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對方被自己擠著,在確定江聞皓睡著後覃子朝就悄悄下床,在桌邊坐了大半夜。每隔一小時又會起身摸摸江聞皓的額頭,給他測體溫。熬夜讓覃子朝的眼睛有些泛紅,雖然疲憊卻並沒有困意。那本拿在手裏的書已經停在同一頁很久了,覃子朝揉按著眉心,陷在陰影下的眉眼間帶著深沉的思索,像是正在試圖解決一道麻煩的數學題。江聞皓退燒後,他總算有時間可以靜下來回想今天下午發生的事。在柳安的時候聽到打雷,正幫楊誌祁祁叔裝修車行的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起身就要往學校趕,滿腦子想的全都是江聞皓那晚從噩夢中驚醒的樣子。回程的公交車因為暴雨停運了,他想都不想跨上摩托車就走,被開車追來的楊誌祁堵在半路,搖下車窗就是破口大罵,最後被他拗的沒辦法,粗聲粗氣地喊了句:“滾上車!”破桑塔納迎著瓢潑大雨行駛在坑坑窪窪的路上,飛濺起無數泥點。窗外的景物不斷向後倒退,模糊成了一片。楊誌祁叼著煙把著方向盤,抬眼從後視鏡裏斜著覃子朝,咬了咬煙頭:“演哪出啊這是?中邪了?”覃子朝渾身都被澆透了,蹙眉盯著前方,根本沒聽到他的話。等楊誌祁按了下車喇叭才恍然回過神:“您說什麽祁叔?”楊誌祁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空出一隻手點了點覃子朝:“我說你小子不對勁!”覃子朝此時一門心思都在江聞皓身上,聞言敷衍地牽了下唇:“突然想起有要緊事。”“要緊事還是要緊人?”覃子朝愣了下:“是…朋友有事。”“嗬朋友。”楊誌祁吐了個煙圈,“女朋友吧!”“不是!”覃子朝一慌,皺眉糾正道,“真是朋友,我們一個寢室的。”楊誌祁狐疑地側目掃了覃子朝下,重新調向前車窗,打了把方向盤:“我懶得管你這些,就是別耽誤學習。要是敢讓我知道你成績退步,老子把你腿敲折。”“不會。”覃子朝低聲說。頓了頓後又解釋了遍,“就是朋友。”“做賊心虛才會反複重申,別忘了你叔以前是幹啥的。”楊誌祁將煙頭撚滅,“況且也沒啥好心虛,你自己掂量著來吧。要是真喜歡就好好對人家,將來一起考個好大學。不過你小子也不是什麽輕浮隨便的人,這點我倒放心。”當時的覃子朝雖然覺得是祁叔誤會了,但也沒心思多辯駁。隻是現在靜下來之後再回想楊誌祁當時說的話跟他的眼神,一股強烈的疑惑與慌亂開始在體內肆意漫湧,心髒也不受控製的急促跳動。他猛地回神,覃子朝,你在想什麽?太離譜了。……江聞皓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了,他眯眼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覃子朝的床上,獨自霸占著整張。記憶逐漸回籠,包括他蔫不拉幾抓著覃子朝手不讓人家走的樣子。江聞皓低罵了句“操”從床上坐了起來,頓感一陣頭暈目眩。一支溫度計遞了過來:“量量。”江聞皓順著溫度計看向床下站著的覃子朝,皺了下眉:“你沒睡覺?”一開口他自己就先愣了下,這嗓子怎麽啞的跟破鑼似的。“睡了會兒。”覃子朝笑了下,“不敢睡太死就幹脆下床坐著了。”江聞皓知道這一夜覃子朝怕是沒少被自己折騰,嘴唇動了動,接過體溫計夾好,吸了下鼻子說:“那什麽…我昨兒晚上丟人了。”“沒什麽丟人的。”覃子朝看著江聞皓頂著頭睡翹了的頭發,垂著眼一副有些懊惱卻難得乖順的樣子量體溫,忍不住又想摸他的頭,結果手伸到一半就頓住了,眼底閃過一絲猶豫。江聞皓沒注意到覃子朝的小動作,十分鍾後把溫度計拿出來一看,37°3,還稍微有點燒但不嚴重了。他將溫度計遞還給覃子朝,想要下床擰瓶礦泉水喝,被對方按住。“難得周末,你再睡會兒吧。感冒了得多休息。”“不睡了。”江聞皓晃了晃脖子,“躺的我腰疼。”他說著掀開了被子,覃子朝見勸不聽歎了口氣:“多穿件外套,降溫了。”江聞皓點點頭,爬下床打開衣櫃拎了件修身的白色運動服出來,往身上一套發現居然比之前大了不少,穿著都晃蕩。他在心裏暗“嘖”了聲,不愧是來山裏“改造”的。穿好衣服後他把白棒球帽往頭上一扣,對身後的覃子朝說:“洗漱去不?”半天沒聽到對方回話,江聞皓疑惑地轉過身來,就對上了覃子朝若有所思的眼神。江聞皓揚了下眉,覃子朝這才移開視線。“嗯,之後順便把你的被子給曬了。”他抿了下唇,順手將江聞皓的被子對折了下抱了起來。江聞皓又淡淡掃了覃子朝一眼,總覺得這家夥今天說不出來哪兒有點不對勁,想了想應該是昨晚沒休息好,反應慢,就也沒有多問。看江聞皓拿著牙刷毛巾前腳出了宿舍門,覃子朝的肌肉這才稍稍放鬆下來。與此同時,眸中的底色則是更深。先前江聞皓背對著他換衣服,看著他在拉拉鎖時被運動服勾勒出的一閃即逝的腰線,覃子朝的心髒又不受自控地收緊了下。