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以樓梯為中心向左右延伸。在石材補強的地下,昏暗的火光如鬼火般漂浮在黑暗之中。空氣冰涼地黏在皮膚上,隻有米菈和蠍的腳步聲在遠方回蕩。


    「隻要來到這兒,就不必擔心被人看見了。辛苦了,汝慢慢休息吧。」


    米菈確認了一次左右的通道和走來的路,要華茲蘭貝爾解除完全隱密。安潔莉卡和安妮在完全隱密下從宅邸一路來到這裏,因此除了米菈等人之外,應該沒有人知道她們的去向才對。


    「我要是能再毫無顧慮地發揮能力就好了。」


    華茲蘭貝爾解除能力,一臉愧疚地垂下眉毛。


    「無妨無妨。即使不用完全隱密,不也能蒙混過關嗎?光是如此就已十分強力了,就彼此努力,直到契約更加穩固吧。」


    「好的,說得也是。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華茲蘭貝爾把背上的安妮還給安潔莉卡,這麽說笑了笑。


    接著,米菈和他緊緊握了一次手後,說暫時可能會頻繁呼喚他來,便將他送還了。


    「總覺得,那種關係很不錯呢。」


    或許該說是召喚術士與召喚體間獨有的羈絆,蠍在米菈跟華茲蘭貝爾之間依稀看見某種特別的聯係,不經意說出這句話。


    「對吧?隻要成為召喚術士,就不愁沒有朋友了吶。」


    遊戲化為現實,契約對象具有明確的自我意識,使人際關係更為顯著。米菈強烈感受到這帶來的影響,對此格外欣喜,驕傲地挺胸展現無憂無慮的笑容。


    蠍走在前頭,帶著米菈等人走下地下走廊,用腳步聲驅散空間中充斥的寂靜。


    「話說回頭,蠍啊。汝在這種地方不害怕嗎?」


    米菈想起蠍在約翰大宅內害怕鎧甲影子的模樣問。逃脫路線有限的空間、看不見盡頭的黑暗、回響的腳步聲,這裏的氣氛像極了恐怖電影中的一幕。


    「這種地方是什麽意思?」


    可是,蠍卻絲毫不以為意。她在大宅露出膽小的一麵,現在的狀況對她來說反而不算什麽。


    「汝在宅邸不是害怕那副鎧甲嗎?老朽以為汝害怕幽靈,莫非不是嗎?」


    米菈這麽說,蠍就凝神輪流看著前後的走道。她一定是聽到米菈的話,內心開始湧現不安。


    「那是因為,那個……你想,那個時候我看見奇怪的人影……黑漆漆的地方本來就像是我的後院,所以我才不怕。我隻是在警戒可疑的人影而已。」


    蠍確認地下通道中沒有詭異的影子,直直豎起背和尾巴,說出聽起來像是逞強的辯解。看樣子,蠍的恐懼不會在毛骨悚然的地方浮現,而是在看到不明確的東西時產生。


    「蠍啊,汝知道嗎?這種缺乏光線的密閉空間,其實是怨靈們最愛的住所喔。而真正恐怖的怨靈不會在遠方現身,而是在眼前突然出現吶。」


    既然如此,米菈姑且一試,在蠍耳邊輕聲說了這段話,營造出恐怖的氣氛。人在感覺有鬼的地方會特別想說鬼故事。


    「你……你在說什麽啦,米菈?想嚇我也沒用喔?我就算在黑暗中也看得到,更不可能被靠得那麽近還沒發現。」


    蠍喋喋不休地說,像是在說服自己。眼睛看不到,卻確實存在。或許是因為親身體驗過能變成相同狀態的完全隱密,盡管不知道是否真實存在,她還是警戒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幽魂。


    米菈看到蠍的反應越來越想惡作劇,用更低沉的聲音接著說:


    「那可困難了,他們平時用肉眼可看不見吶。映入眼中之時,就是發動攻擊的瞬間──」


    米菈得寸進尺繼續說。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身旁的門突然打開,一名身穿染血白衣、麵帶冷笑的少女在兩人眼前現身。


    「唔喔哇啊啊啊──!!」


    「嗚喵呀啊啊啊──!!」


    米菈跟蠍立刻抱在一起,在地下通道發出尖叫,猛然向後跳。這個舉動讓兩人用力撞上身後的牆壁,痛到當場跪下。安潔莉卡跟在兩人後方幾步,反而是被兩人驚慌失措的模樣嚇到繃緊表情。


    「你們幹嘛?」


    或許是真的很痛,米菈跟蠍倒在地上呻吟,安潔莉卡則是不知所措地抱著安妮。在此同時,熟悉的聲音靜靜地響起。


    米菈與蠍眼裏泛著淚光,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起來有些傻眼,低頭望著自己的蛇出現在兩人眼前。


    蛇像是算準時機般的登場有一半是巧合。她離開的房間,監禁了襲擊旅館房間的其中一人。她正好結束訊問,聽到米菈幾人的談話聲出來迎接,就導致了剛才的結果。


    米菈和蠍笑著說居然這麽巧,重整心情故作無事,快步邁開步伐。在兩人背後,初次見麵的蛇跟安潔莉卡互相自我介紹。


    安潔莉卡看到蛇渾身是血的模樣十分吃驚,不過和脫下白袍的蛇交談了三言兩語之後就不再緊張了。


    順帶一提,蛇身上的白袍是為了訊問特別去染的,在威脅對方時能發揮奇效。


    不久之後,一行人抵達地下通道的最深處。那裏有一道堅固的鐵門,蠍說這是緊急避難用的地下居住設施,是為了避免十年前的惡魔襲擊再次發生而建造的。仔細一看的確,上頭密密麻麻地刻滿無數魔法陣,看似就連物理之外的攻擊都能應付。


