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放學之後,我換上了體育課用的運動鞋來到操場。原本我還猶豫要不要換體育服,不過我嫌那樣麻煩就作罷了。


    「為什麽……會弄成這樣……」


    我感到一陣茫然。


    「真的莫名其妙耶。為什麽突然要我打棒球?」


    「大大,這肯定是你身上的業障喲。」


    掌鏡的玲菜站到我旁邊。


    據說這場比賽預定會在群青頻道上公開,所以玲菜自然要來當攝影師待命。


    事情到這裏是可以理解……


    「咦,怎樣?你說的業障是啥意思?」


    「就是大大做壞事要受的報應喲。」


    「不對,我懂業障的意思啦,你說我做壞事是什麽意思?」


    玲菜帶著彷佛打從心裏瞧不起人的表情望向我。


    「咦,大大真的不懂嗎?千真萬確?要不要去醫院?」


    「總之我覺得很不爽,先來擰你的臉好了。」


    「這無論怎麽看就是壞事啊~~!」


    這是在管教學妹,管教學妹是我身為學長的義務兼仁慈!所以不算壞事!


    我立刻就放開玲菜,但這似乎激起了她的戒心。玲菜跟我之間的距離比剛才多了兩步。


    「…………」


    我對這樣的距離感到介意,就朝她靠近了兩步。於是她又逃開兩步。


    「為什麽要逃?」


    「我希望大大可以捫心自問。」


    我把手湊到胸前思索。


    「不懂耶。我是清白的。」


    「唉~~」


    我朝著發出莫大歎息聲的囂張學妹逼近,囂張學妹就一麵保持警覺一麵節節後退。


    「我說大大,你認識阿部學長吧?」


    「……呃,算是認識啦。」


    「大大,你欣賞阿部學長嗎?還是對他不爽?」


    「與其說對阿部不爽,他長得帥、頭腦棒、個性也好,更重要的是他超受女生歡迎吧?我嫉妒到都要瘋了啦,白癡~~!」


    玲菜隨即把手機舉到我麵前。她大概是用了有鏡子功能的app,手機上映著我的臉。


    「怎樣啦,玲菜?」


    「長相稱不上特別帥,頭腦在我們學校沒有很好,個性則要看對方偏好。說起來就有這樣的一個人在,但是這個人有一項專長,因此他受歡迎到可以組成粉絲團喲。大家對他會怎麽想?」


    「哎,隻能幹掉他了吧。」


    「就是說啊。」


    「我都快被人幹掉了,你別隨口讚同『就是說啊』好不好?」


    「大大不要再加深自己的罪過了啦~~!」


    我動手擰玲菜的臉頰,她就掙紮著捶了我的肚子。


    真是不受教的學妹!要好好教訓!


    當我們一如往常地像這樣互動時,棒球社的成員到齊了。


    棒球社並非所有人都是「不要同盟」的成員,然而有小熊帶頭,還擴展了同好間的交流,「不要同盟」當中好像是以棒球社的人居多。


    因此,今天放學後我們似乎可以任意使用操場。我有想過:在社團裏當顧問的老師人呢?然而,我們學校的棒球隊每年都在地區預賽第一回合就打輸,據說顧問對球隊完全沒熱忱,所以不要緊。


    順帶一提,哲彥目前正在跟小熊協調比賽方式的細節。即使對方說:「來比棒球!」群青同盟的正式成員就五個人,以正常規則來講必須再找四個人才能開打。


    哦,哲彥討論完回到這邊了。


    「規則敲定嘍。采二對二比賽。」


    「打棒球二對二?那是要怎麽打?」


    「守備方由投手與捕手一組,攻擊方則要決定上場打擊的順序,第二棒打完以後就換回第一棒上場。」


    「原來如此。守備沒有內野和外野可以嗎?」


    「就靠打中飛出去的球判斷嘍。裁判是找惠須川來擔任,公平性應該有保障。」


    望向操場,不知不覺間惠須川同學已經在那裏了。她帶著一副略顯傻眼的表情,還跟棒球社成員在講話。


    「所以也沒有跑者,有安打就固定推進一壘。采三振製度打五局,有延長賽。」


    「哎,比賽拖得更久的話,我的肩膀也撐不住……」


    棒球社或許沒問題,但我們這邊屬於外行人。


    「還有,投捕手可以中途替換。嗯~~規則大致就這樣。啊,群青同盟這邊的參加者當然就隻有我跟你。」


    「哲彥,基本上,我們麵對棒球社有沒有勝──」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陽剛的男人歡呼聲突然出現,讓我嚇得回過頭。


    「!」


    在那裏有黑羽、白草、真理愛三個人穿著啦啦隊服的身影。


    黑羽一臉不高興的表情。


    白草大概是害羞,就滿臉通紅地低著頭。


    隻有真理愛跟平常一樣,從容地以笑容麵對眾人。


    白草頭低低地快步趕來我們這邊,並且激動地說:


    「甲斐同學!這是怎麽回事!我聽說這是加油用的服裝才換的,可是裙子未免太短了!」


    嗯,的確。三個人的裙襬都非常短,大約在膝上二十公分處,相當勇於挑戰。


    三個人像這樣站在一塊,白草就格外醒目。雖然她們各有一雙美腿,但這是白草的個子比黑羽及真理愛都高,又有模特兒般的體型所致。


    (插圖010)


    哲彥眉頭動都不動地回答:


    「比棒球對我們不利,有必要讓對手鬆懈。這就是為此準備的服裝。」


    「就算你這麽說,這實在──」


    秋風柔柔吹過。


    裙襬差點隨之飄起──白草急忙按住。


    「我、我不會原諒你……居然讓我做這麽色的打扮……」


    白草好像滿肚子火,臉已經全紅的她氣得發抖。


    「反正即使被人看見,那也隻是襯褲吧?看了又不會少一塊肉。」


    「有損我的尊嚴啊!」


    「這是以群青同盟名義進行的比賽,你卻寧可毫無貢獻,這樣說得過去嗎?輸掉的話,末晴就要加入誌田的粉絲團嘍。假如你希望盡一份力,還不如用這種裝扮巧妙擾亂對手的集中力。」


    「唔!你果然很討厭……」


    白草用銳利的目光威嚇,卻因為打扮跟平時不同,完全嚇阻不了。即使被她瞪著,感覺也像遭囚禁的姬騎士在抵抗,那種舉動加深了色情度,換句話說隻能稱作對男性的獎勵。感激不盡。


