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遲沉吟半晌,還是搖了搖頭,“不。”知道勸不動,便也不再多說,付矜垣接過手下遞來的手提箱,破有些誇張地掂量幾下,“謔,可得拿好了。這輩子還沒這麽富過。”政遲淡淡道,“就拜托你了。務必將它親自送到老爺手裏,要放映過,確認仔細了,中途必須親力親為。”“這你放心。”稍一遲疑,付矜垣清了口嗓子,破有些不自在地說,“你還願意相信我呢。”政遲說:“我不相信你。”付矜垣臉垮了下來,“那你這……”“要真說這些,我這輩子都沒有相信過你。難道你不也一樣嗎。”政遲一笑,“是這對你百利無一害的事,給你做最合適,為什麽不相信。況且,”他神色頗有些落魄,“在這些事上,你大概是能理解我的。”付矜垣聽懂了,看了他一會兒,發出一聲苦笑。懂,怎麽不懂。最近他格外懂。他對那小秘書也做了不少混蛋事,又是追悔莫及為時已晚的戲碼,像道輪回似的,精神貧瘠的人總是不配擁有樸實高昂的愛,不知是不是命裏總有道劫難,他們這類人永遠也學不聰明。他也是和政遲打小相識,一直到大的,是敵是友沒那麽明確,之間唯一的樞紐關係就是利益,但總歸“你們政老爺子也舍得。”政遲笑了笑,“怎麽不舍得,我是他一塊心病。”“唉……”付矜垣難免感慨,見氣氛實在沉重,隻好揶揄道,“怎麽說,來年春天我去看你的時候,一定仔細和你講小姚的近況,”又一笑,“離了你,人家日子一定過得比現在好多了,順風順水,安逸自在,時不時想起你這個死人,還能和親朋好友笑話幾……”話未說完,卻聽見政遲低聲嗬笑,輕聲無奈道,“不講了罷。”“嗯?”政遲說:“希望那時候,他能幹幹淨淨地忘了我。想那病,也不是全無好處。”付矜垣看著他,收了笑意。突然,就有些不忍心。“他未必就想忘。”政遲卻一揮手。意思是不必再說了。-政遲問:“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原諒我。”殷姚說:“你沒什麽需要我原諒的。”“你恨我嗎?你恨我吧。”“我不恨你。”殷姚側過頭去,“你別再說了。”-“二叔。”政遲聽見耳朵邊有人在惶惶地叫他。笑氣加麻醉劑,又是胡鬧的劑量,後勁兒著實是大,頭腦昏沉起來,比宿醉還要難捱。總覺得做了兩三個夢,都是過去的事情,雖然夢裏不是殷姚,卻事事都與他相關。“二叔……二叔!”政遲掀開沉重的眼皮,隻瞅見是熟悉的場景。這地方不久前他來過。地毯柔軟且厚實,空氣中充斥著甜點與香煙的氣味,空氣因過量充氧,要較涼於室溫。在船上。是先前的賭廳,所有燈都打開了,卻沒有人在,老虎機傳出電子音樂,沒有嬌嗔笑鬧和歡呼,顯出有些不和諧的詭異。政遲笑了一聲。這輩子曆所有劫數都是在船上。還真是孽緣。“二叔!”政暉見他醒來,很是高興,伸手要過來攙他,卻想到了什麽似的,又將手收回去,似乎是在畏懼什麽。政遲發現自己是個被縛住手腳的境地,被強跪在地上,除了身再動彈不得。政暉小心地瞅他一眼,抿了抿嘴,心中到底膽怯。還從未見他二叔能有這失勢的一天,按理說他也不必太過於膽怯了,可見他即便跪在地上,也如此邊塵不驚,氣勢依舊穩重,好像此時性命垂危的不是自己。政遲看清了四周環境,才正眼瞧他,質問道,“你不在日本待著,跑回來幹什麽。”長輩第一次跪著同自己說話,威嚴猶在,政暉一抖,果然什麽事都瞞不過他。一開口先認了錯。“對不起……”他確實是偷跑回來的。政馭叛了家裏之後,他身份微妙,雖然這年頭誰也不會為難一個孤身一人的孩子,但這家人本性都涼淡,基本上自己顧自己,政國元見狀,將他遣去駐在日本那邊的旁係。那邊管教很嚴,學業壓力也大、政暉向來敬重自己二叔,不想讓他以為自己吃不了苦,一著急,手忙腳亂地解釋道,“不、不是的,我回來是因為爸爸。”見他這樣,政遲大概也想到是怎麽一回事,無奈道,“政暉。”