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鬥技場的霸主,薩巴德?腥風血雨?金布雷德。


    米菈與索爾霍爾曾經參與過不少與他相關的事件,對他過去身為冠軍時與現在擔任祭司的氣質截然不同訝異,同時也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感到好奇。


    將戰鬥視為至高無上的喜悅,將血祭敵人作為畢生的使命。他曾經說過這種話,無時無刻不處於備戰狀態,對待事物總是張牙舞爪,眼神凶狠到足以射殺他人。那個薩巴德,現在居然散發沉穩內斂的氣息,麵帶充滿慈愛的表情,對參拜者講述神話故事。


    這副模樣,對於當時認識他的人來說確實判若兩人;但這就是現實。


    「從冠軍變成祭司嗎?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呐?」


    「天曉得,這個組合我也看不懂。」


    米菈和索爾霍爾對謎團感到好奇時,碰巧回來的冒險者團體一看到祭司,就如同身處危險地帶一般隱藏氣息,躡手躡腳地走向出口。


    索爾霍爾見狀,叫米菈去問他們。他說這種時候比起自己這種可疑男子,美少女比較容易套出情報。


    米菈嘀咕了聲「真沒辦法呐。」拉住其中一個冒險者。


    「呐呐,老朽有一事相問,可否請教請教呐?」


    米菈對被逮到的年輕男子如此低聲說道。


    男子聽了,輪流看了看米菈和祭司,下定決心似地轉向米菈說:「什麽事?妳盡管問。」


    回避祭司的說教還是跟美少女說話,男子似乎選擇了後者;但是他的音量壓得很低。


    「那個祭司似乎不是泛泛之輩,汝曉得些什麽嗎?」


    米菈移動視線示意祭司,把聲音壓得更低,講悄悄話似地靠近男子的臉。


    「那個,金布雷德祭司的事情嗎?難道說妳剛來這座城市?」


    米菈一把臉湊近,男子就紅了臉頰。即便如此,他依然故作無事地想套出米菈的情報。


    「嗯,老朽剛到不久。是說,那名祭司似乎被稱作『鐵拳祭司』。祭司與鐵拳這個組合不是很不尋常嗎?」


    「的確是這樣。這個故事很有名,妳會覺得他不是泛泛之輩眼光非常確實。聽說那個祭司以前是地下鬥技場的冠軍。」


    男子得意地炫耀知識,但是米菈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他在意的是為什麽冠軍會變成祭司。


    「喔,那還真了不起呐。是說,為何冠軍會來當祭司呐?」


    米菈隨便裝了個驚訝的反應,接著問出最好奇的問題。


    男子聽了迅速確認了一眼周遭,把聲音壓得更低說了聲「我也是聽來的。」然後才娓娓道來。


    薩巴德?腥風血雨?金布雷德至今依然以最強的名號,名留歐茲斯坦的地下鬥技場。


    過去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他隻相信強大。對他來說,勝利就是唯一證明自己存在的方式。他更基於隻要落敗就會失去存在意義的理念戰鬥。簡單來說,他可以說是俗稱的肌大無腦的極致。


    這個理念給他力量,讓他屢戰屢勝,繼續鞏固自己的信念。


    持續戰鬥了好幾年,他終於成為人人認同,活生生的傳說。


    沒想到,傳說竟在距今七年前畫下了句點。堪稱不敗的他,居然輸給一名正在修行的少女。


    他感歎自己的存在已經消失了,少女卻對他說了一段話。


    力量不過是證明自我的道具之一。她又說如果敗北之後還留下一命,就代表生命還沒有結束。


    但是他無法認同少女的話。因為那句話等同於否定了他的人生。


    少女聽了,困惑地對他說「這是比你還強的我說的,我說是就是。」盡管她說力量不是一切,卻竟然說出這種話。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那句話才能傳進他心裏。就算具有這麽強大的力量,少女仍說力量不是一切。這份氣魄刺激了他穩固的理念。


    就這樣,他從隻有力量的世界中覺醒,問少女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少女回答,要不要去做做看和之前完全相反的事情。


