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回到家的艾塔娜什麽也沒說。


    然後第二天早上——最先起床的米爾琪特發現了放在餐廳桌子上的便簽紙。


    『 稍微出去一陣。馬上就回來,請不要擔心』


    米爾琪特一看到艾塔娜寫的內容,就立即跑到二樓叫醒芙拉姆。


    芙拉姆讀完後也吃了一驚,雙手抱著頭。


    「沒想到艾塔娜桑會瞞著我們自己出去……」


    她坐在床邊,煩惱著該如何行動。


    本來就被薩媞露絲複活一事搞得腦袋要炸了,但是怎麽都想不出解決辦法。


    「艾塔娜桑不見了,會不會和死靈有關聯啊」


    「神秘的來訪者也好,時機好的無法讓人覺得是偶然」


    就和涅克特說的一樣,教會已經開始行動了。


    應該可以斷言是使用了死者來做的一種挑撥離間的工作。


    正當芙拉姆煩惱的時候,哐哐的有誰在敲臥室的門。


    「我可以進去嗎?」


    「茵庫嗎?沒關係……」


    門打開了,幼小的少女靠著氣息走近了芙拉姆和米爾琪特。


    「茵庫桑,你已經可以從房間出來了嗎?」


    茵庫搖搖頭。


    「雖然被說了還是不能出來,但是如果艾塔娜不在的話,關在房間裏就沒有意義了」


    「你聽到了……」


    「雖然也有這個原因,但我察覺到艾塔娜在天變亮之前就從家裏出去了」


    「這麽早就出門了啊」


    比米爾琪特起床時間還早,時間可以說是很早的早上了。


    在此之前,是已經可以用深夜來稱呼的時間段了。


    「做到這種程度是想在對我們隱瞞目的地嗎……」


    「呐,我們先吃早飯吧。肚子餓的話也想不出什麽好主意」


    雖然這麽說,茵庫隻是肚子餓了吧——但也有希望通過吃飯來排解憂傷的意圖吧。


    總之芙拉姆三人向著一樓餐廳移動。


    然後下了樓梯,進入房間。


    「呀,打擾了」


    坐在椅子上悠閑的涅克特,厚臉皮地舉起了手。


    「你怎麽在這裏!?」


    芙拉姆突然走到前麵,拔出劍。


    「好了好了,冷靜一點。我以為你很為難才來幫忙的啊。啊啊,還有茵庫好久不見。你還好嗎」


    「涅克特……嗯,我很好」


    茵庫含糊不清地回答到。


    聽到回複的涅克特不知有什麽怪的,開心似的「啊哈」地笑出來。


    「正如我說的那樣吧?艾塔娜?利恩巴烏麵臨著危機」


    「你知道會變成這樣嗎?」


    「預料到了。但我覺得她是有選擇權的。因為達菲茲?夏路瑪斯是個能說會道的男人。這次的計劃,也是因此才會順利的吧」


    加迪奧和艾塔娜的內心會動搖是因為達菲茲是個誠實的男人吧。


    無論是語言還是談話,最重要的是散發的“氣氛”。


    他靠著僅靠表麵而無法隱瞞的部分贏得了他們的信任。


    「你知道艾塔娜是為了見誰才出去的嗎?」


    「我可沒有知道到這種程度。我不是說了,赤子和死靈是敵對關係。嘛,昨天達菲茲帶著一對老夫婦,應該是她的祖父母吧」


    那應該和昨天茵庫說的來訪者一致。


    也就是說老夫婦是艾塔娜的關係關係者,另一個男人是死靈所屬的研究者吧——芙拉姆是這麽推測的。


    「不過……就算是被稱為英雄的人也沒有辦法抗拒啊。我覺得死靈他們做的事情是很愚蠢的。因為人是已經死的生物,所以為了讓他們複活而使用爸爸的力量是浪費的。但是不是這樣的。人類比我想像的還要執著於過去,而不是通過自己開辟未來。就算拋棄大姐姐你們和茵庫不管也可以,對吧」


