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遙遠的小小島國


    血緣翻弄著命運


    在麵積占了人界大部分的大陸西南方,有一個名為「倭國」的島國。當地的文化、風俗、生活習慣與語言,全都跟大陸本身有很大的差異,是個非常獨特的國家。


    雖然這個國家被稱為「倭國」,但其實這個島並不是單一的國家。島上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國家,為了爭奪這個島嶼的統治權,始終處於戰爭狀態。但是,如果從大陸民眾的角度來看,在倭國所發生的戰爭,充其量也不過隻是一個小小島國發生的內亂而已。


    *


    麵臨島嶼東部的海岸,倭國最大的城市!!海藍。


    在這個城市裏,距離港口最遠的低矮山丘上,有一座名為「昴後神社」的建築物。


    小小的拍手聲在神社之中響了起來。


    少女雙手合十,閉上眼睛,一心一意地向神明祈禱。


    這位少女名叫那那美,是卯後神社神主(※神社擁有者〕的女兒。她的身上穿著與眾不同的巫女服。


    而她正在祈禱的事情,則是希望巫女的繼承儀式能圓滿成功。


    以代代相傳的方式傳承下來的昴後神社巫女,必須要經過神明的認可才能擔任。因此,要成為巫女的人都必須前往鎮外的某個洞窟,並且在那裏進行受神認可的儀式。


    然而,那那美先前已經失敗過兩次了。第一次是在路上碰到落雷,第二次則是在洞窟中碰到落石。這樣的狀況不知隻是單純的偶然,還是神明拒絕她的證據,亦或是跟前麵兩種可能性完全無關的狀況。幸運的是,雖然這兩件事情都在那那美的眼前發生,但第一次她隻不過是受了點擦傷,第二次也隻是因而嚇昏了而已。


    「美那代,請妳保佑我。」


    那那美在最後如此低語著,接著便抬起了頭。


    她抬頭看著大殿,緩緩地深呼吸。


    神社境內靜悄悄的。


    那那美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轉過身去背向大殿,邁開步伐。


    有名男性站在鳥居(※代表神域的入口,類似中國廟宇的牌坊)旁邊。他的腰問插著刀,穿著簡便的和服。應該是旅行的劍士吧。


    那那美在與男性擦肩而過的時候,由於被他散發的氣息影響而緊張起來,因而稍微低下了頭。大概會被當成是禮貌性的問候吧。


    走出鳥居之後,在那那美的眼前出現了登上石階的神主身影。


    抬起頭來的神主看到那那美的眼神之後,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已經許完願了嗎?那那美。」


    「是的。接下來我就要準備去完成儀式了。」


    「這樣啊小心點喔,不要太勉強。」


    「沒問題的。」


    麵對擔心地看著自己的父親,那那美以笑容回應了他。


    「那麽,我要準備出發了。」


    那那美說完之後,便快步走下了石階。


    *


    經過漫無目標的漫長旅程,洶來到了海藍這個城市。


    在這個城市的附近,似乎正有他一直在尋找的魔鏡洞窟。


    洶走在街道上,四處打聽這裏有沒有知道魔鏡洞窟正確位置的人。


    !!看來,還是得前往酒店之類的地方嗎?


    洶無意問停在路口,環顧周遭。就在這時,他在參差並立的平房之間,看見山丘上的紅色鳥居。


    !!是神社?


    洶自然地邁開步伐,往鳥居的方向走了過去。


    雖然本來就不是對神明那麽虔誠,但在數年之前,洶已經變得完全不相信神明之類的事情了。話雖如此,但當他到達某個地方,並發現那裏有神社的話,他還是會前往參拜。這隻是他希望自己的願望能實現,因而會做的事情而已。


    爬上石階之後,首先映入洶眼簾之中的是一名少女的背影,她一直看著神社的正殿。站在那裏的她看來並不是在祈願,而像是正在做心理準備、同時下定決心的樣子。


    黑亮的直發隨著和緩的微風擺動著。


    由於厭受到難以接近的氣氛,洶停下了腳步。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少女深吸了一口氣,並且轉過身來。


    因此,洶再度邁出腳步,佇足在鳥居的旁邊。


    她是這個神社的巫女嗎?少女穿著顯然與一般人不同的獨特服裝。白淨的臉蛋看來十分純潔,沒有一絲陰影。


    擦肩而過時,少女有些怯生地點頭致意。洵也垂下視線,低下了頭。


    因為在意少女的一舉一動,洶隨即轉身看著她。


    隻見她低著頭不斷走著的背影。


    看來,在她的心裏應該有什麽事情,讓她很不好受吧。


    洶目送她逐漸遠去.當她的身影被石階遮蓋、再也看不到的同時,也把關於她的事情全都拋諸腦後。.


    洶在神明麵前雙手合十,就在這時突然戚覺到背後有人正在接近自己。前進的腳步聲非常微弱,就奸像是輕輕擦過石階一樣。


    就在洶把頭抬起的同時,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他拿起放在自己腳邊的包袱,接著便轉過身去。


    站在他身後的是一位中年男性,表情看起來十分和善。從他身上穿著的服裝來看,他要不是這裏的神主,就是跟這間神社有關的人吧。


    「您是否想許些什麽願望呢?」


    男性提出的問題有些唐突,這也讓洶微微皺眉。


    「啊、不,真的很抱歉。因為我都會對來到這裏的人這樣問。」


    男性臉上掛著詳和的笑容這麽說道,同時也低下了頭。


    「沒關係,這不礙事。但是,為何你會問這樣的事情呢?」


    洶輕輕搖了搖頭,同時回問那名男性。


    「您既然會來到我們這座神社,必然有什麽緣分。因此,我們也希望能對您有所幫助上


    「並非如此。我想問的是,為何你會出聲叫我呢?」


    「這個嘛,如果真要說起來應該是您祈願的模樣所致吧。」


    「祈願的模樣?」


    「是的。您祈願時,並非隻是一般旅客期望接下來能一路平安的戚覺。因此,我才會猜想在您的心中,是否有什麽極為煩惱的事情。」


    神主依然露出像是在關心他人的和藹笑容。


    「您是否想要祈願什麽樣的事情呢?啊,抱歉。如果您不想對其他人說的話,也不用勉強說出來。」


    一陣漫長的沉默。


    話語聲與振翅高飛的鳥兒鳴叫聲一起傳了出來。


    「是舍妹的幸福。」


    洶極其簡短的回答著。


    「為令妹祈願?」


    神主雙眼睜得大大的,有些意外地繼續問下去。


    「是的。我為此展開旅程,也因此來到此處。」


    洶在回答的同時,眺望著海藍的市區。


    有許多各式商家林立的熱鬧街道。在大道的盡頭可以看見一問很大的房子。海岸。有幾艘小船停泊的港口。


    這還真是一趟漫長的旅途.


