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嚴以珩今天談戀愛了嗎? 作者:蘇蘇蘇語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鹿溪大概是鐵了心要往建築這一行紮根,從母親手下的那家設計公司離開後,他又輾轉找了好幾份工作他沒細說,但看他到處跑麵試的情況來看,應該都是自己選擇的。鹿溪自己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可他父母,多半是不太讚同的。那次電話裏,鹿溪媽媽又提起了她為鹿溪規劃好的職業路線還是那家國字開頭的“鐵飯碗”。當時鹿溪坐在他們的小出租屋裏,右手不停地按著額頭,疲憊地說:“媽,這個事情,有空我們好好聊聊,今天先不說了。”認識鹿溪的時間已經很長了,這好像還是嚴以珩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這樣……不體麵的表情。他掛斷電話後,嚴以珩試探著坐到他身邊,伸手碰碰他的手背。鹿溪沉默不語,幾分鍾之後才開口,緩緩說道:“……你說,非要讓我去做一個跟學習的專業毫無關係的工作,有什麽用呢?”“為什麽……非要讓你去哪裏呢?”嚴以珩不解地問道,“或者說,是覺得你以後打算做的這行,有什麽不好嗎?”鹿溪苦笑道:“不好聽。”“不好聽?”嚴以珩更不懂了。這一次,鹿溪沉默了更久。“不好聽的意思就是……”鹿溪向後靠在沙發上,腦袋枕著靠背,神情都帶上了一絲迷茫和……無奈,“人家問起來,‘鹿家的兒子在做什麽工作啊?’”鹿溪轉過頭,看著嚴以珩:“‘在工地搬磚’,這個話……不好聽。”他繼續解釋道:“這個工作不好,不夠體麵,說出去沒有麵子,很丟臉。”嚴以珩更加不能理解且不說鹿溪讀的是設計,跟工地搬磚根本就是兩碼事,就算真的是在工地搬磚,嚴以珩也不覺得這有什麽“丟臉”或“不夠體麵”。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賺來的錢,還分體麵不體麵嗎?但他多少明白了,鹿溪為自己規劃的路,和……鹿家為他規劃的路,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方向。“他們希望我……”鹿溪又抬頭看著天花板,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希望我,也能走我爸那條路,所以現在……現在就在鋪路了。但我不想啊。”他說著,臉上又露出苦澀的笑:“我不想啊!這很難理解嗎?我有時真的不明白……是,我當然知道按照他們的想法去生活,能擁有既輕鬆又有光明的未來,可是……”鹿溪有點說不下去了。他按按胸口,聲音都有些顫抖:“可是,我沒有那麽大的野心,我不想做……公司老板,我不想做學校的校長,我不盼望揚名立萬。我想……我想做我自己喜歡做的事。”他喃喃地說:“我想……想做我自己,想做鹿溪,而不是……”那最後的幾個字,輕到幾乎無法聽清聲音。“……鹿家的兒子。”嚴以珩聽得心裏泛酸。他往鹿溪的方向挪了挪,伸手擁住了他。言語的力量太過蒼白,他思索半天,最終還是隻能幹巴巴地說一句“會有辦法吧”。但是鹿溪好像真的被安慰到了。他回抱住嚴以珩,帶著點自嘲,道:“發發牢騷,不想說這些,也……”他的聲音又低落下去:“……隻能跟你說這些。”他沒有說清楚“這些”到底指的是什麽,嚴以珩卻完全能夠理解那話中的含義。他隻能向自己的戀人傾訴這樣“不知好歹”的話,明明已經擁有了一切,卻還妄想要更多;明明可以走著父母安排好的寬闊大路,他卻說想要“做自己”。那一次的談話,就沒有什麽後續了。之後的一段時間裏,鹿溪依然忙碌,直到元旦假期才好一些。但那個假期裏,又發生了一件事。“1月4號我……要過生日。”鹿溪猶豫著說。這真是嚴以珩疏忽了他還真不知道鹿溪的生日是哪天。“4號嗎?”嚴以珩從床上坐起,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那不就是假期之後那一天?”談戀愛馬上就要一整年了,都沒問過戀人的生日。嚴以珩心裏有點愧疚,連忙說道:“要不要慶祝一下?”“……要慶祝。”鹿溪艱難地說。他這副表情,實在無法不讓人多想。嚴以珩不自覺地坐直身體,問道:“……怎麽了?你這是什麽表情?”他不說還好,他這一問,鹿溪的臉上露出一種……幾乎稱得上痛苦的表情。“……20歲,家裏要慶祝一下。”鹿溪的話說得飛快,那句子卻輕飄飄的,像是沒有半點力氣,“請了一堆人,全是……我爸媽的關係。”