    「……先和你說好,我絕對不會和你聯手的」


    芙拉姆毅然決然地與涅克特對峙著。


    但他就像是看穿她內心所依賴的地方在哪裏後笑著說。


    「啊啊,難道是因為還有加迪奧?拉斯卡特」


    「嗯……難道加迪奧桑也!?」


    芙拉姆無法掩飾動搖。


    涅克特似乎對她的反應很滿意,更加輕視地笑著,繼續說道。


    「好像也離開了呢,將一起生活的女人和孩子拋在一旁。大概是和艾塔娜一樣的吧」


    「怎麽可能有那種事情!」


    「等一下,大姐姐,那可不是我做的。我沒有做過。所以一直被盯著,我也很困擾啊。詳細的情況我不知道,他帶著的是二十幾歲的女人。是戀人呢,或是妹妹呢?」


    那一定是加迪奧已經去世的妻子——緹婭。


    他就是為了她決定複仇的,如果她還活著,那麽他的動機從基礎上就被動搖了。


    把凱蕾娜和哈蘿姆放置一旁而選擇妻子的可能性十分充足。


    也許有人會罵加迪奧無情,但芙拉姆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那麽,該怎麽辦呢,大姐姐。你現在、就隻有一個人了。況且你不得不守護無法參加戰鬥的兩個人。你做的到嗎?雖然前一陣你碰巧打贏了,但是上次的戰鬥對手是迪恩、連爸爸的力量都沒有的雜魚。同樣的奇跡不可能會發生很多次的吧」


    即使是芙拉姆也知道自己的實力。


    艾塔娜和加迪奧被帶去的目的地是現在還在運行的研究所。


    與至今為止戰鬥過的對手不能相提並論,肯定有許多起源核心的存在吧。


    現如今隻有芙拉姆一個人,是不可能打贏的。


    不用說是死靈,就連現在麵前的一名少年都。


    為了保護重要的人,隻能接受涅克特的邀請嘛——


    「嗯……都被逼到這種地步還在煩惱嗎」


    涅克特抱著胳膊,興致勃勃地說道。


    「不可能這麽簡單就做決定吧……!」


    「這個提案可不差哦?其實不和我聯手也沒有關係,如果一直那麽煩惱的話就當我從來沒有提過這個話題吧。隻要你可以去對我來說就方便了,隻是這種程度的話」


    「那也是mother的想法嗎?」


    「不是的,這隻是我個人的意思」


    「不是mother的想法,是你一個人在行動?和團隊沒有關係?」


    「啊,我沒說過那件事。我的提案不是和赤子聯手,隻是和我聯手而已。mother 和爸爸什麽都沒有說,和其它赤子的意圖也沒有關係。你看,這樣的話風險就減少了吧?之後隻要點頭同意就可以了。隻要這樣,你就可以暫時得到強大的夥伴。沒有風險哦」


    沒有風險什麽的,不可能有這麽好的事情。


    和芙拉姆聯手的話,涅克特就可以得到什麽好處。


    那就是說對教會有利,對芙拉姆不利。


    米爾琪特不安地抓住衣服下擺,凝視著苦惱的芙拉姆。


    茵庫自始至終都是一臉陰沉的表情。


    對於她來說,比起涅克特出現的事情,艾塔娜丟下她自己離開的事情可能更使她震驚。


    「沉默就相當於否定哦。如果你說你還是無法選擇的話,我就一個人行動了」


    「等一下!」


    被誘導了——即使知道了這一點,芙拉姆也隻能阻止涅克特的離開。


    「你的目的真的是擊潰死靈嗎?不會對米爾琪特和茵庫出手?」


    「先不說大姐姐你,我殺掉那兩個人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與其那樣白費力氣,我不如在別的地方消耗卡路裏啊」