    「那麽,您說的叼妹妹的幸福』是指什麽呢?」


    洶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凝重,同時看著神主。


    「啊,看來冒犯到您了.真是抱歉。」


    神主有些歉疚地笑了笑,低頭致歉。


    洶沒有回應,隻是栘開了視線。


    神主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兩人之間再度沉默了下來。


    起風了.在神社境內的樹木,枝葉被吹得沙沙作響。


    「你知道魔鏡洞窟這個地方嗎?」


    洶在枝葉聲歇時這麽問道.


    「什麽?」


    神主正抬頭看著枝葉被風吹得搖晃不已的大樹,聽到此言隨即一臉訝異地望著洵。


    「魔鏡洞窟。聽說它就在這個城市的附近。」


    「是的,的確如此。穿越北方的森林後會看到一座岩山,那裏有個洞窟就叫這個名字信一


    神主把手指向可以從神社本殿深處看到的景色,告訴洶洞窟的方向。


    「距離這裏大概多遠?」


    洶順著神主手指的方向看去,同時出聲詢問著。


    「約半天的路程。」


    「半天嗎。」


    「但是,據說有惡鬼居住在裏麵。.


    「逗我很清楚。」


    「那麽,您為何要去那樣的地方?難道是為了修練劍術嗎?還是說,那也是為了?」


    神主才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當洶回過頭之後,他才又深吸了一口氣。


    「逗也是為了令妹的幸福嗎?」


    「正是。」


    「這樣啊。」


    神主臉上雖然依舊掛著笑容,但神色卻多了些許擔憂。


    「你想因為太過危險而阻止我嗎?」


    「不,我並不會這麽做。」


    神主輕輕搖了搖頭。


    「不過,還是請您務必聽聽我的忠告。雖然我不清楚您是怎麽想的,但我絕對不希望看到您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將自己的生命視為敝屣土


    「我拿起刀劍也有一段時間了,這點事我還可以分得清楚土


    洶微笑地答覆著。


    「既然如此,建議您明天再出發。如果現在趕去,太陽就快下山了。夜晚時分的森林是非常危險的。」.


    「逗點我會牢記在心的。」


    「那就好。抱歉,我又多嘴了。」


    神主苦笑起來,同時搔了搔頭發。


    「別這麽說,戚謝你的忠告。這份好意我心領了。」


    洶如此說道,同時低頭致謝。神主顯得有些不好意思,搔著頭發的手也用起力來。


    「話說回來,神主先生。不好意思,是否能請你幫我一個忙呢?」


    聽到這句話之後,神主的表情突然變得正經起來。


    「如果是我能力所及的話。」


    「不好意思。」


    洶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某個東西,同時交給了神主。那是奸幾個用最簡單的方式綁在一起的護身符。


    接過護身符的神主,以有些不可思議的表情望向汽。


    「請你把這個交給舍妹。」


    「交給令妹?」


    「正是。這是我在各地的神社祈願後收集而來的東西。因為這樣實在太沒堅持了,大概也不能期待會有什麽效果吧。」


    「可是既然如此,您自己拿著不是比較奸嗎?」


    就在神主正準備把護身符還給洶時,他的手又被按了回來。


    「讓你拿著這些護身符,應該比較有機會讓舍妹收到它們。」


    洶的話才剛說完,神主的表情立刻凝重起來。


    ;鬧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並不是覺得自己的生命會有所危險,也沒有任何想要前去赴死的念頭。」


    「既然如此。」


    「這隻是我沒有根據的猜測而已。」


    洶笑著說道,這也讓神主有些訝異地看著他。


    「數日之後,舍妹將會來到這個神社。我有這樣的戚覺土


    「來到這裏?」


    「不,我並沒有任何確切的證據,隻是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而已土


    神主還是一臉訝異,視線栘到手中的護身符上。


    「為何你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始終看著護身符的神主問道。


    「這個嘛。」


    「難道。是血緣的關係嗎?」


    神主拾起臉來看著眼前的洶。到底為什麽呢?他的表情看來十分緊張。


    「血緣嗎?或許是吧。因為我與阿衣。」


    「阿衣?」


    「啊,是的。那是舍妹的名字。」


    「原來如此。」


    神主這樣說道,同時笑著點了點頭。但是,他的表情卻不知為何有著一抹憂色。


    洶的腦海裏突然浮現了一位少女的容貌。她的表情與眼前的神主一樣,有著些許憂色。


    「可以請問你一件事情嗎?」


    「啊,什麽事情呢?」


    「剛才有位少女看起來像是這裏的巫女,我看到她一心二忌地祈願。發生什麽事了嗎?」


    聽到這個問題,神主的臉色隨即一沉。


    「她是我的女兒。由於如果要成為巫女,就必須通過由神明認可的儀式,她應該是為了希望儀式順利,才在這裏祈願的吧土


    「原來如此。侍奉神明的家庭,也有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辛苦之處呢。」


    「哪裏。」


    神主點了點頭,笑容中還是隱含著不安的神色。


    看來,這應該是關係到性命安全的危險儀式吧。一定是為了擔心女兒才會這樣的。


    「啊,抱歉,看來我問了無關緊要的事情。我該離開這裏了,打擾這麽久真不好意思。」


    「哪裏,我才應該說抱歉,一直讓您留在這裏。」


    「那麽,告辭了。」


    洶向神主深深一鞠躬,隨即轉身離開了神社。


    接著,他就這樣直接往魔鏡洞窟的方向前進了。


    途中,他在鎮裏的道路上,與一位看起來慌慌張張、快步跑著的女性擦肩而過。


    *


    神主送走看起來像是正在旅行的男性劍士之後,又把視線栘到了對方給他的護身符上。


    那個劍士說,自己的妹妹將會來到這座神社。雖然從他的口氣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麽自信,但他的眼神看起來卻極為肯定。


    「看來,還是血緣的關係嗎?」


    神主用力抿著唇,喃喃自語。


    難道所謂的「血緣關係」,真的有那麽大的影響力嗎?它的力量真的可以超越世間的一切萬物馮?


