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文知倒是很有閑情逸致,把筷子調了個頭,沾了沾白開水,在自己和盛緒之間的桌麵寫韓語。他像是在教盛緒認字,一邊寫一邊念。“hyeopjo,配合。”ever臉色蒼白一瞬,這兩個字就像針插進了他的皮肉,刹那將他的神經提了起來。配合?配合什麽,對手戰隊有什麽可配合的?除了配合還說了什麽?可惜虞文知隻教了盛緒這兩個字,ever根本不清楚整句的翻譯,短暫的時間裏,他腦海中已經過了很多個念頭,但趨利避害的本性讓他拚命否決最可怕的那個。胸腔裏像是在打鼓,鼓點越來越急,震得他耳鳴。他聽見虞文知問:“學會了?寫給我看看。”“......”盛緒看著桌麵上一點點消失的水漬。他對跟崔京聖有關的一切都沒興趣,包括語言,但礙於虞文知讓他寫。盛緒不情願地拿筷子沾起白葡萄酒,趁著最後那點痕跡沒消失,依樣畫葫蘆寫下這兩個韓語字。真別扭,字裏麵還帶圈。虞文知端詳片刻,卻滿意地誇獎:“嗯,字還是好看。”盛緒覺得那口葡萄酒的甜意和醉意被虞文知一句話催的漫了上來。“沒你好看。”盛緒脫口而出。再然後,數道目光落在他身上,茂義嘴裏的一條豬肋排啪嗒掉了下來。虞文知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盛緒自知失言,好在腦子轉得快,舌尖狠抵了下上顎:“沒你寫的好看。”“臥槽炸藥包你!你也有如此諂媚的一天?我看錯你了!”茂義受不了了。“就是,拍馬屁的水平這麽低隊長不會吃的好嗎?”ware翻了翻白眼,跟著吐槽。澤川也笑:“隊長的字什麽樣我們還是清楚的。”虞文知笑開,一個眼風遞過去:“我字什麽樣?”氣氛陡然歡愉起來,ever亂成一團的心再次平靜下來。哪有什麽事,都是自己嚇自己。氣氛熱起來也不容易降下去,趁著這個興頭,澤川講起茶隊秘史。“你們別看隊長字寫的像小學生,一筆一劃還很圓,他外公可是咱們國家著名書法大師,一幅字幾十萬呢。”“我靠!”“真的假的,以前怎麽沒人說?”“書法大師?那隊長是書香門第啊,牛逼。”澤川:“咱們俱樂部老板還特意托隊長外公題字擺家裏了,這要不是有關係,求都求不到。”“隊長,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又崇高了!”虞文知笑著搖頭。盛緒卻心尖微顫。他的字雖然還不錯,但和書法大師比起來還是相形見絀了。原來虞文知看過無數的好字,卻仍然沒有怠慢他哪怕一丁點的光亮。第40章 融洽笑鬧的氛圍似乎延續了很久, 餐桌上的菜涼了,落地窗外又飄起了雪花,遮住上午難得露出來的一點日光。“那我們打車去?這些人打兩輛車足夠了, 我和ever茂義一輛,隊長盛緒川哥一輛。”ware翻出打車軟件的同時已經自動給大家分好車了。ever:“你一個人打不了兩輛吧,要不我再打一輛。”因為是他主動提出的去大都會博物館,此時表現的比其他人都積極。其他人起了身,往身上披羽絨服,帶圍巾,忙活的不亦樂乎, 唯有虞文知沒動, 他手指搭上玻璃水杯, 時而摩擦, 時而轉動,讓剩下的一截水受著力晃來晃去, 而他似乎是陷入了某種情緒, 神色淡淡,姿態又有些懶散。因他堵著,坐在裏側的盛緒也出不去, 盛緒的身子已經傾了過來,但並不催促虞文知, 隻是在一邊等著,順便打量虞文知的神色。虞文知完全可以讓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但此時卻未加掩飾,以至於其他幾個隊友也察覺到了異樣, 停下手裏的動作,迷茫地看過來。時間仿佛走的慢了, 每一秒都抻得很長,以至於連呼吸的起伏都被放大,迷茫漸漸轉為了無措。澤川剛要開口說話,但第一個音節還沒發出來,就被此起彼伏震動的鈴聲打斷。緩慢的時間驟然流轉起來,大家紛紛掏出手機,看到了群裏那條消息。【經理徐銳:所有人立刻到六層一號會議廳開會!!!】三個連續的感歎號讓緊張的氣氛破屏而出,瞬間籠罩在每個人頭上,這一上午的懶散鬆弛蕩然無存,仿佛他們還處在急迫焦躁的賽期。ware呆立喃喃:“經理讓我們上去幹嘛?”大概是人有第六感,ever在接到這條信息時,大腦空了一瞬,仿佛這一上午被提來提去心終於有了落點,可惜不是平穩降落,而是轟然砸落。虞文知終於放下水杯,杯底與桌麵相觸的清脆聲落在每個人的耳膜。杯壁被他把玩的有些溫了,水麵巨震一下很快恢複平靜。虞文知拎起外套,朝盛緒招了下手:“走吧。”