    確實涅克特不會對那兩個人出手吧。


    如果他有那個想法的話現在就可以殺了她們,救出茵庫的時候也是這樣。


    但是即使如此——如果說他是不是可以信任的對象的話,回答肯定是“不”,即使芙拉姆再怎麽煩惱也得不出令人滿意的正解。


    隻能妥協。


    沒有力量的少女,如今沒有選擇的立場。


    「那麽,我再重新問一遍。要和我聯手嗎,還是不聯手呢——」


    在精神上有優勢的涅克特、明顯地藐視著芙拉姆問道。


    「我……」


    對此,她冥思苦想,最終得出『 聯手』這個答案——就在這時。


    「我回來了」


    突然聽到一個隨意、過於日常的少女的聲音。


    她穿過玄關,突然出現在餐廳。


    聚集在此的四人的視線全部集中在那裏。


    不用說芙拉姆、米爾琪特、茵庫,連先前沉浸在優越感中的涅克特也如同凍結一般定在那裏。


    「赤子也在。哇,這是什麽情況」


    艾塔娜沒有像說的那樣表現出慌亂。


    不如果反倒是芙拉姆她們慌亂了起來。


    「那、那、那是我想問的!艾塔娜桑,你不是跟著達菲茲走了嗎!?」


    「是啊!昨天,不是和達菲茲和老夫婦在這個家裏


    見麵了嗎?」


    涅克特和芙拉姆一起追問著艾塔娜。


    「啊……注意到了,抱歉,我沒說出來。但是我放棄了。我去掃過墓了,和那兩個人已經告別了。比起那個,我覺得在這個家裏和芙拉姆、米爾琪特,還有茵庫一起生活更重要」


    「艾塔娜……嗚嗚嗚……艾塔娜!?」


    茵庫的聲音顫抖著,她全力奔跑並跳到艾塔娜的身上。


    艾塔娜用雙臂接住她,溫柔地撫摸著黑色柔軟的頭發。


    「這個反應……難道你以為我放棄了茵庫的治療了嗎?」


    「如果有那樣的留言,誰都會擔心的!」


    米爾琪特罕見地厲聲斥責道。


    「呣,沒想到米爾琪特居然生氣了。非常抱歉。本來我打算立刻回來的,覺得寫一張字條就夠了」


    「艾塔娜桑究竟去了那裏?」


    「去了鄰鎮。去看了我的養父母——金達?利恩巴烏和克羅緹婭?利恩巴烏的墳墓」


    「你應該已經見過複活的那兩個人。你不是應該很清楚那裏沒有屍體嗎!」


    「沒錯,確實屍體不見了。試著調查了一下發現那裏留下了翻挖過的痕跡。而且比較新」


    艾塔娜表情變得嚴厲。


    「也就是說,那些家夥為了說服我而挖開墳墓。特意將安眠於此的二人強行地挖掘出來,用在可疑的研究中。這是對死者的冒瀆。在那個時間點,我對達菲茲?夏路瑪斯的信任就動搖了」


    「庫……比想象中——不,你們就像想象中那樣說著漂亮的話行動著」


    預料之外的事態使涅克特轉而被逼得無路可走。


    「這可能確實是漂亮話。大概我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浪漫得多。但是那樣也不錯。這也變成了使人生過得明朗的調味料」


    「哈……真是的,輕率的家夥真的讓人羨慕」


    然後他像放棄了什麽似的笑著,放鬆了肩膀上的力量。


    芙拉姆驚訝地看著那樣的他。


    「既然艾塔娜桑回來了,我就知道說服是無用的」


    「當然」


    「那麽留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了吧?」


    「確實,如果隻有大姐姐一個人的話就另當別論,如果艾塔娜?利恩巴烏也在的話,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可能有點嚴峻」