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怪罪祁叔,沒事搞些什麽邪門的心理暗示。覃子朝深吸口氣又緩緩吐出,強行壓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混亂思緒,拿了洗漱用具跟了出去。……作者有話要說:往下翻,還有一章^w^第26章 見手青今天雖然冷,但陽光卻很燦爛,隱約間似乎已經有了那麽些秋高氣爽的意味。兩人先把江聞皓的被子晾了,再到食堂吃了早飯。在覃子朝的堅決要求下,江聞皓又被拖著去了位於後山山坡上的醫務室做檢查。在校醫確定江聞皓隻是感冒著涼並無大礙,又給他開了些藥後,兩人離開了醫務室。此時學校裏已經開始陸續有返校的學生,原本空闊安靜的校園又有了人氣兒。江聞皓還是第一次來後山,不得不承認雲高雖然各方麵條件艱苦,但占地麵積是真的大,生態環境也是真好。後山上種滿了鬱鬱蔥蔥的植被,隨便一隅都比他所在的城市公園漂亮得多。雨後沾惹了露水的青草又綠了不少,樹下以及散落的潮濕腐木間鑽出了許許多多形狀各異的蘑菇,在斑駁的陽光下顯得格外具有生命力。江聞皓踩在一截腐枝上,發出“哢嚓”一聲,他停下腳在看到腐枝邊上的一小簇蘑菇後,蹲了下來。覃子朝:“別碰,這個有毒。”“我知道。”江聞皓繼續打量著那朵蘑菇,“是見手青。”“你還認得見手青?”覃子朝有些意外。“嗯,我媽以前帶我摘過幾次蘑菇。”江聞皓抱著膝蓋仰起頭,“她老家有好多,我媽說我姥爺姥姥以前都是采菌來賣的。”覃子朝沒說話,隻靜靜地看著他。陽光落在江聞皓的眼睛裏,像是有跳動的光斑,他不免又有短暫的失神,隻見江聞皓站起身後重新將雙手插進口袋,回頭對他說:“那個什麽文藝表演的……你是很想我參加麽?”覃子朝愣了愣,沒想到江聞皓會突然問起這個。靜了下後,說:“嗯。”江聞皓舔了舔腮幫,“哦”了聲,語氣隨意道:“那你給我報上吧,我想想到時候彈什麽。”他說完繼續往前走,被覃子朝叫住。覃子朝的喉結滾了下:“是為了我麽?”江聞皓背對著他,也看不出是何表情,聞言隻迅速地點了下頭:“你和董娥。”覃子朝頓了頓,片刻後溫聲笑了下:“嗯,謝謝了。”江聞皓說了句“不用”,邊在林間走著,邊用腳不斷掃開草叢,低頭觀察那些蘑菇。覃子朝看著走在前麵的江聞皓,說不出現在到底是什麽心情。照理說他同意參加集體活動,自己應該高興的,特別是在他接納自己的同時也開始接納董娥。但這種莫名其妙湧上來的不甘又是怎麽回事?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衝他喊話,這並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江聞皓?”一個聲音忽然在不遠處響起,當覃子朝看向來者的瞬間,眸色迅速下沉。是鄒莽原。鄒莽原很快也看到了跟在江聞皓後麵的覃子朝,像是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學校裏,同樣表情一僵。片刻後,他看著江聞皓輕輕彎了下唇:“你還是不信我麽?”這話問的十分微妙,但懂的自然都懂。覃子朝的心裏也“咯噔”了聲,生怕他和江聞皓才剛緩和的關係再次出問題。江聞皓卻是很無所謂地聳了下肩:“哦,我倆已經說開了。”“說開了……?”鄒莽原聞言喃喃重複了遍,微微歎了口氣,“好吧。”他說完又瞥了覃子朝一眼,頭一低從他們身邊走過。江聞皓這才發現鄒莽原的腳有些跛,天明明已經轉涼,他卻隻穿了件單薄的短袖,還出了滿身汗。汗把他的衣服浸濕了,黏在後背上有些透,隱約間能看到下麵有大片的淤青。“誰又打你。”江聞皓在身後叫住鄒莽原。鄒莽原的背影滯了下,輕聲道:“還能是誰。”江聞皓皺眉:“鄒大山不是已經癱在床上不能動了麽。”鄒莽原戲謔地笑笑:“誰知道呢,我這次回去就突然又能下地了。”話及此處,他的眼底閃過抹冰冷的寒意,“但願他是回光返照吧。”江聞皓靜了下:“其實你可以報警的。”“然後呢?”鄒莽原回頭看向江聞皓,“他要是真被抓走了,你覺得這裏的人不會把怨氣全轉移到我身上?”江聞皓有些語塞。的確,照先前自己在柳安親眼目睹的情況來看,鄒大山在一定程度上還真能起到些震懾作用,好讓鄒莽原不至於被變本加厲的對待。“江聞皓。”鄒莽原放緩了些聲音,看著他,“能幫下我麽?扶我去趟醫務室買瓶紅花油吧,我有點走不動了。”江聞皓點點頭,朝鄒莽原走去,將他的胳膊環在了自己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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