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體諒我,群青」事件讓私立穗積野高中的學生受到了極大震撼。隔天事情便傳遍全校學生耳裏,每個人聊的一律是這個話題。


    ──然而……


    實際上,話題大半不是圍繞在「末晴與哲彥熱戀」的內容。


    「那個姓丸的臭小子一直都對誌田同學她們癡迷,哪有可能跟甲斐熱戀啊。」


    「哎,想也知道嘛。那家夥有了粉絲團就得意起來啦。聽說粉絲團裏還發生糾紛,我看他是為了把事情擺平才演的吧。」


    「八成是那樣~~」


    連交情普通的同學,大多都理所當然地「體諒」到這一層了。


    因此末晴粉絲團裏的女生幾乎都正確理解了末晴行動背後的意義。


    「原來,末晴寶貝苦惱到被迫那麽做啊……」


    「雖然我是末晴學長的粉絲,但就是身為粉絲才不希望他為難……」


    「丸末晴總受的發展在腦裏比較有戲,或許該趁現在收手……」


    「末x哲的配對出乎意料,卻讓我入坑了!感謝!」


    如末晴所願,大家都有「體諒到他的難處」,當下卻陷入了「正因為可以體諒才導致沒有人跟末晴講明」的狀態。


    隻不過,也有一小部分的人信以為真。那些大多是跟末晴或哲彥毫無交集的同學。


    「咦~~發生過那種事情啊~~!」


    「我啊,當時都看見了。雖然也有說法認為他們兩個是親假的,不過肯定搞錯了。那明明就是『深情一吻』。」


    「哦~~我看影片沒感受到那種氣氛耶,原來是那樣~~」


    即使彼此認識,當然還是有人把謠言照單全收。


    「喂,那波!跟姓丸的一起吃過飯以後,感覺他人也不壞嘛!彼此都在談高門檻的戀愛,以後就互相打氣吧!」


    「嗬,你說得對……小熊。」


    「hahaha,兩位學弟真單純。在下倒不討厭你們這種憨直的為人。」


    「體諒我,群青」事件便這樣猛然傳開,並且在大家的善意與顧慮之下,全然沒有流傳至外界就迅速平息了。


    *


    穗積野高中回歸平穩的某天放學後。


    我剛踏進社辦,便發現群青同盟的成員已經在座位上等著了。


    「你遲到嘍,末晴。」


    「抱歉,哲彥,我拿書還給喬治學長才耽擱到的。」


    「小晴,原來你不知不覺中已經跟那個學長混熟了啊……」


    黑羽摸了摸四葉草發飾,然後聳起肩膀。


    但是語氣裏並沒有責備的調調。黑羽不會認為跟人打交道是負麵的事情。她肯定是覺得我明明跟對方發生過衝突,卻還可以混得這麽熟,才感到傻眼而已吧。


    「要說的話,末晴哥哥跟小熊學長還有那波學長也一樣混熟了。」


    真理愛用手指卷了卷從肩頭流瀉而下的波浪卷發,並且噘起嘴巴。


    看來真理愛抱持的想法是「跟喬治學長混熟無所謂」,「但是跟黑羽及白草的非官方粉絲團團長小熊和那波混熟就讓人不是滋味了」。


    「明明之前關係那麽差耶……男生有些地方就是這麽莫名其妙。」


    「我難得跟你們有同感。」


    白草對我投以冷冷的眼神。令人畏懼,同時也令人覺得美麗的眼神。


    連拉近彼此距離,開始習慣跟白草相處的我,有時候被這種眼神直直盯過來還是會變得畏縮。這種酷勁應該是她在學校裏被奉為高嶺之花的主因吧。


    我姑且打了圓場。


    「之前小熊和那波請客吃飯時,我跟他們閑聊過。那兩個人確實熱血到有點煩啦,為人倒還不錯耶。雖然對待小黑與小白的態度近乎性變態就是了。」


    「小晴,問題就在你說的『近乎性變態』。」


    嗯,也是啦,的確。


    白草好像認為有必要舉出更具體的例子。她朝玲菜瞥了一眼。


    「小末,比方說……對了,假如坐旁邊的淺黃學妹把你脫掉的襯衫拿來聞,還說出『吸吸嗅嗅』之類的詞,你會做何感想?」


    ……原來如此。這似乎就是純真的白草所能想到的「近乎性變態的行為」。


    「欸,可知學姊──」


    被牽扯進離譜例子的玲菜無言以對。


    我默默望向玲菜。


    馬尾與尖尖的犬齒。外表開朗而留有稚氣,上圍卻豐滿得任誰都會忍不住多注意。


    我在腦裏想像出玲菜吸吸嗅嗅的畫麵,然後做了結論。


    「──感覺不壞耶。」


    「大大,什麽叫『感覺不壞耶』!」


    我被人從背後踹了。由於玲菜一手還拿著攝影機,似乎就用了腳。她應該是將力道放得很輕,我隻覺得被人隨口吐了槽,並不會痛。


    「大大到底多變態啊!你就是這樣才會被學妹看扁喲!」


    「我試著冷靜聽了你的意見──嗯,像這樣被你臭罵也不錯。不,我反而開始覺得對味了。欸,哲彥,你不這麽覺得嗎?」


    站在白板前的哲彥把筆射過來,命中了我的頭。


    「早說過別向我尋求認同了,傻瓜晴。」


    「下次再出現一樣的發言,我就要控訴大大性騷擾喲。」


    唉~~你們依舊這麽要好,都一個鼻孔出氣。


    我無奈地將事情敷衍過去,然後找了個空座位。


    群青同盟裏並沒有固定的座位。


    因此我來到坐門口附近的白草身旁就座。


    「那麽,所有人都到齊了,現在要來討論群青同盟的下一項企劃嘍。」


    哲彥拍了拍白板要大家注意。玲菜則用攝影機將到齊的成員臉孔都拍了一遍。


    (……這套流程也實在駕輕就熟了耶。)


    當我如此心想時,白草就將身子湊了過來。


    白草的長長黑色秀發掠過眼前,芬芳的香氣挑逗鼻腔深處,讓我心跳加速。


    「小末,這是不是表示甲斐同學的情緒差不多已經平穩下來了?」


    「難得聽你關心哲彥耶……因為你還是會怕嗎?」


    「嗯,沒錯。那固然也是原因……」


    白草將音量進一步放低。


    「其實,是芽衣子對他有點介意。」


    峰芽衣子。體型稍有福態的同班同學,據說是白草唯一朋友的溫和女生。


    不過──原來如此。白草本身對哲彥沒興趣,但是因為她的朋友感到介意,才會用那種委婉的說法嗎?


