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裏已經聚滿了人,到處彌漫著飯香。學校今天總算舍得多開幾盞燈,食堂裏亮堂堂一片。大師傅安排人手把飯菜分發到各個窗口,像是為了證明他們的手藝其實還不錯,今天的食物也難得豐富多樣。紅燒肉、魚香茄子、肉末燒豆腐、什錦菌菇湯……同學們餓了一天,絕大多數人為了這一頓甚至中午都沒吃飯。此時早已拿著餐盤躍躍欲試,隻等飯點一到就衝向窗口。王城跟宿舍其他幾個人坐在距離窗口最近的位置,用筷子戳著餐盤,四下張望:“班長跟皓子怎麽還沒來,這都快開飯了。”另個室友:“要不咱直接替他倆打了飯,別到時候人來了連口湯都混不上。”王城點點頭:“有道理……誒,你們看那紅燒肉了麽?裏麵還放了虎皮鵪鶉蛋呢!”“要是天天都吃這些就好了。”“你就在這兒想屁吃!以我的經驗,今晚過後的連續一星期內都將是死亡菜譜,準備好一次性撈回本兒吧兄弟!”幾人正在嘈雜的食堂裏聊著天,大門被人“咚”一下推開了。霎時間一道驚雷響過,王城隨著不少人的視線一起看向大門外的兩個人,差點驚掉下巴:“乖乖,雨夜殺人魔?!”江聞皓和覃子朝此時根本顧不上搭理王城,雨水將他們從頭到腳淋的透濕。一路的衝刺讓雨水不斷被風吹著灌進他們的鼻腔,江聞皓劇喘著捋了把臉上的水:“你去後廚,食堂師傅跟你熟!我想辦法攔住他們。”覃子朝一點頭,兩人迅速兵分兩路。“鈴”開餐鈴打響了,江聞皓逆著衝向取餐口的人群咬牙罵了句“媽的”,隨即一躍跳到了桌子上,衝著人群中的王城和宿舍幾個人大吼:“王城!到窗口把著,千萬別讓大家吃飯!”王城呆呆看著落水狗似的江聞皓,還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不至於哈兄弟,應該夠吃。”“操!快!”雖然王城還是沒明白江聞皓在發什麽瘋,但秉著這段時間建立起的革命友誼,還是點點頭召集了宿舍其他幾個室友朝著取餐口跑去。混在人群中的梁子洋和劉宇也看到了江聞皓。劉宇:“那傻逼幹嘛呢?”梁子洋不屑地冷哼了聲:“誰知道,狂犬病犯了吧。”“話說鄭強今天不是食堂監督員嗎?也不知道給咱們先占個離窗口近的位置。”劉宇不滿道。“嗬,你指望他?”梁子洋嗤笑,“人家最近正忙著掙表現混獎學金呢,還顧得上給咱倆占位置。”“呸,個死胖子。”劉宇朝窗口邊上正拿著喇叭疏導人群的鄭強豎了個中指。下一秒卻隻見江聞皓直接踩著桌子衝到了鄭強麵前,一把就搶過了他手裏的喇叭。“你、你幹什麽!”鄭強被突然鑽出來的江聞皓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江聞皓是來阻止他掙表現的。他紅著臉挪動著企鵝似的身體撥開人群,踮著腳要把喇叭搶回來。江聞皓踩著椅子重新站回到桌上,打開喇叭:“都別”喇叭發出一陣刺耳的電流,江聞皓耳膜一疼,使勁拍了拍。但喇叭就是傳不出聲音。他跳下桌子拎起鄭強的領子:“怎麽回事!”鄭強被嚇壞了,結結巴巴地說:“可、可能是沒電了。”江聞皓這會兒是真想殺人,和著鄭強這逼是真把形式主義落在了方方麵麵,將喇叭朝他胸口狠狠一摔:“滾!”話音未落,他就朝著取餐口跑去。另一邊的覃子朝在後廚找了一圈都沒看到廚師長,眼見著就要放飯。他沉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一個窗口一個窗口的交待打飯的阿姨。但時間有限,他根本沒辦法做到認真解釋,隻能簡短告訴阿姨千萬不要放飯。打飯阿姨麵麵相覷,都不知道覃子朝是怎麽突然出現在後廚的,更不理解為什麽不讓放飯。她們下午明明還接到廚師長的安排,說一定不要耽誤開飯時間,一時間都有些發懵。此時衝到窗口最前麵的人開始按耐不住,烏泱泱的一片吵著怎麽還不開飯。臨近兩個窗口的阿姨互相看了眼,猶猶豫豫地拿起勺子,接過餐盤,開始習慣性地抖大勺。接過餐盤的同學正跟阿姨軟磨硬泡,說一共沒幾塊的紅燒肉都被她給抖掉了。餐盤突然被人猛地抽走,摔在了地上。同學先是愣了下,緊接著怒視著江聞皓罵了句:“你他媽有病吧!”江聞皓沒還嘴,轉身又衝向下一個窗口。一旁的王城直接傻眼,但還是先拍了拍這位同學的肩賠笑臉:“不好意思啊朋友,再等一等哈!等一等……”另一個窗口同樣也擠滿了人,最前麵的是掏錢剛剛插了隊的梁子洋。他的手裏端著餐盤,見到江聞皓後直覺來者不善,往後退了半步防備地盯著江聞皓:“你又想幹嘛?”江聞皓根本不搭理他,上來就先搶餐盤。梁子洋一邊後退一邊吼:“江聞皓你他媽屬狗的麽!想吃自己排隊去啊!”這番操作顯然也激起了眾怒,排在後麵的同學紛紛開始嚷嚷著讓江聞皓遵守秩序,不要插隊。