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住理刀咽喉的物體是一把刃長約十五公分的短刀。


    至於目前正將武器收入黑色西裝右口袋的那位女性則名叫毒舌丸。據說她是絲啾絲的隨從兼保鑣。明明是位很美豔的女性卻取什麽毒舌丸這種名字,理刀認為實在是很詭異,不過他卻沒膽發表自己的感想。


    理刀曾經見過這個人一麵。


    那是在派對會場上,負責宣布絲啾絲今天將不克出席的那位女性。對方似乎是從飯店一路追蹤公爵家的千金至海邊。


    她身穿男用西裝的姿態讓人聯想起女扮男裝的美女。比身高一六八公分的理刀還要稍高。一頭仿佛沾了水的閃亮烏黑短發、細長而分明的雙眼,以及即使說話時也不怎麽掀動的嘴唇,在在都顯露出對方那堅強的意誌,與如鐵桶般牢不可破的頑固態度。


    毒舌丸很快就理解了理刀並不是在襲擊絲啾絲。如果剛才自己真的想加害絲啾絲,恐怕頭早就跟身體分家了吧?理刀一想到這就全身發抖。


    「絲啾絲,那個……」


    理刀對著一臉忿忿不平、佇立於毒舌丸身邊的那位少女開口道。


    「已經被你發現了吧……絲啾絲其實是我姊姊的名字。」


    果然沒錯。理刀低聲地喃喃說道。


    恐怕她剛才一直都在對理刀施展幻術吧。平常總是紮成雙馬尾的銀發之所以放下,還在胸前塞了過多的偽裝道具,都是為了製造比幻術更強烈的視覺效果。


    「你真正的名字是?」


    「啾……啾朵啦。」


    少女故意別開目光回答道。


    毒舌丸的視線交替在理刀與啾朵之間遊移了好幾趟才說:


    「啾朵大小姐,該是您返回飯店的時候了。」


    啾朵點點頭,背對著海水邁出腳步。


    毒舌丸則將視線轉向理刀。


    「春日理刀先生,你也一起過來吧。」


    「咦?我也要?」


    「寄生於你頭頂的始祖龍是絲啾絲大小姐最珍惜的寵物——我是指目前還停留在魔界的正牌絲啾絲大小姐。」


    「你能幫我取下它嗎?」


    「我會盡量試試。」


    對方的回答口氣就好像區公所的職員一樣。盡管理刀這麽想,但白己也別無選擇。


    小蜥再度喵喔地叫道,還用尾巴啪啪敲著理刀的後腦杓,簡直就像騎士一邊「嘿喲」地揮舞馬鞭一邊趕著馬匹前進似地。


    理刀等人隨即坐進停在海岸旁空地的一輛雪白高級轎車。


    寬廣的車內以一張桌子為中心,四周圍繞著柔軟舒適的坐椅。所有乘客可以麵對麵而坐,輕鬆愉快地交談。


    至於駕駛座則被一麵牆給擋住,有事的時候必須把毛玻璃窗打開才能溝通。


    在形同密室的車內,理刀與啾朵麵對麵而坐。中間的那張桌子令理刀感到頗為礙事。


    至於毒舌丸則坐在啾朵的左側。


    毒舌丸叩叩叩地敲了敲毛玻璃,不知長什麽樣子的司機立刻啟動車輛。


    車子開始行駛後,啾朵依然沒有抬起頭。也不與理刀的視線交會,持續表現出回避的態度。


    她的幻術會失效並不是理刀的錯。


    在雷森學院的能力開發科中,設有培育【幻術使(magician)】的課程。可操縱他人五感的這種能力,聽說必須透過極高的精準度與複雜的術式配合才能獲得效果,因此失敗的機率也非常高。