    「峰會介意?她跟哲彥有交流嗎?」


    「我想是沒有……不過,照她的個性來看,感覺隻是在介意甲斐同學會對班上造成負麵影響。畢竟她似乎希望盡可能低調探聽這件事。」


    原來如此,峰的顧慮並非無法理解。


    哲彥有段時期發出的耍狠氣息曾經使班上氣氛惡劣,凶到平常會在教室吃午餐的一些人都跑去學生餐廳避難了。


    不過,現在到底是平息下來了。因為大家都怕哲彥,幾乎也沒有人敢直接過來嗆我。


    即使如此,哲彥仍然像一顆不知道何時會惹事的未爆彈,性情敦厚的峰會透過白草這個朋友來向我打聽,感覺是合情合理。


    「總之,不要向他提起『體諒我,群青』事件應該就沒事。」


    「也對呢。」


    目前,連在群青同盟裏也有「不能談這個話題」的沉默共識。畢竟女成員全都了解背後的隱情,我也希望淡忘這個話題,所以要冷處理倒是無妨。


    順帶一提,哲彥完全沒有針對這次的事情責備我。他應該是判斷照現況而言,不去自揭瘡疤應該最妥當。


    倘若哲彥在教室胡亂向我發飆,坦白講──「會引起疑心」。


    進一步來說──就是會更加「引人體諒」。


    哲彥肯定是因為這樣,才決定將「體諒我,群青」當成沒發生過。


    「話說坐那邊的,我希望你們別在會議中打情罵俏。」


    哲彥帶著沒好氣的眼神提醒,在牆際則有玲菜將鏡頭固定並且連連點頭讚同。


    我忍不住反駁:


    「我、我們才沒有打情罵俏!」


    「對、對嘛!你這是刻意刁難!」


    「哦~~……」


    黑羽這句「哦~~」太恐怖了……簡直讓人懷疑她是不是繼承到魔王的力量……


    「好了好了!你們可別鬥嘴!有事情非得在今天談妥才行!」


    黑羽歎了口氣,並且爽快地帶回正題。


    「哲彥同學,所以你又接到什麽委托了嗎?」


    黑羽平時的思緒切換之快與貼心實在幫了大忙。


    盡管黑羽的外表像小動物,討論時卻能保持冷靜,在可愛中還散發出知性。這應該是因為她身為長女,在姊妹之間主持公道的經驗夠久。


    「對,說到這件事,這次我接到的委托大致上可以分成以末晴、真理愛為主的演員路線,還有偶像表演的路線。」


    「咦,還要走偶像表演的路線?我才不要。」


    黑羽蹙起眉頭。


    白草似乎也一樣排斥,因此閉上眼睛,從全身釋出予以拒絕的氣場。


    「投票沒過就不會答應業主啦,所以你們放心。從委托數來看,坦白說那種路線是占得最多的。」


    「同盟接到的偶像表演委托,都是些什麽樣的內容?」


    我有點難想像,便試著深入問了一句。


    「像是協同地下偶像參加表演活動,或者握手會之類。另外也有接到商業性質的委托,比如在建商樣品屋或購物中心舉辦的活動表演。」


    「啊~~原來如此。」


    該怎麽說,因為我們都是學生,演出費低廉又還算有名氣,也許那些業主就覺得很好利用。找同盟跟地下偶像一起表演,單純就是看上真理愛或白草的知名度吧。


    「我絕對不接那種表演。門都沒有。」


    「人家並無否定工作內容的意思,卻不得不說以現況來想,幾乎感覺不到答應下來有什麽好處呢。」


    白草、真理愛也都反對。哎,這是當然了。


    「還有對群青同盟全體成員的委托,來自wetuber或vtuber的合作案都為數可觀。畢竟之前跟其他社團的對決企劃得到了不錯的評價,有很多委托是希望跟我們進行對決。哎,這類委托隨時可接,我認為可以視業主及內容慢慢嚐試,你們同意嗎?」


    「敢問你提到的業主及內容,是由誰根據何種基準來挑選的?」


    白草的戒心應該是來自對哲彥的不信任吧。


    「要說的話就是我啊。」


    「令人擔憂呢。我可不想跟一些怪人有牽扯,或者被迫玩看不慣的花樣。」


    白草的針砭有道理。我就跟著幫腔吧。


    「我也跟小白持相同意見。比電玩遊戲的話倒是隨時都可以,不過突然叫我們參加大胃王比賽就頭痛了。」


    假如要玩一些出賣身體的花樣,我實在不能讓女成員上場。話雖如此,哲彥八成會靠著好本事加好口才遁辭吧。


    既然如此,可以想見之後就是有事都讓我扛的套路。我不想吃那一套,才有意先聲明此路不通。


    「哎,可以啊。我也覺得挑企劃麻煩。往後我會把接到的委托都列成清單,然後,再根據清單跟大家討論,挑選有希望的備案。接著才投票決定接不接,行嗎?」


    「嗯,不錯。」


    排斥心最強的白草一旦點頭,幾乎就形同定案了。黑羽和真理愛也沒有提出異議。


    「那我們從下次開始照辦。玲菜,你能幫忙列清單嗎?」


    「郵件與網路聯係本來就是我在管理,沒問題喲。」


    「……抱歉讓你多費工夫,淺黃學妹。」


    「不會不會,誰教阿哲學長就是這種人,可知學姊當然要擔心嘛。」


    哲彥狠狠地瞪了玲菜。


    「這話是什麽意思,玲菜?」


    「沒別的意思,就跟字麵上一樣~~阿哲學長最好反省平時的言行喲。」


    哲彥不爽歸不爽,卻沒有反駁。


    「那麽哲彥,有哪些工作主要是想委托我跟真理愛演戲的?」


    「有連續劇及舞台劇的委托。這是從專業角度委托你們,並非針對群青同盟。不過呢,就我瀏覽過的項目來看,都沒有主角級角色。哎,沒有加入經紀公司就等於沒人幫忙行銷,除非有業主特別來指名,否則要拿到主角級角色應該有困難。」


    「嗯~~說得也是~~」


    我的本能不禁想要爭取好角色,然而求得太多應該會誤事。


    「我是覺得啦,這樣對你們兩個倒沒什麽不好吧?畢竟要是接下主角級的角色,會連上學都不能正常到校喔。你們都打定了『讀高中的期間要過符合高中生身分的生活』對吧?」


    「我懂啊。至少我認為可以維持現狀到畢業。」


    「人家也一樣。至少目前是如此。」


    真理愛帶著嚴肅的表情點了頭──然而她那麽做,從輕柔秀發盈湧而出的嬌憐氣場就相當驚人,因此給人的印象是可愛感甚於嚴肅感。


    「要主演的話,大可等到高中畢業後。人家覺得目前這種生活的學問深了一萬倍,在將來更有機會學以致用。」


    「哦~~你還是這麽有自信呢,真理愛。」


    「因為人家說的都是事實。」


    「話雖如此──」


    哲彥將話鋒一轉。


    「談到這方麵,即使想登上大舞台有困難,我是覺得末晴和真理愛多少要有在人前演戲的機會比較好啦,免得直覺生鏽。那應該叫舞台上的直覺嗎?」


    「學長這麽說──並沒有錯呢。」


    哲彥依然懂得抓準重點提出吸引人的主意。多虧如此,連真理愛都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舞台上的直覺確實存在──至少我這麽認為。比方踢足球要是久久沒有跟人比賽,想跟上腳步就得花時間。正式上場有其特別的空氣與緊張感,能磨練的話當然是多磨練比較好。