    「米菈,你要仔細看我的動作喔。」


    蠍跟啟動暗門機關時一樣,又說了一次這句話,把手指插進像是鑰匙孔的洞裏。接著整扇鐵門開始發光,門上浮現不可思議的紋路。


    蠍邊操作邊示範給米菈看,大約十秒左右門就開了。


    「就像這樣。不照做的話就打不開,你要記住喔。」


    「啊……嗯,這還真……該怎麽說吶……」


    盡管蠍解釋得十分仔細,操作還是過於複雜,從中間開始就看不懂了,害米菈隻能苦笑。


    蛇說,蠍在這方麵是天才,一般人記不起來很正常。


    真的說起來,隻要把開鎖方法寫下來,就跟鑰匙沒有兩樣。蛇把操作方法記了下來,約好晚點再抄給米菈。


    「沒想到如此寬敞吶……」


    走進鐵門,穿過短短的走廊,眼前出現一間頗有深度的木板地客廳。空間約有十五坪大,四張簡單堅固的桌子排在一起,分別由掛在天花板上的四顆光球照亮。


    「聽說在緊急時刻能在這裏過上好幾年。他們好像說封閉感會怎樣怎樣……呃……一直待在狹窄的地方好像會心浮氣躁喔。」


    蠍說出模棱兩可的解釋,帶他們參觀地下室的設備。


    足以角逐一國首富的商會,似乎具有充沛資金以備不時之需,地下室備齊了生活所需的一切。


    大略需要的廚具一應俱全,火跟水也能藉由特別的術具產生,設備非常齊全。廚房旁邊的三扇門中,其中兩扇分別是廁所和浴室,隨時都能使用。


    最後一扇門後,是一片比客廳還要寬敞的農田。現在那裏什麽也沒種,也沒有開燈;但是隻要種植作物,這個環境也許真的能維持好幾年的生活。


    而且這些術具全部都是特製品,能夠進行充魔。換句話說,隻要有術士等持有瑪那的人,就能替術具補充瑪那,並半永久地利用。


    (隻要活著就是永動機啊。要是再具備司令室,就完美無缺了吶。)


    米菈邊跟著蠍參觀各個設備,邊回想孩提時期幻想的秘密基地暗自微笑。


    然後眾


    人來到通往客廳更深處的走廊,走廊上左右各有五扇門。門後的房間大約有四坪,跟客廳一樣的木板地上空無一物,隻有其中有兩間擺了床。米蕾娜躺在其中一張床上,裹著棉被熟睡的模樣看起來幸福無比。


    安潔莉卡懷念地看著米蕾娜的睡臉後,讓安妮睡在隔壁的床上。


    大致聽完地下室的介紹,米菈等人回到客廳圍桌而坐,直接開始報告會議。


    首先從蛇的訊問結果開始。


    兩名追兵似乎是監視約翰宅邸的其中兩名警衛。他們是梅爾維爾商會雇用的傭兵,是對於內情一無所知的局外人。


    他們的任務內容是避免約翰離開大宅,或是在他的弟子米蕾娜做出不尋常的舉動時,確認她的行動內容並視情況保護她。


    他們對於和奇美拉克勞森的聯係一概不知情,蛇說從反應來看應該不會錯。


    換言之,不隻有遭逮的兩人,在場所有人都和奇美拉克勞森無關。


    「這樣啊,真可惜。」


    蠍聽見沒有得到有力的情報歎了口氣。


    在那裏布署傭兵可說十分妥當。既然是監視,就代表受監視的對象位置固定,狡猾的奇美拉克勞森不可能讓自己的成員承擔那種風險。


    即使約翰的事情被局外人發現,隻要將他本人帶走,就能保護奇美拉克勞森的秘密。沒有情報的監視人員隨時都能切割拋棄。


    「嗯,看來想取得情報並不容易啊。」


    「他們是消耗品。」


    米菈遺憾地嘀咕,蛇就不是滋味地說出辛辣形容,可見她對沒有得到有用情報有多不滿。


    就在蛇的報告告一段落的時候──米菈大大打了一個嗬欠。他喝完手中的茶,卻還是禁不起睡意似地眨了眨眼睛。


    「米菈,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可以先去睡喔。我來負責報告我們的部分就好。」


    看到米菈神情恍惚到差點睜不開眼睛,蠍溫柔地晃了晃米菈的肩膀說。由於兩人一起行動,報告內容也一樣,既然聽完了蛇的報告,米菈就算離開也沒有問題。


    「唔,不過吶,老朽怎能自己先睡?」


    米菈難得說出認真的話,但即使表示有意參加,依然無法抵抗生理現象,打了第二次嗬欠。


    「沒關係沒關係,今天簡單報告完之後,我們也會馬上去睡。正式會議明天再開吧。」


    「唔,這樣啊。那就失禮了,老朽就先去休息吧……」


    米菈判斷自己敵不過睡意,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接著用格外仔細的動作把椅子推回原位,嘀咕了聲「晚安。」搖搖晃晃地朝玄關走去,怎麽看都像是完全睡傻了。


    「不是那邊啦,米菈。」


    結果,蠍把米菈抱在懷裏,直接帶去米蕾娜和安妮睡的隔壁房間。蠍溫柔地把米菈放在床上後,米菈就啟程前往夢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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