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向北一最近幾日的生活沒有發生太大的改變,唯一的變化就是寒邃出門的時間變多了一些。他自己則是每日都在拚命地想要回憶起那段時間的記憶,但總是徒勞,什麽都想不起來,也什麽都做不了,所以終日發呆。管家給他拿來一些書本,一些紙和筆,但是他腦子裏麵的混亂依舊沒有平息,他看不進去書,更寫不了故事,甚至於除夕那晚之前他所打下的大綱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他時常一坐就是半天,直到出門的人歸來。“在想什麽?”向北一聞言轉過頭,看到來人手裏提著一樣東西,那是一個筆記本電腦。來人走近把筆記本電腦隨手擱放在他身邊的茶幾上,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後俯身親吻他的額頭。向北一在額頭上的溫熱撤離時,從部筆記本電腦上收回了平靜的目光。然後隨著被抬起的下巴,視線望進那雙垂下的眼眸,但他有些無法直視,於是又很快地移開了目光。他最近總是感到無法直視寒邃的眼眸,他說不清楚緣由,也許是對自己過於殘忍的苛責,又或者是畏懼於對方眼眸裏隱在平靜後麵的洶湧波濤。如果換做他人,或許會覺得寒邃可憐,值得同情,他也理應感到更多的自責,但向北一並沒有感到多麽濃烈的愧疚。他有時候會想,如果寒邃在最開始,例如除夕那天,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他,而不是讓他在對一切都未知的情況下經受了這麽長時間的……向北一的思緒突然停了下來,他發現已經沒法使用囚禁這個詞了,他也找不到更多的詞來形容概括這一段時間。總之也許就是這一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事情,澆滅了他本應該產生的愧疚。以至於他現在是平靜冷淡的,並不覺得對方有多可悲,也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麽寒邃沒有在最一開始就告訴他。也許是瘋子的腦回路與常人本就不一樣。向北一自認不是瘋子,但故事裏的他,不也以十分神奇的腦回路讓自己崩潰到遺忘所有嗎?“已經很多天沒有運動過了,待會吃過晚飯散散步好嗎?”向北一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反正隻要是是寒邃問出來的有關他身體健康的所有問題,除去剪頭發這一件事情之外,一律都是他反駁也無效。好在對方也沒有非要他回答,把他抱起坐進懷裏之後就伸手取過了那一個筆記本電腦。“合作的公司研發的新產品,還沒有正式上線發行,管家說你可能不習慣紙筆寫作。”向北一看著眼前的筆記本電腦,餘光落在身側的臉龐,心裏沒有什麽感覺,是空的,像一江沒有波瀾的水,平靜的流動著。這是適應了的標誌。最開始的那兩天,他很別扭,也無所適從。也許是他一路的成長環境讓他的適應性注定不會太差,以至於他對什麽都適應得很快,而適應不了的他就會讓自己變得麻木,因為成長的經曆告訴他,隻要麻木著熬過去就能活下去,比如這麽久以來的每一次性事。一如這一次,熬了幾天,他現在適應了。適應過後就是平靜,對什麽事情都無感,這樣的狀態向北一無法保證會持續多久,也許一年、兩年?或者十年?又或者是一輩子。他已經漸漸地感知到一個事實,寒邃不會放他離開的。