    神主不禁把拿著護身符的手握緊了起來。


    他立刻歎了一口氣,把護身符握在胸前。


    接連深呼吸奸幾次之後,他拾起頭來,仰望天空。


    太陽已經通過南方的天空,稍微往西邊移動了一段距離.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那美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就到神社外麵去迎接她吧.


    神主想了想,便開始往神社的外麵走了起來.


    當他穿越鳥居之後,就看到妻於正跑上石階,表情看起來很不對勁。


    神主見狀,連忙跑到妻子的身邊。


    「怎麽這麽慌張呢?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雖然嘴上這麽問著,但他已經猜到會有什麽樣的答案了。


    「那那美那那美她。」


    妻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


    「那那美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果然猜中了。就在神主反問妻子的同時,他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


    「在泉水那裏溺水,昏過去了。」


    「溺水?」


    神主皺起了眉頭。為了洗淨自己的身體,的確會在洞穴裏利用湧出的泉水淨身。但是.照理來說應該不需要進入水池,所以也應該不會有溺水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倒在池水的旁邊,全身都被水沾濕了。」


    妻子用幾近哭喊的聲音說著。


    「我知道了,詳情待會再說。那麽,那那美在哪裏?」


    「就在我們總是帶她去的那位醫生那裏。」


    「思。總之我去看看。」


    語畢,神主便攙扶著妻子,在盡量不對已經很疲累的她造成負擔的情況下,盡快往診所的方向前進。


    2


    當洶快步在樹林中前進時,太陽已經逐漸西沉。沒過多久,附近一帶就被漆黑的夜色籠罩丫。


    夜晚的森林更顯昏暗,朦朧的月光被錯綜複雜的數層枝葉阻擋,幾乎完全無法照亮去路。而且!!


    洶環顧四周,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這附近應該曾經是某個戰場吧,有許多亡靈飄蕩在這裏。


    原來如此。這樣的話,也難怪神主會阻止我了。


    「悲哀的亡靈們啊。真是抱歉,我正在趕路。沒有閑工夫應付你們。」


    洶瞪著像是把自己包圍起來、漂浮在四周的亡靈們,接著便快步跑了起來。


    「竟然說我們悲哀?」


    亡靈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


    「見然嘲笑我們悲哀?」


    「見然想憐憫我們?」


    「你與我們是一樣的。」


    身邊響起奸幾個刺耳的笑聲。


    「住口,你們這些亡靈!」


    洶停下腳步,低聲喝斥著。


    「對生命太過執著,因而拒絕死亡的你們,哪裏跟我一樣了?」


    亡靈們一齊放聲大笑。


    「我們與你當然有很大的差別土


    「因為你有此等執念。」


    「因為你有此等妄念。」


    洵站在洞口前方,向裏麵看去。


    洞窟之中可說是一片漆黑,能見度就隻有數步之遙。完全不知道這個洞窟到底有多深,以及在裏麵會有發生什麽樣的事情。


    但是,洵卻完全沒有戚受到這樣的不安。因為在他的腦海裏麵,就隻有浮現在這個洞窟深處會出現的東西而已。


    「魂石玉就在這裏隻要拿到那個,阿衣的眼睛就。」


    雙手緊緊握拳,可以戚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正快速地流動著。


    腦海中浮現妹妹的容貌。


    就快奸了。等著吧,阿衣。


    從包袱中拿出火把,同時點亮了起來。


    阿衣麵露微笑,那是有些哀傷的微笑。


    不用擔心我。我不會再讓妳露出那樣的表情了。


    洶踏入了洞窟之中,用火把的亮光使黑暗遠離。


    洞窟很深。它就在火光未及之處、黑暗的另一頭。


    洶深吸一口氣,開始往洞窟內走去。


    洞窟內部的空間逐漸變得狹窄起來,也沒有任何岔路。洶就在這看來仿佛無止無盡的路上,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由於空氣沒有流通的關係,隨著自己越走越深,空氣也變得越來越沉重。


    極度的悶熱.從額角冒出的汗珠滑過臉頰,滴落在地上。


    突然之間,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了岩壁。


    來到盡頭了。洞窟的最深處。


    「不、不會吧?」


    洶連忙衝向前去。


    真的沒錯,這裏就是洞窟的盡頭。


    什麽都沒有。隻有告訴訪客此路不通的岩壁而已。


    難道有什麽機關嗎?還是說有什麽東西藏起來了呢?


    洶四處搜尋,身體都快貼上岩壁了。


    真的什麽都沒有。自然形成的岩盤有著渾然天成的起伏,證明這裏的確是盡頭。完全沒有不自然的縫隙,也沒有可以移動或搬開的石頭。


    焦躁與絕望襲向洶的心頭。


    不可能會這樣的。就算看起來奸像什麽都沒有,也一定有什麽才是。還是說,自己在途中錯過了哪個岔路嗎?