    「聽你的口氣,是不是有什麽企劃想提出來?」


    「喔,不愧是誌田,你真懂。」


    哲彥彈響手指,用黑筆在白板上寫了起來。


    「所以嘍,這次我想推出的企劃是──『在大學校慶演話劇』。」


    「哦~~話劇啊~~」


    這麽說來,我跟哲彥原本是規劃要在校慶演話劇的。因為白草提出了利用告白祭的企劃,結果就改掉了。


    「等等,已經十一月了喔!如果是大學校慶,一般都會在十一月中旬舉辦吧?」


    白草從旁插話了。


    「是啊。正式上場大約在十天過後。」


    「準備期間太短了!有許多諸如角色分配的事項要決定,還有腳本與大道具──」


    正如白草所說。


    演話劇一般會希望有幾個月,最短也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來籌措與練習。


    何況在演藝界,從正式上場一周前就閉關於劇場排練是理所當然的。


    考慮到這些,假如我們從現在要從零起步,即使每天都翹課花一整天練習與籌措,算起來還是趕不上。


    「可知,等一下。那部分的問題幾乎都解決了,而且當中還有隱情。」


    「……隱情?」


    「我依序跟你們說明。玲菜,幫忙把東西發下去。」


    「了解。」


    哲彥用下巴指示掌鏡的玲菜,玲菜就將擱在手邊的小冊子發給我們所有人。


    「這次的委托,是由慶旺大學的廣告研究會與話劇社『茶船』聯名發出的委托。」


    「哦~~原來你說的大學校慶,是指慶旺大學啊。」


    「沒錯。」


    我噘起了嘴巴。


    「想也知道嘛,慶旺大學不就是那所有錢有長相有腦袋的人在念的學校嗎?聽說阿部某某學長就考上了那裏~~難道說,我們還要去給那種在人生中過得應有盡有的現充當肥料嗎~~?」


    「我不討厭你那種別扭的性子,但隻有這項委托是恰好合適的。認命當工作看待吧。」


    「嘖,被你這麽說,我還能反駁什麽~~」


    黑羽舉起手。


    「啊,哲彥同學,我可以說句話嗎?」


    「怎麽樣,誌田?」


    「這個企劃,還沒有表決通過就是了,但我是以此為大前提在發言喔。」


    「嗯?你想說什麽?」


    「去年,我跟朋友去過這間學校的校慶,卻受到了廣告研究會的那些人搭訕騷擾。老實說,我不太想跟他們有牽扯。」


    「!」


    黑羽大概是想起了當時的事情,因而擺著一副苦瓜臉。


    對喔,去年黑羽有提過,她去參觀校慶卻碰到許多人搭訕而吃了苦頭……原來她去的是慶旺大學嗎……


    嗯~~聽了這件事以後,感覺還真複雜耶~~~~即使知道黑羽沒被對方怎麽樣,我心裏還是有疙瘩耶~~~~


    「啊~~……」


    哲彥難得露出了苦惱的模樣。


    「……我知道了。我會跟對方講好條件,禁止向同盟的成員搭訕、詢問聯絡帳號及各種騷擾行為,並且把這當成接受委托的大前提。那我們可以繼續討論嗎?」


    「那樣的話,可以是可以……」


    白草和真理愛聽說有這種事,應該都產生了厭惡感。


    她們板起了臉孔各自表示:


    「希望你跟他們說清楚,敢毀約的話最好要有心理準備。」


    「說得對,那是人家答應委托的最低條件。」


    被女成員們耳提麵命,哲彥安撫起來也很費力。


    「我明白。這件事我會向對方明確要求,所以拜托讓我繼續說下去。」


    女成員們總算是心服口服。


    哲彥清了清嗓,改換心情開始對我們說明:


    「原本的企劃是由話劇社團『茶船』發起,在他們的畢業生中有一個這陣子演連續劇變有名的女演員叫『nodoka』,社團就想邀請她上台表演。據說一開始是打算請她表演脫口秀,對方卻表示:『自己到底是個女演員,恕難接受脫口秀的委托。但如果是演戲就可以配合。』」


    這樣啊──真理愛應了一聲並嘀咕:


    「人家沒有跟nodoka小姐直接交談過,但她是一位公認有熱忱且態度誠懇的職業人士,感覺在社會的人氣也可以說是扶搖直上。」


    「然後,為了盡可能減少nodoka小姐的負擔,社團那邊就挑了表演時間短,還是在她擔任代表時下筆完成腳本的《人魚公主》這出戲。」


    原來如此,既然是自己以前寫的腳本,內容總還記得大概吧,再說人魚公主也不是多長的故事,負擔應該並不大。


    我問了哲彥。


    「你說表演時間短,到底是多久?」


    「聽對方說是三十分鍾。」


    一般提到話劇,正式的戲碼會演兩小時左右,即使較短也有九十分鍾。那確實滿短的。


    「然後呢,明明nodoka小姐要表演,怎麽又來委托我們?」


    「nodoka小姐好像病倒了。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但必須靜養一個月。所以就得急著找人代演了,可是期程這麽倉促,很難找到有名氣的人答應接棒。」


    「啊~~」


    生病是嗎……真可憐。降板也是不得已吧。


    白草語帶歎息地說:


    「原來當中有這層因素。既然本來就定好戲碼了,大小道具都已經備妥,音響設備等等也不會有問題。所以你才說十天內可以上場。」


    「對。要雕琢角色當然還是有其難處,不過呢,對方就是看上末晴與真理愛的名氣與話題性才來委托的。哎,期間這麽短,感覺盡力而為就好。」


    對方看上的是我們,這話聽了有點欣慰耶。表示以往的演技得到了認同。


    但是隻看上名氣與話題性的話,沒必要隻找我們兩個人。


    「喂,哲彥,這次委托,找的隻有我和真理愛嗎?」


    「唔~~『最低條件』是『要有你們兩個人登台表演』。」


    ……他的用詞依舊在賣關子耶。


    真理愛確認:


    「這表示哲彥學長、黑羽學姊和白草學姊也可能會視情況登台。」


    「具體來講,我是希望讓誌田與可知嚐試演戲。不過,你們兩個都沒有演戲的經驗吧?」


    黑羽怯生生地說:


    「我在小學時演過一次話劇,記得算是公主的角色吧?但老實說,我覺得自己幫不上忙。」


    「我則是在之前的音樂宣傳片第一次演戲。」


    「嗯,我想也是。那要是這個案子表決通過,你們就先試著參加排練,再決定是否要以演員的身分上台,可以嗎?」


    「也對。」


    「我明白了。」


    哲彥拍了拍發下來的資料。


    「要進入總結嘍。話劇社邀請了身為校友的女演員。難得找到有名的校友回來參加校慶,他們希望曝光度更高,所以就商請廣告研究會給予協助,加強宣傳力道,而且也在大學裏登記到規模最大的舞台了。然而──」


    把話打住的哲彥刻意聳聳肩。這是他常有的習慣。


    「那名女演員卻突然生病而無法登台表演,所以我們才接到了委托。末晴與真理愛有名氣,也有話題性。考慮到期程如此緊迫,恐怕找不到比我們更理想的接棒人選了。所以我覺得對方會盡可能替我們設想,比如誌田剛才提到的條件,應該就會被嚴格遵守。」


    「……確實沒錯,既然碰到那種狀況的話。」


    黑羽表達過她的擔憂,但聽過內情以後似乎對這件事積極了一點。


    「我覺得好就好在這是短期的企劃,所以對課業影響不大吧。」


    真理愛立刻附和哲彥的意見。


    「還有,剛才哲彥學長提到了『免得舞台上的直覺生鏽』,人家覺得這一點也不容忽視。末晴哥哥,你說對不對?」


    「是啊。畢竟在群青同盟的表演都很短,又幾乎沒有台詞互動。」


    廣告、音樂宣傳片、《child king》的真實版結局──每段表演都隻有幾分鍾。因為我才剛複出演藝界,有角色能演就相當感激了,卻也覺得自己差不多該挑戰較有劇情性的演出……這亦屬事實。