    「哲彥,你什麽時候找來這種服裝的?」


    我帶著認真的表情問道。


    「我心想跟社團那些人比賽會用到,周五群青同盟企畫通過後,就立刻叫玲菜去張羅了。」


    「所以裙襬這麽短就是玲菜安排的嘍?」


    「款式我挑的,不過裙子長度就是阿哲學長指定的嘍。」


    我佩服似的用手拍了額頭。


    「受不了你耶,哲彥……你這家夥……簡直是天才……」


    「說什麽啊,呆瓜晴。之前也跟你講過吧,我自己曉得啦。」


    「哼,真敢說。」


    「誰教這是事實。」


    我們對彼此露出奸笑,然後熱情地握了手。


    「你們兩個男生在吹捧個什麽勁啊────!」


    大聲駁斥我們這種友情的人,當然是黑羽。


    「我告訴你,哲彥同學!我也想針對這套衣服生氣,但是說起來和棒球社比棒球根本不可能打贏嘛!你想辦那種有勇無謀的比賽讓小晴加入我的粉絲團?這會不會太過分了!」


    「嗯?對喔,這麽說來我沒有讓你們好好看過承諾書。群青同盟的全體成員,過來集合。」


    哲彥從口袋裏拿出承諾書攤開,成員們圍著他探頭看向字麵上的內容。


    對內容不太感興趣的我保持一步之遙觀望狀況,然而因為大家身子都往前傾,裙子真的隻差一點就走光,尤其是白草。但是大家都專注在承諾書上,沒有發現。


    我在內心雙手合十,並且默禱表示感激。


    「嗯~~……啊,要以雙方各自決定的項目來決定輸贏耶。」


    「對,隻是『不要同盟』提出了棒球當比賽項目而已。即使打輸,我們隻要在自己提出的項目獲勝就可以將戰績拉回一勝一敗平手。平手時雙方的要求都沒辦法實現,比賽視為無效。」


    「哲彥學長,那群青同盟預計要提出什麽樣的比賽項目呢?」


    真理愛的問題讓哲彥交抱雙臂思索。


    「派末晴跟他們比『模仿大賽』,或者讓女成員跟他們比『唱歌大賽』、『時尚大賽』就能輕鬆獲勝吧。由我出馬比一場『搭訕大賽』也是可以喔。」


    「比那些……應該是贏定了。」


    「對啊,人家覺得沒有會輸的要素。」


    「那比賽本身就沒有意義了嘛。我們又不可能靠棒球贏過對方。」


    哲彥嗤之以鼻。


    「誌田還是想得太天真了。『我們哪有必要贏呢』?」


    「咦?」


    在場所有人都不由得瞪大眼睛以後,小熊就過來搭話了。


    「接下來會撥十五分鍾進行練習。先說好,受傷棄權的話算你們輸!」


    話說完,他就把球、手套還有球棒遞過來。


    我上次玩棒球大概是國中時的事。最好趁現在多接觸一點。


    如此心想的我迅速戴上手套,開始跟哲彥練習傳接球。


    「喂,哲彥,你應該有計策吧?」


    「廢話。你過來一下。」


    我們聚在一塊,談起了機密。


    「首先要…………吧。如此一來,就可以…………」


    「啊~~對啦,會變成那樣沒錯……」


    操場上的人開始變多,我們相當受注目。不過哲彥用手套遮住嘴,對話的內容應該不至於外泄。


    「哲x末的橋段來了耶~~~~!」


    嗯~~我的粉絲團女生在嚷嚷……之後要叮嚀她們別這樣。


    「…………就這樣嘍。你聽懂了嗎?」


    「懂是懂,真的要這樣做?」


    「坦白講,這些家夥夠煩的吧?你抓準機會痛快贏一場,還可以遏止他們騷擾誌田的行為。末晴,你不想為誌田出一份力嗎?」


    「哎,確實是這樣……」


    正如黑羽立刻回絕的態度,她認為粉絲團本身沒必要存在。何止如此,她還感到困擾。


    這樣的話──就不得已嘍。


    為了對我多有照顧的黑羽著想,即使會伴隨些許疼痛,還是非拚不可。


    「……我懂了。拚吧。」


    「ok。」


    我們停止傳接球,開始做實戰練習。


    哲彥當投手,我是捕手。


    我用蹲踞的姿勢舉起捕手手套,哲彥使勁投球。這套動作重複過幾次後,對方就喊了我們。


    「練習時間結束!要開始比賽嘍!」


    比賽就此開始。


    猜拳結果是由棒球社先攻。


    站上打擊區的是棒球社主將,「不要同盟」的帶頭者小熊。


    「小熊上上上!小熊打打打!」


    正因為「不要同盟」的成員多屬棒球社員,加油的音量大而有勁。


    「小晴~~!要好好表現喔~~!」


    「小末!加油!」


    「末晴哥哥!奮鬥!」


    不過以養眼度而言是我們這邊壓倒性占上風。


    打扮成啦啦隊的黑羽、白草、真理愛在旁邊聲援,吸引力足以讓過來看熱鬧的那些男同學目不轉睛。


    「末晴寶貝加油~~!」


    「呀啊~~好帥喔~~!」


    我的粉絲團也聲援得相當賣力。倒不如說,或許是距離遠得可以冷靜聽她們加油的關係,我覺得滿難為情的。真的是事到如今我才頭一次自覺「原來我之前得意忘形到這麽誇張的地步」。


    「哼,姓丸的,你可真是享受。」


    小熊散發出殺氣,並且揮了揮空棒。


    「要說的話,甲斐他有那張臉,口才也夠好,所以從以前就很受注目。但是你除了剛好跟誌田同學是青梅竹馬,原本應該跟我們屬於同一邊吧?結果你不過是出了點風頭就紅了……雖然我認為你的成就很了不起啦,即使如此,我們還是不太服氣。」


    我能理解小熊說的意思。


    原本跟自己待在同一邊的人不知不覺就大獲成功了。有時候即使腦子能夠理解,內心也無法認同對方。


    我也有經驗。當我形同退隱而對社會懷怨在心時,看到真理愛事業有成,就冒出了類似的情緒。明明我很慶幸身邊的人有所活躍,無論如何還是會覺得懊惱。


    「我們這些人呢,隻要誌田同學能幸福就夠了。我們也沒有期望誌田同學對粉絲團回饋些什麽,光是誌田同學能一直笑著,我們就很幸福了。可是你這家夥──」


    小熊用力握緊了球棒。


    「能當誌田同學的青梅竹馬還不滿足,又跟『美女高中生芥見賞作家』兼『學園的高嶺之花』可知同學打情罵俏……!連被封為『理想妹妹』的桃阪學妹都把你當成哥哥搞曖昧……!身為『最強青梅竹馬』的誌田同學當然也會跟你秀恩愛,而且她們三個都搶著要跟你交往……!啊啊啊啊,我不能容許!隻有教訓你才能出這口氣!」


    「剛開始我差點感動了一下,但你說到最後都把心聲泄露得差不多啦。」


    「光是誌田同學能一直笑著,我們就很幸福了」這一段曾經讓我覺得他是個好家夥,結果隻是在嫉妒嘛!


    「你們也都這樣覺得吧!」


    小熊鼓動眾人,「不要同盟」的那些人就嘶聲大喊:「沒錯沒錯!」「教訓他!」


    我勾了勾食指挑釁,示意要對方放馬過來。


    「辦得到的話就試試看啊。」


    「你這家夥……!」


    小熊咬牙切齒地站到打擊區。


    「好,來吧!」


    「y ball!」


    比賽在惠須川同學的口令下開始了。


    加油的聲音從周圍落下。


    投手是哲彥。他把防滑粉袋扔在腳邊,然後振臂高舉手套。


    哲彥的運動神經相當好,他剛才練習就投出了讓棒球社為之瞠目的快速球。


    我也沒什麽不擅長的運動,但是比不上哲彥。一起運動的話,我要傾注全副心力才能跟上他的步調。


    而哲彥投出了──他的第一球!