    一個聽起來口乾舌燥的喘息聲突然傳人洶的耳中,使他即刻回過頭去。


    那是他一路走來的道路,是一條看不到前方,坡度和緩的上坡路。


    就在這時,火把的亮光突然無聲無息地滅掉了。周遭完全被黑暗籠罩。


    下一個瞬間,背後奸像可以戚受到某個事物。戚覺就像是強烈的災厄。


    洶隨即縱身跳開。


    黑暗中發出像是鬼火的光芒,同時也讓它的身影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龐大的紅土色身軀,全身上下的肌肉結實地就像岩石一樣。鼻子與額頭有棱有角,眼窩深處的眼瞳射出銳利的目光.額頭上還有兩根又粗又硬的角。


    !!這就是魔鏡洞窟的鬼。


    洶拔刀在手,擺開架勢。


    先前還讓人覺得悶熱不已的空氣,如今卻變得極度冰冷。


    不斷冒出的汗水,使他的背後整個都濕透了。


    鬼看著眼前的洶,露出獠牙笑了起來。


    「你這家夥,為什麽來到這個地方?」


    「你說什麽?」


    洶蹙起一邊的眉毛,握刀的手也握得更緊了。


    「你是為了什麽目的而來到這裏?」


    「當然是為了要拿到你手上的魂石玉。」


    「魂石玉?你是說這個嗎?」


    鬼把自己的手舉過頭頂,放開握緊的拳頭。


    位於手掌中會發亮的小小石頭,放出劃破黑暗的強烈光芒。


    洶也被這光芒照得一時睜不開眼。


    鬼再度把手握起,四周再度回歸原本的黑暗。


    「你拿到這個石頭要作什麽呢?你在追求什麽呢?」


    「這跟你這家夥沒關係!」


    洶跨出左腳,放低身子。看起來隨時都可以衝上前去。


    「是為了你的妹妹嗎?」


    鬼露出無所畏懼的笑容。


    洶因為過度驚訝而停下了動作。


    「你希望妹妹獲得幸福嗎?」


    「正是如此。那你又想怎麽樣呢?」


    將自己因為不安與驚訝而加快的呼吸緩和下來之後,洶再度放低身形。


    「妹妹的幸福,是什麽呢?」


    「你說什麽?」


    「妹妹的幸福,就隻是讓她重見天日嗎?還是說,其實是你平安無事呢?」


    鬼張大了眼睛,如此詢問著。


    洶往前踏出半步,喉頭咕噥著。


    「你的妹妹到底想要什麽呢?你真的知道嗎?」


    「住口!」


    洶用力踏著地板,拔出刀來。


    「為了阿衣,即使我變成另一個模樣,我也一定要把魂石玉拿到手。因為我要讓她能夠重見光明!」


    利刃從鬼的頭頂揮斬而下,將它劈成兩半。


    散發光輝的小石頭從鬼的手中掉落下來,滾到了洵的腳邊。


    「這樣一來這樣一來,阿衣的眼睛就。」


    洶把手伸向了魂石玉。


    刹那之間,石頭再度進放出強烈的光芒。


    qu


    在神社的境內,有兩位年幼的少女正玩著皮球。


    碰。


    皮球反彈起來,靜靜地落到她的手上。


    「欽,美那代。有件事土


    就在話語聲傳出的同時,她也丟出了皮球.


    碰。


    皮球彈上石階,飛向對麵那位少女的胸口.


    少女微笑地接住球,又丟了回來。


    碰。


    「美那代。有件事。」


    碰。


    她又開始試著與對方交談。


    但是,美那代還是沒有回應,隻是微笑地再度把皮球丟了回來。


    碰。


    「美那代?」


    她蹙起雙眉,頭也輕輕低了下來。


    碰。


    碰。


    皮球彈了回來。


    「美那代?」


    碰。


    美那代沒有回應,隻是沉默地微笑著,一直把皮球丟回來。


    厶l


    礎。


    「美那代。」


    碰、碰。


    「美那代!」


    碰碰碰碰碰碰碰。


    皮球再也沒有回來了。


    從她手上落下的皮球,在石階上反覆彈起了好幾次。


    逐漸往遠方滾去的皮球,已經不見蹤影了。


    原本應該站在對麵的美那代,也不知何時消失無蹤了。


    「美那代?妳在哪裏?美那代?」


    她慌慌張張地四下張望。


    可是,到處都看不到美那代的影子,神社境內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美那代!」


    她在大叫聲中回過頭去,眼前浮現的是微微被撥開的紙門。


    從紙門被撥開的縫隙之間,可以看到外麵的樣子。在昏暗的房間之中,可以看見低頭啜泣的神主與他的妻子。


    她隻能呆立在那裏,低頭抿唇不語。


    *


    那那美突然睜開了眼睛。


    戚覺就在自己睜眼的同時,一顆淚珠正巧滑過自己的耳邊,落地作響。


    原本朦朦朧朧的視野,逐漸變得清晰起來。眼前可以看到熟悉的天花板。


    「看來,還是不行嗎?」


    那那美依然凝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著。


    又有一滴淚珠滾落而下。


    她緩緩起身,把手伸向放在枕邊的水壺。


    把清水注入小小的容器之中,水在咕嘟咕嘟的聲音中流了下來。就在看到流水的同時,那那美的身體為之一震。腦海中浮現了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的影像。


    進入洞穴之中的那那美,正準備在神社附近的泉水處淨身。隻穿著白色襯衣的她,就在接近泉水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水柱。高高噴起的水就這樣向她衝去。