    即使如此,涅克特也沒有離開。


    如果他有那個想法的話,應該可以用“連接”的能力轉移到外麵。


    聽著一時想不通他說的話語,茵庫的腦中浮現出一種可能性。


    雖然按照涅克特的性格他不會坦誠地承認,但是還是忍不住要問。


    「難道說……涅克特,你不止是為了說服芙拉姆,還是為了來見我的嗎?」


    「哈?怎麽可能!為什麽我要對茵庫這種殘次品抱有留念呢!」


    「但是涅克特和平時有點不一樣。剛才和芙拉姆說話時就一直很焦躁」


    「我隻是對那種優柔寡斷的態度感到焦躁而已」


    「不對,你不是那種焦躁。我想大概不是對芙拉姆,而是對其它別的人吧。而且現在聽起來有些寂寞」


    「哈,茵庫你什麽時候成為心理谘詢師的啊。為什麽我有那種感情啊。在那個站在那裏的魔女回來前,我絕對是站在有利的位置上的」


    「……因為害怕自己可能會被拋棄吧」


    艾塔娜小聲的說著。


    涅克特用銳利的目光瞪著她。


    「你這麽說有什麽根據——」


    「mother把茵庫扔掉了。如果隻是厭惡的話,我覺得過於簡單了」


    在拋棄茵庫前,mother就像母親一樣行動著。


    在判斷為不需要的那個瞬間,就像露出本性一樣對她的態度發生了變化。


    雖然艾塔娜實際上沒有見過這種變化,隻是從茵庫口中了解到的。


    「也就是說,mother之所以放棄茵庫,和母女關係無關,而是因為不再需要舊世代的實驗體了」


    盡管這麽說著,艾塔娜仿佛在說著『 我不是這麽認為的』,雙臂更加用力地抱住茵庫。


    「所以你想說什麽」


    「教會的研究團隊一共有三支,恐怕是為了讓他們互相競爭。而死靈則實際上已經使死者複活並接近完成。總覺得奇美拉也進行的很順利。但是一方麵赤子是將核心埋在體內的狀態下培養了八至十年,是十分沒有效果的研究」


    「但是實際上,像我們這樣的成功作不是誕生了嗎?」


    「但是隻有四個人。而且,每個人的力量和我和加迪奧沒什麽區別。作為進攻魔族的戰鬥力來說是靠不住的」


    「……所以呢?」


    麵對艾塔娜的指摘,涅克特變得更加不高興。


    是感覺到了侮辱,還是被說中——


    「我是這麽想的,螺旋赤子們還有別的完成形態。如果說你們是第二世代的話,那麽就有與以前不同不需要太費事就做出的第三代、第四代的存在。然後在它誕生的情況下——和茵庫一樣,mother就會對第二世代喪失興趣,不需要的話就會丟棄」