    「所以說,他就受洗修行,現在變成了祭司。很厲害吧?」


    男子說完金布雷德祭司的曆史,露出類似崇拜的表情。


    不使用使自己被譽為活生生傳說的力量,在嶄新的領域構築穩固的地位。金布雷德祭司似乎不隻受人畏懼,更受人尊敬。


    男子又害怕地說,不僅如此,現在他那被稱為活生生傳說的力量,隻對冒險者解禁。


    據說,以前在禮拜堂中吵鬧的a級冒險者團體曾經遭到祭司親手肅清,跟破抹布一樣被轟出禮拜堂。這就是「鐵拳」稱號的由來。


    「原來如此呐,竟有這般過去……」


    這個故事聽起來很令人感動,也很蠢,卻依然能窺見薩巴德耿直的個性。米菈看著沉穩講道的祭司,吃吃地笑了笑。


    「話說回來……妳果然也認為男人要越強越好嗎?」


    受到米菈若有所思的側臉刺激,男子忽然這麽說。


    「唔嗯……當然是越強越好;不過身為男人,果然還得是紳士才行呐。」


    米菈幻想自己目標中的理想紳士。事到如今,那已經是遙不可及,隻能永遠保留在向往中的身影了。


    男子聽了嘀咕「紳士嗎……原來如此。」再次轉向少女。


    「小姐,不嫌棄的話,待會願不願意跟我吃──」


    男子以生硬的紳士態度邀米菈吃飯時。


    「你在這種地方摸什麽魚,會被祭司盯上──已經被盯上了啦!?」


    應該是剛才和男子在一起的夥伴,他小心翼翼地跑回來,一望向禮拜堂的方向,就揪著男子的衣領逃跑了。


    途中,男子似乎想對米菈說些什麽;但是他不能在禮拜堂中喧嘩,因此那句話並沒有傳進米菈耳中,而米菈也沒有發現。


    「似乎就是如此。」


    不論如何,如此一來就知道稱為修羅也不為過的冠軍成為祭司的來龍去脈了。米菈完全沒有提及強製退場的男子,回頭看了一眼在一旁聽著的索爾霍爾。


    「人也有曆史啊。居然因為這種理由變成祭司。」


    索爾霍爾佩服又傻眼地說,米菈也用力點頭表示「就是說,老朽不明白以拳交心之人究竟是怎麽想的呐。」對薩巴德豪爽的生活方式表示無奈。


    「真要說起來,長老比較靠近那邊的說。」


    「唔,汝說啥?」


    「沒什麽。」


    索爾霍爾隨口說出的話,好像也沒傳進米菈耳裏。


    「不過,話說回來,故事中正在修行的少女難道是……」


    走完全相反的路說起來簡單,但是實行起來非常困難。索爾霍爾對此表示佩服,仍注意到話題中出現的少女。


    米菈也有同感,喃喃說著:「有可能呐……」


    兩人腦中浮現同一個人物──九賢者之一,梅鈴。


    對梅鈴來說,修行就是日常生活。


    說不定,有可能是跟她一樣正在修行的少女;但若是限定於近身戰,又能戰勝在玩家間傳說僅次於三神國將軍的薩巴德,就應該屈指可數才對。不對,兩人反倒覺得不可能會有別人。


    「若真是梅鈴,祭司可能知道她身在何方嗎?」


    「天曉得,應該有困難吧。那不是七年前的事了嗎?師父(梅鈴)的修行裏又沒有再戰這兩個字,她也不是會安分待在一個地方的個性啊。」


    「嗯,的確……」


    如索爾霍爾所說,以修行之名度過每一天的梅鈴,在遊戲時代就時常四處漂泊流浪。她會回到銀塔,幾乎代表防衛戰即將開打。


    因此,祭司知道梅鈴所在地的可能性無比趨近零。


    「啊,我們好像也差不多該走了……」


    索爾霍爾忽然望向禮拜堂,表情開始抽搐。米菈轉頭看是怎麽回事,正巧和祭壇前的金布雷德祭司四目交接。


