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太久害米菈泡得有點暈,他搖搖晃晃地從浴池中站起來,拿著木桶與澡堂椅在淋浴區一角坐下。


    就在他用熱水裝滿木桶,將毛巾泡進裏頭的時候,盤起來的頭發突然鬆了開來。


    「怎麽,原來是汝。還有事嗎?」


    米菈抬起頭,看到艾賽莉亞整齊地折起綁頭發的緞帶。由下而上看起來更具魄力的雙峰在眼前搖晃。


    「你提供了很寶貴的意見呀。雖然算不上回禮,不過讓我幫你洗頭發跟背吧!」


    雖然在中途大幅離題,但她會接近米菈的理由原本就是因為艾賽莉亞身為姊姊想要照顧很像妹妹的米菈。艾賽莉亞這時再次想起初衷,隨便編了個藉口接近米菈。


    盡管根本上和瑪麗安娜不同,但兩人似乎有些類似。米菈聽到她音調變高的聲音這麽想。


    給人洗頭發不知道為什麽非常舒服,米菈也沒理由拒絕。


    「隨汝高興。」


    米菈簡潔地回答。艾賽莉亞得到允許,興衝衝地拿起蓮蓬頭開始衝洗米菈的銀發。她的動作相當熟練,觸碰頭皮的指尖雖然有些癢癢的,依然讓米菈因為類似快感的舒適感閉上雙眼。


    結果,艾賽莉亞充分享受了懷念的姊姊心情,不必裝模作樣的米菈也露出完全放鬆的表情把身體交給她。


    洗完身體,米菈再次將涼快下來的身子泡進熱水中,一麵暖和身體一麵享受眼前的庭園風情。


    一定間隔響起的鹿威聲令米菈心情祥和。就這樣,一直悠閑地泡到快要泡暈為止。


    (差不多該起來吃晚飯了吶。)


    來到大浴場大約過了一個半小時,終於滿足的米菈在聽到下次鹿威響起時起身。在一旁放鬆的艾賽莉亞也隨之站起來。米菈開始擦拭身體,艾賽莉亞便拿著毛巾像是雙節棍般揮舞,大略擦乾身上的水氣。


    接著米菈離開浴室,艾賽莉亞也跟了上去。


    來到脫衣室,艾賽莉亞避開其他入浴的客人,快步走向房間一角的置物櫃。


    米菈則是站在脫衣室的全身鏡前,邊仔細觀察自己,邊用無形術弄乾頭發。對快到看得出效果的速度再次感歎。


    (看起來還是如此不可思議吶。)


    濕潤而互相拘束的銀發不到幾十秒就恢複絲絹般的質感。輕輕一撥,發絲便有如淡雪般散落在發熱的柔膚上。鏡中映照的身影魅惑迷人,他慢慢束起頭發遮住胸部,看著自己如同寫真女星的模樣心滿意足地點頭。


    「老朽真性感。」


    這是發現嶄新自我的瞬間。


    之後米菈從櫃子裏拿出浴巾,充分體會柔軟的觸感,暫時享受了洗好澡後的餘韻。


    「奇怪,你還沒換好衣服嗎?」


    迅速更衣完畢的艾賽莉亞將籃子夾在腋下,再次於米菈麵前現身。她身上穿著淡紫色的浴衣,乳溝自敞開的胸口若隱若現,看起來比全裸時還要煽情。


    「嗯……是吶。」


    米菈把被吸過去的目光轉了回來,取出包包拿出內褲。


    「好厲害喔!那就是操者的手環的道具欄嗎?好好喔,我也想要快點拿到~」


    看到彷佛變魔術般突然出現的背包,艾賽莉亞忍不住叫出聲來。米菈把背包收回去後,艾賽莉亞又臉頰泛紅,露出羨慕的眼光盯著銀光閃耀的手環。對距離c級隻有一步之遙的艾賽莉亞而言,操者的手環這高等冒險者的證明可說是現在最明顯易見的目標。


    「我也會馬上就拿到手的!」?


