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尷尬,我和殷女士這段時間一直聯係得很困難,她總是很忙碌。我也是問了一下才知道,似乎……遇到了難辦的事,你母親和你哥哥最近不是在和政藥打官司嗎,聽說,是藥品運輸和倉儲方麵出了問題。”“我哥哥?”信息太多,殷姚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道,“等等,我哥……在和政藥做生意?”這回倒是輪到他驚訝了,“你居然不知道嗎?噢,是的……你和家裏斷了聯係。”“我家……”“你家的銀運一直是靠政藥維持運轉的。最近政藥出問題的安定據說就是在物流這一塊換的藥,現在正在打官司呢,因為牽扯到一部分外藥,和海關也有些扯不清的關係。”殷姚聽來聽去,隻覺得兩眼發暈。“對不起,你還好嗎?嘖嘖,所以我才不想說的。我以為你知道這些事,所以才驚訝,你還待在他身邊我是不是多話了?”白燮臨的聲音聽起來低落極了,“是我的錯。”“具體怎麽回事,你還知道多少?能不能再和我……”“我隻知道這些了,這是你家裏的事。”他擺了擺手,“殷女士不接受我的幫助,但是再這樣下去……你家,應該是要破產了吧。”“我不知道……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我很久沒有和媽媽聯係了,我哥也……”他再一次上前,試圖借住殷姚搖搖晃晃的身子,一臉擔憂,“你真的沒問題嗎?要不去我包間坐坐,我今天正好……”“沒事,我想一下,不對,我要問一下,我得問一下他……”殷姚思緒混亂,並沒有抗拒他的接觸,甚至想抓著他問個清楚明白,卻聽見背後驚雷般一聲大喊。“小姚!”陳韓峰並沒看利落轉過身去的白燮臨,他看上去十分焦急,抓著殷姚的手臂,喘著氣,滿頭大汗地說,“到處找你呢!小姚,你快點回去!出事了。”極少見到陳韓峰能慌張成這副模樣,殷姚臉色一白,“……出什麽事了?”一停下來他喘得更不成樣子,畢竟是上了年紀,兩腮漲紅,七零八碎地,大概意思,是說政遲生氣了。生大氣。“……”陳韓峰說,“情況很麻煩,我實在是勸……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總之你先和我回去。”殷姚見狀,也並未多話,想著和白燮臨說一聲,扭頭一看,卻發現他早就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還看什麽呢!”陳韓峰急道,“有什麽事兒之後再說也不遲。快和我回去!”第28章 你是打算殺了他嗎偌大的室內,燈光不合時宜地變換著,很安靜,隻聽得到呼吸聲。卻也不是一直這麽安靜。大夥也不知道具體怎麽回事,話說的好好的,突然就出了變故,誰都沒有預料到。就算是那眼尖的,也隻是看見劉總和政遲似乎是在說話,私語交談聲音又小,誰也沒聽見二人說了什麽,幾句話的功夫,劉總的臉從青到黑,從黑到白,一頭汗很快泌了出來,然後突然就……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會兒,遲遲才有人反應過來,顫著聲道,“政董,政董這是做什麽”昂貴的酒水浸入地毯,卻聞不到葡萄窖香,空氣中混雜著濃厚的血腥氣。地上散碎的酒瓶碎片也能看到飛濺的血跡,瓶口玻璃上斜係著的白色絲帶給染成了紅色,不知是酒還是別的什麽,亂七八糟蓄了一地。地上的人已經不省人事,狠挨了一下子的後腦勺破了個大洞,血肉模糊翻白,隱隱可見骨色。就像一具橫在地上遭受什麽匪徒暴行的屍體,所幸胸膛起伏著,應該是還有呼吸。行凶的“匪徒”低下頭,麵無表情地將唇間已燃至半尾的煙蒂碾滅。動作很儒雅,完全看不出來暴力的影子實在是令人瞠目。身高位重的……怎麽看,也不是個會粗蠻行事的人。