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練組麵麵相覷。畢竟參加集訓的都是一幫二十來歲的孩子, 不可能要求他們都成熟穩重,況且想念女朋友也是人之常情。一個多月不見麵, 年輕人難免有矛盾, 情侶之間不和諧,也會影響選手的訓練狀態,這不是集訓組的初衷。基地內部緊急安排了一場心理講座, 關於年輕人如何處理工作與生活的關係,要求所有選手必須參加。四個集訓組坐成四排, 英雄聯盟組恰好被分在最後一排,非常適合摸魚。這類講座對當前的他們用處不大,組內七個選手,有三個是單身, 另外三個,男朋友都在基地內, 彼此的工作模式完全一致,沒什麽不好理解的。於是進到教室,盛緒就背抵著椅子,腦袋垂下,眼睛半闔,醞釀淺眠。對他來說,這時間還不如用來睡覺,晚上能多陪虞文知一會兒。就連一向配合度高的虞文知,這次也拿了最新的分析資料在看。他將資料鋪在桌麵上,悄無聲息的翻開一頁,單手托著側臉,將身形放低,存在感減弱。誰料心理老師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看到大家都有點困了,那我先問一個問題,你們如果因為比賽集訓,忘記或錯過了伴侶的生日,怎麽辦?”虞文知:“......”盛緒:“......”虞文知的資料翻不動了,一瞬的心虛,帶動紙張頁角的輕顫。盛緒則睡意全無,睜開眼,抬起頭。二月底的那晚同時浮現在兩人眼前,四年一次的生日,他們之間隻有一通電話以及無盡的誤會。“這也沒辦法吧,又不能請假,也不是故意的。”“過不了正常,忘記就不應該了,設個手機提醒的事。”“可很多女生就是需要陪伴啊,不然人家憑什麽跟你談戀愛。”“管它呢,道歉再送個禮物,態度到位就行了,我就這樣。”“別說什麽沒辦法,哄唄,不是說愛是常覺虧欠嗎?”“她也忘我的一次,打個平手。”“哈哈哈哈哈!”因為最後這個機智發言,大家笑開。英雄聯盟集訓組裏,有女朋友的隻有金堂。他連忙探身,向虞文知看去,雙手合十懇切道:“虞隊,教教我,如何高情商的處理這個問題,我女朋友九月底生日,我肯定走不開。”虞文知眼皮抖得厲害,指腹都捏的泛起白來。盛緒:“。”他迅速瞥了虞文知一眼,默默道,送個分腿器。徐冊明嗤笑:“你問他幹嘛,他也單身狗一個。”虞文知順勢指尖鬆開,將頁角壓平,雲淡風輕說:“這我真不懂,老師不是要講了嗎,你好好聽。”說完,他挑起眼睛,目光溜向盛緒的方向,兩人的眼神在空中對撞。盛緒暗暗將手送向桌底,輕輕捏了虞文知一下,皮膚相碰,萬千情愫傳達心底。心理老師見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這個問題牽過來了,滿意地笑了。“你們這個年齡已經逐漸走入戀愛關係了,但對於處理兩性之間的問題,還並不成熟。換位思考是重中之重,首先要明確,無論因為什麽,忘記重要的日子,對對方來說確實是一種傷害。”“有效的溝通是第二步,不要過分強調自己的不容易,而是應該讓對方知道,你理解她的心情,你因此感到抱歉,然後再解釋原因。”“第三步,產生矛盾並解決矛盾也是感情的粘合劑,在相互理解的過程中,兩個人的心會走的更近,也可以送上一份小禮物來表達自己的心意......”老師仍在滔滔不絕,盛緒發現,虞文知好像也從沒強調過春季賽的忙碌和疲憊,隻是暗暗送了一份,連他自己都覺得羞恥的心意。想到這兒,盛緒覺得心口被酸軟的熱流衝刷著,唇角也情不自禁提了起來。心理講座之後,經特批,允許所有選手的伴侶來集訓基地參觀半天。消息下達,非單身的選手振臂歡呼,單身的不僅訓練內容不變,還要看著基地內成雙成對的小情侶秀恩愛。中午在充滿狗糧的食堂吃完飯,英雄聯盟集訓組除晏汀予和金堂外的幾個人,走在基地大堂消食。澤川苦笑:“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怎麽這麽多同齡人都有對象了。”應河伸出手指頭點著:“一,二,三......咱們組七個人,五個單身,還算可以了。”