    球種是快速直球。


    破風直飛而來的球彷佛受到了吸引──


    ──朝著小熊的腦袋砸過去。


    「唔喔!」


    滿心想把球轟出去的小熊沒料到這招,反應就慢了。


    哲彥露出奸笑。


    隨後──


    小熊驚險閃開,球落入了我的手套。


    「喂,你搞什麽!」


    一屁股跌在地上的小熊甩開球棒站起來。


    「這球犯規!」


    「剛才那樣應該判他退場吧!」


    「玩這種花招!」


    「不要同盟」的那些人群情激昂。他們原本就是一群衝動的家夥,現場已經醞釀出不惜出手鬥毆的氣氛,甚至有人向前傾身邁出了腳步。


    而哲彥開口嘲笑他們。


    「抱歉抱歉~~我一緊張就手滑了。」


    「少騙人,你這人渣!」


    「你是會緊張的那種人嗎!」


    「既然是你,肯定就是故意的吧!」


    哲彥的風評真糟糕耶,完全被認定是故意的了。


    而且──關於這一點,他們並沒有說錯。


    剛才的暴投是哲彥計策的一環。然而,事情不會這樣就結束。


    我從手套裏拿出球以後,「就裝成要把球傳回給哲彥,輕輕朝小熊戴著的頭盔扔過去」。


    「啥──」


    這樣很危險,因此我有放輕力道以免讓他受傷。


    不過,有錯的行為就是有錯。太誇張的舉動讓周圍一片嘩然。


    我哼聲取笑抱著頭的小熊,補上了決定性的一擊。


    「喂喂喂,比賽才到一半吧?別因為沒人愛就杵著發呆啊,你這驢蛋~~」


    「──啥~~?」


    結果當然是……讓他發火了。


    「臭家夥,你說誰沒人愛~~~~!」


    「開什麽玩笑啊~~~~!」


    「你有資格講這種話嗎~~~~!」


    「姓丸的~~~~!我宰了你~~~~!」


    不隻是小熊,發火的「不要同盟」成員都闖進操場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誰會被你們抓到啊~~~~!」


    我在挑釁的同時開溜。要跟小熊這種徹頭徹尾的運動型男生動手,我不保證打得過他,何況人數的差距肯定會讓我吃鱉。


    我拔腿逃跑;小熊追趕而來,他後麵更有「不要同盟」的成員跟上。


    賭命的追逐戰就此開始。


    「開扁!扁那兩個家夥!」


    「噢噢噢噢噢噢噢!」


    「唔喔喔喔喔喔喔!」


    我跟哲彥逃來逃去,「不要同盟」的人就追來追去。這場危險的追逐戰在惠須川同學和真理愛的安撫下勉強得以收拾。順帶一提,黑羽和白草都傻眼至極,早早回去換衣服了。


    而到最後──


    「由於場內發生鬥毆,比賽無效!」


    「換句話說呢?」


    「雙方平手。」


    擔任裁判的惠須川同學如此宣布。


    沒錯,哲彥所謂的計策──


    「惹對方發火讓場上陷入鬥毆,迫使雙方停賽判成平手」。


    就是這麽一回事。


    打不贏對手,但是也不會輸。而且對我們來說,在這場棒球比賽平手與獲勝是相同意義。


    之後在群青同盟提議的比賽項目當中,我們獲得壓倒性勝利。整體戰績變成一勝一平手,我們群青同盟就把非官方粉絲團「不要同盟」納入旗下了。


    接著,到了隔天──


    這次換跟可知白草粉絲團「絕滅會」比網球。


    「哼!」


    「混帳……」


    我用全力追還是完全趕不上,球在觸地彈起後滾到場地外頭。


    我們在網球雙打比賽中幾乎拿不到分數,以懸殊的比數輸掉了第一局。


    「喂,哲彥,怎麽辦啦?照這樣下去會打輸耶。」


    「絕滅會」提出的要求跟「不要同盟」一樣,是要我加入「絕滅會」;而群青同盟的要求則是將「絕滅會」納為旗下組織。


    昨天計策順利奏效,但這次「絕滅會」相當謹慎,目前找不到可趁之機引誘現場群眾鬥毆。


    「你打算怎麽做?」


    我開口追問,哲彥就望著球場四周的觀眾,嘀咕了一句:


    「重要的是先跟對手互換場地。」


    「啥?……我知道了。」


    盡管跟哲彥的對話讓我感到不自然,被他這麽說也無從反駁,我便移動到對麵的場地。


    途中,當我跟那波即將在球網邊錯身而過的瞬間,打扮成啦啦隊的白草把水壺遞了過來。


    「呃,出現脫水症狀就不好了,是桃阪學妹叫我拿來給你喝的。」


    真理愛在白草回頭望去的方向。同樣扮成啦啦隊的真理愛在鐵絲網出入口附近豎起拇指。


    她似乎準備了運動飲料來。


    「謝啦,小白。」


    「你也有份……拿去。」


    「什麽!」


    白草帶了兩個水壺,而她竟然把其中一個遞給了那波。


    「可知白草……」


    那波感動得打起哆嗦。


    白草板起了臉。


    「先告訴你,是桃阪學妹叫我分給你的!我本來並沒有打算拿東西慰勞你,但如果讓你打網球打到脫水,我也會於心不安!」


    「無妨……這就夠了……謝謝你……」


    ……怎麽搞的,我覺得這其中有鬼。


    理由姑且說得通,可是為什麽要把補給品交給對手那波,哲彥身為自己人卻沒有份呢……?


    我一回頭,就發現哲彥看著準備拿水壺就口的那波,還微微揚起嘴角。


    這該不會……


    「!」


    那波似乎也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在就口的前一刻停住,並且蓋上水壺的蓋子。


    「讓我說句話好嗎?我可不可以跟姓丸的交換水壺?」


    果然如此。我也想到了這一點。


    哲彥會不會做了安排,在運動飲料裏下【毒】?


    「換就換啊。我們這邊可是出於善意才拿給你喝的耶~~既然你這麽警戒,不如先跟末晴交換,然後我們兩邊同時一起喝,怎麽樣?」


    「…………」


    哲彥的說詞還是有點詭異。不過同時喝的話,即使裏麵下了毒,最起碼也可以拗到雙方都倒下的結果,條件算是對等。


    那波在思索後嘀咕了:


    「我加個條件,假設雙方各有一個人無法上場,就改成單打繼續比賽行嗎?」


    「無所謂啦。相對地,如果隻有其中一邊出現有人無法上場的狀況,雙打就沒辦法成立,到時候要視為比賽無效,算成和局喔。」


    「……好。」


    那波似乎是顧慮我們兩邊都倒下的話,會因為比賽無效而算成和局。的確,如果兩邊水壺都有下【毒】,強製和局對「絕滅會」來說就相當於輸掉吧。


    哲彥卻答應了讓比賽繼續進行。要繼續比單打的話,群青同盟肯定會輸。這表示,當中隻有一邊水壺下了【毒】……?


