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說話的聲音壓根沒有刻意壓著,再加上下半場球賽馬上就要開始,周圍陸陸續續的聚了好多人。若有若無的目光落在沈鈺身上,帶著打量,還有吃瓜的興味,讓她有些難堪的站在原地,臉色慢慢漲紅。“宋矍,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意思?”宋矍嘴皮上下一碰,嘴角牽起一個譏諷的笑,“字麵上的意思。就是讓你滾,這都聽不懂嗎?”“你……”沈鈺被他這麽毫不留情的下麵子,臉上當即有些掛不住,可想著對方的身份還有自己的目的,硬生生的忍了下來。“我們好歹也算朋友一場,要是我哪裏做得不對,你可以跟我說,何必這樣?”“沈鈺。”宋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還真看得起你自己,就你也配和我做朋友?當猴當久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他這話說的難聽極了,人群裏爆發出一陣譏笑,真真切切的讓她感受到什麽是看猴耍。她再也忍不住,紅著眼眶哭著跑開了。跟著她一塊來的小姐妹猶豫了一下,也追著她跑了過去。寧昭看得目瞪口呆,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不愧是你,宋哥。”宋矍懶得搭理他的話,他抓了把頭發,拿起手機打字。【我跟她沒關係。】想了想補充。【是她死皮賴臉黏著我不放。】可惜對方並沒有回複他。沈嬌看見這條消息了,它跳躍在直播界麵上,想不注意到都難。他沒回,低著頭接著做自己的事。不過做著做著有些心不在焉。今天的直播間依舊慘淡得可憐,點開後台,除了那個叫“lu”的觀眾,剩下的就是一串機器人。他盯著那人黑漆漆的頭像,有些出神,手裏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回過神來時,已經錯了好幾個步驟,上麵飄過一條彈幕。【怎麽了?】是lu“我……”沈嬌捏著毛線針,想著剛剛的消息,神情有些空白。“我做了一件事。”他道,“我報複回去了。”無論宋矍在看見他的話後跟她說了什麽,沈鈺終歸不會太好過。對麵的人就像一個麵對熊孩子的惡作劇時無條件縱容的家長,亦或是,作為一個旁觀者,毫無心理負擔的將他誘入黑暗。【這是好事不是嗎?】【她欺負你,這是她應得的。】這是她應得的……沈嬌看著這幾個字,表情有些愣怔。從小到大,他們把所有惡意都傾瀉在他身上,看著他狼狽又無助的樣子,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他,然後理所當然的說一句這是你應得的。可現在,卻有人站在他麵前,跟他說:你沒有做錯,這是她應得的。不知為何,沈嬌悄悄的鬆了口氣,好像連帶著也將心裏的那點負擔也一並歎了出去。臨到吃晚飯了,沈鈺也沒有回來。沈嬌如同一個透明人一般坐在桌子最角落,一聲不吭。因為談投資失敗了,沈秋禾被沈老爺子批評了一頓,這幾日心情越發的不好,季成眠不敢去觸她的黴頭,故而也陰著,一句話都不說。所以沈家晚飯的餐桌上安靜極了。沈秋禾不動筷子,在場的兩人也不敢動筷,隻能看著她皺著眉頭再一次撥打沈鈺的電話。那頭依舊是忙音。沈秋禾煩躁的把手機往桌子上一丟,“這死丫頭,究竟去哪鬼混了?大晚上的也不回來。”季成眠躊躇著安慰她,“你也別你也別太擔心,她都讀大學了,這個年紀正是愛玩的時候。”沈秋禾冷笑一聲,“我看她是大了,心野了,翅膀也硬了,連我這個媽都管不了她了!”沈嬌弱弱開口,“我……下午聽見她和同學打電話,說什麽宋矍在打球,於是就急匆匆的走了出去。”“宋矍?”沈秋禾一凝,“你真的聽清楚了,是宋矍嗎?”被他這麽盯著,沈嬌麵色有些猶豫,“不……不清楚,聽著好像是這麽一個名字。”沈秋禾見他唯唯諾諾的樣子就來氣,“也不知道養你有什麽用?隻會……”她話還未說完,就聽見王姨驚慌失措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哎喲!我的大小姐,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喝成這個樣子?”眾人往門邊看去,隻見王姨扶著一個跌跌撞撞的人進來。