    涅克特「哈」的歎了口氣,眯著眼,一言不發。


    然後涅克特的臉上露出了無力的微笑,雙手上舉就像在說『真沒辦法啊』。


    「真是傷腦筋啊,就算想象力再怎麽豐富,光靠妄想就可以說得那麽流利。根據你所說,為什麽我要害怕“被拋棄”呢?和失敗作不同,我有力量,爸爸也很喜歡我!」


    「聽起來就像是在逞強」


    「別用那種好像什麽都知道的口氣和我說話,你什麽都不懂!」


    「我明白的。因為我也是王國進行的實驗的試驗對象」


    「什麽……!?」


    涅克特說不出話來。


    芙拉姆和米爾琪特也睜大了眼睛。


    唯一一個聽說過她的年齡的茵庫沒有做出那麽大的反應,但並不是不吃驚。


    「怎麽回事,艾塔娜桑居然是實驗的試驗對象!」


    「那是五十年前的事情。在貧民街長大的我連父母的臉都不知道,就為了實驗被帶走,在這個家中生活」


    「這裏是……實驗設施?」


    「與其說是設施,不用說是作為試驗對象的小孩子們的生活場所。然後作為實驗隊長照顧我們的是當時還二十出頭的利恩巴烏夫婦」


    然後艾塔娜把自己在這裏大致經曆過的事情講述給芙拉姆她們。


    那是為了和魔族對抗,培育出可以持有魔族力量的人類而進行的實驗。


    因為王國沒有人體實驗的經驗技術,所以在粗糙的手術過程中,孩子們相繼丟掉了性命。


    艾塔娜這個名字的由來是“永遠”,包含著『 希望可以長壽一點』的願望,由養母克羅緹婭所取的。


    結果實驗成功的隻有艾塔娜一個人,她得到了比人類要長的壽命,要高的魔力。


    但是由於實驗效率太低,計劃終止了,艾塔娜也將要被處理。


    然後金達和克羅緹婭放走了她,在回到王都前,她在山中作為“魔女”活了五十年以上——


    涅克特也似乎十分感興趣地老實地聽著她的故事。


    「因為當時我們也這麽想著『如果被這個人拋棄的話一切就完了 』,所以要比以前更像個“好孩子”那樣行動。但實際上,金達和克羅緹婭都很溫柔沒有做那種事的必要。但是,如果他們和mother是同一類人的話——就會像現在的涅克特那樣,因為失去唯一的依靠而變得絕望。不管是誰,就算是敵人也好,如果可以得救的話,也會去請求他的」


    他什麽也沒有回答。


    隻是目不轉睛地眺望著牆壁,思考著什麽。


    「呐,涅克特。聽了剛才的話,我有一件在意的事情——」


    芙拉姆向他搭話。


    「你剛才說了『 mother 和爸爸什麽都沒有說』對吧。聽了艾塔娜的話,就明白mother是怎麽想的了。也許是因為興趣轉移到了第三世代身上了。但是,那個和爸爸——起源神一起討論的話,難道是……」


    「爸爸今天也很吵。啊啊,但確實……在到大姐姐家之前就安靜下來了」


    涅克特敷衍著說著。


    那隻是在吵鬧,並沒有和他在說話。


    也就是說,不僅僅是mother,連起源神也已經拋棄了第二世代的赤子們。


    「被重要的人拋棄的恐懼,我也很清楚」


    「啊—啊,討厭啊。連奴隸都開始同情我了」


    「同情什麽,才不是那樣」


    「按照這個流程,連茵庫也會可憐我吧?哈哈,真的很討厭。明明打算靠話語操縱芙拉姆大姐姐,好好利用她的,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誰都知道他在


    逞強,正因為他自己也注意到了,所以變得更加逞強。


    麵對著這樣的涅克特,茵庫並沒有憐憫,用認真的語氣說著。


    「涅克特就把死靈擊潰,讓mother重新認識你一下」


    「茵庫,這僅僅是假設第三世代存在的情況啊」


    「如果是這種動機的話,芙拉姆和艾塔娜……也許會助你一臂之力哦?」


    「哈……啊哈哈,那是什麽,玩笑嗎?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


    涅克特用一隻手擋著臉,大笑了起來。


    瘋狂地大笑著,可以說沒有比這更奇怪的了。


    「結局不是一樣嗎?而且明明mother是你們的敵人,你們卻要幫忙——」


    「這樣就可以了,是我的話」


    芙拉姆說道,涅克特睜開眼從手指和手指的縫隙凝視著她。


    「你在說什麽……?」


    「在說和你聯手的事情」


    「大姐姐,你不愧是腦子有問題。都超出老好人之類的範疇了吧!怎麽可能有這種開玩笑的話啊!」


    超過了憤怒,半笑不笑地喊著,但芙拉姆還是很冷靜。


    「才不是因為老好人什麽的。我覺得赤子和死靈是敵對關係是可以相信的,而且涅克特自身的目的也明確了。不想聯手是因為不知道那個目的。就算是這個目標達到了,mother重新認識了第二代,不會對我們造成直接的不利」


    「盡管如此!」


    「而且我們不知道死靈根據地的位置。我們不知道加迪奧桑去了哪裏。涅克特有那個線索對吧?」


    「……至少有一個目標」


    「那麽對我們有好處。利害一致。當然,並不是單純地稱為夥伴,總有一天我們會作為敵人互相廝殺,但隻是暫時休戰並聯手地話——」


    芙拉姆在涅克特麵前伸出手。


    「我真的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同意的話就握手——即使沒有語言,涅克特也明白被這麽請求著。