    「…………」


    「…………」


    我跟那波都盯著交換過的水壺。


    水壺是塑膠製品,看不見內容物。或許是心理作用,我可以感受到裏麵有股陰毒的氣息。


    然而,令人在意的是哲彥爽快答應了跟對方交換水壺這件事。難不成,哲彥是安排一開始先給我下毒的水壺,再引起那波的疑心跟我交換……


    「……我還是決定換回來!」


    那波似乎也有相同的想法,就再次要求跟我交換。


    「嘖!」


    哲彥咂嘴。喂,掩飾一下啦。


    結果我們又交換回來,現在我要喝的是原先遞給我的那個水壺……話說為什麽是我要喝?因為水壺是白草拿來的,那波才想喝,可是我沒理由要喝啊。


    「那就準備喝嘍。」


    當我猶豫要不要提出異議時,哲彥開口了。


    「三、二、一──喝吧!」


    我錯失了抗議的機會,就硬著頭皮將水壺倒過來一口氣喝完。


    「「──唔哇──!」」


    於是正如我想的,這飲料有毒……


    我沒料到的是,我跟那波拿到的水壺,「兩邊都下了毒」。


    好猛……這已經超越甜味、苦味、辣味的境界……


    細胞正在表示排斥的反應……我有這種感受。


    太過強烈的刺激讓我和那波當場趴倒。


    「噢噢,厲害。不愧是誌田親手調製的飲料。」


    「欸,我隻是弄了普通的營養飲料耶!」


    「黑羽學姊……那不能叫普通喔……」


    原、原來是這麽回事……


    我還納悶沒看見黑羽的身影,原來她忙著弄飲料……為了掩飾這一點,剛才還特地安排得像是真理愛準備帶來的一樣,藉此誤導我。而且黑羽調的飲料是由白草交到那波手裏,更從他心裏剝奪了不喝的選擇,這樣他就必定中招了。


    可是用這種計策,我也會一起死耶!


    「末晴,站起來……!隻要你站起來,我們就贏了……!」


    對喔,記得剛才哲彥有說過。雙方各有一人無法上場就要繼續比單打,但隻有其中一方少了搭檔的話,會視為雙打不成立而變成和局。


    「你從以前就有吃過誌田做的料理吧?所以跟那波相比,你是有免疫力的啦。」


    「!」


    的、的確……我的身體是瀕臨極限了,卻勉強保有意識。


    另一方麵,立刻倒地的那波看起來早已失神。


    「唔……」


    我咬緊牙關,擠出了兩隻手臂的力氣。


    用手臂拄著地,撐起上半身。辦到以後就剩雙腿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設法站起來的我發出了吼聲。