    艾賽莉亞從米菈身上找到目標,用力握拳露出開心的笑容宣言。為了變強不惜任何努力的態度給予米菈不少好感,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心中依然替艾賽莉亞加油打氣。


    「奇怪,米菈不穿浴衣嗎?」


    就在米菈從櫃子裏拿起平常穿的連身裙時,艾賽莉亞突然這麽問。


    「老朽沒有浴衣吶。」


    米菈轉頭回答,艾賽莉亞便想到什麽似地跑向更衣室角落的櫥櫃。她打開門拿出什麽東西,立刻快步跑了回來。


    「米菈的尺寸應該穿這件吧。」


    艾賽莉亞這麽說,遞過來了一件柔和淡綠色的浴衣。


    「這個可以隨便拿的嗎?」


    「嗯,因為是放在那裏給客人穿的。」


    那是旅館準備的換洗浴衣,在脫衣室內時常備有各種尺寸。艾賽莉亞說不隻尺寸齊全,還有替喵嗚族等其他種族準備的款式。


    米菈說了聲原來如此,佩服地接下浴衣。


    (是說……該怎麽穿吶?)


    的確,既然來到風情道地的旅館,穿穿浴衣也無妨;但是米菈本來就不清楚和服的穿法。


    米菈心想隻要穿上再用腰帶綁起來就好,隨便披上浴衣。長度如艾賽莉亞所說剛剛好,袖子恰巧蓋到手背。接著拉起衣領正想束起腰帶──


    「等一下,領子反了。」


    艾賽莉亞這麽說,繞到米菈正麵,開始仔細地幫忙穿上。她配合胸口的位置把皺起來的袖子拉直,熟練地替米菈整裝。最後輕輕調整腰帶鬆緊向後一步,將米菈全身盡收眼底。


    「好,這樣就穿好了。」


    看到成果,艾賽莉亞麵露微笑,輕輕摸了摸米菈的頭。艾賽莉亞下意識做出來的動作就跟姊姊一樣。米菈完全被當成小孩,卻沒有揮開頭頂的手,而是對艾賽莉亞所透露出的懷念氣息歎了口氣,表達自己無所謂。


    (對這點小事不為所動,老朽也長大了吶。)


    換好衣服離開脫衣室,眼前是土產販賣店與桌球台,洗好澡正在休息的住宿客在這裏度過閑靜的時光。提燈光芒淡淡點亮的空間究竟是原本的世界,還是現在的現實,又或是兩者之間的境界?米菈有種掉進異度空間的錯覺。這時拿起似曾相識,附有握把的圓形木板。


    (這完全就是桌球了吶……這裏的老板絕對是玩家吧。)


    米菈認為有所堅持的和風內裝也好,桌球也罷,繼承原本世界優良傳統的旅館概念無疑是具備這些知識的人所為。


    米菈對不隻有技術,就連文化方麵也有玩家進出的痕跡感到欽佩,同時盡情享受這所帶來的好處。


    「來,米菈。這是我的感謝之意,洗完澡來一瓶這個最讚了。」


    艾賽莉亞小跑步從販賣店回來,將手中的其中一支玻璃瓶交給米菈。


    「喔喔,冰冰涼涼的吶!」


    米菈接下玻璃瓶,上頭以茶褐色的字樣寫著「咖啡牛奶」。這也是泡完澡的必喝飲料。


    「啊,什麽什麽,你想玩桌球嗎?」


    艾賽莉亞一看到米菈手中的球拍,就彷佛看見獵物的老鷹眯起雙眼。


    「不,老朽並非想玩。」


    米菈這麽回答將球拍放回桌上,艾賽莉亞眼中的霸氣便突然消失了。


    「汝知道玩法嗎?」


    「當然知道。我很強喔!」


    艾賽莉亞拿起球拍輕輕揮了揮。銳利的破風聲響起,兩座巨大的山脈伴隨地殼變動搖晃。米菈心滿意足地看著,艾賽莉亞就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米菈也玩過嗎?」


    「嗯,還算玩過。不過汝知道得還真不少吶。竟知道浴衣的穿法,莫非汝常來這兒嗎?」


    浴衣也好,洗完澡的咖啡牛奶和桌球也罷,這些本來都是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東西;但是艾賽莉亞反而像是常客般熟悉。看到艾賽莉亞如此喜愛自己國家的文化,米菈的好感隨之膨脹。


