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男人不聽話那就換了他 作者:不見仙蹤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病號服把尹倦之的身形裝得好消瘦,好像隨意一折就能九十度折斷似的,楚玨連擁抱都不敢用力:“我知道。”“那就別哭了嘛,”尹倦之輕笑了下,說,“你乖點。”眼淚停止分泌,楚玨抬頭看著尹倦之唇邊的那道弧度,第一次生出想把它狠按下去的衝動。“老婆,我餓了,”尹倦之說,“你去買點午飯回來吧。”楚玨回神,因為他想吃飯而覺得驚喜,馬上道:“好。”病房很快陷入寂靜。今天的太陽應該不錯,尹倦之從病床的被子上摸到了溫度,他憑著感覺把手放進陽光中,不一會兒就覺得燙,又收了回來。他嘴唇平抿,思緒紛飛。病房的布置大差不差,門在北窗在南,單人病房大多在三樓四樓......胡邵明所在的醫院,單人病房在五樓。從醒來到現在,楚玨寸步不離地跟在身後,尹倦之洗漱上廁所,都有一個楚玨在旁邊,好像他隨時會去死似的,不讓他有透氣的時刻。這幾天走路不多,尹倦之找了找借力點,挺腰站起來,試探性地自己朝前邁步,摸索著到了窗邊。指尖觸碰到玻璃的時候,他知道目的地到達。大片的陽光落在臉上,盡管看不見,尹倦之還是條件反射地眯了眯眼睛。他打開窗戶,樓下的說話聲鳴笛聲像隔著整個天地的距離飄上來,人間的味道濃重。“尹倦之。”尹倦之剛想把打開一半的窗戶全部打開,聞言動作頓住,朝後看。雖然眼睛看不見來人,但他耳朵不聾,放下手若無其事地喊道:“胡醫生。”胡邵明雙手插白大褂:“不好好躺著,跑什麽呢?”“躺累了,走走不行?”尹倦之咣當關上窗戶,重新摸索著往回走。一隻手伸過來要扶,他躲開胡邵明脾氣很大似的自己回去。病號服沒合適的了,大了兩號,掛在尹倦之身上像裙子。胡邵明看著他,突然發覺自己根本不認識也沒看清過這個人。尹倦之很奇怪,把自己搞得失明,手腕上還有自鯊痕跡,但他醒來後頹喪的模樣隻持續了短短一天,緊接著話雖不多,但仍會笑會有脾氣,仿佛再天大的事情也無法將他擊垮。可這恰恰是最不好的情況。他什麽也不說,對這個世界的戒備沒有分毫的放鬆,相反還更嚴重了。也許之前他試著朝外麵的世界邁出了珍貴的半步,那現在他就是往回縮了畏懼的兩步。“你到窗邊幹什麽?”胡邵明問。尹倦之重新躺回床上,翻身背對著胡邵明,說:“今天陽光好像很好,我曬曬太陽。”“楚玨去買飯了,讓我過來看著你。”胡邵明拉過病房裏的一把椅子坐下,毫不避諱地說。尹倦之:“......”剛出病房楚玨頭腦裏的那抹驚喜便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他剛走兩步又立馬返回,看見尹倦之起身,渾身的血液猛地涼卻。他以為倦之是真的餓了......楚玨沒開門回去,怕自己控製不好情緒再讓倦之擔心,悄無聲息地垂首。抬眼看見胡邵明親自查看病人情況,就拜托給他了。病房裏的尹倦之不再說話。胡邵明跟他聊天他也不說。像突然睡著了似的。“尹倦之。”沒人應。胡邵明繼續:“尹倦之。”尹倦之動也不動。看著那坨安然如山的頎長背影,胡邵明卻突然來了勁:“尹倦之,你......”“不想理你,”尹倦之煩不勝煩地說道,“閉嘴。”胡邵明哼笑道:“有很多人想理你就行了。像蘇合,我,你的兩個老丈人還有送你一起來醫院的陳叔,當然,楚玨是最想理你的。”尹倦之再次沉默,這次無論胡邵明說什麽他都不再搭理。好幾天沒進過食的病人不能吃油膩葷腥,楚玨買了幾種清淡的,打包好帶回去。一個女人滿麵憔悴地出現在醫院樓下,似乎是正在做要不要進去且上樓的決定。不多時,她雙眼通紅,似是終於下了決心,抬腳往前走,下一刻被一道猶如淬了寒冰的男聲製止:“尹女士。”榮雪......尹雪融渾身僵住,脖子像生了鏽似的回過頭。楚玨周身有肅殺,一步一步地走近尹雪融,語氣卻稱得上友善:“你真的想讓他活著嗎?”尹雪融本就血色不多的臉霎時間慘白:“我當然想......”“那就別露麵。”楚玨字字珠璣,濃黑的眼裏突然多了不加掩飾的恨,“你們都對他做了什麽啊。”輕聲細語的詢問卻像攜了刀光劍影,尹雪融肩頸顫抖。她再也無法做榮雪。......她從死裏爬回來,小心地接近尹倦之,竭盡所能地想對他好,可這些都無法消弭尹雪融曾經犯下的過錯。尹倦之每談一段戀愛,榮雪就心驚膽戰,怕他步了自己的後塵深陷泥沼死無全屍,所以她總是偷偷把對方調查得底朝天,怕尹倦之受到傷害。可她又不敢靠得太近不敢管得太多,唯恐露出馬腳沒法圓。因為許利,尹雪融凋零枯萎破敗的人生一發不可收拾。她本該自行承擔罪孽,可當時長年住院的尹驚鴻,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被許利往輸液管裏注入空氣而死亡,死前還在用因為生病而兩年不再會說話的嘴巴對她做口型。“沒事,別哭了......堅強。”