梁子洋又罵了句:“他媽真有病。”轉身剛要走,隻聽窗口那邊突然傳出一聲巨響,嚇得他直接餐盤落地。江聞皓看了窗口內的覃子朝一眼,就見他在食堂阿姨的驚呼聲中,將麵前冒著熱氣的飯菜連著鐵槽一起掀翻在一旁。他實在沒時間解釋了,眼下最快的方法隻有盡可能地製造騷動,而後盡快處理掉這些食物。覃子朝推開攔他的阿姨,低聲說了句“抱歉”,而後又舉起一格鐵槽。還沒等鐵槽摔落,臨近的幾個窗口就又接連發出“哐”“哐”幾聲!覃子朝循聲看去,隻見一個瘦小的渾身是泥的身影不知何時也出現在了後廚,正麵無表情地推開那些驚愕的打飯阿姨,像揭多米諾骨牌一樣,將飯菜一格一格地掀落在地。鄒莽原?梁子洋的飯被打翻了,此時正一肚子火氣,但無論是江聞皓還是覃子朝他都不太敢惹。眼下見到鄒莽原這個全民公敵,梁子洋立刻開始大聲的煽風點火:“鄒莽原!你爸就是這麽教你糟蹋糧食的嗎?!食堂的師傅們忙了整整一下午,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哐當!鄒莽原抄起一槽子魚香茄子直接朝梁子洋摔了過去。梁子洋猝不及防被鐵槽砸中,瞬間被澆了一頭一身的飯菜,燙的嗷嗷大叫,上前就要跟鄒莽原拚命。鄒莽原冷漠地看著怒不可遏的梁子洋,又端起一盆什錦菌菇湯朝人群潑了出去。人群頓時陷入混亂。躲避的、尖叫的、怒罵的、害怕的、疑惑的……各類聲音混雜在一起,在他眼裏通通成為了一場盛大的狂歡。鄒莽原看著這正在發生的鬧劇,笑容越來越燦爛。“哈哈哈哈哈”他邊笑邊不斷掄起一槽槽的飯菜肆意灑向這些昔日的同窗。一時間滿桌滿地都掛著落著各種飯菜油湯。“鄒莽原瘋了!!”“我靠鄒莽原你怎麽不去死!!”“別讓老子日後碰到你!”“啊!!湯濺著我了!”“我的衣服!鄒莽原你是傻逼吧!”鄒莽原在眾人的咒罵聲中,還是一刻不停地掀翻那些飯菜,一次又一次地砸向人群。直到所有的鐵槽都被他掀翻銷毀,王主任帶著保安衝進食堂將鄒莽原控製起來。他才又在兵荒馬亂間,匆忙地抬頭看了人群中的江聞皓一眼,衝他勾了勾唇。……那是江聞皓最後一次見到鄒莽原。當晚他就被校領導叫走了,後來好像還來了警察。而後,第二天的早自習他也依然沒有出現。上課時,江聞皓無意間又回頭看到了角落裏那個空蕩蕩的座位。他有些出神,腦海裏仍是鄒莽原臨走前衝他露出的那一抹笑。像是帶著某種釋懷和解脫……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關於鄒莽原到底去了哪裏的傳言被同學們津津樂道。有人說鄒莽原是被警察帶走了,後來又因為一些什麽原因進了監獄,起碼判十年……有人說他是怕之後被報複所以果斷退學了,到海南去打工……有人說他姨媽家的誰,曾在柳安火車站的鐵軌附近見到過鄒莽原。穿的跟個要飯的似的,正在沿著鐵軌撿塑料瓶……還有人順著上麵的故事往下講,說鄒莽原在撿瓶子的時候正好被經過的火車撞死了,連屍體都拚不全……再然後,這些話題連帶著食堂裏的騷亂一起,隨著時間和課業的雙重壓力漸漸不再被提及。或許有人,又或許根本沒人知道當日的飯菜裏其實混入了大量的見手青粉末,由鄒莽原親手帶來,又由他親手結束。但見證了全程的江聞皓和覃子朝卻明白,那天的鄒莽原在一片咒罵他死的高呼聲中,或許也想選擇活上那麽一回。至於他為什麽會在最後這麽做,他們隻知道應該是跟董娥有關。但具體兩人那天到底又說了什麽,就不得而知了。春天的腳步隨著這場連綿陰雨的結束正式到來。陽光普照,蒸發了陰影裏那團濕漉漉的水痕。……作者有話要說:第75章 向日葵董娥的腿從那天在器材室被碎石砸傷後就再沒能站起來。覃子朝利用幾乎所有的課餘時間親手給她做了一隻輪椅。在風和日麗的日子裏,就會和江聞皓、杜亞男一起推著她在學校裏麵轉轉。正是萬物複蘇之際,四處一片春意盎然。可董娥近來睡著的時間卻是越來越多。她自己調侃說這叫“春困”,但清楚她病情的人都明白,董娥的身體正如同一截漏電電池般,在不斷地迅速消耗。這天又是個大晴天,春日的陽光透過窗灑在教室裏,照的人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江聞皓習慣性地托著腮,半垂著眼聽著講台上的老張就一道立體幾何題展開全方位講解。也不知是今天的溫度太過宜人,還是覃子朝大發慈悲的沒有來抽他墊下巴的課本,許久沒在課上睡過覺的江聞皓隻覺得眼睛越來越沉,在老張逐漸變遠的聲音裏淺淺睡去……再睜眼時已經下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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