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他沒有騙你,這些都是真的。”  “我哥哥也好,我爸也好,都是我做的,如果他們都好好的,我怎麽能這麽快就坐在現在的位置上呢?”  謝焱直起身,“所以我自然要先淘汰他們,這樣,才能得到我想要的。”  崔昊愣住了。  是這樣嗎?他想。  如果是,為什麽他要告訴自己?  可如果不是,他又為什麽要這麽說?  崔昊不敢相信,“你在騙我,對嗎?”  “我為什麽要騙你?”謝焱輕笑,“騙你,對我有什麽好處?”  “可你現在說這些,又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崔昊反駁道,“如果這些真的都是你做的,你為什麽要告訴我,你就不怕我告訴別人或者報警嗎?”  謝焱發出了輕微的愉快的聲音,“當然是因為我有病啊。”  他說,“發病時的語錄又怎麽能當真呢?就像現在,我告訴你,我想死,想拉著他們一起死,你會相信嗎?就算你相信,其他人會相信嗎?”  謝焱看著他,眼神憐憫,“不會有人信的,因為我的心理醫生會幫我作證,會證明我確實有病,我言不由衷,身不由己,隻是陷入極端情緒,當不得真。”  崔昊在這一瞬感到了恍然與恐懼。  他終於發現,謝焱好像確實是有些心理疾病的。  隻是和其他人不一樣,他並不畏懼自己的心理疾病,反而以它為另一種手段與武器。  “當然。”謝焱輕聲道,“我告訴你是因為你什麽都做不了,這些話我說過就過了,我也很肯定你沒有錄下來。你沒有證據,那你能怎麽樣呢?還不是隻能和現在一樣,不會有任何改變。”  崔昊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他。  “害怕嗎?”謝焱問他,“後悔自己一時衝動,來找我了嗎?”  崔昊依然沒有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好像說什麽,在這個時候都不對。  “轟隆”,雷聲再次響起,鋪墊了一晚上的雨終於在這一刻,伴著雷聲傾盆而下。  崔昊想,他和他說這些是為什麽呢?  為什麽要告訴他這些呢?  “這樣吧,看在這段時間你我相處也還算融洽的份上,我給你一次後悔的機會。”謝焱注視著他的眼睛,語氣淡淡,“你可以重新做一次選擇,留下或離開。”  “我答應了,跟您一年。”崔昊輕聲道。  謝焱嗤笑一聲,“那是為了錢,你把錢還回來,這件事也自然可以作廢。”  “如果我有錢,我就不會在最開始的時候來找您。”  “那是以前。”謝焱走近他,在他身邊坐下。  他支起一隻手,像是和他出主意般,“那時候你還不知道秦恩比你想象的更有錢。”  “現在你知道了,你可以去找他,問他借,我相信他一定很願意借你五百萬。”  “那我也還不起。”崔昊道。  如果日後,他能僥幸在娛樂圈占據一席之地,他自然可以輕鬆把這筆錢還給秦恩,可如果他不能呢?  那他拿什麽還給秦恩?  嚴現在還在術後恢複,還離不開錢,也不知道要用多少錢,所以,他不能離開謝焱。  “很簡單。”謝焱教他,“你怎麽還我就怎麽還他,他是你學長,你跟著他總比跟著我要好。”  崔昊愣住了。  他沒有想到謝焱會說出這種話。  就好像,他誰都可以,誰都無所謂一樣。  他仿佛又被拉回了那天晚上,拉到了那個地下車庫,耳邊再次傳來謝焱的聲音,“郭括家的財力也算可以,你要是願意,現在就可以去找他,相信他應該也願意給你五百萬。”  崔昊突然就不知道,自己在謝焱眼裏到底是什麽?  是一件物品,還是一個輕浮放蕩的人。  以至於他能一次又一次的說出這種話,一次又一次的讓他去找別人。  崔昊沒有說話。  他轉過頭,開始在電腦上敲字。  謝焱看著他的舉動,問他,“怎麽不說話?”  “沒什麽想說的。”  “對我無話可說?”  崔昊沒有理他,繼續敲著鍵盤。  “既然都對我無話可說,那又何必要跟在我身邊。”