    勝利的咆哮。


    「猛耶,姓丸的居然站起來了!」


    「這樣這場網球雙打就算成無效比賽,雙方和局!」


    現場掀起歡呼聲,在這當中隻有一個女同學麵無表情地佇立於原位。


    ──就是黑羽。


    「小晴、哲彥同學……你們可以過來一下嗎……?我有話要說耶……」


    「要溜嘍,哲彥!」


    「噢!」


    我跟哲彥轉身就跑。


    「站住,你們都別逃!」


    黑羽則散發著漆黑的氣場,朝我們追了過來。


    到最後我是被守在家門口的黑羽逮住而挨了一頓說教,但是網球比賽本身照哲彥的計策打成了和局。


    隔天,群青同盟在自己提議的比賽項目中當然是大獲全勝,「絕滅會」同樣被我們納為旗下組織了。


    *


    「這種聚會開始變成例行公事,讓我覺得很不是滋味……」


    白草在咖啡廳包廂歎息。


    這裏是位於學校附近,不知不覺間成了她們禦用店家的咖啡廳。


    黑羽、白草、真理愛圍坐在一如往常的包廂裏,正在進行密談。


    「對了,小末人呢?我們三個都聚在一起,不知道會不會被他發現。」


    「請放心,白草學姊。人家已經拜托喬治學長,要他分散末晴哥哥的注意力了。」


    「那個學長完全被你運用自如了呢……」


    白草表示傻眼,一邊聞了聞濃縮咖啡的香味。


    「不過,事情都按照甲斐同學的步調在走,真令人惱火……群青同盟還在不知不覺中多了旗下組織……根本是把我們當成誘餌嘛……」


    「說起來很符合哲彥學長的行事方式,但確實讓人心情不悅。關於這一點,我們應該需要對策。」


    白草焦躁不耐,反觀真理愛就一派鎮定。她還用湯匙舀起了加在冰淇淋蘇打上麵的冰品,眼睛閃閃發亮地享受其中的美味。


    黑羽在立場上比較能理解白草的心情。


    雖然發生過許多騷動,結果末晴的粉絲團並沒有解散,連要解散的跡象都看不出來。明明她們三個組成了聯合戰線,卻完全沒有得到成果,白草會焦慮也是在所難免。


    沒錯,令人在意的是真理愛這邊。


    「小桃學妹,看你似乎滿從容的耶,莫非你有什麽策略?」


    黑羽拋出話題,真理愛就把櫻桃放進嘴裏,然後吐出籽。


    「不,人家目前算是在思考。問題是之前在澀穀見到了末晴哥哥粉絲團的那些人,還跟她們有了交情……」


    「是啊。」


    假如是麵對陌生人,就可以當成在末晴身旁繞的蒼蠅,毫不留情地拍掉。


    然而,交談過就發現對方是一群普通的女生,除了「不希望粉絲染指末晴」的心思,那些女生並沒有什麽好責怪的地方。


    正因為這樣才為難。沒辦法蠻幹,這就是現況。


    白草蹺起穿著黑色過膝襪的長腿,然後悄悄思索。


    「說到交情我才想起來,我們會跟粉絲團那些女生建立交情的契機,是因為跟甲斐同學帶在身邊的女生吵了架呢。」


    「!」


    「目睹甲斐同學的行為,增進了小末無論做什麽『還是比甲斐同學像樣』的印象。我覺得當中也有這層因素,導致那些女生心中的不滿比預期來得少。」


    黑羽光是這樣就聽出了白草的弦外之音。


    「換句話說,哲彥同學是看準會有這種結果,之前才故意在澀穀獵豔?」


    「是啊,這麽想就能理解。考慮到之後的發展還有現在的情勢,『各方麵』都有跡可循。」


    白草說的各方麵,是從哲彥的立場來考慮就能聯想到的。


    哲彥想擴大群青同盟的規模,盡管在場眾人不清楚理由為何。


    還有對於圍繞著末晴的感情事,他無意替任何一方撐腰。稱作中立固然好聽,但既然他有可能成為任何一方的同伴,也是有可能成為敵人。


    像哲彥這樣,應該不希望末晴跟任何人湊成一對才是。因為湊成對以後,群青同盟的根基明顯會受到動搖。


    既然如此,末晴有了粉絲團這件事對哲彥來說,根本算不上吃虧。


    「對哲彥同學而言,粉絲團可以打亂小晴的感情關係,進而減少跟任何人湊成對的機率,所以你懷疑他是不是在暗中推波助瀾嘍?」


    「我沒辦法斷定,但是不無可能吧?」


    黑羽不得不認同這一點。


    最好設法拉攏到哲彥同學為自己撐腰……當黑羽這麽思索時,真理愛仍從容不迫地喝著冰淇淋蘇打的模樣就映入眼簾。


    「!」


    慢著……難道說……對啊,表示她當時那樣做的用意是……


    黑羽默默望著真理愛,並讓腦袋全力運作。


    察覺被人看著的真理愛抬起臉。


    「怎麽了嗎,黑羽學姊?」


    「小桃學妹,約會那一天,你利用我跟可知同學的粉絲團團長使了計策對吧?」


    「對呀,那又怎麽樣?」


    「那是以失敗為前提的計策對不對?」


    遭受質疑的真理愛──麵不改色。


    「想必黑羽學姊也有看見人家不甘心的臉吧?難道你覺得那是騙人的?」


    「畢竟你有一身好演技,這條思路也是難以割舍……不,我懂了。你並非以失敗為前提,而是『抱著成不成功都可以的調調在使計』吧?」


    「…………」


    真理愛的臉色沒有變,卻也沒有反駁。


    「我一直覺得有懸念呢。以小桃學妹而言,那次的策略感覺粗糙了點。仔細想想,假設小桃學妹的計策順利奏效,粉絲團是會解散沒錯,不過那是透過小晴失望或者讓那些女生失望才促成的吧?對小晴來說八成有遺恨,矛頭恐怕就會轉到小熊同學或那波同學身上。如此一來,既然那兩個人是我跟可知同學的粉絲團團長,即使小晴不會怨恨我們,可以想見的局麵是我們倆仍得設法善後吧?」


    「學姊的想像真了不起……所以呢?」


    「即使像現在這樣搞砸了,隻要粉絲團還留著,狀況仍會一片混亂,我們要跟小晴獨處就更加困難了。雖然小桃學妹一樣會蒙受其害,吃虧最多的卻是住在小晴家隔壁的我。換句話說,你的損失相對較少,隻要虎視眈眈地守候機會出手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


    白草將食指湊到線條優美的下巴,並且點頭。


    「表示我們三個雖然組成了聯合戰線,其實隻有桃阪學妹無意合作。居然想消耗所有人的心力以圖漁翁之利……你滿有辦法的嘛。」


    「哎呀呀,兩位學姊,憑妄想就想嫁禍給人家的話,人家性情再溫馴也不會默默忍受喔。」


    「哪裏溫馴了!你根本就是條鬣狗!」


    「是嗎?白草學姊要這麽說啊?那人家可不能當作沒聽見喔。」


    黑羽深深發出歎息,然後咕噥:


    「──事情就是這樣,小惠。不好意思,能請你加入討論嗎?」


    白草和真理愛睜大了眼睛。


    黑羽特地把擱在手邊的手機拿到她們麵前。


    『好,我明白了。我立刻過去。』


    從手機傳出了擴音的通話聲。這就可以肯定黑羽把剛才的對話都外泄給橙花了。


    「誌田學姊,你──」


    「我之前就提出來當成方針了吧。假如目的是要讓粉絲團解散,由帶頭的小惠開口要求會是最穩當的做法。之前的行動都是為了促成那樣的局麵,但既然走到這一步了,我認為讓小惠了解我們真正的心思,再求她協助比較好。我有說錯嗎?」


    「……既然都被她聽見了,人家也沒辦法推翻學姊的意見。」


    真理愛放鬆肩膀。


    白草也沒有對黑羽的意見提出異議,稍加思索後就嘀咕:「我了解了。」


    沒過多久,橙花便出現了。


    「這間店不錯。我第一次進來。」


    「小惠,抱歉讓你專程跑這一趟。為了賠罪,這裏由我請客,點你喜歡的東西吧。」


    「你倒不用這麽費心……哎,也好。那就承你美意,我點一杯冰綠茶……菜單上沒有嗎?不然換成冰可可。」


    在場的女生閑聊了一陣子,但是趁著冰可可送來,橙花就帶回正題。


    「所以關於粉絲團這件事……我先坦白跟你們說吧。其實,我本來以為粉絲團立刻就會分裂解散的。」


    「「「!」」」


    橙花環視訝異的三人,然後大概是為了緩和情緒,就慢慢地喝起冰可可。


    「我想你們可以理解,丸同學粉絲團的成員心裏抱持的期望相當分散。話雖如此,紀錄片和真實版結局帶來的效應,讓每個成員都懷著熱情,團體經營的方向稍微出錯就會惹出大問題。為此我才接下了粉絲團團長一職,用意是要讓她們『宣泄熱情』。我原本以為藉著跟丸同學直接交談或接觸,體認到想像與現實的差距以後,就能改善人心浮動的現況。」


    「原來如此。」


    黑羽、白草、真理愛各自點了點頭。


    「假如粉絲團的熱情因而消退,或者成員之間發生衝突,我是打算立刻讓粉絲團解散。之前我預估一定會發展成這樣,但我錯了。目前,粉絲團的狀態變得比我想的更穩定,這也是丸同學和甲斐的行動超出預料所致。」


    「小惠,你說的超出預料是指哪個部分?」


    橙花仍然挺直背脊,還拿了吸管就口。


    「關於甲斐,就是剛才你們提到的在澀穀遇見他那件事。感覺那次騷動鞏固了大家的情誼。剛到澀穀集合時隱約還能看出衝突的隱憂,但是桃阪的策略讓粉絲團成員逐步加深關係,遇見甲斐則讓我感覺補上了臨門一腳。」


    「唔──」


    真理愛悄悄地轉開視線。


    「關於小晴,又怎麽說呢?」


    「坦白講,我原本以為丸同學在男女交往方麵會更加隨便,畢竟他是甲斐的朋友。就算丸同學沒有甲斐那麽離譜,恐怕也會把狼爪伸向各種類型的女生,我是想過要在他伸出狼爪之前,先阻止那樣的事情發生。」


    「的確,要是把末晴哥哥當成『哲彥學長的朋友』看待,會這麽想也不奇怪。」


    「小末才不可能做那種事,他是個老實的人。」


    橙花歎息。


    「雖然可知這麽說,我從聽到的傳言和風評判斷,以為丸同學是個『輕浮男』,所以我之前認定他『很快就會搞砸』。然而並沒有。何止如此,之前我經過確認,才發現丸同學沒有跟粉絲團的任何一個女生直接交換hotline帳號。他有意的話就可以盡情玩火,現況卻是沒有對任何人出手。不知道他是內向還是老實,或者兩者皆是。雖然不明白當中的理由,他與我想像的差了很多。多虧如此,粉絲團裏並沒有爆發什麽莫名其妙的主導權之爭,所以現在處於找不到機會將其解散的狀態。」


