“我、我告了呀!”“你確定?”薛沅本來是很肯定的,可是在席亦城一瞬不瞬極度質疑的目光裏又不禁動搖,木木地杵在原地不知所措。“噗嗤, ”段秋鳴嘴裏含著一大勺西瓜笑了出來, 汁水卻順著下巴滴滴答答, 他拿手抹了把後囫圇吞了。他不是笑薛沅而是席亦城:“薛沅, 你不用怕, 你啥也沒做錯,是有人急著想挨罵,你就再看一遍,發送成功沒有。”說到了解,段秋鳴自覺還是有點懂席亦城的,別的不說,總之星星一天不操心他他就難受,心說這年頭凶名在外的人居然還有受虐癖。“啊啊,好!”薛沅扶了下眼鏡,立馬放下扇子拿手機。信號很好,消息也是真的發了。“發了,”他說,“有成功。”“再發一遍,也許他那邊信號不好,”席亦城收回視線,指尖撣了煙灰,動作老練。“好吧,”薛沅重新編輯,一邊打字一邊念出聲,“席亦城在寢室裏抽了很多煙,弄得寢室裏到處是煙味,你要來管管他嗎?”末了又問席亦城:“你看這樣可以嗎?”席亦城不說話,無聲便是默認。“哎”段秋鳴長歎著氣搖頭:“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嗎?”“我知道,”寧儲搶答:“像被拋棄的小媳婦兒,然後就作,非得作點什麽引起人注意,是不是這樣?”“對對對,你這話形容得太貼切了,”段秋鳴哈哈笑。寧儲咧嘴:“咱倆也是鐵哥們兒,我能不明白?”兩人一唱一和哥倆好。“不知道你們在放什麽屁,”席亦城沒把他們的話放在心裏,兀自又抽了口,指間一鬆,煙蒂掉落在床邊,腳尖碾滅後抓起手機離開。身後傳來大喊:“哎你不吃瓜了啊,還有個西瓜呢!”“我看他現在想吃人還差不多。”“你們別吵了,老子還能不能睡覺了!”寢室裏的吵鬧隔絕在門後。他轉身進樓道,調出微信聊天頁麵,星兒既沒回複薛沅也沒有發他信息,說好了不準他抽煙,自己都抽了多少根也不見他來管。中午的樓道時不時有人來往,上去的,下樓的,見了他有想打招呼的,但察覺他一臉“生人勿進”的神色便匆匆而過,保持沉默為妙。路過的人也自動被他摒除,席亦城緊鎖著眉,低頭發信息:【還在圖書館?回不回寢室?】一般星兒都是直接回寢室,這還有什麽好問的,刪了。【我怎麽覺得你上次是在給我下套兒,袁華讓你帶新來的不是讓你把人拴褲腰帶上!你們成天混一起,老子現在算哪顆蔥?】聽著又好像特別衝,煩躁地抓下了並不長的板寸,又一骨碌刪了。最後手機一收,直奔圖書館。學校的圖書館在他們高二時新裝修過,打通了不常用的舊物儲藏室擴充了麵積,室內整齊分列南北,一邊是一排排書櫃架子,分門別類,另一邊是固定的長桌長凳,一律桃木色。在門口,一眼能捕捉到熟悉的角落,熟悉的人,而那個人挨著另一個,緊密相貼。猛地,心裏咯噔一下。也許是怒火,也許是別的什麽瞬間衝至頭頂,席亦城來不及思考,大步而過,身旁人隻覺一道風掠過。身前有陰影籠罩下來,顧臨舟抬頭,一人杵在他麵前,落下的視線如鋒利刀刃,異常紮人,居高臨下寫滿了莫名的敵意。但他也不是吃素的,相對於喜怒形於色的席亦城,他更內斂,眼底挑起一抹涼,迎風刃而上。隻是作為朋友,占有欲未免過了些。墨色瞳仁微動,移向睡著的許暮星,席亦城握緊了拳頭,隱怒的青筋在結實的小臂上凸顯,不過幾秒後,他又鬆了手。拿過一張草稿,龍飛鳳舞寫下一行字。【把他交給我,你可以走了。】顧臨舟挑眉,直覺席亦城不像是能忍的性子,還以為會動手,卻見人滑過傳過紙張後坐到了許暮星另一邊,伸手便要把人接過去。明明是滿身的戾氣,動作卻輕柔無比,他不想吵著星兒睡覺,知道他昨晚不舒服,沒睡好,手掌拖著許暮星後腦勺,輕輕倚在自己肩窩。但對上顧臨舟,眸光恢複凜冽。還不走?席亦城用眼神傳達訊息。走?顧臨舟好笑,他依然坐著並不挪動,許暮星和他講解的習題還有一半沒完成,他沒有走的理由。三人並排坐在一張凳子,氣氛微妙。【替他擋著點光,刺眼。】顧臨舟也在演算紙上寫了行字,蒼勁有力。這還用你說?席亦城的一側本就擋著光,隻要肩膀再稍稍前傾便能將許暮星全部籠在自己的陰影內,奪回了人他還不放心,對著課本和幾張草稿紙掃描來掃描去,怕還貓膩,但除了講題似乎也什麽。