    啾朵現在大概是在氣自己的失敗吧。自己竟然沒發現已經穿幫,還一直不知羞恥地扮演絲啾絲。因此如今才會表現出這種「不想與理刀視線交會」的態度。


    理刀是這麽猜想的。


    隻要好好溝通,一定可以化除這場誤會。以前覺得丟臉的事,過了一段時間也隻會覺得很有趣而已。總之現在一定要有人先開口說話!就是這樣。


    假設理刀不主動一點,大概直到返回飯店,啾朵與毒舌丸都不會開金日吧。


    為了稍微緩和車內的氣氛,首先就以毒舌丸為目標攀談。至於話題……


    喵喔。


    「小蜥是一隻怎麽樣的龍?」理刀直接間道。


    原本正靜靜眺望車窗外景致的毒舌丸,對理刀瞥了一眼。啾朵也略略揚起頭,不過很快又垂了下去。


    毒舌丸以冷靜的口氣回答理刀的質問。


    「是一隻始祖龍。在魔界也是很稀有的品種,請你對待它時要小心。」


    「始祖龍?」


    「又名混沌龍(chaos),長為成體後具有中和所有魔力並使其無效的功用,但在幼年時期並未具備這種特性。」


    「使魔力無效化?」


    「啾朵大小姐的幻術剛才對春日理刀先生失效了。所以或許始祖龍還有什麽未知的力量也說不定。」


    「喔!可是它為何要黏在我頭上呢?我並不覺得我的頭頂有多舒服啊。」


    「這是一種融合行動,或稱寄生,是幼年始祖龍為了保護白己身體所采取的一種方式。據說本來它應該要寄生在成龍的背部或後腦之處才對,不過偶爾也會出現寄生在其他巨大生物身上的例子。」


    「我又不是什麽巨大生物。」


    喵喔喵喔。小蜥悠哉地叫著。


    啾朵則一直將視線放在垂於雙膝的手上,一動也不動。不過,她應該有在聽理刀與毒舌丸之間的談話。


    理刀一邊等待將話題轉向她的時機,一邊繼續開日:


    「如果一直被寄生下去,最後會怎麽樣?」


    寄生這個詞給人的印象總是不太好。例如蕈類寄生在……


    「這個嘛……」


    毒舌丸顏色淡薄的黑眼珠微微浮現出青色。沒過兩秒,她的眼睛就完全變為碧綠了,就跟啾朵在假扮絲啾絲時的模樣非常像。


    「十分鍾後的你並沒有任何異樣。不過之後的事很遺憾,以我的能力並無法『看見』二


    毒舌丸眼珠的碧綠色瞬間消失。


    「很了不起吧?毒舌丸可以『看見』十分鍾以後的未來……普通的魔族頂多隻能『看到』一、兩秒之後而已。」


    啾朵總算出聲了。她似乎一直在等待加入談話的機會。表情盡管依舊交織著害羞與惱怒,但很快就不見了。


    「真的很了不起。」理刀抓準機會對啾朵笑道。


    她咬著下唇朝上仰望,接受理刀投來的目光。不過隨即又「哼」地撇開頭。前後大約維持了三秒。


    逐漸縮短與對方之間的距離吧。一步一步慢慢地……這麽一來,雙方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恢複有說有笑的關係了。


    理刀不禁想起啾朵剛才在沙灘上的笑容。


    真想再看一次那種表情。


    當然,理刀也沒有忘記,要吃一口魔界食物的目的。


    班輛抵達的果然是舉辦派對的那間飯店。這裏距離雷森學院走路不到而分鍾。


    兩名壯碩的飯店門房佇立於入口的白動門兩側。


    「歡迎歸來。」


    理刀穿越說話時機與鞠躬角度都一模一樣的兩位門房中央,步入飯店。櫃台大廳內的兩位女性也以猶如用尺測量過的角度低下頭。


    理刀刻意走在啾朵身旁,毒舌丸則緊跟在兩人之後。


    「這間飯店已經全部包下來了,你用不著客氣,可以好好休息。在小蜥離開你頭頂前我會負起責任。至於……要請你吃飯的事,我也沒忘記。」


    啾朵一邊走一邊以缺乏情感的聲音說道。


    「謝、謝謝。」


    盡管她這種冷冰冰的態度令理刀有些不安,但隻要想到馬上就可以嚐到魔界的食物,理刀還是興奮得坐立難安。


    話說回來,這間飯店全被她們包了?這可是首都中心的一流大飯店哩?魔界的公爵家,該怎麽說……未免有錢得太誇張了吧!