    「那麽副會長,表示你跟我們的目的一樣嘍?你肯不肯協助讓粉絲團走向解散?」


    白草代表眾人提出正題。


    橙花觀察過在場成員的臉色,然後靜靜地點了頭。


    「是的。我的心聲是希望讓粉絲團解散,畢竟我不能盡管這件事。因此我認為可以協助你們三個人。」


    黑羽眼睛一亮。


    「小惠,謝謝你!」


    「誌田,要謝我可以等成功解散以後。我本身也看不出這件事情該怎麽收拾,你們有什麽主意嗎?可以的話,當然是希望能有和平穩當的方案。」


    「從小晴的個性來想,他差不多該覺得粉絲團這種組織本身跟自己是合不來的……沒想到雙方關係打得這麽好……」


    黑羽歎了氣。


    沒錯,她們跟粉絲團成員的關係已經穩定下來而變得友好。假如彼此敵對,能用的手段倒是多得很,然而要截除一段和諧的關係,心理上的門檻實在不低。


    「……我明白了。我會試著設法,麻煩你們幾個也想想。」


    所有人對橙花說的話點了頭,現場就此解散。


    粉絲團成立造成的騷動經過彼此交好與旗下組織化,看起來姑且是平息了。


    然而火種依舊在悶燒。


    *


    「掰嘍,小惠。」


    跟誌田她們分開以後,我回到了學校,因為學生會還有工作要做。


    而現在工作做完了,時間即將過下午六點。


    來到十一月,外頭已經一片漆黑。今天天氣晴朗,看得見星星閃耀。


    各間教室都熄燈了,隻有從走廊流瀉的光源灑落。


    我在二年b班前麵驀然止步。


    我讀的是二年e班。明明不是自己的班級卻不由得止步,是無意識所致。


    我走向某個座位。想起白天應該坐在這裏的座位主人,我無心間用手指撫過桌麵。


    劍道老師教過一句讓我非常喜歡的話。


    ──「交劍知愛」。


    這句話講的是透過劍道相互理解,以求增進人性的道理。「愛」與其說是愛情,意思更接近於「愛惜」,意味著要予以重視而不放手。因此把這句話做個總結,就是「要懷著一顆希望能與對方再次練劍或比試的心」。另外,這句話也闡述了跟人練劍或比試就要懷著這樣的心態。


    由於有這句話,我對「愛戀」或「愛情」養成了「經由切磋琢磨、相互理解才抱持於心,一輩子都會仰慕、尊敬對方而不變的情念」這樣的印象。


    因此在電視或電影看到的戀愛大多讓我有排斥感。我能理解從小就專情於對方的愛戀,也可以給予聲援,但是「因為偶然邂逅」、「因為對方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這種墜入愛河的形式,難免讓我抱有疑問。還有,原本著迷於某位男性的少女會在中途又喜歡上其他男性,也讓我覺得實在不合自己的性情。


    ──所以……這是一段「不值一提的戀情」。


    不就是這樣嗎?


    畢竟這份感情任誰都有,遺忘得也快,而且在不知不覺中就會舍棄,跟追逐流行性質類似。


    過去有個當童星而聞名的男生。我對他並沒有迷到自稱粉絲的地步,但是我看過他拍的幾部作品,對他懷有稱不上愛慕的感情……隻能算普通的好感。然而,那個男生不知何時從電視節目上消失,我也就忘了他這個人。


    我會想起那個男生,是因為他在文化祭做出了醒目的舉動。在那之前,我連對方跟我就讀同一所學校都沒有察覺。


    後來他更出現在好幾部影片裏,提升了知名度。那些影片讓我重新感覺到,這個人應該待在戲劇界,他果然是屬於不同層次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了紀錄片,講述那個男生從電視節目上消失的真相。


    他遭遇不幸事故,因而陷入深沉的哀痛。璀璨的才能耀眼奪目,因而造成莫大的陰影,深深侵蝕著他。不過他雖然迷惘,卻沒有誤入歧途,還好好地再次振作了起來。


    我受了感動。那個男生在我眼中變帥氣了。想到他就在身邊,我開始會心跳加速。


    ──簡直不值一提。


    多麽膚淺的心意。


    彼此連一句話都沒有講過,麵對螢幕另一端的男生,「因為見識了一些他克服傷痛的事跡」、「因為距離有點近」……就在我心裏點燃了這樣的感情,要跟貫徹一輩子的心意相比,實在是不值一提。


    這跟感冒類似。突然出現發燒症狀,靜養過後立刻就會退燒。不過如此而已。


    可是在熱情發作的期間──我變得無論如何都想跟他親近。


    所以我起了「盡早讓自己失望」的念頭。


    『橙花,有個案子讓我有一滴~~滴在意耶……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介入其中?其實最近有個叫丸末晴的男生,他的粉絲在鬧糾紛──』


    我會接受亦為朋友的學生會長之托,就是出於這樣的私情。


    對方是隻有透過螢幕認識的男生。既然如此,現實與想像肯定有落差。光從聽來的風評判斷,可以知道他相當輕浮,那我應該很快就會失望。正經古板的我絕對跟這種人合不來。所以不要緊的,趕快得知現實,多把腦袋用在其他事情上一定比較好。


    然而──


    『不過,我覺得最厲害的是身邊有那麽強的人,讓你受到了挫折,你卻還能爬起來努力。』


    我卻受到了更深的吸引。


    ……大家都肯用「有為有守」、「好人」這些詞來誇獎我。


    可是我也有想要任性的時候,我也有覺得什麽事都無所謂的時候。


    我克製住那樣的想法,努力到了現在。


    「因為我付出了努力,才能成為『有為有守又是個好人的惠須川橙花』」。


    但是沒有人肯誇獎我做的努力,連發現的人都沒有。


    正因如此……我才感到困擾。


    之前我都不曉得努力後得到他人稱許,居然會如此讓人欣喜,如此打動內心──


    簡直不值一提。


    沒被別人注意的細節受到誇獎居然讓我更加迷戀對方,實在是太老套了。老套得不值一提。


    沒錯,不值一提,「我非得這麽認定」。


    畢竟我是被期待能保持中立才成為粉絲團團長。因此,我這樣的情愫對任何人都沒有益處。


    但是──


    『沒錯。你哥強得離譜,可是你也相當有作為,當領袖又能替大家著想,人好到簡直讓我吃驚的地步。』


    他的為人遠比我想像的和善──


    『我最清楚自己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人啦。』


    遠比我想像的謙虛──


    原本以為他個性不正經,他卻沒有對女生伸出狼爪,行事馬虎的程度也可以說是不拘小節。本來覺得彼此合不來,其實也沒有那種事,反而一下子就變得要好。


    明明是不值一提的戀情,我卻──


    預料外的感情始終動搖著我的心。


    不過我絲毫沒有告白的意思,因為我連競爭的舞台都沒有站上去。


    『小晴!』


    『小末!』


    『末晴哥哥!』


    在他周圍的女生全都美麗、聰明而有魅力,我到底是比不上她們。何況她們三個都從小時候就跟他有命中注定的邂逅,之後就一直專情於他。


    對我而言,「愛戀」或「愛情」就是「經由切磋琢磨、相互理解才抱持於心,一輩子都會仰慕、尊敬對方而不變的情念」。「這三個人儼然體現了我的理想」。


    更重要的是,她們三個都有意冒著風險對那個男生表達好感。


    我不敢表達好感。我害怕。她們卻毫不迷惘地邁進。


    那麽,我自己又如何?