即使最後事實證明他給出的這個機會永遠都不會被他們兩人之間的任何一個抓住。他會被寒邃一輩子都綁在身邊。單單從寒邃不把手機還給他,也不讓他聯係任何人就可以看出來。不管他們以前發生過什麽,都無法改變向北一覺得寒邃很瘋的這個事實,即使他在日常生活裏,除去床上的時候,所有的行為都表現得很溫柔,但是向北一就是覺得這些溫柔的背後都藏著一份若隱若現的瘋狂。不管是小區裏揍人的那一幕,還是除夕那天在門口截停那輛發狂失控的車,亦或是那些總是讓他承受痛苦的性事都足以證明應該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在床上像一頭瘋了的野獸。至於寒邃成瘋的原因,向北一給出兩個猜測,一個是他天生就瘋,隻是善於偽裝,另一個是被他的無能退縮和絕情殘忍所逼瘋。“試一試手感?不舒服的話配個鍵盤。”向北一的思緒被打斷,看到寒邃牽著自己的手放在鍵盤上,也許是職業怪癖使然,他在手指觸碰到鍵盤的那一瞬間,不由自主地就輕輕地敲了兩下。然後他聽到寒邃問他:“怎麽樣?”向北一的手指僵了僵,然後很快脫離寒邃的手,收了回來。接著他看到寒邃在電腦屏幕上調出來一個打字框,意思是讓他打字告訴他觸感怎麽樣。向北一的手放在自己的腿上沒有動,但對方就靜靜地等著他,一副耐心十足的模樣。向北一心裏突然有一絲幡然醒悟的感覺,他推翻了自己的一個定論寒邃不是瘋,是偏執。等不到他的回答,就會一直等。就像之前他不肯說那句“愛”,他就一遍遍地問,一遍遍的要求,直到他再也不能發聲。也比如他喜歡的人不管如何就一定要得到,即使對方已經忘了他,即使對方害怕他,也要不管用何手段都一定要得到。向北一分析至此,又突然覺得,說寒邃是神經病確實沒有說錯,隻不過不是被愛妄想症,而是病態的偏執。“小北,怎麽樣?”向北一看著把玩著自己左手的那隻大手,眉間皺了皺,在心裏道了句:還是神經病。然後伸手打下了兩個字:還好。打完了那一瞬間,向北一的下巴上突然捏上一隻手,頭被轉動,接著唇上傳來兩片溫柔。他很快就被麵對麵地抱起,容不得他一點反抗,被迫地承受了一個長驅直入的炙熱的吻。感覺所有的空氣都被卷走,向北一感到有些難以呼吸,用力地掙脫被製在身後的雙手,推搡寒邃的胸膛。也許是他掙紮的動作越發的變大,對方鬆開了他,那雙明顯動了情的眼眸起了紅,望著他就像猛獸盯著可以飽餐一頓的獵物。向北一不免想起來那些被做得狼狽不堪的經曆,背後有些發寒,於是偏開了頭,從寒邃腿上下來,站在寒邃麵前擦了一下嘴。這是在他給出那個機會時提出的條件。寒邃不可以在他不願意時碰他,而作為讓步,寒邃可以抱他、吻他,不過在他有掙紮意願時必須放開他。向北一大抵能知道寒邃突然瘋這麽一下的原因,這是他第一次給出自己的回應,即使是一個略顯敷衍的回應。看著不斷變得暗淡的霞紅夕陽,向北一的指甲摳了摳手心,很快另一隻手要將他卷起的手指撫平,再一次將他拉回懷裏。“小北,我很高興。”微微吹起的晚風從兩人之間的縫隙穿過,這句話夾雜在其中,竟讓人品出來一絲酸澀的感覺。向北一突然發覺,很多事情確實無法怪罪於誰,凡事終有因果。他貪戀於那五萬塊,於是他得到了那杯下了藥的酒的報應,接著認識了這個人。而他的無能懦弱退縮也給自己招來了這段時間的痛苦。這個人放不下他,於是也同樣地被痛苦糾纏。-第二天,出門的人照舊在吃過早飯後離開,向北一在客廳裏發呆了一會兒後拿著魚糧去了水壇。從那對夫妻的莊園回來後,他沒有來看過這些魚。當天從莊園離開的時候,如果他沒有記錯,他們並沒有帶著魚,應是後來才送來的。