    「人家也覺得這個機會很寶貴呢。要在十天內練習到能在人前表演是很辛苦,但若當成給自己的課題,也不失為一種選擇。既然是大學的校慶,並非職業級舞台的環境也有輕鬆之處。」


    「說得對。」


    白草嘀咕了一句。


    「或許,我是第一次看小末演話劇呢。」


    哦,從發言判斷,白草已經傾向願意接下企劃的那一方了。


    由於白草表示有興趣,我起了點賣弄的興致。


    「我啊,原本是劇團的一分子,出道前反而是以演話劇為主喔。雖然當時的畫麵我想一般是不會流通到外界啦。」


    哼哼──我試著炫耀自己的經曆。


    白草亮起了眼睛問:


    「這樣啊,說得也對。上舞台表演的感覺跟站在攝影機前是不是有差異呢?」


    「當然完全不同,表演的方式自然也要跟著改變才可以。演話劇不是會將動作誇大,或者在出現長串台詞時到處走動嗎?在攝影機前那麽做就會顯得很刻意。」


    「哦~~小末好厲害!」


    「哎呀~~沒那回事啦~~」


    糟糕,被白草用粉絲般的眼神凝望,感覺好開心!


    誰教白草原本就是我憧憬的對象,還是一位作家!


    被這樣的女生大力稱讚,我不禁笑逐顏開──


    「末晴哥哥……賣弄對演員來說屬於一般常識的知識,藉此博取女性粉絲的好感,這樣的行為恐怕值得非議喔……」


    「唔──」


    真理愛搬出了大道理,我便決定乖乖閉嘴。


    「閑聊到此打住吧。關於這個案子,今天就是回覆對方的期限。因為時間很緊迫,要是無法指望我們這邊,對方似乎還得立刻找別人。」


    「那就來投票吧。看大家的臉色,感覺結論差不多已經出來了。」


    黑羽一提議,所有人都陸續點了頭。


    投票就此開始。


    ………………


    …………


    ……


    「……最後一票也是○。○有五票,全體通過這項表決。」


    啪啪啪啪──社辦裏響起徒具形式的掌聲。


    這次活動會以我和真理愛為主嗎……


    「真期待耶,小桃!」


    「是啊,人家跟末晴哥哥的搭檔終於複活了!這樣就所向無敵嘍!」


    真理愛對我回以滿麵的笑容。


    雖然這個女生平時大多帶著笑容,卻有類似演戲成癮的症狀,所以要在這種工作相關的場合看起來才會笑得比較真情流露。


    形容她「笑得真情流露」或許怪怪的,然而我常會疑惑她的笑容「是不是裝出來的」。


    那並不是壞事。態度一向親切和氣的人,難免會有陪笑臉的成分在其中。那是為了讓自己跟他人處得圓滑才掛在臉上的善意笑容,反而可以稱作優點吧。


    真理愛正是如此。笑口常開可以給人良好的觀感,也容易親近。


    不過那樣的人也會有弱點,那就是「擅於隱藏自己的想法過了頭,旁人便察覺不到其真正心聲」。即使心裏頭其實正在痛苦,外表也有可能看不出來。剛才我會形容真理愛「笑得真情流露」,就是因為感受到她平時不太會顯露的真正心聲。


    「……小桃學妹,我能說句話嗎?」


    「學姊想說什麽呢?」


    麵對黑羽的問題,真理愛俏皮地偏了頭。


    「嗯~~我有種說不上來的直覺。」


    「是嗎?」


    「這次的企劃,你裝得平靜無事,感覺卻很賣力在幫忙推動。我剛才就用手機查了一下。」


    「查什麽呢?」


    「小桃學妹跟nodoka小姐演出連續劇的情報。」


    「那又怎麽了嗎?」


    「……小桃學妹,你跟nodoka小姐合演過,對不對?」


    社辦裏的氣溫好像突然下降了。


    「咦?那就表示……?」


    白草困惑了。


    坦白說,我也沒料到會演變成這樣,腦袋的思路跟不上她們。


    「小桃學妹,剛才你好像提到『人家沒有跟nodoka小姐直接交談過』……是我聽錯了嗎?」


    原來如此,我聽出玄機了。換句話說,黑羽認為「真理愛明明跟nodoka小姐有接觸,卻想裝成毫無接觸就偷偷讓企劃通過」,才會提出質疑。


    該怎麽說呢……厲害耶。


    假如這是真的,若無其事地說謊讓企劃通過的真理愛,還有察覺其中蹊蹺的黑羽都很厲害。


    黑羽發出的冷冷氣息讓社辦涼透了。


    空氣隨之凍結,社辦彷佛突然變成了雪山。


    盡管處境有如待在暴風雪當中,真理愛仍嫣然一笑,微微偏過頭說道:


    「人家跟她演出的集數不一樣啊。」


    「以前我聽小晴說過,戲拍完開慶功宴時,都會邀請參與的全體演員到場耶。」


    「……也是有那種情形呢。」


    「按照我的推測,小桃學妹是不是受了nodoka小姐之托,要讓群青同盟接下這項委托呢?從小桃學妹的立場來想,有演員方麵的工作就可以跟小晴多互動,所以也樂得答應對方,然後就跟哲彥同學一搭一唱,讓這個企劃通過了……我有說錯嗎?」


    「學姊怎麽會這麽說呢。」


    真理愛顧左右而言他。


    原本蹙眉守候著話題進展的白草在這時狠狠地瞪了真理愛。


    「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我就在想事情未免太湊巧了!」


    受到兩人指責,真理愛也實在推諉不了。她隻能低下頭,保持默默不語。


    「你倒是說些話啊,小桃學妹!」


    現場出現短暫的沉默。


    於是在下個瞬間──


    「嗬嗬,嗬嗬嗬嗬──」


    「「「「!」」」」


    真理愛發出了陰險的笑聲。


    有別於平時的氣息,讓所有人都噤聲觀望起事情的演變。


    真理愛緩緩起身,然後背對著我們,隻將臉斜斜地轉過來,還露出邪惡的表情說:


    「學姊可真是名偵探呢──沒錯,人家正是凶手……!」


    「…………?」


    我歪過頭。


    奇怪,什麽時候變成在演懸疑劇了?


    「末晴哥哥,你看到了嗎!人家精湛的演技!你覺不覺得人家也能演懸疑或推理的戲碼?」


    「嗯,我有看到,你演得不錯──話說,我們本來在討論什麽?」


    「小晴!不要被她的氣勢騙了!我在說的是小桃學妹暗中使了手段,想讓這次企劃通過!」


    啊,對喔。


    真理愛的演技太過震撼,讓我把話題都拋到腦後了。


    「你很有一手,名偵探黑諾瓦爾。」


    「亂掰什麽西洋名字!」


    「咦!照這樣的話,我的名字會變得像某咖啡廳的菜單項目耶,你們別鬧了!」


    啊,客美○咖啡的冰與火原名就是白諾瓦爾。那個我很喜歡。


    「請放心,白草學姊,輕易上當的你連華生都無法勝任,頂多隻能飾演發牢騷之後首先遇害的千金小姐a。」


    「你真的是不知好歹──」


    「停停停!」


    我一插嘴打斷,真理愛立刻就躲到我的背後。


    「小末,你讓開!」


    「你們冷靜一點啦!」


    「呸~~」


    真理愛仍躲在我背後,還吐舌做了鬼臉。


    我仿照摔角的鐵爪功掐住了真理愛的臉頰。


    「……喂,小桃,你就別火上加油了。」


    真理愛的臉比想像中小,臉頰則比我想的還要柔軟。


    我對此感到動搖,可是這時候給她好臉色的話隻會舊戲重演。我狠下心繼續在手掌施壓。


    然而──


    「呀啊,討厭啦,末晴哥哥。擺那麽恐怖的臉色,可惜了一張帥臉。」


    「你依然不打算道歉耶!」


    真理愛什麽時候學到這種厚臉皮的功夫啊!欸,以前你是不信任他人的吧!