    從水壺流下的水已經溢出了容器,底下的水盤也已經裝滿了水。


    那那美趕緊把水壺放在一邊,但她依然維持剛才的姿勢,身體不斷發抖著。滴滴淚水從用力閉起的眼中潸然而下。


    「看來,我還是辦不到嗎?沒有辦法獲得認可嗎?」


    「看來,真的不行嗎?」


    就在她歎息的同時,房間外頭也恰好傳來應和的聲音。那是父親的聲音。


    「所謂的血緣,真的有那麽重要嗎?直《的無法違抗嗎?不管我們對她付出多少親情,都還是沒有辦法替代嗎?」


    聽來極度悔恨的聲音始終顫抖著。


    「不行!」


    那那美低聲自語了這麽一句,搖了搖頭。


    她爬出被窩,拿起掛在衣架上、自己總是穿著的巫女服,同時開始換起衣服。


    當那那美把紙門打開時,低頭坐在庭中大石上的神主連忙拾起了頭。


    「那那美妳已經沒事了嗎?」


    父親露出笑容問著,笑容看起來不知為何有些憔悴。


    「是的。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


    那那美薇笑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我要再試著去完成一次儀式。」


    起初父親露出十分驚訝的表情,但隨即變成有些哀傷的表情。


    「不要勉強自己了,那那美。」


    「我沒有在勉強自己。」


    那那美依舊微笑地回答著。


    「這樣啊。可是,妳已經睡了兩天兩夜了,至少多休息一下再過去嘛土


    「我已經休息很長一段時間了。沒問題的。因為長時間休息的關係,戚覺身體的狀況比起平常都要來得好。既然這樣,我想一定沒問題的。」


    好幾次欲言又止之後,父親終於點頭了。


    「不好意思,那那美。」


    「請您不要這麽說!」


    麵對父親低頭說出的這句話,那那美語氣堅定的回應著。


    「那那美。」


    父親看著那那美,神情由於驚訝與困惑而變得凝重起來。


    「沒問題的。這次我一定會把禦神刀帶回來的,請您不要擔心。」


    那那美再度麵露微笑。


    父親先是移開了視線,過了半晌才再度看著那那美,露出和藹的笑容。


    「小心一點喔。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囉。」


    「是的。」


    *


    那天,那那美從微開的紙門縫隙問,看著房間裏的情形。


    神主夫婦由於女兒美那代離開人世而低頭垂淚。


    再也看不下去的那那美,不假思索地衝進了房間。


    「大叔、大嬸,請你們不要再哭了。我願意代替美那代作你們的女兒。所以,請你們不要再哭了。」


    這隻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語,隻是為了要讓神主夫婦不再悲傷落淚而說出的話。


    但是,這番話對神主夫婦西百,卻彷佛是神明的啟示一樣。現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那那美待在自己的身邊。


    一個月之後,那那美就成了神主夫婦的養女。


    但是,這絕對不是雙方由於戚情流露而造成的結果。神主夫婦之所以會收那那美當養女,當然是有理由的。對負責守護昴後神社的他們而言,讓香火得以繁衍下去可說是必然的義務。如果想要另外再生一個孩子,夫妻倆的歲數都已經太大了。


    爾後,那那美便從那天起成為神主之女,並以昴後神社繼承人的身分被撫養長大。


    *


    「請您務必聽聽我的祈願。請您一定要認可我。雖然,我的身上的確沒有流著昴後神社守護者的血液。但是,我依然是養父與養母的女兒。拜讬您,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他們傷心欲絕的模樣了。請您一定要認可我的身分。隻要能認可我,不管要我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都可以。所以,請您一定要認可我。」


    那那美一心一意地向神明祈願。


    !!血緣真的有那麽重要嗎?不管我們對她付出多少親情,還是沒有辦法替代嗎?


    神主的話語猶言在耳。


    「美那代,請妳守護我。拜讬妳。」


    那那美非常用力地合著掌,用顫抖的聲音祈願。


    4


    路上聚集的人群正在討論某個傳言。


    「聽說魔鏡洞窟裏奸像又有惡鬼在作亂了耶。」


    「喔喔。你是說那個在樹林的這一邊,也可以聽到從另一頭傳來的哭號聲那件事吧?」


    「我有聽過那個聲音喔。聽起來非常低沉,那時我還以為發生地震了呢。」


    「真是的,跟人魚之間的戰爭好不容易已經結束了,還以為可以平安地過生活了呢。」


    「他應該不會跑來襲擊城鎮吧?」


    「可是,不是隻聽到聲音而已嗎?難道不是聽錯還是什麽的嗎?」


    「不可能會有那種事情啦!那聽起來根本不像是大自然會發出的聲音,也沒有任何會那樣吼叫的動物。絕對不會錯的啦!」


    「就讓我前去一探這個傳言的真相吧。如果真的有惡鬼,就讓我來擊退它吧。」


    一個麵紅耳赤的男人走近人群,如此說道。他是個每天隻會拚命喝酒,已經被鎮上的所有人放棄的男人。


    「你、你要去?」


    「你的話就算了吧。那可不是你能辦得到的事情喔。」


    「你、你們在說什麽傻話啊!我可是在跟人魚之間的戰爭中立下汗馬功勞,還曾經被皇帝親自褒獎過的喔。對劍術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喔?既然你這麽說,那你就去試試看吧。」


    「說的沒錯。記得把惡鬼的頭帶回來喔。」


    「喔喔!包在我身上啦!」


    男性一邊說著,一邊拍拍自己的胸脯。隨即打了一個很大的噴嚏。


    正往進行儀式的洞穴前進的那那美,並未理會他們的交談,快步離開了他們。


    *


    那那美來到洞穴深處的泉水之前,前方有一個用白木作成的小小神社。


    當那那美接近泉水的時候,她的手腳微微顫抖了一下。腦海中再度浮現幾天之前的記憶,眼中的水麵劇烈搖晃了起來。


    !!不行,我不能這樣!


    那那美搖了搖頭,緩緩呼吸了好幾次。


    泉水一點波紋都沒有。


    那那美再度深呼吸,手也拿起了衣帶。


    將外衣脫去之後,就隻剩下白色的襯衣了。那那美就這樣蹲在泉水的旁邊。


    當她拿起已經放在旁邊的白木水桶,正準備用它取水的時候,在她的眼簾中突然浮現了


    一個奇妙的東西。水麵中間映出了一個影子。


    那那美心中想著「那是什麽呢」,同時拾起頭來看著泉水的上方。


    一個高高在上、俯視而下的人影,映入了她的眼簾。


    那眼神看來既冷淡又沉重。


    霎時,那那美不禁屏息以對,渾身顫抖不已。


    「去死!妳去死!!!」


    原本低沉的聲音逐漸高揚起來,它的手也同時舉了起來。


    轟然一聲,水柱猛然湧起、襲向那那美。


    「呀!」


    她連滾帶爬的逃開。水流衝擊到地麵,飛起四濺.


    那那美緩緩起身,抬起了頭。再度與俯視她的眼神四目相交。


    未曾眨眼的冷淡眼神,始終看著那那美。


    「為什麽?」


    雙唇戰慄不已,聲音也顫抖起來。


    眼前的狀況很混亂。調整奸自己的呼吸之後,她便用極為認真的眼神,回看俯視自己的那對雙眼。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這裏呢?為什麽她會像這樣一直阻礙自己呢?直到目前為止所碰到的事情,一定也是她的所作所為。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到底是為什麽?