向北一數了數,數不清就放棄了,隻隨意地大約估計了一個數字,應該有個百十來條,都還很小不算大,品相是十分的好,色澤鮮豔,但和國內別墅裏的金魚不是同一個品種。向北一看著水裏遊動的紅黃白黑,興致缺缺的扔了一把飼料,然後在旁邊坐了下來,垂著眸,目光虛落在自己的腳尖上。寒邃是不信任他的。這是向北一能找出來的唯一的寒邃不願給他手機的理由。昨天寒邃給他的那部筆記本電腦他剛才打開的時候才發現那並不是一部常規的可使用的電腦。它隻能連接一個vpn,他可以用那部電腦寫小說、聽歌、看電影,也能滿足各種類型的創作需求,但是他無法通過網絡與任何人進行任何的溝通,就連單純的評論都無法進行。可見這並不是一部所謂的還未發行的新品,而是專門設計給他用的,避免他和外界取得任何的聯係,甚至所有的使用記錄可能都會在寒邃的後台顯示。把一切事情都告訴了他,並且也得到了他給予的機會,但卻依舊如此的防備。向北一想不通,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寒邃不信任他,不相信他給出的那個機會的真實性。可能真的是因為自己太過殘忍了,向北一扯了扯嘴角。這麽想著,他伸手在水壇邊掬了一捧水,然後看著水裏倒映的自己,覺得有些許的陌生。他的頭發已經長得很長,散落下來的時候已經過肩了,下巴依舊很尖,但是沒有像以前那樣死氣沉沉,但仍然是無法和大學畢業前的自己相比的。那時候需要活得很用力,可是他很開朗,因為腳下有根攥著他,活得很踏實。但現在……向北一低頭看著腳上的鞋子。……但現在,他被養在這座他無法估量價值的莊園裏,觸手可及之處都是無比價值連城的東西,但他卻沒有了根,總是虛浮著,像水麵上纏繞著無形牽繩的竹子,不知道自己將會被拖拽著飄去哪裏。第46章 (上)祝你好運又大概過了一周,以往早上出門的人在莊園的時間越來越多了,最近幾日,終日都沒有離開。“小北,好了嗎?試試這條領帶。”門外有些沙啞低沉的聲音傳來,向北一偏頭看過去,沉默著沒有起身。從上周的不記得是哪一天開始,向北一在這異國的莊園裏,就得到了一間單獨的房間,他不用再睡在那個人的懷裏。至於起因……給出機會談了條件時,寒邃答應了不經他同意不再碰他的條件,但沒有說過分開睡。對方揪著這一漏洞,向北一沒轍,所以一直還是同床。就在上周的不記得是哪一天,出門的人晚歸時,向北一已經半腳跨過了夢鄉的門。那天房門被推開的時候,向北一就聞到了一股很濃鬱的酒味,當那串腳步越來越靠近床邊的時候,他在半夢半醒中就徹底醒了過來。他從床上坐起,在昏暗中看著床邊的人,伸手打開了燈。他們在沉默中相視線無言,隻有寒邃身上的酒氣在空氣中發酵。向北一抬頭看著床邊的人,看著那雙眼眸逐漸由微紅變成猩紅,看著上下滾動的喉結和下麵的支起,下意識地往床邊退了退準備抬腿下床。但就在這個時候,床邊的人在喉結滾動了好幾下之後,踉蹌著轉身走去了浴室。不多時,水聲就從浴室裏傳來。但在接著不久後,洗澡的人卻突然在裏麵叫他。“小北,幫我拿一下睡衣可以嗎?”向北一當時剛把提起的心放下,此刻聽到裏麵的人還記得洗澡後要穿睡衣,加之最近寒邃確實沒有違背任何一條他提出來的條件,於是便放下心來。他想著自己在洗澡時確實好像隻看見了自己的睡衣,可能是傭人準備漏了,於是下床去取了一套拿進去。畢竟不得在對方麵前裸體確實也是自己提出的條件。向北一拿著睡衣站在浴室的門邊,打算開一條縫遞進去就好,當他敲門後,裏麵的人卻在打開門時把門徹底的完全打開。那根給予過自己巨大痛楚的東西就那麽以備戰狀態暴露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