    「你真是個笨蛋。什麽啊那個……茵庫那時候也是這樣的,為什麽會這樣……這樣……!」


    嘎吱——咬著牙齒發出地聲音。


    是憎恨,是憤怒、還是羨慕。


    他自己也無法區分的想法將腦袋裝的滿滿的,阻礙了正常的思考。


    就如同芙拉姆說的那樣,如果僅僅是和死靈戰鬥的話,聯手的壞處幾乎沒有。


    但是,涅克特並不是為了尋求這樣的結局而向芙拉姆提出的。


    但是——自從她們救了茵庫的時候,根據情況不同這種事情也在腦子裏存在。


    這幾天發生的情況極具變化,茵庫的處境也逐漸不再是別人的事了。


    為了盡可能地遠離這種恐怖,也對芙拉姆等人寄予了某種期待吧。


    (不對……)


    但是涅克特的自尊心絕對不會承認。


    (不對,不對,絕對不對!我……我們是按照自己的意誌來掌握爸爸的力量的特別存在的啊?但是,竟然像人類的孩子一樣尋求幫助——)


    涅克特還是小孩子。


    還沒有成熟到放下矜持而謀求利益的時候。


    「呐,涅克特,和我們一起……」


    「那種東西,我怎麽可能認同呢!連接吧!」


    少年的臉卷起漩渦。


    他握著手掌,使用起源神的力量,通過將自己的坐標和別的坐標“連接”而發動了轉移。


    「涅克特!?」


    「他回去了……」


    「對他來說,可能是稍微有點刺激過頭的話」


    「明明是能好好交談的氣氛,真遺憾」


    結果還是不知道加迪奧的所在處。


    不過,也不是為了那個才向涅克特伸出援助之手的。


    「話說回來,芙拉姆,剛才好像說了些加迪奧怎麽的」


    艾塔娜不知道加迪奧的妻子的事情,也不知道他與凱蕾娜和哈蘿姆的關係。


    雖然芙拉姆考慮在本人不在場的時候說這些好不好,但是這個事情還是很重要不能不說出來。


    「實際上——」


    艾塔娜聽完芙拉姆說的全部事情後,低聲地附和了一句「是嗎……」


    「我之所以沒有選擇達菲茲,也許某種程度上是因為我比較薄情吧」


    「怎麽會這樣!」


    芙拉姆搖著頭否定著,慢慢地坐在椅子上。


    「呼……我和雙親一起度過的時間隻有短短幾年。自那以後五十年都沒有再見過麵,然後以掃墓的形式告別了。我覺得大致在某種程度上是可以區別的。但是——加迪奧不一樣。現在加迪奧也是抱著想要為妻子複仇的想法」