她踩著一雙將近五厘米的細高跟,此時走也走不穩,踉踉蹌蹌的靠在王姨身上,麵色酡紅,臉上的妝都被蹭花了。不是沈鈺又是誰?沈秋禾一驚,連手裏的筷子都來不及放下,立馬站起來朝她身邊跑去。“哎喲我的祖宗!這是怎麽了?”沈鈺一看見沈秋禾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摟著她的脖子上嚎啕大哭。“媽……”沈秋禾被她哭得心都快碎了,“小鈺別哭……你這是怎麽了?怎麽喝成這個樣子?誰欺負你了?”沈鈺被她摟著坐到沙發上,抽抽噎噎的開口“宋……宋矍原來竟然是這樣看我的,在他眼裏我不過是個猴。”她靠近宋矍,雖說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他的身世,可少年人肆意張揚的模樣誰又不喜歡?她圖他的家世是真,可對他的心也是真的。隻是沒想到她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個小醜罷了。在球場上,高大的男生俯視著她,那些冷冰冰的話猶如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心髒。明明是九月底的天,她卻感到了一陣透心的涼意。沈秋禾坐在她旁邊,看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背,瞪了王姨一眼,“還不快去煮醒酒湯!”王姨唯唯諾諾的閃進廚房。她安慰沈鈺,“不就是個男的罷了,我們小鈺這麽優秀,什麽樣的人找不到?哪怕不靠他宋家,你媽我也能東山再起。”沈鈺趴在她胸前,眼淚幾乎將她的衣領浸濕。酒精讓她的大腦渾渾噩噩,可男生冷冰冰的眼眸卻在她腦海裏越發清晰。“我……我那麽喜歡他,他怎麽……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沈秋禾安慰她,“那是他沒眼光。”“明明……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沈鈺一點點纂緊手下的裙子,嘴裏喃喃開口,“明明他之前對我不是這樣的,他昨天還來我們家了,怎麽忽然就……”說到這裏,她忽然想到什麽,從沈秋禾懷裏抬起頭,那雙被酒精刺激得淚眼朦朧的雙眼落在了沈嬌身上。“是你!是你對不對?”她發了瘋一般的朝餐桌衝去,踉蹌著揪起青年寬鬆的衣領,原本精致的五官逐漸變得扭曲,顯出森然的寒意。“沈嬌,是你對不對?是你讓他變成這樣的對不對?!”沈嬌垂下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賤人!”沈鈺恨聲道。她這一路以來的怨氣終於找到個出口,揚起手狠狠的打了下去。青年側著頭,右邊臉頰浮現一個鮮紅的掌印,頭頂的光落在他臉上,脆弱得近乎透明。“小鈺……”坐在沈嬌旁邊的季成眠吃驚的開口,“你這是幹什麽?”沈鈺盯著沈嬌,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就是他!他肯定跟宋矍說什麽了,不然我們之前相處得好好的,為何在見了他之後,就像變了個人一樣?”沈嬌伸手碰了碰臉頰,火辣辣的疼。在打他這方麵,沈鈺的力道永遠都是十成的足。可他能跟宋矍說什麽呢?青年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解。“我隻是跟他說你喜歡他。”“你會有這麽好心?”酒精麻痹了沈鈺的神經,那些被壓抑在心底的惡意在此刻全然釋放出來。她看著沈嬌,麵色森然,眼裏麵的恨意竟比沈秋喝禾還要濃烈幾分。“沈嬌,你估計巴不得我去死吧。小時候是,長大了更是。”“你不就仗著自己長著一張好臉嗎?從小學到初中,我那些朋友見了你個個都圍著你轉。好不容易你上高中了,結果呢?我帶回家來玩的朋友也被你不要臉的勾引過去。”“你看,老天終究是有眼的。那輛車怎麽就單單隻把你的腿撞沒了?怎麽沒把你給撞死呢!”她這話說得惡毒無比,一字一句都在詛咒自己的親哥哥去死。就連沈秋禾,也被她的發言駭得瞪大了雙眼,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女兒有些陌生。反倒是當事人,聽了她的話後,臉色分外平靜,平靜到隱隱約約生出一種原來如此的解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