謝焱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崔昊:……  “不如……”  “謝先生,”崔昊打斷他,他沒有看謝焱,隻盯著電腦,“我在寫論文,您如果沒有其他事,可以讓我先把這部分寫完嗎?”  謝焱沉默了。  他看著崔昊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的電腦,手指移動飛快。  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崔昊所寫的內容,隻能看到他平靜的沒有任何表情的側臉。  這種神情很少出現在他的臉上,大部分時候崔昊都是溫暖的,陽光的,活力且積極的。  他性格很好,明明已經出了社會,還是在娛樂圈這種地方工作,卻還意外的帶著少年人的生機與燦爛。  可現在,他沉默且麵無表情。  他生氣了。  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是活生生的人。  隻是他為什麽要生氣呢?  謝焱不明白,他有什麽可生氣的?  他讓他離開,給他重新來過的機會,這不好嗎?  秦恩脾氣好,人長得也不錯,雖然家庭環境有些複雜,但是他喜歡他,他自然會關心他,愛護他,那離開他去秦恩那裏,有什麽不好嗎?  何必繼續和他在一起?  何必和他這麽一個惡劣的人在一起?  謝焱轉過頭,窗外風雨飄搖,陽台上的窗沒關,此時正被狂風吹的“啪啪”作響。  謝焱站起身,走進陽台,關了窗。  雨飄了進來,落在了陽台上,也落在了陽台的花上。  那些枯萎發黃的植物也不知道被崔昊用了什麽樣的方法,竟依舊頑強的活著,隱隱有些生機。  謝焱沉默的看著,心裏的焦躁如雨水一般漫了出來。  他又想抽煙了。  他看向窗外的景色,又轉頭看向不遠處正在打字的崔昊。  他還是自己離開時那樣,目不轉睛,目不斜視。  他到底在生氣什麽?  他不喜歡秦恩嗎?  那他喜歡誰?  喜歡他?  開什麽玩笑?  謝焱煩躁的打開陽台的櫃子,拿起自己放在裏麵的煙,安靜的抽了起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幾根。  好像很多,又好像沒有很多。  時間在雨水中仿佛停滯,又似乎被無限拉長。  以至於當謝焱再一次回頭看向崔昊,看著他依然看不出表情的臉時,隱隱有種恍然一夢的感覺。  他熄了手裏的煙,走了出去。  “你什麽時候去看嚴?”他放緩了語調,“我陪你一起去。”  崔昊打字的手頓了一下。  他抬頭看向謝焱,謝焱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隻是語氣藏著些許溫柔,“他的病房可以這麽多人進去嗎?”  “可以。”崔昊說。  謝焱見他終於開了口,這才鬆了口氣。  “好,那你去之前告訴我。”  崔昊聽著他這話,宛如再次聽到了他說,“你姐姐想見我,什麽時候?”  時光在這一刻重疊又分開。  每一次他讓他不高興了,他就會答應他滿足他一些他本不會答應的事情,以此來緩和兩人的關係。  由此可見,他也不是全然不在意他的想法、他的心情,那又為什麽,要讓他不高興呢?  崔昊梗著的一口氣在這一刻舒緩下來。  他順著台階走了下來,又認真道,“謝先生,您不能總是這樣。”  “打一棍子,再給一顆甜棗。棗當然很甜,可是棍子落下的時候疼也是真實存在的,這兩者不能相互抵消,如果我會因為您給的甜棗而開心,就也會因為您落下的棍子而難受,不是說給傷口上塗一層甜棗,這個傷口就不會再疼。傷口是傷口,甜棗是甜棗,您明白嗎?”  謝焱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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