    不值一提的戀情。沒有命運性,也沒有堪稱專情的歲月累積,更沒有意願冒著風險表達好感。這樣要跟她們比,本身就是件失禮的事。


    我打算絕口不提自己的這份感情,直到衝淡消退為止。因為這是講了也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的情愫。


    這時候,教室的燈亮了。


    「咦,這不是惠須川同學嗎?」


    「──!」


    我嚇得往後一跳。


    別看我這樣,保持沉著冷靜可是我的長項。然而,現在我的腦袋卻亂成了一團。


    我待在丸同學的座位,所以他會來這裏並非不可能的事……但是我待在這個座位,難道不會被看出端倪嗎……?


    想到這裏,我就無法保持平常心。


    「你、你、你怎麽會來……!」


    「沒有啦~~我被喬治學長帶去動畫研看了他推薦的動畫,結果我說很有趣,學長就借了原作輕小說給我。但是書包裝不下,我才想到有超商購物袋一直放在置物櫃,就回來拿了。」


    丸同學背在肩上的書包裏確實裝了滿出來的輕小說。


    「惠須川同學,你怎麽會在我的座位?」


    「啊……原、原來這是你的座位嗎!我從走廊上看過來,發現這裏好像髒了一片,才覺得好奇。」


    「咦,真的假的?」


    「沒、沒有,仔細一看並沒有髒!」


    「那就好。不過還真巧耶,我很少這種時間待在教室,你卻剛好在我的座位。」


    「是、是是是、是啊。」


    臉好燙。以往我根本沒有這樣的經驗。


    奇怪。我有一段時期是那麽熱衷於劍道,對心靈方麵的管控也具有自信──現在卻語無倫次到了丟人的地步。


    丸同學在放了各種東西的自用置物櫃翻找,挖到超商購物袋之後,就從書包裏拿出輕小說放進袋子裏。


    「……惠須川同學,總覺得你跟平時不一樣耶。」


    「啥?我、我跟往常一樣啊!」


    丸同學默默地望著我的臉。


    明明對望在劍道是稀鬆平常的事,我的心跳卻輕易地加速了。


    「不對耶,我還是覺得有差別。」


    「沒、沒有那種事!」


    「既、既然你這麽堅持,倒也無所謂啦……」


    丸同學氣勢輸我,就爽快地退讓了。


    「惠須川同學,你正要回家吧?」


    「是、是啊,怎麽樣?」


    「天色已經暗了,反正我們回家都要到車站,我送你吧。會讓你困擾嗎?」


    被他這麽問──我不可能拒絕得掉。


    「我、我明白了。到車站這段路就一起走吧。」


    「好。」


    於是我們並肩離開學校。


    ……不行,我的心正在浮動。


    我自覺到自己跟平時不同。


    不知道為什麽,樹木、道路、路燈的亮光看起來都好耀眼。


    (惠須川橙花,你這蠢貨!對這種不值一提的戀情慌亂些什麽──)


    光是像這樣訓斥自己並設法保持冷靜,就讓我費盡心力。


    「其實惠須川同學,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找我?」


    「對。」


    「商量」一詞讓我努力想保持的冷靜瞬間被拋到腦後。雖然我拚命裝作麵無表情,心裏卻高興得臉頰不禁頻頻抽動。


    「為什麽要找我?是誌田她們處理不了的事情嗎?」


    明明很高興,但堅持要表現公正的強迫觀念讓我刻意提到了自己想回避的名字。


    「對啊,找你商量才合適。」


    「是關於粉絲團的事嗎?」


    「嗯,是啊。」


    我提振精神點了頭。


    「我明白了,要商量的內容是?」


    「我在想……有沒有什麽好辦法可以讓粉絲團解散。」


    「!」


    我訝異得愣住了。


    誌田她們會想解散粉絲團是當然的,但我沒想到丸同學會開口要求。


    「這、這是為什麽?」


    「我先聲明,並不是你做得不好,也不是因為我討厭粉絲團裏的那些女生。隻是該怎麽說呢,我覺得粉絲團這樣的團體還是跟我的性子不合。」


    有股寒意竄過我的背脊。


    『從小晴的個性來想,他差不多該覺得粉絲團這種組織本身跟自己是合不來的……沒想到雙方關係打得這麽好……』


    約一小時前,誌田所說的話。


    完全被她料中了……不知道是出於青梅竹馬所累積的相處時間……或者出於誌田本身的優秀能力……


    無論是前者或後者,我都被誌田震懾了。


    「自從粉絲團成立以後,我一不注意就會毛毛躁躁的。最近冷靜下來試著回顧以後,我發現自己有許多地方要反省。」


    「反省是好事,畢竟你有得意忘形的舉動是事實。」


    「呃!果然你也覺得嗎?」


    「當然了。不過,既然所謂的『粉絲團』成立了,就算程度上有所差別,會讓人有得意的想法也無可厚非。」


    「唉,所以嘍,我覺得自己在行事上要老實一點才可以。」


    「老實?你並沒有對粉絲團的女生伸出狼爪吧?」


    「不過,我還是覺得自己對粉絲團那些女生嘻皮笑臉的話,觀感不可能會好吧──在小黑她們看來。」


    「…………」


    我的內心感到一陣刺痛。


    當我無話可回時,丸同學又繼續說下去。


    「我是個傻瓜,因為對自己沒有自信,就不太能了解女生的心思,也不懂他人對我的好感。可是小黑至少有向我好好表達本身的心意,小白和小桃也有表明對我的好感。當我聽到有人想替她們三個成立粉絲團時,心裏是有點疙瘩的。考慮到這一點,我覺得她們三個也會對我有粉絲團這點產生疙瘩吧,所以我想讓粉絲團解散。當然我並不是討厭粉絲團的女生或怎樣,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有個圓滿的收場,即使以後在走廊碰到也能像朋友一樣聊聊天最好……」


    這樣啊,原來丸同學與其說「遲鈍」,不如說是缺乏身為男性的自信。


    他應該是遇到便宜自己的好事就會暫且擱到一旁的那種類型。要說以結果來看那就是「遲鈍」,自然也無可反駁,不過他並沒有遲鈍到別人對自己表示好感,也還是渾然不覺或置之不理的地步。


