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地下室走出來,剛上樓梯,哈蘿姆就飛撲到加迪奧的胸口。


    「爸爸,來玩吧!」


    好像她的任性值已經積攢到了最大。


    從走廊的另一邊,擺著困擾表情的凱蕾娜小跑了過來。


    「哈蘿姆,把正在捉迷藏的媽媽拋到一邊,太過分了」


    「被孩子騙到的,遲鈍的凱蕾娜」


    「沒有辦法啊,最近哈蘿姆捉迷藏的水平也提高了!不認真的藏起來就會馬上被找到嘛!」


    凱蕾娜為了掩飾害羞,用著有些粗暴的聲音說到。


    「呐,爸爸,已經可以了吧?要事已經處理完了吧!」


    「確實處理好了,但這樣對客人很失禮吧,哈蘿姆」


    加迪奧撫摸著她的頭告誡道,不過哈蘿姆的心情還是沒有變好。


    「哈蘿姆醬很喜歡加迪奧桑對吧」


    「嗯,最喜歡了!」


    「看來也沒有我能介入的空間了。那麽,我差不多就告辭了。不打擾你們團聚的時間了」


    「欸欸—,姐姐你現在就要回去了嘛?一起來玩吧!」


    原以為她被當成妨礙者來對待,但沒想到哈蘿姆對芙拉姆產生了興趣。


    「喂喂,哈蘿姆,不要讓人家為難。不好意思芙拉姆醬,我家孩子說了些奇怪的話」


    「不……我沒有關係。如果不打擾你們的話?」


    「不如說如果你可以陪陪她就幫了大忙了」


    那之後,芙拉被哈蘿姆牽著手,回到了她自己的臥室,一直陪她玩到外麵天色開始變暗。


    ◇◇◇


    拒絕了晚飯的邀請,芙拉姆走出加迪奧的住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小孩子的體力真可怕……」


    就算是得到新的詛咒裝備能力上升的她,也玩鬧到感到疲勞。


    在家裏米爾琪特還等著自己回來。


    沒有時間休息,她急匆匆地趕回西區。


    「哦,這不是芙拉姆桑嗎」


    但是沒走幾步,她被預料之外的人物叫住了。


    是自從艾尼奇得的委托以來,很久沒有見過的利奇。


    他穿著比較隨意的衣服,白色的襯衫和黑色的馬甲,沒有帶著侍從也沒有拿著行李,可以推測出他是出來散步的。


    「你從那邊過來,是不是去了加迪奧桑的住宅?」


    「嗯,嘛……啊嘞,我說過我認識加迪奧桑嗎?」


    「你和艾塔娜?利恩巴烏一起住著的事,我聽說了。當初做草藥委托時我完全沒想到你就是英雄芙拉姆?亞普利科特,都到了現在了怎麽說也注意到了。居然在這麽重要的事上保持沉默,芙拉姆桑也意外的壞心眼」


    利奇開玩笑地說道。


    「不要總是稱呼我為英雄,我一直沒有幫上什麽忙」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你從救了我的妻子的那一刻開始就是一個英雄了」