    稍微一個不留神,自己的頭就自然低了下來。但是,自己馬上就覺得不可以這樣。也不可以栘開自己的視線。


    俯視那那美的少女雙目圓睜。雖然沒有風,但她的頭發依然四散飛舞。


    她的表情變得如同野獸一般猙獰,很明顯地表示出敵意。


    「為什麽要這麽做!美那代!」


    那那美使盡渾身力氣、大叫出聲。


    「嗚啊!!!」


    少女!!美那代的靈魂放聲大吼,幾乎把那那美的聲音掩蓋過去了。


    仿佛慟哭的巨大聲響,讓空氣也劇烈震動了起來。


    那那美被這個聲勢彈飛,身體撞到地麵上。


    「!」


    當那那美再度睜開眼睛時,眼前的光景令她幾乎窒息。


    眼前可以看到美那代的臉.


    湊近自己的美那代,用圓睜的雙眼瞪著那那美。


    她的手抓住了那那美的喉嚨。


    「嗚美、美那代。」


    「我要殺了妳是妳做的好事妳做的好事殺了妳。」


    從她的口中傳出如同夢囈般的微弱聲響。


    美那代用力勒著那那美的頸部。


    雖然沒有戚受到壓在身上的重量,但被勒住的喉嚨卻發出劇烈的痛楚,極為難受。


    「為為什麽。一


    那那美用被勒住的喉嚨勉強出聲詢問著。


    美那代依然繼續勒著那那美的脖子,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她說的話。閃著青白光芒的雙眸,始終從四散飛舞的頭發問窺視那那美的雙瞳,片刻不離。


    了:。美那代。」


    「殺了妳殺了妳。」


    美那代反覆說著如同詛咒般的話語。


    「妳把我的一切都奪走了一切都不饒妳殺了妳。」


    美那代的手指深深陷入那那美的頸部。


    「連父親連母親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全部。」


    美那代。


    叫喚的話語已不成聲。


    視野逐漸變得朦朧起來。


    「如果不能替代如果沒有來替代。」


    眼前已然漆黑一片。


    「不想消失不想被忘記。」


    美那代的聲音低回不已。


    美那代美那代.


    那那美試圖叫喚著她。但是,自己的頸部已經像是被重物壓著一樣,緊緊地被勒住了。即使嘴巴打開了,卻一動也不能動。


    「妳做的好事。是妳做的好事啊!」


    腦海中響起了回音.


    聲音已經漸行漸遠,意識也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眼眶裏泛出一滴淚珠。


    「去死!給我去死!」


    美那代發出如同野獸般的吼叫。


    就在這時,奸像有什麽東西被彈開,發出高亢的聲音。


    同時,喉嚨的壓迫戚也突然消失了,呼吸恢複了正常。


    怎麽了?


    那那美張開眼睛,拾起頭來。


    在她有些模糊的視野中,首先浮現的是一束銀色的發辮。


    然後是頭上的羽毛頭飾,以及湛藍色的大陸式鍾甲。


    這是一位女性的背影。


    女性像是在保護那那美一樣佇立在那裏,同時瞪著美那代。


    美那代的身影已經跑到泉水的另一邊去了。


    這是誰呢?自己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女性。


    那那美這樣想著,同時也戚受到這位女性有著非比尋常的力量。


    「真是悲哀啊。」


    女性冷冷地說著。


    身在另一邊的美那代因為驚嚇的關係,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可是,妳的所作所為絕非正途。妳已經不在人世了。不要再這樣威脅生人的性命,安心的沉眠吧。」


    女性拔劍在手。


    「等等!請妳住手!」


    那那美仿佛突然被什麽刺激到一樣,連忙叫了起來,同時抓住女性握劍的那隻手。


    「求求妳,不要讓美那代消失!「


    那那美用力抓住女性的手,懇求著她。


    女性麵無表情,沉默地看著那那美。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最悲哀的那個人。一直覺得隻有自己孤單一人,實在是很寂寞。不論如何被賦予親情與愛情,都無法代替美那代的自己:以及就算一直想代替,卻不可能成為美那代的自己,才是最悲哀的那個人。」


    那那美向眼前的女性高聲說著,淚水不斷潸然而下。


    今天真的一直在哭呢。在自己被神社收養的那天,明明就已經決定不可以再哭了。


    「可是,其實我錯了。美那代才是最痛苦的那個人。都是因為我的關係,美那代才越來越痛苦、越來越痛苦。」


    那那美已經泣不成聲。她隨即低下頭,深呼吸了好幾次。


    「既然妳這麽說,那麽妳打算怎麽做呢?難道妳希望被她的靈魂殺死嗎?」


    女性用強硬的語氣給予忠告。隻見那那美搖了搖頭,同時抬起臉來。


    「我想要盡我所能幫助美那代。」


    女性的眼睛稍微睜大了一些。


    那那美滿臉微笑,看向身在女性另一邊、浮在空中的美那代。


    先前猙獰可怖的神情,就像是沒有出現過一樣。這時的她用困惑的表情看向那那美。


    「欽,美那代。」


    那那美的臉上依然掛著微笑,她也把手伸向美那代。


    「如果是妳,一定可以辦得到吧。」


    「妳可別後悔喔。」


    那那美用力地點了點頭。


    短暫的沉默過後,銀發的女性靜靜地開始詠唱起來。體,以及美那代的靈魂。渺小的光粒逐漸包圍那那美的身


    當詠唱聲歇、光粒消失的同時,那那美的身體隨即倒了下來。


    *


    自從她倒在地上,已經過了一小段時間。


    那那美緩緩撐起了身子。


    她看起來十分疑惑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然後看著周圍的景色.