嚴以珩的手指輕微地蜷縮了一下。……他好像明白鹿溪的意思了。“我的朋友,我的同學,我的……戀人,都沒有通知過。那些收到邀請函的人裏,也有那麽幾個跟我同齡的,但都是……那些家庭的小孩,有的認識,有的,我也不認識。”很長的一句話,好像耗光了鹿溪的力氣。他的臉上又露出了那種,在提起“鹿家”的時候,常見的無奈和……疲憊。這一次,甚至可以用筋疲力盡來形容。“我當然也可以邀請你們來,但是……”鹿溪輕聲反問道,“誰會在意你們呢……不能提供幫助的人,他們沒有人會在意。我也……”他把臉埋進手掌裏,聲音含糊:“不想讓你們做那些‘關係’裏的一環。”嚴以珩抿著唇,從身後摟住他的腰,臉也貼著他的肩膀,低聲道:“鹿溪……”開了口,又不知該說什麽好。他當然不想錯過鹿溪的生日,卻也明白鹿溪的顧慮。說不遺憾,那肯定是假的,但……人生也就這一次20歲生日,自然要好好慶祝。可這些“慶祝”,這些邀請來的貴賓,這些可能花費高昂的布置和安排,又有多少是真的為了慶祝……這個20歲的生日呢?對孩子的愛和親情是真的,然而在這些愛和親情之外,想要借助這個慶生的由頭來維係這個圈子裏的交際和人脈,也是真的。在這一刻,嚴以珩才終於明白,每一次鹿溪提起家裏時那隱隱的煩躁究竟是因為什麽。最終,嚴以珩隻是故作輕鬆地開了個玩笑安慰他。“好啦,就算你讓我去,我也不想……我也不認識別人,好尷尬哦。”他貼近鹿溪的耳邊笑笑,輕聲說,“我們找個時間,就我們兩個人,給你慶生,好嗎?”鹿溪扭過頭,攬住他的腰,湊過去跟他接了一個淺淺的吻。“前陣子一直在搞這些,”他抵著嚴以珩的額頭,解釋起先前的忙碌,“日子就定在4號,我不想在元旦假期還要操心這些,就……隻有趕著時間。”他又吻住嚴以珩,含含糊糊地說:“難得有三天假期,想跟你一起……”嚴以珩輕笑著回吻他。就算心裏再不情不願,該出席的場合還是要出席。1月4號那天鹿溪沒課,但還是一大早就從他們的出租屋動身回家了比要去上班的嚴以珩還早。臨出門前他跟嚴以珩說:“晚上給我留個門,別反鎖。”嚴以珩驚訝:“你還回來啊?”他問這話沒有別的意思這種場合,鹿溪免不了要喝酒,一整天的筵席,根本不可能不喝醉。怎麽想,都是就近回鹿家更方便一些。鹿溪明顯也想到了這一層。他皺著眉想了想,說:“那,要不去姥姥家?近一些。”他歎了口氣,低聲道:“……晚上想見你。”嚴以珩耳根泛紅,伸手戳他的腰,小聲說:“好吧,那晚上我過去……你幾點結束呢?”鹿溪的表情又變得複雜:“……爭取早一點,反正,我12點之前一定去。”“好。”嚴以珩笑著捏他的臉,“哎呀,過生日,開心一點嘛!”鹿溪擠出個笑容看他。那天晚上,鹿溪到姥姥家時,距離那一天結束還有十來分鍾。嚴以珩剛洗完澡,正在拿手機看著網課,聽到開門聲時揚聲說了一句:“這麽準時。”說著還起身跑去門口迎他。然後就被推門而入的鹿溪抱了個滿懷。鹿溪肯定是喝多了,眼神都透著醉意。不過,進門之前竟然還記得吃了一顆薄荷糖,壓下那股衝天的酒味。嚴以珩被他按著後腦,帶著薄荷味道的激烈親吻長驅直入。兩人的衣服亂七八糟落了一地,鹿溪急得連去床上都等不及。姥姥家的沙發用了幾十年,好在皮子還算結實,嘎吱嘎吱搖了半宿也沒有要散架的意思。結束之後,嚴以珩躺在沙發上平複著呼吸,鹿溪則穿了一條褲子坐在沙發上看著手機。他的手機叮叮當當一陣響,嚴以珩抬頭瞥了一眼新消息全都是照片。鹿溪點開大圖,一張一張往後翻。嚴以珩視力好,隔著這點距離也能看清照片的內容。都是今天的生日宴。鹿溪穿了一件剪裁得體的昂貴西裝,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優雅的模樣完全不似平常。他遊刃有餘地扮演著鹿家彬彬有禮的小兒子,看上去明明那麽得心應手。嚴以珩的視線又落到鹿溪身上鹿溪早就換下了那件西裝開門時,他穿的還是前陣子嚴以珩挑的一件薄毛衣,灰色的,休閑又時髦。想著想著,嚴以珩心裏又有些難過。他從沙發上坐起來,剛好看到鹿溪翻過了最後一張照片。鹿溪站在一張很大的圓形轉桌前,手裏舉著一瓶不知道是什麽的高檔洋酒,正在往摞成金字塔形狀的高腳杯裏倒著酒。他微笑著看向手裏琥珀色的透明酒液,笑意卻好像一點都沒傳到眼底。那些照片,鹿溪一一看過去,一張都沒保存。嚴以珩有些可惜,想說要不還是留幾張,手剛伸過去就被鹿溪躲開了。鹿溪的酒勁兒醒得很快,此刻他的臉上依然沒有太多開心的情緒,但至少看著嚴以珩的目光是溫柔的。他伸手摟過嚴以珩的肩膀,跟他緊緊挨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