    哲彥歎了氣。


    「那今天的會就開到這裏。之後我會立刻寄出答應委托的郵件,等晚上拿到劇本的文件檔再轉發給大家。末晴和真理愛要演的角色應該已經確定了,所以麻煩你們早一步開始對戲。」


    「了解。」


    「人家明白了。」


    「啊,還有──」


    哲彥著實把話講得像是無關緊要。


    「我從某個管道接到了消息,說是真理愛的父母或許會來跟她相見。麻煩大家都要幫忙因應這件事。」


    重要的情報被他隨口道來,我一瞬間無法完全理解。


    「慢著……咦?你在說什麽……?喂,哲彥……」


    我不明所以地脫口回話。白草則是冷靜問道:


    「你怎麽會提到桃阪學妹的父母?事情的問題有這麽嚴重?雖然我隻稍微耳聞過,她是跟姊姊兩個人同住,而且當中有複雜的家庭背景。」


    從表情看來,成員當中最不清楚狀況的恐怕是白草。


    我當然全都曉得,黑羽則是因為以前我提過好幾次真理愛的事,所以都還記得吧。萬事包辦的玲菜擁有獨自的情報網,可以視為她也多少知情。


    或許正因為如此,反而隻有白草一下子就反應過來。


    「小桃,你打算怎麽辦?要說出來嗎?」


    我詢問真理愛,她便做了深呼吸,然後緩緩地睜大眼睛。


    「畢竟各位學長姊對人家相當照顧,還是由我親口簡述狀況吧。」


    真理愛說完前言後,做了以下的說明。


    「我父母的為人相當有問題,假如姊姊沒有在國中畢業的同時帶著我從家中逃離,別說進演藝界,我可能早就橫死街頭了。」


    「在我成名以後,父母曾一度跑到經紀公司索求金錢。」


    「那次是多虧當時的經紀公司老板妮娜赫迪反應機靈,掌握到對方恐嚇的證據,靠著經紀公司施壓才讓他們變得安分。」


    「離開經紀公司之際,我曾交涉過轉讓證據的事宜,瞬老板卻表示:『東西弄丟了,無法立刻拿出來,會試著找一找。』那八成是騙人的。」


    「因此我從以前就隱約設想過父母有可能會來找我。』


    由於當中也混了沒聽過的情報,我試著向真理愛確認:


    「小桃,原來你的父母……有去過經紀公司啊。」


    「對。那是末晴哥哥形同退隱後發生的事。因為人家的知名度竄升,就是在那個時期。」


    真理愛表現得雲淡風輕,反而是我的火氣都上來了。


    畢竟,這件事太令人不爽了吧。


    在家裏施暴,逼得兩個女兒逃家,結果女兒出了名就跑來討錢?


    真理愛的父母到底渣到什麽地步?我就直說吧,這等人渣可不好找。我甚至想好好說教一頓,叫他們用下半生贖罪。


    可是──真理愛卻像已熄滅的火一樣心冷。


    「喂,哲彥!為什麽他們『事到如今』又冒出來!如果是因為小桃離開經紀公司才找上門,還可以更早出現吧!」


    「……我猜啦,是那個臭老板在衡量要趁什麽時機打出這張牌。」


    「時機?他有什麽企圖啊?」


    「目前隻能算是臆測,我就先不說了。然而真理愛的父母有了行動是無庸置疑,所以──」


    哲彥朝群青同盟的成員望了一圈。


    「得靠我們保護真理愛。具體而言,我認為應該由同盟成員陪她上下學。你們覺得如何?」


    ……原來如此。


    萬一真理愛的父母來了,學校都有我們幾個在,家裏則有她姊姊繪裏小姐在,所以最需要提防的就是上下學。


    「哲彥學長,謝謝你的好意。」


    真理愛深深低下頭,是可以看出良好教養的優美行禮。


    「可是我不能給大家添那麽多麻煩。請容我婉拒學長的提議。」


    「小桃!」


    我無法不感到憤怒。


    「你會變得不信任人就是父母害的吧?那樣的人要來對你不利耶!你依靠我們就好了啊!」


    「……終究隻是『或許要對我不利』吧?」


    哲彥拐彎抹角地駁斥真理愛的歪理。


    「你說的『或許』無比接近於『已經有行動了』。」


    「那麽就假設他們已經有行動好了。可是末晴哥哥,人家已經十六歲了喔,並不是隻會發抖的小孩了,是連結婚都不成問題的年紀。應付給他人造成困擾的父母,也是身為兒女的職責。末晴哥哥認為我是會輸給父母的那種人嗎?」


    「呃……我倒不這麽認為……」


    真理愛一路撐過演藝界大風大浪的膽識及狡黠,都非常厲害。要對付一般人,應該可以輕易將其玩弄於股掌間。


    不過──


    「對方到底不好惹。我擔心你。」


    「我也讚同小晴的看法。」


    看來黑羽跟我一樣,聽了這件事以後也氣不過真理愛的父母。


    她毅然幫忙補強了我的意見。


    「小桃學妹確實精明,但我稍微聽了他們的事跡,就覺得小桃學妹的父母是很危險的。問題不在於作弄人與否……基本上,我所感受到的氣息是……『隻要跟他們有所牽扯就虧大了』。」


    不愧是黑羽,形容得很巧妙。


    沒錯,真理愛的父母差勁到不能牽扯上的地步。無論真理愛再怎麽懂事,我覺得都不能讓她獨自去麵對。


    「我也有同感。對方太惡質了,應該要有人隨時陪在你身邊,一發生狀況就能立即協助。」


    白草的語氣流露出一股無法壓抑的憤怒。


    「桃阪學妹,容我不客氣地直說,關於你父母這件事,光聽就讓人心情惡劣到了極點。說真的……豈有此理……我甚至在想,要不要拜托爹地幫忙安排幾名保鑣呢……」


    「不不不,白草學姊!不用那麽費事!」


    白草更進一步的提議讓真理愛露出為難的臉色。


    我本身倒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然而真理愛不希望將事情鬧大,或許是因為她意識到這件事屬於家醜。