    話雖如此,他也沒有敏銳到能夠察覺我的好感──


    我停下腳步,大大地歎了口氣。


    「受不了,居然會聽你提出『解散』兩字,真的嚇到我了。」


    「會、會嗎?」


    「會。還有,我也明白你來找我商量的理由了。畢竟隻要我開口要求粉絲團解散,事情姑且就結束了。」


    「另外,我希望可以不要向小黑、小白、小桃三人透露就將這件事擺平。應該說,我希望不依靠她們三個就把事情解決,藉此展現出對她們的一點誠意。」


    「那算不算誠意倒不好說……」


    「果、果然是這樣嗎?」


    「唉,不過我會酌情處理。」


    誌田、可知、桃阪三個人在丸同學心中果然有特殊的地位。這一點無庸置疑。


    而且我並沒有膽量與骨氣由此刻踏入其中,這也是事實。


    讓我覺得舒服的心動感,以及讓我怡然自得的對話。


    沒膽量的我隻能就此滿足,這是我必須有自覺的吧。


    仰頭向天。有滿天的星鬥。


    我將淡淡的情意送向星空彼端,然後閉上眼睛。


    「──我明白了。我答應協助你。」


    眼睛睜開時,我已經做出決斷。


    「以朋友的立場,懂嗎?」


    我會以朋友的身分跟他相處。


    ……恐怕從千年以前就有「男女之間友情是否能成立」這樣的問題存在,而且解答至今仍未出現。


    我的想法是「答案因人而異」。男女間有友情成立的狀況,也有無法成立的狀況。


    那麽我的狀況又如何?以往我都沒有定出答案,不過,我敢在當下作答。


    『男女之間友情能夠成立』──這便是我的答案。


    因為對連候補女友都當不成的我來說,這是最理想的著落。


    「真的嗎!感謝!」


    丸同學露出無邪的笑容。


    光是如此,理應被我封存的心意就躁動起來。


    但這是我自己決定好的。替這份情愫加上蓋子以後,我逞強說道:


    「不過你來求我──代價可是很高的喔。」


    「你明明說要以朋友的身分幫我,卻還要收錢嗎!」


    「我沒有說代價是錢吧。還有,你對待朋友一樣得有誠意。」


    「咦~~具體來說呢?」


    「我要先想想。放心吧,我不會強人所難。」


    「不過,反正你可以信賴,好吧。」


    誌田、可知、桃阪在他口中是小黑、小白、小桃。


    但是他叫我惠須川同學。


    相較於那三個人,我跟丸同學的距離……果然比較遠。


    我聳了聳肩,並且切換心情。


    「那麽,關於具體的解散手續……我需要一點策略。要我明天就宣布粉絲團解散也是可以,但毫無對策的話應該會引起不平。比方我托辭太忙而卸下團長之職好了,但是團裏像現在這麽穩定,可能就會拱其他人當團長繼續活動。即使解散了也得不到理解,或許還有人會失控過來跟你接觸。」


    「對喔,說得也是……」


    「要我扮黑臉也可以喔。隻要我用高壓的態度表示:『因為團裏有太多讓人看不下去的行為,我決定離開團長的位子!』『不準粉絲團繼續活動!』『大家都要跟丸同學保持距離!』她們多少還是會聽話才對。」


    「不不不,那樣做不行吧!為什麽是被我添麻煩的你要去犯眾怒!要犯眾怒的話,也是我去才對!這絕對要分清楚吧!」


    受不了,明明動不動就得意忘形,卻隻有這種時候擺一副男子漢的臉……真是讓人困擾。


    「我明白了。不然剛才的方案算最後手段,假如你有好點子就告訴我。」


    「唔、嗯~~……好點子是嗎……真難想耶……」


    誌田她們也沒有想出好點子,要丸同學當場想出來應該有困難。


    「唉,或許早點行動是比較好,不過這件事又沒有截止日。我們試著想看看吧。」


    「是啊,我明白了。我也會試著思考。」


    讓事情結束吧。


    不值一提的戀情,局外者的愚蠢愛慕,都會隨著這次合作完畢而消失。


    向前進是覺悟,放棄也一樣是覺悟。


    既然沒有自信前進,就隻能選另一邊而已。


    可是──


    「掰嘍,惠須川同學。」


    「嗯。」


    抵達車站,彼此將分開的時候,丸同學揮了揮手轉過身。下個瞬間,他的神色已經跟在學校時不同,那恐怕是他麵對家人的臉孔。


    目睹他表情的轉變,我心裏湧現莫名的懊悔。


    (他不曾用那種表情對著我。在誌田麵前肯定就是那張臉──)


    我發現自己開始有這樣的思緒,因而甩了甩頭。


    我有了放棄的覺悟。


    可是──


    即使有覺悟,我仍不確定自己是否能達成。


    *


    我跟惠須川同學商量過後,就一直在思考能讓粉絲團和平解散的「好點子」。


    可以的話,我不希望讓任何人留下不愉快。


    假如要承受傷害,由我承受就好。


    這樣的難題有方法解決嗎……?


    我躺在床上,望著手機的通訊錄。


    憑我的腦袋似乎連好點子的頭緒都想不出來。既然如此,我該不該放下自尊,找個想得出辦法的人商量呢?


    不過黑羽、白草、真理愛要先剔除。我希望不靠她們三個就將事情解決。


    哲彥的話……以商量對象來說是首選,不過那家夥會提的都屬於即使能解決問題,還是會造成其他問題的歪主意。找那家夥商量就當成最後手段吧。


    繪裏小姐嘛……好講話的她其實是個吃過很多苦的人,可靠的地方在於她可以吭都不吭一聲就熬過難關。由於繪裏小姐是真理愛的姊姊,真理愛至今都是用什麽形式維持跟粉絲團的關係,她可能都看在眼裏。可是突然找繪裏小姐商量好像會造成困擾耶,我無論如何都會顧慮這一點。


    總一郎先生……他簡直是前所未見的聖人,雖然關係親近,可是要把大企業的老板拖來趟這種渾水還是有顧忌。


    找玲菜……免談!她肯定會把我商量的事情當成材料,一直掛在嘴邊嘲弄我!明明是學妹還這麽囂張!


    真難找耶──當我想得頭都歪了的時候,就在通訊錄上發現了某個名字。


    對喔。我怎麽就忘了還有這個「私底下最仰賴的人物」呢?


    事不宜遲,我立刻打了電話給這名人物。


    於是電話立刻接通了。


    『啪……喀啦喀啦……匡啷──!』


    手機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


    欸,怎麽搞的啊……?


    我戰戰兢兢地問對方。


    「喂、喂……?你沒事吧,朱音?」


    『我、我沒事,晴哥!怎麽了,這、這麽晚打來?』


    「沒什麽啦,我想稍微借用你的智慧。現在講電話方便嗎?」


    『!晴哥,你等我一下。』


    朱音剛放下手機,似乎就忙起了什麽。


    聽得見嘰嘰嘰的聲響。那是麥克筆的運筆聲……朱音在寫字……?接著她跑到走廊……弄斷膠帶的聲音……所以是在貼字條?然後又回到房裏鎖上門……再回來跟我通話。


    『讓你久等了,晴哥。沒問題了。』


    「朱音,你剛才是在貼字條?」


    『你、你怎麽曉得!』


    「聽聲音。」


    『原來如此……收音比我想的還清楚……值得參考。』


    朱音從頭到尾都是認真的。


    『所以,晴哥,我準備就緒了。要講多久都可以,我一定會提供好主意的,盡管說吧。』


    沒錯,朱音隻是拙於溝通,有時候難免表錯情或會錯意,心地卻是非常正直光明。她不會吝惜為他人發揮自己洋溢的才華,是個善良的女孩。


    「那麽,這件事說來話長,麻煩你聽一聽。」


    我從自己有了粉絲團開始說起。


    朱音始終都認真聽著,然後──彷佛要回應我的期待,她傳授了能解決一切的計策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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