見他眉宇間狀若自然又輕描淡寫……完全瞧不出來他剛剛幹脆利落那一下子,實在是半分沒有留情,既疾且狠。麵容自然到不像是施暴,而是在自家球場揮杆子。煙絲升起,騰入空氣又被衝散變淡。他從盒中抽出根新的,用齒間慵慵囁著煙嘴,使用火具的動作十分利落,那本來持矜穩重的外表下,因五指骨節處織染的血漬垢沫,帶有隱隱露出的莽戾。“劉、劉總這……這要不,要不還是叫個急救吧,這……”雖有人在勸,又大呼小喝地嚷嚷著叫救護,但在坐諸位大都是見過世麵的,勸也隻是嘴皮子上說說,基本上都圍著一圈離那血泊中的倒黴蛋遠遠,無一人上前。目睹了全程的沈豐年在角落,也是受驚不小,看政遲就像是看瘋子。剛陳韓峰那老貨出去的時候,好巧不巧和自己對視了一眼,也不知那眼神什麽意思。一番向來,手心發汗,已經是不安到極點。正胡思亂想著,耳邊又是一聲尖利刺耳的碎響,像是玻璃瓶在桌麵敲碎的聲音,嚇得他身體一彈,猛地抬頭。眾人驚惶,卻不敢上前,“別別?!政董、政董這是幹什麽?!怎的突然生這麽大氣,到底有什麽誤會……韓峰呢?他人呢?怎麽突然不見了!”要說這屋裏有誰好上去說句話的,大概就是海關的這一位了,“付部長,您勸勸啊……嗯?”那人剛開口,卻又愣住,本以為這是人家做東的場子,政遲發難他臉色會不好看,結果卻並非如此。這位走馬上任沒多久的高官雖說年紀輕輕,性格卻很好,臉上常是帶笑,隨和幽默。這年紀能幹到這位置,要說家裏有多清白當然沒人會信,但本人卻從不托大拿喬,樣貌又英俊,一直都是結緣多結怨少,怎麽看都是個正派人物。但性子好也不是這麽個好法。隻見他手中閑閑掂著杯酒,本笑眼瞧著,見有人找他,就溫和地看過來,眼睛一彎,輕鬆道,“勸什麽。”“這、我……不是,這好歹……呃。”那人也不知該說什麽,支支吾吾半天,說什麽都好像不太對,很快又閉上嘴。付部長打量他一下,突的好奇問道,“看你們這反應,他平時不這樣嗎?”被問的那人無措道,“不、不知道,應該是不這樣的……反正沒見過……”“這樣啊。”“是啊……”大門被猛地推開,殷姚自動忽視了所有人的目光,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地上躺著的人,而是握著碎一半的酒瓶活動腕骨的政遲。沒有太多表情,背著光,整個人卻都露出一種令人畏懼的壓迫感,隻是拿著酒罷了,卻讓殷姚心神俱震。好像心中清楚如果不阻攔,他說不定會做出什麽無法挽回的事。政遲看了他一眼,但並沒有停下腳步,沒人敢攔。陳韓峰沒殷姚走得快,是後來跟上的,滿臉菜色地推開門,正一籌莫展,進了屋先是一愣。別人不清楚,但他算半個老仆,侍奉這麽多年,清楚政遲生來缺乏對自己情緒手段的克製能力,性格極端,真惹火的後果和場麵都很難收場,十幾年來他早見識無數樁。他眼裏永遠隻有自己,當年以為越遙該是他唯一在乎的人事,結果最後那一槍開的依舊幹脆利落。終究是沒有什麽人能改變他,或讓他真的在乎。雖然越遙離開後,政遲封了心性,沉寂出不形於色的處事模式,看著像個正常人,但本質沒變。而殷姚……具體他不好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政遲會突然這樣,但他隱隱感覺的出來,大概率和殷姚有關。陳韓峰反應過來,忙喊,“小姚”話還未停,殷姚卻已經衝了上去。那酒瓶顯然是要往命門招呼的,隻當是他要殺人了,殷姚失聲低喊,撲上去,“政遲!”殷姚用盡了力氣紮進他懷裏,顧不得別的,連忙伸出手去奪那鋒利危險的酒瓶。本以為政遲並不會被輕易搡開,結果卻令人驚訝,殷姚很輕易地就製止了他。清瘦柔軟的身體也不知道哪來的力道,竟讓那副高大的身體被帶著虛虛往後退了幾步。外人看來,活像那蓄勢待發的猛獸惡鬼被貼了一道輕飄飄的符,就聽話又沉默地被“嗬止”一般。