被刺激得神經幾近失常的尹雪融什麽都想不起來做,隻會痛苦尖叫。病房裏沒監控,空氣注完了就注完了,找不到證據。沒死之前,尹驚鴻便是許利威脅尹雪融的籌碼。撞破他和肖珊的奸丨情又如何,發現許利想讓尹氏土崩瓦解又怎麽樣,難道她不想讓自己本就沒幾年好活的爺爺好了嗎?尹驚鴻躺在病床三年,尹雪融便老老實實地待在家任許利予取予求不敢違抗。可為什麽他死了,她仍然不敢反抗呢。......因為有尹倦之啊。她和許利之間的所有肮髒不堪,全被尹倦之盡收眼底,尹雪融薄弱的神經更加岌岌可危,她總是在傷害......總是在傷害小倦。最後一年在精神病院,尹雪融每日每夜都在噩夢現實裏警告自己:“不能瘋,我不能瘋,我不能瘋掉......”她用僅剩不多的理智捅了自己一刀,再想盡辦法假死,整容換掉自己的臉,用整六年的時間深研司法,開了律所。從回來的那天,榮雪的目的便是一定要讓許利不得好死,但跟尹倦之相處得越多,她越舍不得榮雪的假身份,甚至很多時候想,要不就這麽算了吧。什麽恨什麽恩怨,她都不再在乎。可尹倦之被她碰到小腹,嚇得幾近痙攣,讓尹雪融絕望地意識到,所有的恨所有的怨,都沒有隨著時間消失。他們深深地烙在尹倦之的身上與心裏,這輩子都無法消除。那天榮雪還是榮雪,她失魂落魄,接連闖了兩個紅燈,坐在路邊的長凳上哭。又看見肖珊開著保時捷和許利闖紅燈,而肖珊趾高氣揚......她恨,她的恨意直達雲霄。她父母早逝,但在她為數不多的記憶裏,父母感情恩愛。她對奶奶的記憶也不多,但爺爺奶奶也舉案齊眉。她以為所有的感情都是如此美好,如果不是許利......可尹雪融就是尹雪融,她虐待了尹倦之十年是無法抹滅的事實,榮雪的八年彌補完全沒有辦法與之抵消。況且尹倦之看過那麽多次她被許利強迫......那麽惡心肮髒。法院開庭的時候,她萬萬次祈禱小倦不要去,還一次一次地確認。但越不要什麽越來什麽,尹倦之來了。醫院門前,尹雪融咬住自己的拇指:“對不起......”“放過他吧,”楚玨看也不看尹雪融,轉身走進醫院,每個字說得都很重,“滾回你們自己的地方。”閉眼二十分鍾,尹倦之沒感覺到絲毫困意,隻好又睜開感受黑暗。胡邵明還沒走,病房裏有均勻的呼吸聲,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尹倦之坐起來,跟胡邵明要了一張白紙。楚玨推門而入,看見的就是尹倦之在平緩卻熟練地疊白色紙心,每一道折痕深諳於心,黑暗完全影響不了他發揮,心中猛地一緊。所有酸澀恐懼湧入胸腔,但楚玨又不敢挑明,深呼吸一口氣往裏走,沒什麽異樣地道:“倦之,我回來了。”尹倦之鼻尖動了動:“午飯好香啊。”胡邵明和回來的楚玨點頭打了個招呼算交差,轉身出去了。清淡菜色一一打開,其實尹倦之沒胃口,但他既然已經說了好香,總要嚐嚐的。楚玨沒給尹倦之筷子,隻先不動聲色地把他手裏的白色紙心拿下來擱到一邊,然後用筷子夾菜喂他吃飯。聞到飯菜的味道,尹倦之脆弱的胃在不安的掙紮中蠕動,他別開臉:“......我,不想吃。”“那我們就不吃,”楚玨放下筷子拿吸管,溫聲說道,“倦之,喝點粥好不好?”尹倦之也不是很想喝,但還是應道:“嗯。”甜絲絲香糯糯的山藥扁豆粥一點一點地漫進口腔,尹倦之沒有排斥,啜著吸管很小口很小口地往嘴裏吸。半晌過去一杯粥還沒消失五分之一,尹倦之捏了捏盛粥的軟乎乎的塑料杯子,突然喊:“楚玨。”楚玨看著他喝粥:“嗯?”塑料杯子在手指的捏撫轉揉下發出特別的動靜,尹倦之咬了會兒吸管:“......我想離婚。”楚玨不可置信地盯著尹倦之的臉,微張的唇瓣微顫,再開口嗓子都啞了:“倦之,你不要跟我開......”“我沒有跟你開玩笑,”尹倦之打斷他的話音,“我現在看不見,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可能這輩子都好不了了。”他仍緊緊地捏著杯子,語速微快了起來:“上次我失明了四個多月,還隻是因為一邊要工作一邊要上學,壓力大,然後下午就突然看不見了。這一次......”原因已經在嘴邊成型等待著傾吐,可尹倦之說不出來,他纖長的睫毛垂落:“我不習慣被照顧,我也不想讓你整天麵對我這幅樣子,你總是跟著我,寸步不離,我會很有壓力,所以綜合考慮我們離......”“離婚之後呢?”楚玨突然激動地截斷,病房裏響起噔地一聲鈍響,是其中一道菜掉了,尹倦之肩膀微抖,楚玨的音量又低下去,但仍然受傷不信道,“甩了我以後呢?你想要幹什麽?是去跳樓還是再割腕?!無論你想做什麽事情,隻要你活著,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唯獨分手、離婚,你這輩子想都不要想!我能關你第一次,就能關你第二次第三次,真把我逼急了我甚至能做到永遠讓你沒辦法出門見人,隻能待在我認為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