    「就算給我戴高帽子我也什麽給不了你了……話說回來,你夫人的狀況如何了?」


    「多虧了你她好起來了。就像是魔法一樣,妻子也很開心」


    「我可以笑嗎,這玩笑開得」


    「我聽到它時也不禁的苦笑了」


    當然,他沒有告訴利奇的妻子芙耶,他是瞞著教會用草藥治好她的。


    盡管她有些天然的性格,但作為大商人的妻子,她也是個聰明的女性。


    估計就算是什麽都沒說,她也已經注意到了吧。


    「啊啦,利奇桑,在這個地方遇見你真是偶然」


    在芙拉姆和利奇說話的時候,一位穿著華麗的女性走了過來。


    她披著紅色的毛絨大衣,穿著搭配著好幾朵大胸花的禮服,指甲閃耀著七色的光輝,佩戴著鑲嵌著大寶石的戒指,還有交雜著多種顏色的乳白色的頭發。


    她化的著濃的妝,噴著連嗅覺都能麻痹的香水。


    「薩媞露絲桑你才是,在散步嗎?」


    利奇帶著笑容回應帶著兩個男護衛的她。


    和麵向芙拉姆的表情完全不一樣,明顯是營業式的微笑。


    實際上她是,連不是王都出生的芙拉姆也知道她的名字。


    薩媞露絲?弗蘭索烏茲——經營著許多個商店,可以稱之為利奇的商業對手的人。


    「是的,偶爾也要轉換心情。但是,這樣就可以和利奇桑見麵,看來散步也不錯。話說回來,那裏站著的奴隸是你的東西嗎?」


    薩媞露絲用冷酷無情的目光看向芙拉姆。


    這完全是看不起奴隸的人的行為。


    「哪裏的話,她是個非常優秀的冒險者」


    「啊啦,看她什麽都沒有帶。那種打扮不知道能處理什麽樣的委托」


    「隻看外表和數值是看不出實力的。至少我是,對她十分信賴的」


    不記得被說過這些話的芙拉姆,變得扭扭捏捏的。


    「哼……」


    聽了利奇的話她湧出些許的興趣,薩媞露絲像舔遍芙拉姆全身一樣觀察著她。


    但是在途中她皺起眉,浮現出困惑的表情。


    估計是她用了掃描看到了芙拉姆的狀態值。


    「好吧……既然利奇桑這麽說了,她就是個優秀的孩子吧」


    「是的,是個可靠的人」


    「如果不是你的所有物的話,看她臉長得不錯,剛好可以拿來用呢,不過算了吧」


    「拿來用?」


    芙拉姆歪歪頭。


    薩媞露絲究竟在說什麽,打算拿奴隸幹什麽。


    恐怕她的人性早就歪了,還是不要靠近這種人比較好——芙拉姆的直覺這麽告訴她。


    「啊啊,哪裏還有可愛的落單的奴隸呢……利奇桑,能給我介紹些好孩子嗎?」


    「我是不使用奴隸主義」


    「啊啦是嗎?真可惜,沒有比那些用起來更方便的道具了。對了,下次一起去市場吧。實際上利奇桑看見後也會樂在其中吧!呼呼呼呼!」


    她說完妖豔地笑著,轉身離開了那個地方。


    看不到她的身影後,芙拉姆歎了一口氣。


    「那個人,是薩媞露絲?弗蘭索烏茲對吧」


    「是的,就如你看到的那樣是個充滿著惡趣味的母狐狸」


    芙拉姆被利奇毒舌的話語嚇了一跳。


    「利、利奇桑說到這種程度從來沒見過」


    「表麵上是經營著服飾和書籍的商店的老板,但背地裏盡做些肮髒的生意」


    可能是真的討厭她吧,利奇放棄了擺出笑容說道。


    「如果你知道這麽多,不是可以告發她嗎?」


    「當然我在調查中,但沒有收集到證據。但是,她和教會有很強的聯係。現在這樣的話會被消除掉吧。他們可以很平靜的做到這些。根據情況估計我會被抹殺掉」


    「你很了解教會的事情啊」


    「從上代開始就反對藥草使用,到現在連商業都要插手,對於我們來說教會可謂是眼中釘」


    教會總是做些對民眾生活不利的事情,優先推進對自己有利的事情。


    如果沒有教會的話他應該能賺更多的錢,應該能讓更多人高興——這樣考慮的商人應該不止他一個。


    即使如此,沒有公開抗議的商人,這就表示教會的影響力有多麽的大。


    「所以,對於薩媞露絲的惡趣味嗜好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實際上她,前不久她一直和不正經的奴隸商人勾結。從那裏買入違法的奴隸」


    「為什麽她不從正規的渠道購買呢?」


    「隨著規定的增強,新成為奴隸的人逐年下降。還有反應很好——也就是說想入手那些沒有放棄的、新鮮的奴隸的話,隻能通過違法手段獲得」


    「反應很好……就像是說要拷問他們一樣」


    「就是你說的那樣吧。薩媞露絲有著想把“美麗的東西破壞掉“的性癖」


    利奇說的非常詳細。


    不是偶然間知道的,而是積極深入調查後發現的吧。


    「但是——那個奴隸商人前不久被殺掉了。商人或主人被奴隸殺掉的事情不少,現場有幾具屍體,樣子十分淒慘。因為是個違法商人所以消息沒有傳開」


    奴隸商人,幾具屍體——芙拉姆對於那個光景有數。


    不如說,恐怕殺了那個商人的犯人正是她。


    「最近他們自己在尋找收集違法奴隸的方法……芙拉姆桑,你怎麽了突然變得僵住不動了?」


    「欸?啊,沒什麽……什麽都沒有」


    芙拉姆心不在焉地回答到。


    理由之一是,他告訴我有關那個被自己殺死的奴隸商人的信息,不過,還有其它在意的原因。


    從死掉的奴隸商人那裏收集違法奴隸,為了破壞美麗地東西對奴隸進行拷問——那樣的人物,她心裏有數。


    (莫非那個薩媞露絲的女人,就是米爾琪特的前主人……)