拉開了距離,殷姚依舊慌張,玻璃瓶身瓶口都是殘缺的,政遲掌心也被玻璃深深淺淺地劃爛,血掛著玻璃外壁,和紅酒的顏色相差不離。見撲過來殷姚伸手去搶,政遲眉鋒一蹙,單手箍住殷姚的腰,緩道,“身體不好就動作慢點。”“你這是幹什麽!”殷姚急到連自己是在吼他都意識不到,本沒什麽血色的臉都掙紅了,促喘了幾口氣,政遲似乎抬起手要摸過來,這才看見那血淋淋的創口,一怔,“手……你的手……”“平複一下呼吸。”政遲扶著他,十分從容,一時間不知道是誰在攔著誰行凶,“容易缺氧,臉已經紅了。”感覺是有點暈,但殷姚顧不得別的,滿眼都是那不住往下淌血的掌心,著急又無措。“我沒事,你的手,你的手受傷了,得快點包一下不然的話一定會……唔!”見他因為過呼吸的臉越來越紅,頻率愈發急促,政遲歎了口氣,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扣著殷姚的後腦,將他按在胸口,“暫時閉氣,這樣會好受點。”殷姚揪著他的衣服,一開始的憋悶逐漸地撫平了脹痛呼哧的肺部,雖然有些突然讓他嚇了一跳,但政遲胸膛起伏的頻率慢且悶沉,連帶著他也緩和下來,漸漸地,感覺頭腦是清醒了很多。政遲將那手抬高,避開殷姚的目光,淡淡看了眼遠處麵容複雜僵硬的陳韓峰。陳韓峰接到旨意,咽下那份震驚,心中一塊石頭暫時擱在地上。他反應快,做事也雷厲風行,叫人過來收拾趕緊,也召了醫護。在場其實也不乏老實本分做生意的良善之輩,見了這驚險萬分的場景都需要好好安撫。“沒事了……我沒事了。”殷姚在他胸口悶悶地說。被放開的時候像在水裏憋氣很久似的深吸了一口氣,他還是固執地緊盯著政遲血淋淋的手,“你怎麽了,突然……生這麽大氣,你是打算殺了他嗎……”政遲沒有回答殷姚的問題,用另一隻手不輕不重地順了順殷姚濕潤的額發,“剛剛為什麽不說。”殷姚不解地抬起臉,茫然道,“剛剛?剛剛說什麽……啊。”他猛地停住,急忙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挪至擔架上的中年男人。是剛才那個……對他動手動腳的劉總沒錯。他雙眼緊閉,但還有呼吸,此刻被翻過來,才發現他臉上的傷勢也很精彩。政遲另一隻手上雖然沒有傷口,但手上也有染血。殷姚愣愣地被政遲的胳膊箍在懷裏。本來就不太敏巧的反應能力,短時間內接連被刺激。殷姚想不了太多別的,就是覺得那傷口刺眼極了。“……”察覺到殷姚的不安,政遲說,“不是我的血。”“……”“他死不了。”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掌拖起了殷姚低垂的頭,他被迫抬臉看著政遲。男人淡淡的表情和以往一樣分不清是喜是怒,聲音低窖,和空氣中濃腥的酒味混雜在一起,“雖然我確實很生氣,不知道還以為你很享受別人摸你。”“……”殷姚靜默半晌,下巴在他手裏箍著,勁兒也不輕,沒辦法側過臉,隻垂下眼簾,掩藏著眼底的情緒,“……先,包紮一下吧。”他伸出手,這一次,毫不費力地拿過了政遲手中碎裂鋒利的玻璃瓶。血的熱與溫還留存著,黏膩又甜暖。“我去把這個扔了。”殷姚聲音很輕,看不出在想什麽,隻說,“讓陳叔處理一下,不要感染了。”下巴上的力道一鬆,殷姚從他胸口掙出來。政遲若有若思地看著殷姚的背影。胸膛那股沸熱的躁動氣息,原本像一團無處發泄的火氣,卻在他衝過來的時候,令人意外地悄然消散得幹幹淨淨。情緒失控一般潮湧而來,又莫名褪去。他看見那雙手攀上殷姚腰肉,輕佻放肆地褻瀆,神經便猛烈地跳動。他為什麽會失控。十足一隻權威被挑釁的惡獸,充斥著自己也不理解的憤怒。如同回到年少的時候,無法穩定地控製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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