    「……看似如此呐。」


    祭司說話的聲音和剛來禮拜堂的時候一樣不停響起,唯有一點不同。


    那就是剛才眺望整座禮拜堂的祭司,現在直直盯著兩人。


    看樣子,他盯上長時間在禮拜堂角落逗留,又不停交頭接耳的米菈兩人了。


    成為祭司之後,他的印象變得頗為圓滑,唯有眼光依然和擔任冠軍時一樣銳利。


    「得緊急逃離了呐。」


    「是啊,就這麽辦。」


    這樣下去,傳說中的鐵拳絕對會飛來。米菈和索爾霍爾肅穆地決定撤退,沿著通道的箭頭走向出口。


    他們在途中也能聽見金布雷德祭司的聲音。看樣子,今天的演講是關於眾神的預言。


    「至今許久之前,黑暗壟罩世界,但是黑暗由神、精靈與人類合力打破。攜手合作正是


    戰勝所有黑暗的唯一方法。我們的神也會守候著我們的合作。這就是最重要的證據。」


    三神教是大陸最多人信仰,最具影響力的宗教。


    三尊神的教義則宣揚互相幫助才是突破各種苦難與弱小的不二法門。


    而三尊神分別擔任守護神的國家,就是大陸最大國,格林姆達特、歐茲斯坦,與愛麗絲法利歐斯。


    因此,這三國也遵循教誨,不彼此相爭攜手合作,三國一同以霸主之姿君臨不可動搖的地位。


    米菈回想遊戲開始時聽見的故事。祭司的話繼續進行,他們來到出口的門不遠處。


    「眾神說我們應當同心協力,已備未來的威脅。未來,過去曾壟罩世界的黑暗必將再次出現。然而毋須害怕,隻要攜手合作,光明必會再次降臨──」


    走出出口關上門,祭司朗朗作響的聲音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夜風的低語,以及遠方熱鬧的喧囂溫柔地湧進耳中。


    走出教會的側門,他們來到一條靜謐的小徑。眼前聳立著高大的建築,道路朝左右延伸。


    小路為了夜歸的冒險者掛起燈火,比想像之中還要明亮;但走出小徑來到教堂正麵,空間便充滿更加莊嚴的光輝。


    教堂前的大廣場上,無數燭台圍繞中央的噴水池,溫暖地照亮周遭。


    「已經這麽晚了嗎?」


    天空昏暗,繁星閃爍。確認了一下時間,現在剛過晚上七點。探索研究設施,加上探究並解決侵蝕芬裏爾的神秘力量耗費了不久時間,從早上起來後,短針已經繞了一整圈了。話雖如此,以遊戲的角度考慮半天就攻略了那麽大的設施,反而還挺快的。


    「哈~好久沒到外麵了。」


    索爾霍爾仰望天空,感慨地喃喃自語。果不其然,長時間待在地下,就會令人想念無垠的天空。米菈也不是例外,低聲說著「是外頭呐。」回應,暫時仰望夜空。


    「好了,汝接下來如何打算?這個時間便宜的旅館都全滅了吧?」


    不知從哪飄來料理的香味。米菈這時想到,由於他們整個中午都在到處探索,所以吃完早餐就什麽也沒吃了,不經意地問索爾霍爾。


    「我要直接出發,所以沒有問題。我想盡可能靠近下一個目的地。」


    索爾霍爾將視線從夜空移到眼前的噴水池這麽說。


    舒服的床鋪與能夠放鬆的空間。他對這些隻要住在旅館就能獲得的安逸不屑一顧,似乎想直接出發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怎麽,汝要走了嗎?真性急呐。老朽本想讓汝在舒適的宅邸精靈裏多住一晚呐。」


    如果找不到適合的旅館,就提供宅邸精靈。米菈如此提案,索爾霍爾就對他露出懷疑的眼神,歎了口氣說:


    「少騙人了,反正你一定是想把我當成廚師吧?」


    「唔……可是那個,若是現在出發,不就得露宿野外了嗎?」


    米菈的企圖被完全看破,指出這點敷衍。現在的時間出發,今天應該難以抵達別的城鎮。如此一來,就勢必得露宿野外。


    索爾霍爾聽了反而露出無懼的笑容,表示完全沒有問題。


    「我自從開始旅行,就一直是這樣,事到如今沒什麽大不了的。更何況,雖然沒有長老的豪宅舒服,我也有遮風避雨的方法。」


    索爾霍爾自從開始旅行至今,最重視的就是移動時間。


    哪怕在夜晚抵達城市,沒有事情要辦他也會直接通過,能走多遠就走多遠。隻要不是在恰到好處的時間抵達城鎮,他就會露宿野外。


    那時,他會做出小型堡壘魔像,在裏頭躲避風雨。


    「喔喔,小型堡壘魔像嗎……」


    「是啊,死靈術也很容易應用啊。」


    那是遊戲時代沒有的死靈術。


    聽說那差不多有民宅大小,又堅固到足以承受暴風雨。多虧有這個法術他才能夠好好休息,就算是強行軍般的旅程,也能勉強支撐下去。索爾霍爾有些懷念地說,人類還是得在房間裏休息最舒適。


    「不過,跟長老不一樣,裏麵沒有淋浴、廁所跟廚房就是了。老實說那太犯規了。」


    再怎麽說,應有盡有的宅邸精靈仍讓索爾霍爾大吃一驚。


    聽到他的話,米菈說「是與精靈的羈絆勝利呐。」得意地挺胸。


    「那麽,我差不多該走了。」


    索爾霍爾這麽說,發動死靈術。


    隨後,一旁出現一隻一邊角折斷的二角獸骸骨。


    令人毛骨悚然又不祥的身影讓周遭微微騷動起來。索爾霍爾不以為意,想必是早就習慣了。


    「汝快點把事情辦完,早點回來吧。老朽會和那家夥報告汝確實明白了。」


    米菈叮嚀似地說。


    他的任務是帶九賢者回國,但是索爾霍爾有不論如何都必須達成的任務,沒辦法硬是帶他回去。


    取而代之,米菈和他約好結束之後就要回來,還叫他準備緊急情況時的聯絡方式。


    「啊啊,我知道了。我想差不多快要結束了,等這件事做完我一定會回去。高等法術也解禁了,應該會比預定還早結束才對。還有,關於聯絡方式,我想先等抵達日之本委員會再說。總而言之,我會先跟所羅門說一聲。」


    盡管隻是口頭約定並非絕對,索爾霍爾仍然露出至今最認真的表情回答。


    「那就好,老朽等汝啊。」


    哪怕隻是口頭約定,米菈也點頭表示十分足夠。


    所羅門以及九賢者之間的約定絕對不會說謊。隻要加上「一定」,就等同於誓言。


    「對了,話說回來,再幫我跟精靈王和瑪黛兒女士道謝一次。多虧有他們幫忙,我的進度能提前不少。」


    索爾霍爾跨上二角獸的背,再次回頭這麽說。


    能使用過去封印的高等死靈術果然令他非常高興,索爾霍爾的臉上難得浮現感謝的神情。


    「嗯,老朽會說。不如說,他們已經聽到了。他們說他們非常樂意,要汝加油呐。」


    米菈點頭,直接說出精靈王與瑪黛兒即時在腦中響起的話。


    精靈王和瑪黛兒還在旁觀,米菈說完之後,他們又繼續叫索爾霍爾加油。


    看樣子,他們喜歡索爾霍爾到舍不得跟他道別。


    「這樣啊,那就再見了。多虧長老,你幫了我一個大忙。」


    索爾霍爾像是能聽見兩人的話般微笑,最後有些難為情地向米菈道謝,這才騎著二角獸跳上附近的屋頂。


    「嗯,汝就去達成使命吧。」


    米菈如此激勵索爾霍爾,目送他的背影沿著屋頂跳躍,轉眼間溶入黑暗之中,這才朝反方向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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