    如果芙拉姆推測沒有錯的話


    ,她就是給米爾琪特下毒的罪魁禍首。


    她勃然大怒。


    芙拉姆怒瞪著薩媞露絲消失的角落。


    她有現在立刻追上去把她斬殺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


    但是,即使暫時恢複了冷靜,她傷害米爾琪特的事實也不會消失。


    芙拉姆的胸中寄宿著漆黑不詳的火焰。


    那是連她自己也吃了一驚的冷酷、殘酷的憎惡。


    「——如果是這樣,一定要殺死她」


    芙拉姆用利奇聽不到的聲音說道並暗暗下定了決心,血從她緊握的拳頭裏滲出來。


    利奇戰戰兢兢地將手伸向突然放出殺氣的她的肩膀。


    「那個……芙拉姆桑,你沒事吧?」


    他用手指拍了拍芙拉姆。


    芙拉姆慢慢轉過頭,笑著看向利奇。


    「啊啊,對不起,稍微發呆了一下」


    「那就好。總感覺你比以前相遇時氣質有些改變了」


    自從上次和利奇遇見以來,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雖然從那之後隻經過幾天,但芙拉姆感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覺得是因為我找到了我應該做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我還在尋找自己的生活的方式」


    她看著自己的手掌說到。


    她自己和米爾琪特,為了在這個世界上和平的生存著應該怎麽做。


    普通就好,特別的事情一點都不需要。


    實際上她討厭要殺掉誰,討厭遭遇痛苦,更討厭讓自己的身體四分五裂。


    盡管如此,她隻能這麽做。


    將他人的生命看作垃圾的教會,為了和他們對抗,就不得不把他們的生命當作垃圾那樣砍掉。


    為了和一切的元凶起源神對抗,她不得不消減自身否則連它的指尖都沒法夠到。


    「無論感歎多麽不合理,對方也不會消失。這樣的話,隻能用比其更強大的力量來擊潰它」


    「確實,守護弱者的強者隻存在於幻想中。無論是誰都希望事情發展能對自己有利。如果角色對調,強者和弱者的立場對調,人類也隻會重複同樣的事情」


    「果然,隻有一方消失掉才能解決問題」


    「芙拉姆桑是我的恩人,如果你需要我的協力就盡管說。請一定不要一個人承擔」


    「沒關係。現在我也有支持我的人在。而且,不能利奇桑卷進來」


    對說著這是為利奇考慮的芙拉姆,他笑著說了一句「都到現在了呢」


    「特別是我和記者聯手到處打聽,教會早就盯上我了」


    「記者……是寫新聞的嗎?」


    王都存在著複數的新聞社。


    有單純刊登發生的時事的,也有麵向冒險者的,也有發布和教會有關的新聞的。


    但是,共同點是不能刊登針對教會不利的內容。


    印刷所被牢牢地控製住了,所以這也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看來,利奇所說的記者是教會所不能掌控的。