    「確實,我覺得加迪奧桑跟著他走也是沒有辦法的。正是因為他是如此愛著緹婭桑的吧」


    「但是,也不能就這麽放著不管……」


    「如果向涅克特打聽到研究所的地址就好了」


    「隻是馬後炮了。說了也沒用。隻能靠我們自己來獲取情報了」


    「確實啊。我想先去加迪奧的家中看看。光是從涅克特那裏聽到的,不見得就是事實」


    「有我可以去的地方嗎?」


    「因為茵庫不能外出,請和我一起在家等著」


    打破艾塔娜的囑咐,茵庫從房間裏出來了。


    心髒移植後還沒有多久,她的病情可能會突然變重。


    「從移植到今天為止,我已經考慮了多種應對可能發生的風險的方法。如果一直和我在一起的話,隻是出去走走的話也沒有關係」


    「是那樣的嗎!?」


    「但是,嚴禁亂來。現在還不能跑」


    艾塔娜故意用強硬的語氣說著。


    雖然茵庫點了點頭說著「嗯嗯」,但是奇怪的是意圖是不是傳達到了。


    「所以說,我們也來幫忙吧」


    「這樣啊……那麽可以去問問薇爾希桑嗎?沒準可以入手新的情報。這個時間的話,我覺得她大概在中央區的報社」


    「利奇?曼切西的妹妹……我知道了」


    之後決定了集合場所的四個人離開了家。


    ◇ ◇ ◇


    王都的地下——穿過複雜的水渠,存在著不協調的近代設施。


    曾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文明的痕跡,利用古代的遺跡建造的赤子的新據點。


    「呐,mother、mother!如果我做錯了的話我會道歉的!所以快回答我吧!呐!呐!」


    是快要哭了的聲音,螺旋赤子們之一的弗維斯敲著門。


    咚咚、咚咚——雖然注的力量不強,但大概是因為持續了兩個多小時,拳頭被血弄髒了。


    「是因為沒能殺了那個女人她們嗎?但是搬到據點的時候我很努力了哦!我幫了媽媽很多忙了哦!」


    看起來比價柔弱的弗維斯比其它孩子更依賴母親。


    自從加迪奧摧毀了以前的據點,他們搬來這裏以後,mother就幾乎對第二世代沒什麽興趣了。


    因此弗維斯他們相當的不安。


    怕自己們和茵庫一樣會被拋棄吧——


    「我回來了」


    和芙拉姆結束談話後,涅克特回到據點。


    由於使用空間連接轉移回來的他,被靠在牆壁上的盧克緊緊盯著。


    「涅克特,你去哪裏了」


    「去哪裏都好吧」


    「不好的。mother會拋棄我們。害怕。討厭。不道歉的話」


    白發少女抱著破破爛爛的古舊人偶說著。


    「繆特。如果道歉可以解決什麽的話,早就可以憑弗維斯的那種行動解決了吧」


    「你這家夥違反了媽媽的囑咐,擅自外出,所以才變成這樣的吧?」


    「時間順序亂七八糟。我就是因為這樣才出門的」


    「為了什麽?難道說你這家夥和茵庫一樣……」


    「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和聽不到爸爸聲音的愚蠢的人類有交流呢。隻是說著同樣的語言,我們的製作本身就不一樣」


    「你知道的話就好」


    不知道在想什麽的繆特,裝做壞孩子的盧克,對於不知道外麵世界的他們來說mother就是全部。


    不覺得那種強烈的依存是危險的。


    要說為什麽的話,mother是這樣養育第二世代的孩子們的。


    「mother,拜托你了!我看不到mother的臉寂寞得快要死了!就算吃很苦的藥也好,用很疼的針打出很多洞也好!所以拜托了,mother、mother!」


    也許是因為接連不斷地發出聲音,弗維斯的聲音變得嘶啞。


    不管怎麽敲門都沒有反應的金屬門從裏麵打開了。


    「mother……啊、呼!」


    然後mother抓著弗維斯的頭,將膝蓋踢到他的臉上。


    他就像是被吹飛那樣身體後仰向後退去。


    總之是沒有摔倒


    ,但是鼻血將嘴角弄髒了。


    「哈、呼、mother……為什麽……」


    「從剛才開始就沒玩沒了的,吵死了,你這個臭小鬼!」


    這次又用右拳頭向他的臉上打去。


    「哈、咕……mother……不是的,我是……!」


    「我說過了對吧?我現在也很忙,沒有時間照顧你們!」


    「我聽說了,但是很寂寞……」


    「不要用這麽無聊的理由來妨礙我崇高的研究啊!」


    弗維斯的綠色的頭發被抓住,臉被多次敲打在牆上。


    「終於!終於!明明說過可以先前推進了!為什麽!?你們不是為了我的研究而存在的嗎!?呐、呐、呐呐呐訥!」


    「危險、噫咕……」


    弗維斯的意識已經朦朧了,褲子因失禁而變濕。


    盡管如此mother還是繼續地施暴。


    涅克特看到這一幕,害怕的渾身發抖。


    (如果、不幫忙的話……但是,mother是……mother是……)