    「那你至少要接受我們的協助才對。」


    「呃,白草學姊……感謝你這麽為人家說話,不過人家自己也能應付……」


    「感謝的話就該接納我提的主意。」


    「可是……」


    堅決不讓步的白草以及想設法推辭的真理愛。


    介入兩者之間的人則是玲菜。


    「桃仔,希望你能接受我們的協助喲。」


    「玲菜同學……」


    對真理愛來說,玲菜的定位跟群青同盟的其他成員不太一樣。


    玲菜在群青同盟裏是唯一跟真理愛同年級、同班的人。彼此最有對等的立場,關係也融洽。


    被玲菜這麽勸說,真理愛似乎也受了滿大的動搖。


    當我思索該怎麽補上臨門一腳時,黑羽嘀咕了。


    「哲彥同學,你確定有這件事?」


    「確定。雖然掌握不到何時會來找真理愛,但是她的父母肯定有了動作。」


    「那就這麽辦吧,小桃學妹。」


    黑羽直直地望向真理愛。


    「──上下學,由小晴陪著你一起行動。這樣有問題嗎?」


    老實講,我內心是有這樣的念頭。


    不過「由黑羽說出口就完全在意料之外了」。


    「等等,誌田同學!你在說些什麽!」


    白草發出訝異之詞。


    「你有什麽不懂的嗎?跟字麵上的意思一樣啊。」


    「可是──」


    「跟小桃學妹最要好的是小晴,所以與其由我們陪伴,小桃學妹也會覺得這樣比較自在吧。再說小晴是男生,我認為在發生狀況時會比我們靠得住。」


    「或、或許是這樣沒錯……」


    「還有這次企劃是以演員身分參加的小晴與小桃學妹為重,之後由他們兩個進行討論或排練的情況也會變多吧?既然不管怎樣都需要待在一起,我倒覺得趁上下學時段完事比較有效率。」


    黑羽的邏輯非常能讓人信服。


    ──假如她跟我之間並沒有「青梅女友」這層關係。


    黑羽願意對我明說「她喜歡我」,私底下還跟我有了名為「青梅女友」這種接近情侶的關係。從黑羽的立場來想,自然會排斥我跟真理愛每天一起上下學才對。


    所以我偷偷跟她耳語。


    「小黑……這樣好嗎?」


    「……我就是覺得可以才提議的啊。」


    「是、是喔?」


    「對呀。你要為她盡一份力。」


    「……這樣啊。謝啦。」


    我感謝黑羽對這次的事有所理解。


    彼此是情侶的話,就算有隱情,也斷無可能答應讓男友跟其他異性一起上下學吧。即使因為「青梅女友」無權製止,內心當然還是會感到不愉快。黑羽肯像這次這樣主動提議,簡直是有違情理。


    但是,實在感激她有這份心。


    我聽到真理愛的父母要來勒索,就靜不住了。


    萬一真理愛因為父母來找她而變得像以前那樣眼神黯然──光是想像就讓我背脊發冷。


    非得設法保護真理愛才行。所以我本來是打著就算黑羽反對,也要陪在真理愛身邊給予協助的主意──不愧是黑羽,我以這樣的青梅竹馬為傲。


    「所以說……你覺得我的提議如何,小桃學妹?」


    真理愛應該也對這項提議感到驚訝吧。


    她狐疑地觀察黑羽的模樣,不久就嘀咕了一句。


    「學姊同意的話,人家固然是欣然接受──」


    「你有什麽意見嗎?」


    「……沒有。感覺上,這樣就欠了學姊一次恩情。」


    「不用介意啊,我隻是感到同情才會開口協助。你願意當成恩情的話,我當然也很慶幸。」


    黑羽淡然說著這些話,使我摸不透她的情緒。


    我認為黑羽是真的在擔心,又覺得好像有什麽深謀遠慮的心思。真理愛掛懷的大概也是這一點。


    「──我明白了。感謝學姊。」


    結果真理愛接受提議了。換句話說,這表示上下學都會由我陪伴。


    我鬆了口氣捂捂胸。這樣即使發生狀況,我也能從旁給予助力。


    黑羽補充說道:


    「不過我們姑且定個期限好嗎?比方說……對了,小晴陪你一起上下學隻到話劇演完為止。假如到時候小桃學妹的父母都沒有來找她,隻讓小晴扛起重擔也是不好,所以大家要就這件事再討論一次,你覺得怎麽樣?」


    「嗯,誌田這套做法算妥當吧。」


    哲彥表示讚同,對此便沒有人反駁了。


    當天的會議就這樣宣告結束。


    *


    開完會以後,黑羽看著末晴陪真理愛離開了學校。


    於是當她自己也準備回家時,就被人叫住了。


    「誌田同學,我有點事情想請教耶。」


    白草雙手扠腰,瞪了過來。


    黑羽想無視對方,直接回家,感覺卻擺脫不掉。


    黑羽聳了聳肩。


    「……隻要你不介意利用到車站的這段路程談。」


    「我明白。我先去牽腳踏車,麻煩你等我。」


    白草趕著離開以後,立刻就騎著腳踏車出現了。


    兩個人便這樣並肩走出學校。


    「剛才那件事,你是懷著什麽想法?」


    「哪件事?」


    她們倆邊走邊談。


    「別裝蒜。我是指你叫小末陪桃阪學妹上下學那件事。」


    「誰教小桃學妹碰上了大麻煩,我們得幫她才可以。」


    「是啊,你這話真為學妹著想呢。若非出自你口中,我就會坦然聽進心裏……但你並不是那種人吧?」


    「過分,我明明就是真心那麽想的。」


    「不然我換個說法。你的提議的確是在替學妹著想,然而『你並不會隻因為如此就說出那些話吧』?」


    黑羽歎了氣。


    白草是有她遜炮的地方,但腦袋並不差。


    「可知同學,之前粉絲團那件事,你在心裏是怎麽整理的?」


    「何謂整理?」


    「比如說,反省自己采取的行動。」


    (插圖006)


    白草稍作思索,然後開了口。


    「我後悔讓小末犧牲到那種地步。一直到現在,我都會思考有沒有更理想的辦法。不過小末割舍了粉絲團,還願意以我們為重,我當然是欣慰不已。」


    「……哎,我在心情上有跟你接近的部分,但事情會演變成那樣,我倒認為是我們三個人聯手所致。」


    白草停下了腳步。她在抓著腳踏車手把的手上使勁,並且凝視黑羽的背影。


    「什麽意思?」


    黑羽同樣停下腳步,回過頭。


    「你回想看看,我們聯手以後有哪件事是順利的?」


    「……沒有。在澀穀跟蹤時,結果也跟粉絲團的女生們變熟,還被甲斐同學巧妙利用……」


    「沒錯,『組成聯合戰線導致我們失去了積極性』。你不覺得正是因為我們了解彼此的行動力與構思能力,才難免會有流於觀望或者期待別人出手的情形嗎?所謂的多頭馬車就是像這樣吧。假如我們三個各自去對付粉絲團,我想事情大概會更快解決。」


    黑羽咬牙切齒。


    是的,聯手未必就有好結果。粉絲團一事正是這樣的模式。


    假如要斷定輸贏,她們三個都失敗了,到最後還落得相當於和局的低水準之爭。


    (不過,正因如此,這次我不會犯那樣的失誤──)


    黑羽緊緊握住手。


    「或許是你說的那樣沒錯……但是那跟這次桃阪學妹的事情有什麽關係?」


    「換句話說,我會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做,可知同學你不如也照自己的喜好行事吧?就這麽簡單。這次,我打算以學姊身分盡量幫助小桃學妹。當然,即使小桃學妹跟小晴拉近距離,我也沒有打算去妨礙他們。」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白草訝異地叫出聲音。