手肘抵住桌麵,自己也支起下顎地看向窗外,初秋的風裏已有微涼,卻依然燥得人煩。兩個人靠在一起不就是這樣,有什麽?說好了是兄弟,一輩子的,自己擔心個屁!席亦城自己給自己做心裏建設,一個新來的,撼動得了他地位嗎,笑話!懷裏人微微動了動,他低頭,肩膀的骨頭硌得星兒不舒服,於是微微攏了下。其實許暮星沒睡著多久,也就二十來分鍾,當鼻尖碰到不明物時便醒了,睜眼是近在咫尺的皮膚和凸起而明顯的喉結。不過短短時間內他就做了個夢,夢裏袁華對黑板報意見很大,隻好重新設計,其他同學對此不滿開始爭論,也不知是哪個人朝他轉了過來,變成了顧臨舟的臉,他想起自己還在幫人複習,而此時看到頸項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他。“顧臨舟?”被靠著的身體僵了僵。身旁有人道:“我在。”話不是從頭頂傳來的,許暮星:“?”“那我呢,當我是死了嗎?”又有道聲音開口,冷冽淬冰。“??”席亦城也在?許暮星已經坐直了,隻是沒看清人席亦城的話就搶了先,看了眼他臉色,隨即收回視線,跑來圖書館不奇怪,什麽話都沒說明白先板臉他不慣著:“要撒氣到外麵去,我不是你的垃圾桶。”“水,”顧臨舟擰開了一瓶礦泉水遞過來。許暮星順手接了,對方有帶水的習慣,一次兩次的他婉拒過,但拒絕多了矯情,一瓶水而已。席亦城對那瓶水也有了意見,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知道你們之前在幹嘛嗎?”許暮星:“在你床底下埋了屍?”席亦城氣得沒話說。顧臨舟則是輕笑。席亦城拿走礦泉水,道了句我也渴便自己灌了,恨不得把整瓶水一口氣喝幹。未免席亦城又要發什麽瘋,許暮星收拾了課本走人,顧臨舟也帶上練習冊離開座位。席亦城一頓,胸口憋了團悶氣,往前拉住許暮星手腕拽到自己跟前,手下用了點力,許暮星轉身時略一踉蹌,鼻梁幾乎要撞上對方下巴。不過終究沒撞上,顧臨舟及時抓住了他另一條胳膊。而後鬆了手,目光迎視席亦城。三人處在最末的角落,聲音低,倒是沒人在意他們。席亦城暫且不管那人,垂眸看許暮星。因為靠得近,許暮星已經嗅到了他身上和以往不同的氣息,皺眉道:“你抽煙了?”“嗯。”相撞的目光注視著彼此。許暮星問:“為什麽?”席亦城老實說:“覺得煩。”“煩什麽?”他想說煩他成天和別人在一起,但上次開導的話尤在耳邊,仔細咀嚼,自己都覺得總老話重提很沒意思:“我....”“許暮星,”一道清潤嗓音打斷了他們,顧臨舟還在一旁提醒說,“快上課了。”許暮星點點頭,對席亦城說:“回教室吧,下不為例。”下不為例....抽煙的事兒就這麽被輕飄飄揭過了,席亦城不覺欣喜,反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頭依舊覆著一層薄薄陰霾,不知道從哪兒才能撕開籠罩的口子。兩個字總結:操蛋!下午是語文和數學,袁華臨時有事,於是數學課改為了自習,同時讓班長下發了一套試卷,務必要在當天完成,但出黑板報的同學可以延長至第二天再交。黑板報整體已經取得了袁華的滿意,繪畫部分謝嵐也已經完成,就差慷慨激昂的內容填充,由湯俊和許暮星一起負責。書寫的一截粉筆斷裂。許暮星還沒彎腰,已有人幫他拾起,顧臨舟自然而然遞過來。“謝謝,”許暮星道,放眼望向全班,雖然自習課有班長管著,但是聊天打諢的依然有。顧臨舟看出他意思,笑說:“我剛做完一張卷子,所以適當休息休息,讓眼睛緩一會兒。”“對對,我可以作證,我新同桌比原來那位用功多了,”段秋鳴看漫畫時也不忘來湊熱鬧。舊同桌就在不遠處,聞言翻了個巨大白眼。許暮星應了聲,紀律不歸他管,斷截的粉筆丟進手邊的盒子裏繼續書寫,餘光觸碰到一道視線,略偏頭,對上席亦城直白毫無閃躲的目光。“?”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