    「我是第一次來這間旅館,但日式風格是共通的呀。」


    「日式風格吶……」


    「我喜歡日式風格。該怎麽說,有種獨特的情懷吧?感覺很放鬆呢。不隻有浴衣,我還知道和服


    的穿法喔。是師傅教我的。啊,師傅是教我日式風格的人。」


    艾賽莉亞看來是真的相當喜歡,她露出爽朗的表情說。米菈對自己國家的文化以日式風格的身分滲透這個世界感到訝異,同時對文化的適應程度有點高興。有種遇見「喜歡日本」的外國人這種感覺。


    「來吧,米菈。趁涼掉前喝吧。這要手插腰,一口氣灌下去。」


    邊說,艾賽莉亞邊擺出姿勢,用眼神要求米菈跟著做。米菈對她這副純粹的模樣麵露近似苦笑的笑容,和艾賽莉亞擺出相同的姿勢。她兩腳與肩同寬,左手插腰,然後將咖啡牛奶灌進喉嚨。


    (感覺好像有點不對啊……)


    盡管對教艾賽莉亞日式風格的師傅有些憤慨,米菈依然乾了甜甜的咖啡牛奶。


    「米菈明天也要搭車嗎?」


    「嗯,沒錯。」


    「我就知道。你要往那個方向?」


    「老朽要往愛麗絲。這麽說來汝又如何?不是決定放棄精靈劍,改找屬性盾了嗎?」


    兩人把喝完的玻璃瓶放進販賣店的回收箱,開始聊起今後的預定。站前旅館的客人幾乎都是鐵路的乘客,艾賽莉亞原本預定明天要搭往歐茲斯坦;不過那是因為據說那邊有販售精靈劍的店鋪。和米菈談過之後,她決定放棄精靈劍改找赤玉石盾,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去那間店了。


    「我決定去所羅門陛下所在的城市,月光湖。聽說那邊有屬性武器市集,去那裏應該找得到。」


    「喔,原來有那種地方啊。」


    米菈還沒看遍首都每一個角落,期待地微笑,在未來的觀光地點內加入市集。


    「我如果升上c級,你願意繼續跟我說所羅門陛下的事情嗎?」


    艾賽莉亞有些顧慮,卻仍舊展現最大的誠意這麽問。


    「無妨,那麽待汝升上c級,老朽就教汝那家夥的訓練方法當作賀禮吧。」


    「真的嗎!?太棒了!我會努力的!」


    聽到超出意料的回答,艾賽莉亞以全身展現喜悅,米菈便盯著她劇烈晃動敞開的胸口。


    「話說回來,看來米菈你也是一個人旅行對不對?」


    「嗯,確實如此。」


    米菈在不至於顯得不自然的範圍微微別開眼回答。就算膽子越來越大,也不能盯著那裏跟她說話。


    「你是要去愛麗絲處理委托嗎?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嗎?」


    基於c級這個綜合公會的基準能夠判斷出米菈的實力,她也知道身為天人族的米菈比自己年長;但是受到格外刺激的姊姊心仍使艾賽莉亞不禁這麽問。


    聽到她純粹擔心自己的語氣,米菈回答「毋須擔心,老朽還不能輸給年輕人吶。」露出無懼的笑容。


    「那麽,再見囉!」


    「嗯,後會有期。」


    冒險者能隨時透過綜合公會彼此聯絡。和艾賽莉亞約好升上c級就會兌現承諾,她便充滿幹勁地雙眼閃閃發光,瀟灑地跑掉了。她想到行李底部有幾本盾牌的說明書,想趁現在熟讀。


    米菈目送她活力充沛的身影離去,重整心情站到貼在牆麵上的地圖前仔細端詳。


    (老朽的房間在哪兒吶……)