    接著,她徐徐向神社的方向走去。


    走到神社前麵的那那美,用手拿起供奉在那裏的禦神刀,小心翼翼的將它抱在陵裏。


    「對不起那那美。謝謝妳。」


    她小小聲如此說著,接著便轉過身去,快步走了起來。


    那那美把衣服重新穿奸,接著便離開了這個地方。她!!那那美的靈魂,正站在高處俯瞰眼前的情景。


    「妳真的覺得這樣也沒關係嗎?」


    恰巧站在她身後的銀發女性詢問著。


    那那美的臉上露出安穩的笑容,輕輕點頭。


    「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能做的也隻有這樣而已了。」


    「這樣啊。」


    在喃喃自語中,女性從後方抱住了那那美。


    「那麽,以後就跟我一起走吧。」


    在她的耳語聲中,那那美的靈魂像是被吸入女性的身體一樣,逐漸消失了蹤影。


    5


    啵啵啵。


    雨滴打在傘上的聲音,已經要過很久才會出現一聲了。雨應該已經停了吧。


    她停下腳步,收起手中的雨傘。可以戚覺到從雲縫間灑落的些許陽光,正映照在自己的臉上。


    「喂喂。那家夥奸像真的跑去魔鏡洞窟了耶。」


    「咦?不會吧?他真的跑去啦?」


    「可是,那個人應該真的是劍術高手吧?」


    「話是這麽說啦但他的對手可是惡鬼耶。」


    「而且自從沒有戰事以後,那個人奸像整天都醉醺醺的吧。」


    「如果惡鬼隻是謠一言而已,那也不用那麽為他擔心吧?」


    「也對啦,如果隻是單純的謠言而已,那就奸了。」


    「總麵言之,隻要他能平安歸來就奸了。」


    「可是如果真的有惡鬼在那裏,到時那個人恐怕就回不來了。如果真的那樣,要怎麽辦才奸呢?」


    「到那時也隻有拜讬昴後神社幫他祈禱了吧。」


    「說的也是.畢竟對方是惡鬼。我們能做的事情,也隻能向神明祈禱而已了。」


    她突然在意起來,於是便對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起勁的人群出聲詢問。


    「不好意思,請問你們所說的神社在什麽地方呢?」


    「思?妳是說昴後神社嗎?如果是的話,隻要往這條路一直走下去就可以到了。隻不過要上去之前,必須登上一段滿長的石階,有點累人喔。」


    「逗樣啊。非常謝謝您。」


    沒過多久,她就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到男人所說的石階附近了。她深呼吸一口氣,用非常緩慢且小心的步伐,往石階上方走去。


    當她開始登上石階之後,就可以聽到有幾個像是親子一樣的人正在彼此交談著,聲音聽起來像是喜極而泣的樣子。


    「做得太好了,妳真的做得太好了,那那美。」


    「是啊。真是太好了。」


    「思、思。」


    「來吧。妳一定很累了,對吧?不要太勉強自己,今天就好好地休息吧。」


    「就這麽辦吧。來,我們走吧。」


    「思,謝謝母親。」


    總算登上石階的她,原本想待在原地等待那一家人從她身旁走過去。但她卻聽到母親與女兒的腳步聲,逐漸往神社裏麵走去。看來,她們應該是住在這神社的人們吧。


    「您是來參拜的嗎?啊,抱歉,讓您看到我們的家務事了。」


    像是父親的男性向她如此說道。


    「哪裏。」


    她有些曖昧地微笑著,輕輕頷首。


    來到這裏之前,腦子裏的酒意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自己的劍術應該也沒有變差才是。沒問題的。不管是惡鬼還是什麽別的東西,自己都絕對不會輸給它。


    男性於腦海中反覆這樣告訴自己,在魔鏡洞窟中前進著.


    前進沒多久之後,他在微弱的燈光照射下看見前方的岩壁,以及就靠在岩壁旁倚牆而坐,全身紅土色的惡鬼。


    「你、你就是魔鏡洞窟的惡鬼嗎?」


    男性在出聲的同時拔出腰間的刀。


    「是又怎麽樣呢?」


    惡鬼站起身來,如此答道。牠用仿佛在嘲笑對方一般的表情看著眼前的男性。


    「既然是的話,那我就要把你打倒!」


    男性高聲叫道,雙腳用力一蹬,手起刀落。


    砍中了!


    就在心裏這麽想的一瞬間,惡鬼動了。牠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揮動手臂,把刀揮開。


    被彈飛的刀就這樣插進洞頂的岩壁上。


    「噫!」


    男性嚇得兩腿發軟,手腳不聽使喚的他就這樣倒在地上。


    但就在他一屁股坐在地上之前,惡鬼的手已經抓住了他的脖子.


    惡鬼瞪著眼前的男性,仿佛在凝視他的雙瞳。


    「那光輝,我要了土


    惡鬼冷冷地說著。準備揮向他臉上的鬼爪已經閃出凶光。


    *


    神主緊緊抱住那那美,淚水奪眶而出。


    「做得太好了,妳真的做得太好了,那那美。」


    「是啊。真是太好了。」


    神主的妻子也不斷落淚。這樣說著。


    「思、思。」


    那那美在神主的懷裏輕輕頷首。


    這麽一來,就沒有任何阻擋在前的東西了。以後也無須再老是把親子之類的事情掛在心上,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了。


    神主讓那那美離開自己的懷抱,凝視著她的臉龐。而那那美則流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看著眼前的神主。


    「來吧。妳一定很累了,對吧?不要太勉強自己,今天就奸奸地休息吧。」


    「就這麽辦吧。來,我們走吧。」


    神主的妻子這麽說完,便拭去臉上的淚水,另一隻手則放在那那美的肩上。


    「思,謝謝母親土


    那那美偎著神主的妻子,就像是被她摟著肩膀一樣。接著,兩人便往神社裏走去。


    本來準備跟她們一起定去的神主,看到有一位年輕的女性,正站在鳥居的附近。


    「您是來參拜的嗎?啊,抱歉。讓您看到我們的家務事了。」


    神主在走向女性時如此說道,同時順手擦了擦臉。


    「哪裏。」


    年輕女性有些困惑的點了點頭。


    她把手中的傘當作手杖撐著。通常隻要是長途跋涉的年輕女性,應該都會需要這樣的東西吧。神主本來隻是這麽想的,但當他接近這名女性時,卻發覺似乎不是那麽一回事。


    「難道說,您的眼睛。」


    「是的。以前就已經很虛弱了,但卻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變得幾乎完全看不到了。就像現在,我也隻能隱約看見應該有一個人正站在我的眼前,隻有大略的輪廓而已。」


    年輕女性說完,隨即有些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可是,既然您的身體這麽贏弱,為何還要翻山越嶺來到這裏呢?」


