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悶到空氣都不流動的空間裏, 科納恩的聲音過於清晰。擲地有聲得讓在場兩人都無法躲避。遲淵是誰?社交關係裏,我們同別人介紹,都會將“我”放在“關係網”的中心位置,這也是科納恩會在說完名字後, 再補上一句自己與陸淮關係的闡述說明。那麽......除卻名字, 遲淵是他什麽人?這個問題真是讓人難以回答。陸淮眸色漸深, 情緒作結為眼底化不開的濃墨,他近乎難以自持地埋下頭,仿佛要把平生最厭惡的四字“自欺欺人”就此落實。有那麽一刻,他希望遲淵能同科納恩一樣自己開口。遲淵等待半晌,見陸淮低眸,也故作無事地錯開視線。隻是指尖掐進掌心,刺痛感清楚地傳達,才讓他明白自己強行木然的感知,是如此不堪一擊。他自嘲, 自己想要聽到陸淮回複什麽呢?“他隻是我選擇玩玩的一個二流貨色。”“多年的競爭對手罷了。”還是“男朋友”?遲淵倏而覺得無比慶幸, 無論是怎樣的回答,都是不會與科納恩重複的“好友”。他們如此對立,即使抵死纏綿卻也從未握手言和。遲淵靜靜等著,想要的回答自己提出難免會讓人啼笑皆非,不想要的回答也隻有對方說出才能讓他明白得徹徹底底,不至於抱有莫名的幻想。而他本也沒抱著任何幻想, 隻是揣測間, 總會朝結論好一點的地方傾側,一時之間便容易昏頭。而無法清醒, 不是大忌麽?清醒著爭取總好過麻痹著自以為是吧......那就, 再等三秒。“我......”“他......”躲避回答如此有默契, 開口時竟然也是如此。陸淮卻沒再猶豫,他薄唇輕啟,說話的語速極快,似乎那樣字裏行間牽扯的情緒便會消失殆盡。“他是遲淵,還算熟識的競爭對手。”他想著,這是最不會出錯的回答。說近了,遲淵不見得會同意,把自己真心撕給旁人看,太難堪。說得過遠,他卻不願承認,好歹占據一個比較特殊的稱謂,才不似表麵如此生疏。於是一半私心一半真心,全都剖析徹底,陸淮捧出得清清白白。“這樣啊......”遲淵在陸淮末尾綴上這麽一句,輕歎聲裹滿隻有自己能懂的意味深長,他想,也算是意料之中。提步時倒是出乎意料地有些趔趄,遲淵不著痕跡地穩住,慕斯卻已下意識被擁入懷裏。陸淮看著遲淵一步步向他走來,怔愣片刻才想起自己側臉的痕跡,他幾乎想立刻將遲淵嗬住。卻仍隻是僵硬地張合嘴,直至遲淵止步於他麵前,也沒找到合適的語句而發出聲音。耳邊傳來輕微聲響,他側眸看過去,是遲淵一直抱著的精美禮盒。有些訝然地抬頭,看見遲淵眼眸深深地望向他,嘴角驀然揚起,卻未有笑意。遲淵的目光徑直掠過他,掃到科納恩抓緊的袖口,最後停在科納恩的臉上。他淡然開口:“你的瞳色很特別。”是未曾預料過的走向。科納恩微眯起眼,眼中有流光閃爍。說句實話,撇開他們可能的情敵立場不談,被遲淵這樣的人誇讚,實在是一件過於令人愉悅的事。他彎彎唇,然而搭在陸淮袖口的手絲毫不讓,非常有禮貌地回複道:“謝謝。”遲淵將科納恩的舉動盡收眼底,依然是不動聲色地淡笑,甚至唇角翹起的弧度都未移動分毫,他靜默片刻,再度開口,聲線平穩得仿佛接下來的語句隻是閑談:“您還不走麽?”生硬且沒有絲毫關係的轉折,在遲淵如此平靜的態度下好像理應如此。沒有管陸淮與科納恩的訝然,遲淵說完就不再分給科納恩絲毫注意力,不在意得好似方才問句隻是隨口一提。他噙起笑,雙手撐在扶手上,那雙類鳶尾招搖得眸子就這麽直勾勾盯向陸淮,語氣雖淡卻略帶諷意。“陸總的概括能力實在全麵,令我歎服呢......”陸淮默默闔上眸,他側過頭,所有外露的情緒在頃刻間斂盡。慣來的挑釁,所以輕車熟路。再度睜眼,陸淮眸中隻剩下清淺笑意,他含頷欣然接受稱讚,隻是視線依然礙於側臉難堪的傷勢而不與遲淵對視:“說笑了,隻不過是看遲總為難,盡力分憂罷了。”“哦?”遲淵故作誇張地挑了下眉,卻隻一瞬便倏而眼瞼微斂,“那你知道我在為難什麽嗎?”又何必全部東西都扯得如此清楚......陸淮輕聲而笑,下垂的眼尾卻莫名紅了。科納恩終於明白遲淵問他的那句是什麽意思。不是低級幼稚的敵意,也不是故意讓所有人尷尬而下不來台,遲淵如此平靜,不過是因為這本就是一句提醒。提醒他該走了。是他錯了,他連陸淮的心思都無法揣測明白,遲淵作為陸淮同等級位的對手,又怎麽會是任由他拿捏的善茬?遲淵根本不與他多做糾纏,而是直接同陸淮對話,不過幾句,已經完全築構成隻剩彼此的空間,他作為第三人,存在感近乎微乎其微。這才是最響亮的巴掌。科納恩感覺遲淵讓他切身體會了什麽叫自取其辱。他捏緊拳,眼睛的瞳色再好看,現在也隻能把視線放在對峙的兩人身上,他甚至不能悶聲不響地抽身離開。陸淮乜笑著,眼眸掠過冷色,麵對遲淵迫近,不避卻也不答。整個人都流露出“與我何幹”的漠然:“遲總若是想找個會讀心的人,怕是來錯地方了......”“不,我隻是在想......”遲淵愈是被陸淮激起火氣,表麵便愈發不動聲色的沉靜,他目光幽深,舉止仍慢條斯理。他指尖摩挲著陸淮的下巴,用了些力氣就像是要擦去半刻之前有人留存在此的痕跡,半強迫地使陸淮側過頭,拿正眼看他。“陸總也會像這樣和競爭對手接吻麽?”銜接上後半句的間隙不過幾秒,因還未完全恢複氣力,陸淮反應慢了半拍,他的手剛剛抓住遲淵手腕,就猝不及防得了個吻。這個吻裹著清晨霧氣,濕漉而急迫。陸淮眼睫顫動,餘光甚至還能瞥見科納恩局促地站在那,他死死閉緊牙關,卻被遲淵毫不留情地撬開。明明唇齒相依應當熾熱,陸淮觸及遲淵冷厲的眼神,心神逐漸聚攏,忽覺諷刺。沒有理由地接吻,關係也說來荒唐。萬尺之深的海水倒灌入軀殼,陸淮擒住遲淵的手腕,那年初雪仿若再度落到他眉間。他幹淨利落地擰過遲淵手腕,順帶滿口血腥。陸淮直起身,用指尖拭過唇角豔色,滿身淡漠疏離地見遲淵吃痛。他覺得真有意思......“倒沒那麽下賤。”即使麵對遲淵一個人已經足夠累了,陸淮卻仍記得科納恩作為第三人在場。盡力維持著體麵。他鬆開掣肘的手,看向科納恩,即使是如此狼狽的時刻,卻仍有種掌握全局的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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