    黑羽對旁人的視線感到介意,白草卻隻是猛眨眼。


    「欸,這算啥?我所認識的誌田同學會這樣?騙人的吧?你有臉說這種話?該不會是吃錯藥了吧?還是你又失憶了?」


    「可知同學,既然你身為小說家,我希望你能多想一想措詞……」


    「咦,可是,誰教你……」


    「總之我的方針就是如此。可知同學,請你隨意吧。啊,不過有小桃學妹以外的人胡亂勾引小晴的話,我就會毫不客氣地阻擾。你當然也算在內,麻煩先記住這一點。」


    黑羽淡然告知,白草卻好像混亂不已。


    「咦?特殊待遇僅限於桃阪學妹嗎……?在你眼中,到底看到了什麽……?」


    「告訴你的話就等於聯手了。」


    她跟白草是情敵,並沒有道理要托出一切。


    黑羽徑自先走了起來。


    「欸,你等等!」


    白草急忙追上去。


    「這樣不像你的作風!你有什麽打算!」


    「我說過,我會以學姊的身分幫助學妹──」


    「那樣太可疑了啦!」


    「可知同學,不然你想怎麽做?要攪局嗎?」


    在受到質疑以前,白草對於自己該怎麽做似乎並未拿定主意。


    她垂下目光,慢慢把話擠出來。


    「這、這個嘛……畢竟桃阪學妹的家庭環境太令人同情……我希望盡可能出力幫助她……」


    「是嗎?那不就好了?」


    「我就是覺得你這樣的態度太可疑了嘛!」


    逼問的白草,以及若無其事的黑羽。


    兩人的對話在鬥嘴間並無進展,抵達車站以後就這麽分開了。


    *


    我在吃完晚餐洗過澡以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就發現哲彥寄來劇本的文件檔了。


    「啊,這上麵寫的是nodoka小姐的本名吧。」


    劇本封麵有「原作:漢斯克裏斯汀安徒生」、「腳本:上出和佳【話劇社茶船】」這樣的文字。


    「仔細想想,以童話為基底還滿稀奇的耶。」


    大學話劇偏好演出原創的戲碼……我是這麽認為。因為大學不同於高中,根本沒有顧問,可以任意做決策。


    相對地,水準落差幅度很明顯,從高中社團的衍伸到半職業水準都有。不時會出現才華洋溢的人在大學成立劇團,結果廣受歡迎,因而帶全體成員直接轉型為職業劇團的案例也不在少數。


    當我想先掌握整出戲的內容而瀏覽劇本時,真理愛打了電話過來。


    『末晴哥哥,你看過劇本了嗎?』


    「嗯,我正好剛開始讀。照之前說好的,我們來對台詞吧。」


    『好的。』


    開完會以後,我聽從大家的決定,送真理愛到家。那時候,我們談到了劇本寄到後是否要一起對台詞,我就答應了。


    如字麵所示,對台詞就是拿著劇本互相念台詞。


    重點應該在於「要實際念出聲音」。


    對台詞有許多種方式,比如由導演負責讀舞台提示,或者一開始念台詞先不融入情緒,各有其用意及喜好所在。


    哎,既然這次隻有我跟真理愛,彼此已經定好角色──由我念王子的台詞,真理愛則是念人魚公主的台詞,其他角色就先隨意分配了。


    「你等我一下。」


    我將手機切換成擴音模式,再操作筆記型電腦,試著翻了幾次劇本。


    「好,ok。你準備得怎樣?」


    『人家這裏也沒問題。那就開始吧。』


    於是我和真理愛開始對台詞了。


    ……


    …………


    ………………


    【人魚公主 茶船版】


    人魚公主在某天目睹了船上俊美的王子,因而對他懷有情意。


    然而當天夜晚,暴風雨襲擊船隻,使得王子被拋到了海裏。


    人魚公主急忙相救,卻無法帶身為人類的王子進入海中。因此她將王子帶到岸邊。


    為了幫助失去意識的王子,人魚公主去尋找幫手,就找到了修道院。接著她引導在那裏的一名少女,讓對方發現王子。


    人魚公主確認少女救了王子,便放心地從現場離去。


    回到海底的人魚公主逐漸對王子情深意濃。


    人魚公主受父母囑咐:『與種族有別的人類不會修成正果,隻會落得不幸而已。』還被禁止與王子相見。可是她怎麽也無法忘記王子,煩惱到最後就去拜訪了遭到避忌的海之魔女住處。


    在那裏,魔女告知人魚公主:


    『你若肯用美麗的嗓音交換,我就給你能將尾巴變成人類雙腳的魔藥。不過你要是無法貫徹對王子的愛意,就會化為泡沫消失在海中。』


    雖然代價沉重,愛上王子的人魚公主卻將魔女給的魔藥一飲而盡。


    喝完魔藥導致劇痛來襲,昏迷在海岸邊的人魚公主被王子發現。那時候她的尾巴已變成人類的雙腿。


    人魚公主恢複意識,卻發不出聲音。


    同情人魚公主的王子帶她到宮殿,並且予以照料。


    能跟王子一起在宮殿生活讓人魚公主慶幸,但是在得知某項事實後,她感到愕然。


    王子認定修道院的少女是「救命恩人」,還對她懷有情意。


    (明明救王子一命的是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然而得到人類雙腳的代價是喪失聲音,因此人魚公主無法說明。人魚不使用文字,所以她也沒辦法以文章表達。


    人魚公主陷入苦惱,王子卻以為她是因為發不出聲音才心情鬱結,就帶著她四處走訪。


    雙方變得越親近,人魚公主的情意越是深刻。


    於此之際,人魚公主從侍女那裏聽到王子對自己好的理由。


    『王子大人年幼時失去了一位王妹,那位王妹長得就跟你一模一樣。』


    人魚公主得知王子親近自己是來自相當於家人的感情,因而大受打擊。而且因為她與王子過從甚密,就能聽到王子訴說的苦衷。


    『與鄰國公主成親之事已經說定了。明明我愛的是修道院的那名少女,但是她身為修道院之人,根本就不能結婚吧……』


    命運實在諷刺。


    跟王子談成親事的鄰國公主,正是修道院的少女。公主隻是為了學習教養才進入修道院。


    起初王子曾思考能否設法回絕親事,得知意中人正是成親對象後便樂於接納這樁婚姻,進而決意迎娶公主為妃。


    人魚公主對這樣的事實感到絕望。


    沒有跟王子修成正果,卻也無法回到海中的人魚公主成天在海邊哀歎,她的姊姊便出現在她麵前,還遞上從海之魔女那裏要來的短劍。


    『淋到王子濺出的鮮血便能回歸人魚之身。』


    據說海之魔女是這麽告訴她的。


    人魚公主從姊姊那裏收下了短劍,並且茫然望著那柄利刃,做出一項決斷。


    當晚,人魚公主潛入了王子的寢室。


    王子一臉安穩地沉睡著。


    人魚公主就朝這樣的王子舉起了短劍。


    可是──


    王子在睡夢中喚了意中人,也就是公主的名字。


    人魚公主因而回神。


    她將短劍丟棄到遠方浪濤中,然後直接投身入海。


    人魚公主身軀化為泡沫。


    人魚公主無法毀掉所愛王子的幸福,才選擇一死。


    在王子與公主舉辦婚禮那天,轉生為風之精靈的人魚公主送上了泡泡給予祝福。


    王子目睹那種不可思議的現象,便忽然想起不知不覺中消失蹤影的人魚公主。


    當王子將心裏的落寞告訴公主,公主就安慰他:『往後有我陪伴著你。』


    ………………


    …………


    ……


    「令人哀傷的故事。」


    原本我就知道劇情概要,可是重新讀過以後覺得別有意境。


    我最先起的念頭是人魚公主太可憐了。


    話雖如此,錯並不在王子或公主。他們隻是不曉得人魚公主的真相。


    不過人魚公主就可憐了。


    這部腳本著重於人魚公主原本便相當深刻的「悲戀」那一麵──將設定改編以後,感覺即使在現代也很容易理解。


    『……末晴哥哥,人魚公主是個「一直看著意中人思慕其他人,痛苦到最後仍沒有回報的故事」呢。』


    我覺得理解人魚公主的方式有許多種就是了,原來真理愛是這麽去體會的啊。


    「跟你以往演過的角色有點不同呢。」


    真理愛在連續劇《理想妹妹》裏演了個機靈而完美無缺的妹妹。那比平時的她乖巧許多,不過在機靈的部分是有相通之處。此外,真理愛在《child king》裏飾演的則是開朗活潑的少女股市操盤手。