    不論如何,理刀依然決定露出笑容道:


    「真的,很謝謝你。」


    即使多道謝幾次也無法表達理刀此刻對啾朵的感激。


    「反正跟你約好了亡


    啾朵略微瞥了理刀一眼,仍舊麵無表情。


    沙灘上她的笑容再度浮現於理刀腦海。由於自己知道她是個笑起來非常天真無邪的少女,所以眼前的狀況總讓他覺得很寂寞。


    理刀很希望啾朵能恢複先前的笑容。


    總之,還是先從自己開心起吧。這麽一來,啾朵遲早也會被自己散發出的愉快氣息所影響,而綻放笑容。


    「真的真的很謝謝你上


    理刀再度表達白己的感激之情。當然,還要加上爽朗的笑容。


    「我、我不是說了,反正都約好了……」


    啾朵的臉這回終於有了反應。雖然依舊有些勉強,但至少比麵無表情要好多了。


    總算踏出了第一步。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請往這邊走。」


    在毒舌丸的帶領下,理刀來到飯店的某個房間。


    毒舌丸對房間入口瞟了一眼後又說道:


    「勞駕你在這裏等一下。」


    理刀順著對方的視線望過去。從房間離開的啾朵背影正好從門口晃過。難道是去廁所嗎,理刀隨即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依言在房內乖乖等著。


    房間裏放了一張長三公尺左右的餐桌,兩旁則各擺著一張椅子。桌上除了刀叉、兩人用的杯子等餐具外,料理並沒有端上桌。


    「所有食材都是從魔界帶來的。不知是否合春日理刀先生的口味。」


    「謝謝招待!」


    理刀對毒舌丸使勁地鞠躬道謝。小蜥被他嚇了一大跳,一邊發出喵喔的叫聲,一邊用尾巴啪嗒啪嗒地打著理刀的臉。


    合不合口味都不重要了,就算足再難吃再惡心再辣的食物都不要緊。現在隻要等啾朵回來,就可以正襟危坐地開始用餐。


    首先找個位子坐下——正當理刀對著桌邊邁出腳步時,不知為何竟無法前進。而旺腳底也沒有踏到地板的感覺。


    「耶?」


    雖然隻有數公分高,但自己的確浮在半空中。


    原來是小蜥正發出喵喔的聲音並振翅飛起,雙翼啪沙啪沙地忙碌拍打著。


    「喂,小蜥,你怎麽了?」


    小蜥的飛行能力比想像中還要強。理刀不但無法抵抗它也無法改變方向。


    毒舌丸以碧眼望著理刀。當理刀也將視線移向她時,她立刻右轉快步離開房間。毒舌丸剛才究竟「看見」了什麽?十分鍾後的自己會發生什麽事嗎?


    喵喔喵喔——小蜥持續發出聽來似乎很悲傷的叫聲,想要拉著理刀往房間出口前進。當然,理刀並無法阻止它。


    雙方掙紮著離開房間並來到走廊,快撞到前方的牆壁時突然向右轉。這個方向剛好可以看見啾朵的背影。


    「喂,啾朵!」


    喵喔!