虞文知低頭看著手機,聽到這句話,不動聲色地伸出另隻手,在盛緒後背寫字。隔著一層薄薄的亞運t恤,手指一筆一劃,寫的極慢。豎,橫折,橫......盛緒的注意力全部集中過去,神經觸角捕捉著手指的走向。男,朋,友。虞文知寫道。盛緒喉結用力一滾,虞文知忍著笑,縮回手。又過兩日,距離集訓結束隻餘七天了,虞文知卻在高強度訓練下病倒了。前一日桐市下了一場大暴雨,空氣些許轉涼,虞文知睡覺前忘記調解中央空調的溫度,夜裏被凍著了。傷寒感冒來的極快,第二天他就體溫升高,嗓子發疼,鬼壓床似的,險些爬不起來。但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耽誤訓練,於是冷水抹了把臉,堅持去了訓練室。虞文知忍耐力很強,堅持到晚上九點多,才被盛緒從愈加濃重的鼻音中聽出不對,這時他已經燒到三十八度了。於是訓練中斷,mokki一邊嗔怪他不早說,一邊趕緊聯係醫務室。由於選手需要隨時接受興奮劑抽檢,所以用藥極其嚴格,必須讓亞運醫師處理。盛緒也氣他硬挺著,但又不舍得像mokki那樣說他。“你們別這樣,小感冒,就是凍著了,我自己去就行。”虞文知含著歉意,阻止他們的大驚小怪。其實他現在還不覺得特別難受,訓練水平也沒有明顯降低,於是想自己走著去醫務室,開點藥再回來。但盛緒,澤川,mokki堅持陪他去。一個男朋友,一個多年隊友,一個總教練,虞文知推脫不了,隻得答應。到了醫務室,值班醫生詳細問了他的症狀,確認了是傷寒感冒。“布洛芬緩釋膠囊是可以用的,我給你開一點吧,一天兩片,間隔大於六個小時,觀察一下。”虞文知想起了上次世界賽結束後,那場拖延幾日的傷寒感冒。他可耽誤不起這麽長時間。虞文知按住醫生準備打字的手,掩著口鼻,誠懇道:“醫生,能快點退燒嗎,我們訓練任務很緊。”若是在平時,醫生就會說工作再忙也不如身體重要,生病就要好好修養。但這是亞運會,他明白第一次亞運電競的意義。“那就隻能肌肉注射了,但是會疼一點。”醫生抬頭看向他。虞文知鬆開醫生的袖子,手指輕輕攏回掌心,竟然一時語塞。他知道肌肉注射的意思,但是他自從幼兒園畢業就沒有過了。虞文知緩了一會兒,才問:“一定要打那個......”“嗯。”醫生點頭。虞文知:“......”盛緒皺眉,見虞文知不語,還當有什麽不好,忙問:“怎麽了?”他對肌肉注射打哪裏沒有概念,實在因為他從小身體太好,懂事以來沒怎麽去過醫院,上次見針還是例行體檢抽血。虞文知闔眼,掐掐眉心:“行吧。”那點羞恥不算什麽,能快點好才是要緊的。虞文知轉回頭對那三人說:“你們出去等我吧。”“我陪你!”盛緒忙道。虞文知側臉已經明顯呈不正常的緋紅,眼神也沒那麽精神了。“這個不用陪,聽話。”虞文知的聲音已經發啞,聽話二字說的更輕,恍惚有種親昵的意思。澤川也就一晃神,就被虞文知的病態重新牽住注意力。“你們三個出去,你到那邊簾子後麵,褲子脫一半。”醫生吩咐道。盛緒總算明白,肌肉注射是要打哪裏,一刹那,他也覺得耳廓發燙。虞文知骨節都攥的白了,默默點頭,走去了簾子後。他聽到盛緒他們被醫生推出門外,哢吧一聲,醫務室的門鎖好,他才鬆了一口氣,手指扶上腰側。虞文知並不是矯情的人,在醫生配藥,輕彈藥瓶時,他就俯身,將運動褲向下扯了扯,露出皮膚來。然後他低垂著眼,手掌撐在床邊,靜靜等待著。醫生很快掀簾進來,冰涼的酒精棉飛快掃過皮膚,堵塞的鼻翼都嗅到了那股味道。針刺入的瞬間,虞文知還是立刻抓緊了床單,隨著藥劑推入,痛感也逐層疊加,直至到達頂點,針頭抽出,酒精棉蓋了上來。“你壓一會兒,大概一個小時就能退燒了,今晚回去好好休息,多喝水,明早再來找我看一次。”“謝謝醫生。”虞文知哪好意思就這樣壓著酒精棉,於是他下一秒就抽走棉團,把褲子提了起來。然而腳步一挪,虞文知立刻皺眉停住。一走路就牽動肌肉,被注射的地方,悶悶的疼。醫生拉開門,盛緒第一個衝了進來:“虞狐狸?”醫生嚇了一跳,笑了:“你怎麽這麽急,就打個屁股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