    自己是跟著女侍來的,完全不記得怎麽走,隻好在地圖上尋找鑰匙上所寫的「空之間」在哪裏。


    不久之後,米菈找到房間記住該怎麽走後,終於邁開步伐。


    回到房內,女侍們正巧在桌上擺晚餐。


    「歡迎回來,馬上就準備好了,請稍後片刻。」


    女侍一看到米菈,一一將菜肴從托盤移到桌上。米菈輕輕點頭,坐在餐桌前看著她們俐落快速的配膳動作。


    色彩鮮豔的器皿排列在眼前,每樣都是陶器,就連外行人也看得出來美麗不凡。


    現在端上桌的是不受溫度影響的醃漬物和玉子燒。


    米菈坐在位子上看著女侍準備時搖擺的尾巴,拉門外就傳來主菜登場的聲音。接著天婦羅、味噌湯、燉菜及白米飯擺上餐桌。


    米菈看見各式各樣刺激鄉愁的料理心花怒放。盛裝方式不隻相當華麗,道道珍饈都不愧和風之名。


    「需要為您解釋料理嗎?」


    「嗯,有勞了!」


    桌上擺好料理時,喵嗚族的女侍這麽一問,米菈便心想這也是醍醐味之一立即回答。他也對這個世界的和食是以哪種食材重現感到好奇。


    「那麽,這邊是庭院鳥的蛋加上熏製黑鮪魚高湯製成的玉子燒。一旁是落霜水牛的肉搭配醬油、砂糖、薑熬煮而成的大和煮。」


    女侍滔滔不絕地講解,接著越說越起勁,猶如料理是親手烹煮的一般詳細地說起每一道菜背後的概念與調理時的堅持。


    接著她越說越激動,甚至說起和桌上料理無關的事情。她流淚訴說為了完成日式風格料理的主角──新鮮的船型生魚片,將活魚運來距離大海遙遠的這裏有多麽艱辛。又說魚乾也很美味卻不及新鮮的活魚,喋喋不休地講了一大段魚的事情。


    這時,端料理來的另一名女侍強製打斷喵嗚族的女侍說下去。


    「那麽,請您慢慢享用。飯後隻要敲響這個鈴鐺,我們就會來回收餐具。那們我們就先退下了。」


    說完她正座高雅地行禮,拖著喵嗚族女侍離開空之間。隨後,門後傳來「要說幾次你才懂!」跟「對不起!」的聲音。


    米菈聽見露出苦笑,看了一眼女侍所說的鈴鐺。那邊有寫了「平常心」的掛軸,以及美麗的淡色插花裝飾。一旁擺著和所羅門呼叫蘇萊曼時形狀相同的鈴鐺。


    米菈確認過後,靜靜將視線移回桌上,大大呼出一口氣。


    (平常心是對誰說的吶……)


    寫得莫名漂亮,看起來有些滑稽的掛軸似乎讓米菈看見日式風格的閑靜風雅。他久違地大啖和食,享受了平穩的時光。


    從金屬製的容器把熱水倒進茶壺,米菈看著茶葉舒展,露出放鬆的表情在茶杯裏倒了一杯。充分享受過在鼻腔擴散的茶香後,喝了一小口吐出舌頭。


    「好燙……」


    米菈等茶涼了一點喝了一杯,呼出一口氣。


    雖然聽不見用指甲彈鈴鐺時發出的聲音,但鈴聲確實有響起,不久之後兩名女侍便來回收餐具。


    「床鋪為您鋪在隔壁房間,早上醒來後請用鈴鐺呼叫我們。我們就會替您帶早餐過來。」


    「嗯,明白了。」


    喵嗚族女侍打開隔壁房間的拉門,從門後露臉。她們似乎在清理餐具的同時鋪床,裏頭的房間如她所說鋪好了床鋪。米菈看見絢爛豪華有龍刺繡的棉被,心想那一定非常舒服。


    女侍們收好餐具,米菈喝完第二杯茶時,打著嗬欠並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


    「該睡了吧。」


    口中如此呢喃,起身走去廁所。打開門就看見和式蹲廁,邊感歎就連廁所也是和風,邊撩起浴衣的裙襬。


    上完廁所,米菈拿著洗臉台邊準備的牙刷,按部就班準備就寢。


    準備完成鑽進被窩躺下,此時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木格窗外。夜深人靜萬籟倶寂,天上唯有點點繁星,隻要閉上雙眼就會真的沒入寂靜。淡淡的香味飄來,耳畔隻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


    窩在輕柔的被窩中,米菈的呼吸奏起安詳的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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