    「其實。」


    女性的臉色倏地一沉,同時也低下了頭。


    「我是來祈願兄長能平安無事的。」


    神主一聽到這話隨即瞪大了雙眼。難道真的是她?神主這麽想著,同時看著她的臉龐。


    「您剛剛說,您是來為令兄祈願的?」


    「是的。怎麽說呢,我覺得兄長奸像就在這附近。所以才來到這裏的。」


    「您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戚覺呢?」


    「應該是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吧。」


    年輕女性有些寂寥的笑著。她的表情跟前些日子來到這裏的劍士簡直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是因為雙胞胎的關係嗎?既然是這樣,或許真的可能會有那種戚覺呢。」


    神主點了點頭,緩緩走向年輕女性的身邊。


    「您的名字,是不是叫做阿衣呢?」


    「咦?為什麽你知道我的名字?」


    年輕女性戚到十分驚訝,肩頭為之一震。


    「其實,前些日子有位旅行的劍士來到這個神社。他還說,幾天之後自己的妹妹可能會到訪這間神社。」


    「他、他就是我的兄長。他一定就是我的兄長。」


    年輕女性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似的開始向前走著。這時,她的腳正好踩到石磚之間的些微縫隙,使她的身子向前倒去。


    「啊!」


    神主連忙扶住了她。


    「家兄、家兄怎麽了?他到什麽地方去了?」


    被神主扶住身子的女性抬起頭來,緊閉的雙眼正朝著神主的方向。


    神主讓年輕女性站穩腳步,凝視著她。


    腦海中浮現出在鎮上聽到過,關於魔鏡洞窟出現惡鬼的傳言。


    「他並沒有說,接下來要前往何方。」


    「逗樣啊。」


    年輕女性看來鬆了一口氣,再度低下了頭。


    「不過他有拜讬我,希望我能將這些東西交給妳。」


    神主從懷裏掏出了護身符,並且把它交給了那位女性。


    *


    「那光輝,我要了。」


    鏗!


    原本高高舉起的手,似乎被什麽東西彈開了。就在發出聲音的同時,緊緊抓住男性脖子的手也鬆了下來。


    跌坐到地上的男性發出哀嚎聲,同時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取而代之出現在惡鬼眼前的,是一位女性的身影。羽飾頭盔下的銀色長發與湛藍色的鍾甲格外引人矚目,樣貌看起來比較像是大陸上的人。


    !!女武神。


    耳朵深處可以聽到一個有些怯懦的聲音,說出了這個辭匯。


    「所以說,你就是像這樣奪走來訪者的眼睛嗎?你在追尋什麽東西呢?」


    女性用極為冷淡的眼神看著他,這樣說著。


    「妳說什麽?」


    「你到底在追尋什麽呢?是想要讓妹妹的眼睛重見光明?還是想成為妹妹的眼睛?亦或是,你想把妹妹的一切綁在自己的手裏呢?」


    「妳到底想說什麽?」


    渾身顫抖不已。就像是要與她保持距離一樣,雙腳自然地往後退了幾步。


    「雙胞胎的確是很不可思議。因為原本是共有一個靈魂的關係,所以可以強烈地戚受到對方的存在,然後也會互相影響。」


    從她口中說出的冷淡話語,使他的身體顫抖地更厲害了。覆蓋全身的紅土色皮膚,也開始斑駁脫落了下來。


    「難道你一直沒有發現嗎?你的思念已經成為妹妹的束縛了。就是因為你對她的思念,才會讓她的眼睛失去光明的。」


    背心靠上了岩壁。


    !!不用擔心我,阿衣。


    腦海裏響起了聲音。


    這是,我的聲音。


    !!一切就交給我吧,阿衣。


    !!沒問題的,阿衣。我會盡我所能幫助妳的。


    !!阿衣。我一定會幫妳的。


    !!阿衣。阿衣。阿衣。


    「啊、啊啊:;。」


    呻吟已不成聲。他洵正蹲跪在那裏。


    從他的手中落下一顆小小的石頭,一路滾到女性的腳邊。


    女性撿起了那顆石頭,有些顧己i地瞪著它。


    「原來是不死者。都已經變成如此形狀了,竟然還能侵蝕人心,甚至連靈魂都吞噬掉。人類直《是太軟弱了。」


    女性的手指使勁一捏,隻見石頭應聲碎裂。從石頭碎開的裂縫之中,可以看到像是煙霧一般的東西飄了起來。


    「我我真的做錯了嗎?」


    蹲跪在地上的洶如同夢囈一般,低聲自語著。


    「我不懂,我已經什麽都搞不清楚了。對不起,阿衣。現在的我除了這麽做之外,已經想不到有什麽別的方法了。」


    洶拔出短刀,用力剌向自己的腹部。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妳痛苦了。真的很對不起,阿衣。」


    在逐漸消散的意識之中,洶見到被稱為女武神的銀發女性,始終露出看起來十分哀傷的眼神,一直俯瞰著自己。


    *


    「他曾經拜讬我,希望我能將這些東西交給妳。」


    在話語聲中接過的,好像是某種被綁在一起的東西。


    「逗是什麽?」


    「護身符.這是令兄在各地的神社祈願後收集而來的。」


    「原來如此土


    阿衣點了點頭,同時輕撫著手中的護身符。真的有很多個護身符.


    一滴清淚泛出眼眶。


    !!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讓妳痛苦了。真的很對不起,阿衣.


    戚覺奸像聽到這樣的一句話。是兄長的聲音。


    就在同時,始終什麽都看不見的眼睛,突然映入極為強烈的光線.接著,四周的景色便逐漸清晰了起來.


    首先映入眼簾之中的,正是手中的這些護身符。


    「難、難道說,妳的眼睛?」


    「是的,我看得見了。」


    阿衣看著手中的護身符,如此答道。


    「這樣啊。這還真是不可思議呢。」


    大吃一驚的神主說道。


    「但是,為什麽您的神情會變得如此哀傷呢?」


    「兄長似乎已經到很遠的地方去了。我想,今後應該沒辦法再見到他了吧。」


    阿衣抬起頭來,用微弱的聲音說著這番話。


    在雨過天晴的天空之中,隻見一道彩虹劃過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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