    絕對的服從深深地印在孩子們的體內。


    所以他隻能依靠外麵的人。


    但是現在在這裏除了赤子以外沒有其他人。


    涅克特也好,盧克也好,繆特也好,沒有人能阻止住mother。


    「真刺激!多虧了那個英雄,腦子得到刺激!嗶嗶嗶的,就像是電流在遊走!嘻嘻!那個,就是那個,一直在持續著!簡直就像是磕了連耗牛都會興奮的藥那樣!就像是正經的大腦突然得到了充滿洞察力的超能力那樣!(原文:まるでヤクでもキメたみたいにぃ!まともな頭で、キちゃってんのよぉ、知的エクスタシーが —這兩句真的不會翻)這就是天啟啊!明明是天啟啊!如果你們來搗亂的話就沒有意義了吧!欸欸!?」


    「哈……對不起、呀……哎呀」


    「啊啊……哈啊……呼……真是的,真的是,真的是一群沒有任何意義的孩子們……我明明這麽愛著你們,為什麽你們卻不理解我的愛呢?」


    「我愛則捏……我、對mother……」


    「那麽,請安靜。可以吧,弗維斯。不然的話我下次一定會討厭你的」


    「唔……對不起,對不起!拜托了,我會當個好孩子的,不要討厭我!mother—!」


    弗維斯緊緊抱著準備回到房間的母親的腳。


    但是,mother卻覺得很礙事把他踢飛,一眼也沒看就關上了門。


    隻剩下像芋蟲一樣縮在地上的弗維斯,「嗚嗚嗚」的痛苦著呻吟著。


    「弗維斯……」


    涅克特靠近並打算伸出手幫助他的,但是在那樣做之前就停下了腳步。


    「嗚……呼嗚嗚……呼呼……呼庫庫……嘻……呼呼……」


    弗維斯並沒有痛苦——隻是在笑。


    頭是不是被撞壞了。


    「哈啊啊……太好了……mother還沒有討厭我呢……哈哈,媽媽……這種疼痛……是愛呢……」


    單純地、開心。


    「太好了呢弗維斯」


    「沒關係。媽媽很忙馬上就會回來了」


    「沒關係,這樣也不錯。隻要關心我,mother就很溫柔。因為是我打破約定的錯!啊哈哈哈哈!」


    誰也不覺得那是奇怪的。


    那個暴力也被當作了mother表現真正的愛的方式。


    為什麽到這種程度還相信著他呢。


    另外mother並不是一直對第二世代的孩子們施加暴力。


    是搬到這個據點,關在房間裏之後,突然變化的。


    但是,為什麽他們把變得古怪的mother還當作絕對的存在來崇拜的呢。


    而且為什麽隻有涅克特一個人覺得這個價值觀有違和感呢。


    (因為我的腦子好嗎?因為我比其它赤子們更成熟呢?)


    自己說出來之後,他馬上搖頭否定了。


    (不對,我也和他們沒什麽區別。生活在mother的支配下。隻有茵庫被當作失敗品被處理,才能那樣適應外麵的世界——)


    不是做到了,而是讓他做的。


    沒有一個是自己的想法,現在的想法也隻是被認為是自己的,其實全部都掌握在mother的手裏。


    『 你要成為領導大家的哥哥哦。因為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大家肯定都會跟著你的』


    想起了曾經mother說過的話。


    如果現狀和他想的一樣的話——他也注意到了向芙拉姆求助的事情了嗎。


    (我做的事情都是沒用的嗎?不,但是……可能想的太多了。怎樣,我是正確的嗎?還是說,費弗斯他們才是正確的?)


    芙拉姆說過涅克特的價值觀是『 扭曲的』。


    但是,至少這種扭曲在這個被稱為赤子的狹小的世界裏是正確的。


    (其實我也是……想相信mother的。但是茵庫和以前不一樣了。開朗,看起來很開心……從mother手中離開後……)


    作為八歲的孩子的真心話。


    作為八歲的人類的自我。


    對著兩種相反的想法,涅克特隻能強咬著牙關,繼續迷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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