盛緒明白,虞文知等的那個結果已經出來了。電梯間裏,氣氛詭異的沉默,再遲鈍的人也察覺到了有大事發生。ever臉色一度度白了下去,電梯間裏跳躍的樓層仿佛是為他計時,當數字終於跳到6時,計時停了,莫大的恐懼襲來。一號會議廳的門開著,徐銳在,鄒凱在,同行來曼哈頓的所有茶隊工作人員在,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外國麵孔穿著黑夾克的人,坐在電腦對麵。嚴陣以待的架勢,壓的空氣都變稀薄,讓人喘不上氣。ever那種第六感越來越強烈了,他僵硬的挪動腳步,隻覺得自己在走向一個深淵,而他無法停止,他已經沒有退路。鄒凱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側臉肌肉不自主跳動,似是在極力忍耐什麽。屋子裏擺著黑椅子,徐銳沉著臉,隻是給了個眼神,示意他們坐。椅子擺放倒不嚴肅,不是整齊的排成排,而是淩亂的放著。虞文知拉了一把靠邊的椅子坐了下去,表情在進門的一瞬已經變得嚴肅認真。ware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他屁股粘著椅子邊,心如鼓擂,實在煎熬,他忍不住扯了扯身邊的ever:“你說這是要幹嘛?”半天沒有答複,ware不明所以的看去,才看到ever失魂落魄的樣子。“叫你們來是因為賽期發生了一件十分惡劣的事,在與glc和qz的比賽中,我們的戰術泄露了。”徐銳雙手撐著桌子,眼底浮著清晰可見的黑眼圈,憤怒掛在臉上,語氣前所未有的沉。“什......戰術泄露?”ware喃喃重複了一遍,似乎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茶隊身上。茂義要比他接受的快,倒是有點恍然的意思:“怪不得,我說打glc怎麽這麽別扭,他們常走的路線都堵不到人,讓我們浪費了不少時間。”澤川皺起眉:“為什麽會泄露,難道我們的人被人買通了?崔......qz和glc不顧比賽公平嗎?”事到如今,澤川也沒想過懷疑自己人。ever身子晃了一下。他感覺自己在受一種類似淩遲的刑罰,徐銳他們大概已經掌握了證據,而現在這陣仗,這一切,不過是對他的折磨。沒有私下談話,沒有封鎖消息,徐銳不打算私了了。“不是買通。”徐銳一句話就否決了澤川的猜想,“在崔京聖和樸至勤的配合下,戰隊通過郵箱追蹤到了發件人的手機,意料之中,是我們自己人泄露的。”“我操!”茂義騰的站起來,額頭青筋繃起駭人的輪廓,暴漲的火氣讓他左耳突然嗡鳴。ware:“什麽意思?我們自己人想茶隊輸?開什麽玩笑!”戰隊的戰績關係到來年的商務合同,關係到代言推廣,關係到真真切切的錢,整個俱樂部係統都是圍繞選手運轉的,要不是被買通,誰會和獎金過不去?虞文知聽到這裏,微微仰起頭,闔上了眼,靠在椅背上,用力把想要翻湧的酸澀壓了回去。盛緒直接把目光投向了ever,眼神裏是不屑,是鄙夷,是漠然。這種時候,一撮火星就可燎原,每個人都被鼓脹的情緒包裹,自我安慰了一整夜的釋懷頃刻間蕩然無存。誰不想贏,誰不渴望奪冠。堂堂正正輸了還好,誰能接受本可以......“靠盛緒,你看ever是什麽意思?現在不是你胡鬧的時候!”茂義一把扯住了盛緒的袖子,可惜他沒那麽高,隻能仰頭瞪著盛緒。“鬆開!”盛緒冷冷地看著茂義,喉結繃了起來,指骨被他按的哢吧一聲。沒人敢對他做這種挑釁的動作,要不是看在今天情況特殊,他早就把茂義扔開了。“冷靜點你們倆!”澤川急的分開兩人,“經理還沒說,你們打起來算什麽事?”茂義被澤川拽開,踉蹌兩步,才發現自己被遲到的心虛席卷。他為什麽反應這麽大,因為他沒有辦法接受盛緒那個眼神背後的意思。但如果說真有誰會不希望茶隊贏,那就隻有......“ever,解釋一下,為什麽追蹤到的是你的手機?”徐銳無視針鋒相對的茂義和盛緒,再次開了口。ever麵上血色全部褪去,身體好似不受控製,遁入一片混沌,他甚至想,如果這是一場夢該多好。“......經理,我不知道啊。”ever半天才找回身體的控製權,慌忙站了起來,無措又恐慌的眼神掃過在場每一張臉,迫切的希望得到一個相信的回應,“是不是有人竊取了我的ip地址,或者......什麽。”越說聲音越輕,最後徹底卡在喉嚨裏,不上不下。因為整句話說完,就連一向頭腦簡單的ware也默默跟他拉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