    至今真理愛被要求的都是「可愛」、「聰明」、「一丁點刁鑽」。


    「可愛」應該算每部作品都會要求的吧。


    然而人魚公主不太有「聰明」和「一丁點刁鑽」的要素。倒不如說,這個角色反而要演得讓觀眾急著希望她處事更聰明刁鑽點。


    『……說得也是。不過──』


    真理愛以清澈的嗓音細語:


    『這個角色很容易讓人家投入感情,值得一演呢。』


    「是嗎?我倒覺得跟你的形象差了不少。」


    『真是的,末晴哥哥,那麽說會不會有失禮貌?人家也有哥哥不曉得的一麵喔。』


    真理愛鬧脾氣歸鬧脾氣,口吻裏卻帶了一絲成熟韻味──我不由得心跳加速。


    「這、這樣啊。是我不好。」


    『?好的,哥哥能理解就不要緊。』


    真理愛有時候會露出意外的一麵,所以才恐怖。


    不過,那總是在她本人並無盤算的時候。感覺真理愛要靠自然本色才會得到她平時刻意想要的效果。


    ……說起來挺符合真理愛的風格。


    「喔,哲彥補了一封郵件過來,說是周六要找我們所有人到大學碰頭。」


    『……是的,人家也確認過了。這樣的話,我們趁現在先列出到時候想跟演出人員請教的問題吧。』


    「也是。」


    我拿了自動鉛筆,開始尋找劇本中讓人介意的段落。


    『啊,對了,末晴哥哥。』


    「什麽事?」


    『下次你要不要來我們家聚餐?』


    「可以是可以……就我跟你兩個人嗎?」


    跟真理愛獨處倒不是不行,但我們屬於正值青春的年紀,要到對方家作客就有點難為情……應該說,我心裏會有抗拒感。


    以真理愛的情況來想,有可能在飯菜裏摻安眠藥,等我一回神已經被她用手銬套住雙手……


    『末晴哥哥,請你覺悟嘍……接下來人家要對你為所欲為了……』


    到最後似乎會演變成這種局麵──


    嗯?那樣是不是也ok……?


    不對,還是不ok啦!


    『嗬嗬嗬,末晴哥哥,意識到跟人家獨處會讓你心慌慌對不對?我可以理解。』


    「你那樣說並不算多理解喔。」


    『請放心。人家內心已經準備好了。』


    「依舊不聽我講話耶……」


    『順帶一提,這次邀你吃飯是姊姊提的主意。』


    「哦,繪裏小姐啊……」


    那個既美又可愛,個性還大而化之,外加愛喝酒的散漫型姊姊,我超愛。


    『姊姊本身好像是因為上次去了衝繩旅行,想禮尚往來,但是邀所有人吃飯的話,準備與協調起來也不容易,就先找交情最深的末晴哥哥嘍。感覺哥哥平常飲食都營養不均衡嘛。』


    「那真是感激不盡……其實我幾乎都是吃冷凍食品或調理包,蔬菜的話頂多偶爾喝個果菜汁而已。」


    『對吧?這次演話劇的期間,上下學都要讓末晴哥哥陪著人家,請這頓飯也是為了致上造成負擔的歉意……不可以嗎?』


    推掉飯局也不好意思,再說有繪裏小姐在,氣氛就不至於變調,我想應該沒問題。


    『那你覺得約在周日怎麽樣?請在傍晚六點左右來我們家。』


    「ok。」


    『難得來一趟,要是把劇本也帶著,我們兩個或許還可以對戲。』


    「也是。」


    跟真理愛商量事情好快。我們就是這麽理解彼此,應該說想法合拍吧,用互補長短來形容這種關係不曉得貼不貼切。


    換成黑羽的話──雖然我們知道彼此的脾氣,可是扯到演藝界的事就難免不對盤。比如要討論演員在技術層麵的各種細節、煩惱、微妙的人際關係……在這些方麵,即使我可以從黑羽那裏獲得客觀的建議或鼓勵,要她從本質上理解仍是強人所難。當然,關於飲食也一樣。


    換成白草的話──我認為我們是互相信任的,但以性格來講有滿多地方完全相反。白草既拘謹又不會示弱,反觀我就是粗枝大葉還毫無自尊心的那一型。盡管我們倆也會從對方身上發現自己欠缺的特質而受到吸引,要是在某個環節走偏了,想修複關係或許將是大工程。


    (這樣思量以後,「跟我最合得來的大概是真理愛」耶……)


    歲數是我年長一歲,雖然對方稱呼我為「末晴哥哥」,但彼此同樣屬於演員又互相尊敬,我認為這是可以砥礪求上進的相處關係。


    相較於粗枝大葉的我,真理愛就像個精明懂事的妹妹,在烹飪之類的家事方麵也能確實幫到我。她提供的助力亦有巧妙之處,遠勝過白草。基本上,說到我跟白草之間的關係,「由我在白草快要變遜炮時給予協助」,似乎會比「由白草來協助我」更順利。


    此外,有別於全心全意協助我的黑羽,真理愛有時候會鬧脾氣加自暴自棄,進而換成我來協助鼓勵她。形勢上不至於淪為單方麵的施與受,這也是讓我覺得真理愛或許跟我合得來的部分。


    『人家跟末晴哥哥可是最佳拍檔!』


    之前真理愛說過這句話。


    試著列舉出這些容易相處的地方,讓我重新體會到真理愛確實是個好搭檔。


    『啊,時間差不多了呢。那麽末晴哥哥,明天見!』


    「好,明天見嘍。」


    電話掛斷。


    我離開書桌,躺到床上。


    「我以前就覺得小桃有才華,沒想到她居然能發展到這一步……」


    過去她曾讓我傷透腦筋,問題兒童的印象非常深刻。


    但現在真理愛遠比形同退隱的我更有名,也更受歡迎。老實說……我內心甚至對她有過近似嫉妒的情緒。


    何況她會烹飪,態度和善可親,還懂得打掃與關心──


    (奇怪,她是不是無可挑剔啊……?)


    忽然冒出這種想法的我甩了甩頭。


    「不不不不不,我在想什麽!好了,睡覺吧!就這麽辦!再說明天早上我還得去接小桃上學!」


    我朝著半空吐出搪塞味十足的話,然後關了燈。


    當天,我夢到了六年前的真理愛朝我抱過來,而在我背著她的期間,她的年紀逐漸有所增長,回神後就成了現在的模樣,莫名其妙的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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