聽見長輩連名帶姓地叫總是慌的,政暉一愣,不由得有些委屈,眼眶紅了起來,懊惱道。“我哪知道父親他這麽難殺!”帶著哭腔又,“都那樣了還沒死成,我真的好生氣!一秒鍾都無法忍受了……他總是發脾氣,把氣撒在我身上,還用我來威脅……”“所以你找到白燮臨,如今騎虎難下,反造人挾持。”政暉一頓,哭紅的眼裏閃過一絲狠厲,又撇嘴道,“二叔,你現在不也是……”白燮臨喚他,“政暉,過來。”聽見這把膩人的嗓音,政遲抬了頭。那是張賭桌,笑盈盈坐著一個人,身後是越遙他看上去很糟糕,可以說是麵目全非,不悲不喜地看了過來。像是一條被拉去鬥犬存活到最後的狗,遍體鱗傷,依舊本分地站在主人的身後。這屋裏高高矮矮桌子遊戲機不少,有障礙物擋著,再加上他跪在地麵,政遲不知道屋裏還有多少人。“二叔……”政暉有些難堪。白燮臨耐心道,“過來。”雖如此,他還是見政遲點了頭,他才慢騰騰地過去。政遲語氣平靜地問,“政月呢。”白燮臨無奈的說,“還是你有本事,我前腳到,後腳政老先生就派人過來了。”政遲說,“你要她也無用。”白燮臨否認,“野心哪有知足一說。我總是想要更多。”又不免感興趣道,“所以,你是拿母盤,和政老先生做得交易。”政遲一言不發,即是默認。政月很聰明,已經嗅出不對,可惜白燮臨來勢洶洶,事出突然沒有給她反應的時間。母盤是他自私取出來的。刻意叫政月誤以為是殷姚所為,在她發難的同時,他有充足的動機無理維護殷姚。政月自然沒將殷姚放在眼裏。她知道隻有解決了自己,才能放心動手去除患,到底是輕視,殷姚一個病懨懨的,翻不起什麽‘風浪’,專注攻防,反給了殷姚脫身的機會。走得還真是幹脆,政遲笑了笑。白燮臨手上也確實有母盤,不然他不會來接殷姚走。政遲將其一份給了他,一份托付給付矜垣。順利的話,這會兒已經送到老爺子手裏了。政藥有了這東西,相當於拿捏的白燮臨的命脈,算是基本掌控了製衡權,以後進口器械,數量多少價格幾何,便是由自己說了算。這是份大禮,也是他最後的孝順。正如此,政國元才會點頭同意政遲去送死,再派人收拾政月的爛攤子。這是穩賺不賠的交易,用一育不成材的瑕疵品去換,說得通,也過得去。政成淩沒有表態,大概是家裏無人有異議。政遲低下頭,也好。若他是父親,也覺得不虧。放走了殷姚,自然是希望他能活下去。離自己越遠越好。“你不必做多餘功夫,這麽多年糾葛,我知道你不會給我個痛快,”政遲漠然道,“隨你做什麽,我痛快受著。但既然拿了你的那一半,就兌現諾言。”雖知此人毫無信譽,但白燮臨忌諱著母盤另一半,怎樣,也不會將事情做絕。“兌現諾言嘛,我對自身信譽一直沒什麽追求。但你猜……”白燮臨溫和一笑,“你猜,政老先生對自身信譽,又有沒有追求?”政遲一頓,抬起頭,眼中幽深一片。“好!”白燮臨暢快地大笑,“眼神不錯,真讓人痛快,事情到底還是有意思起來了……你呢,是不是也這麽認為,”他將臉側過去,對著旁邊輕聲問道,“你說呢,殷先生?”他手一指,戲謔道,“有不有趣?”政遲聞言,先是一怔,他意圖往前掙扭,卻因手腳被束縛,狼狽地摔倒在地。卻還是往前挪動了幾步,一側臉,就看到了他。見那人的情境,政遲臉色青白,震怒之下青筋迸出,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目次欲裂。滿心掛念的人,看上去十分疲憊,該是顛簸了許久。政遲提著一口氣,他將那人從頭打量到腳,沒見有受傷被困的痕跡。但他此時,卻在別人懷裏。政遲雙目赤紅,喉嚨幹澀,顫著唇,厲笑一聲。“嚴少爺……”他看了眼嚴琛腿上的殷姚,幾乎咬碎了槽牙,一字一句,壓抑之下驚人的戾意,“你先放他,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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