    「機會難得,我給你介紹一下吧,薇爾希!」


    利奇叫出了一個名字,一位戴著鴨舌帽的女性從角落走出。


    她穿著很適合她的緊身的牛仔褲,向芙拉姆輕輕地揮揮手,小跑了過來。


    「我來介紹一下。她是薇爾希?曼切西」


    「你好,請多指教了芙拉姆醬」


    她帶著活潑的表情想和芙拉姆握手,但為什麽她藏在那個地方呢。


    「曼切西……難道說,她是你的妹妹?」


    「是的,說來慚愧」


    「哥哥,我怎麽讓你慚愧了?」


    利奇看著盯向自己的妹妹,「就是這種地方啊」小聲嘀咕著。


    「雖然是不成器的妹妹,但作為記者還是十分優秀的」


    「是我發現薩媞露絲向教會提供藥草的事情」


    「向教會,藥草?不是被禁止的,為什麽……」


    「因為不能保證教會的幹部不會得用魔法治不好的病。但是他們交易的量也很多,有可能也有別的什麽原因吧」


    「因為得不到幕後消息所以不能作為報道登出,但可以作為和教會教義的手段」


    雖然她用著很清爽的話語說著,但其中的內容卻過於糟糕。


    「對了,哥哥,你不是在等那對夫妻嗎?」


    「嗯?啊啊,確實是這樣……其實就在剛才,交給芙拉姆桑那個房子的主人夫妻前來拜訪了」


    「不會說要還給他們吧……?」


    「不是的,那個房子現在是芙拉姆桑的東西了。實際上我吃了一驚,他們應該相當的高齡了。雖然這麽說很失禮,沒想到他們還活著」


    從前的主人——對於芙拉姆是很在意的事情,但也不能就這樣阻止急匆匆的他。


    「就是這樣,今天就先告辭了。薇爾希,名片」


    「好好。最近我大多數時間是在追查薩媞露絲,如果你得到什麽有用的情報就來我的會社吧」


    薇爾希這麽說著,遞出了和手掌大小相似的卡片。


    芙拉姆沒有考慮就收下了它,但那是一張空白的紙。


    看著歪著頭困惑的她,薇爾希得意的笑著發動了魔法。


    「灼燒投影 (burn projection)」


    卡片的表麵燒焦了,露出了文字。


    那裏有會社的名字,地址,“新聞記者“的頭銜,全名——最後在空白的地方添加了自己的肖像畫。


    不是,太精巧了,與其說是肖像畫,不如說是寫真比較好。


    「既可以留下文字和繪畫,也可以將眼前的光景原封不動地保留在紙上。從世界中尋求真相的新聞記者,薇爾希?曼切西,今後也請多關照」


    也許是固定台詞後,她很滿足留下了這樣的話,然後和利奇一起離開了芙拉姆。


    芙拉姆把名片舉向已經變黑的空中,盯著上麵的文字看。


    「新聞記者、嗎……」


    究竟,憑借筆的力量能與教會的暴力對抗到什麽程度呢。


    這是未知數,但是同伴增加了讓她更安心。


    芙拉姆將名片揣入懷中,向著自家歸去。


    ◇◇◇


    米爾琪特傾斜著灑水壺,水從它的尖端流出,灌溉著家前放置的花盆。


    澆完水後,她蹲下,凝視著可愛開放的桃色花朵。


    這是從附近的阿姨那裏拿到的。


    她是位對就算是臉上包有繃帶的她也溫柔的女性,最近她們偶爾也會交換菜品。


    她拿到的是幼苗,開始連花蕾都沒有結,但昨天早上卻開的很漂亮。


    小小的成就感充滿了她的胸中。


    這是和芙拉姆相遇之前從未抱有過的感情。


    心中舒適——並不像戲劇那樣激烈鮮明,而是緩慢而平靜的溫暖,健康地治愈了米爾琪特的內心。


    從家中隱隱約約飄來了晚餐的香氣。


    今天的菜單是,毒蜥蜴的肉和蘑菇燉西紅柿,大豆的濃湯和凱撒沙拉。


    甜點準備的是叫做塔格爾,是王都很常見的柑橘水果。


    它的大小和其它柑橘類的水果沒有區別,但是它的果粒大,香味濃鬱,咀嚼時會散發出清爽的香味飄到鼻子裏。


    此外,由於它的酸味弱且味道不特殊,在王都幾乎沒有不喜歡塔格爾的人。


    但是,晚餐還沒有完成。


    想等到那個人回來之後再做最後的處理工作。


    才不是,看她總不回家,所以才站在外麵等著——突然發現自己在找著這樣借口,感覺到很羞愧。


    米爾琪特將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在和芙拉姆相遇之前,什麽都沒有。


    自從在這個家住下後,米爾琪特的身體得到充足的營養供給,逐漸的變得豐滿起來。


    每每發現這件事的主人總是很開心,她也在不知不覺中吃得太多了。


    所以她應該控製自己一點——但現在最重要得不是這個。


    手觸碰到肌膚的下麵,感受著深處的溫暖。


    恐怕是這個家夥的錯。


    正是因為這個家夥,她等不及芙拉姆回來而走到外麵,為此找令人害羞的藉口,而且自己的內心也變得亂糟糟的。


    那是連名字都不知道的感情,日複一日的變得強烈起來。


    以前芙拉姆曾經教她這種感情是“信賴“,但感覺很早之前就超越了那個等級。


    主仆關係——雖然是這麽說,但她從來都沒有對著主人抱著這種感情,也就是說從很早以前就超越了它。


    但是,這家夥到底是什麽。


    一直都想不出答案,正當米爾琪特還在考慮的時候,


    「我回來了,米爾琪特」


    她的雙頰被一雙溫暖的手包裹了起來。


    抬頭向上看,那裏站著的是麵帶笑容的她最喜歡的芙拉姆。


    雖然她還有許多在考慮的事情,但比起這些,她笑著回答「歡迎回來,主人様」是最


    優先的事情。


    「抱歉,我回來晚了。晚飯的準備還有什麽我可以幫助的嗎?」


    「還剩一點了。可以幫我一起準備嗎?」


    「了—解。那就快點搞定吧,用世界上最好吃的米爾琪特做的飯把咕咕響的肚子填飽吧」


    「呼呼,不知道能不能滿足你的期待嘛」


    兩人交談著,手牽手地走入了家中。


    被溫柔的幸福包圍的空間,在玄關的門關閉後立即恢複成了無機的冰冷的鵝卵石的景色。


    在誰也不在的地方,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經過了。


    他在芙拉姆的家門口停下,盯著看了一陣,用鼻子「哼」了一聲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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