    理刀的喊叫與小蜥的呼喚讓啾朵轉過頭。


    在因訝異而眼睛略微瞪大的啾朵麵前,小蜥總算停止拍打翅膀。理刀好不容易能踩在地板上。看來這隻龍是在尋找它的小主人。


    啾朵似乎可以玾解小蜥的用意。


    「討厭,你這麽怕寂寞呀。」


    她伸出手輕輕撫摸小蜥。


    好像就連觸覺也被對方同化了。理刀總覺得啾朵碰觸小蜥的指尖似乎同時在摸著白己。總覺得腦袋有種像小孩被安撫一樣的奇怪感覺。


    「你在剛才的房間等,我很快就回去了。」


    理刀對啾朵點點頭,想順著剛才飛來的走廊回去,於是便轉過身背對她。


    「……等等,嗚哇!」


    然而小蜥的雙翼又開始振翅拍打。理刀隻聽見頭頂上再度傳來啪沙啪沙的聲響。


    浮起至半空中的身體完全不聽自己使喚。理刀再度降落於啾朵麵前。


    「……這該怎麽辦才好上


    「你趕快把小蜥帶走啦!」


    「可是,它馬上又會飛回來啊。」


    「快走開啦!」


    「你要去哪裏呢?或許我可以一起……」


    說到這理刀突然察覺,走廊的另一邊通往一扇注明廁所標誌的門。


    啊,原來如此……


    啾朵天藍色的眼睛散發出怒氣,臉頰也染上了微微的紅暈。那種地方當然無法讓理刀同行。


    「好,那就這麽辦吧!」


    理刀以雙手按住小蜥的翅膀。他覺得這樣子很像超人○號(注:超人七號,與超人力霸王類似的日本特攝片。)要使出必殺技eyeslugger時投出武器的動作一樣,結果還在幻想時就被小蜥給直接咬了一口。


    「好痛!」


    雖然他知道小蜥並沒有真的用力咬,不過這樣子已經夠受了。


    「小蜥,你不可以這樣!」


    即使連啾朵也動怒了,喵喔喵喔叫的小蜥依然沒有反省之色。


    理刀隻好趕緊想下一個抵抗的方法。他緊緊抱住放在附近的大型觀葉植物花盆。


    「這招怎麽樣!」


    喵、喵喔——!


    小蜥激烈地拍打翅膀,但理刀的體重再加上大型花盆的重量,終於讓它無力再飛行半步。


    「趁現在!」


    「啾!啊,好,我知道了……」


    啾朵漲紅著臉衝入女生廁所。


    喵喔!小蜥依然發出低沉的叫聲,但已經停止翅膀的動作。


    放棄了嗎?正當理刀如此猜測,幾秒鍾後,「咕喵喔喔喔!」小蜥開始從肚子裏發出如此巨響,理刀不由得膽戰心驚。


    「小蜥,不要亂叫啦。冷、冷靜一點,啾朵很快就會……」


    然而,隨著突如其來的咕喔一聲,一道深紅近黑的火舌便從走廊上竄出。理刀眼前的觀葉植物也瞬間化為焦炭。看來即便是幼年的龍,噴火威力也不可小覷。


    「喂喂喂!你在激動什麽啊,先冷靜下來吧!」


    不知是否在回應理刀,小蜥咕喔一聲縮起身體。看來它已氣得渾然忘我。


    火舌隻是稍稍舔了走廊的牆壁一下,便留下難以磨滅的焦黑痕跡。通路中的空氣依然保持著方才的高溫,還出現海市蜃樓現象。


    理刀忍不住縮著脖子。這該怎麽辦才好?實在是束手無策。


    正當小蜥吐出第三道火焰時,一旁卻突然飛來白色的煙柱。仔細一瞧,原來是手持滅火器的毒舌丸正站在那。


    「很抱歉造成你的困擾。不過這隻始祖龍是絲啾絲大小姐的寵物,隻能請你見諒。」


    毒舌丸一邊將滅火器噴向牆壁與走廊一邊說道。表情非常冷靜。


    「火災警報器如果不慎啟動,可能會引發一陣騷動……不過看來應該不嚴重。」


    配合著小蜥的噴火,毒舌丸也持續操作滅火器。


    喂喂,這樣還不嚴重啊!理刀在心底吐槽。


    這時,總算從廁所走出來的啾朵見狀。


    「啾——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的雙眉用力挑了起來。


    喵喔——小蜥發出開心的叫聲,毒舌丸這才放下滅火器。


    她隻不過是去上個廁所而已……


    啾朵繃緊臉抬頭望著理刀頭頂。


    「絲啾絲姊姊對小蜥說過『要記得照顧啾朵』,難道就是因為這樣……」


    喵喔!小蜥以開朗的聲音勇敢地叫著,聽起來好像在回答「我會加油的!」一樣。


    理刀伸出一隻手砰砰地拍打位於頭頂的小蜥。


    自己也很想先去一趟廁所……現在該怎麽辦才好?


    經過嚐試錯誤法後,將生長於魔界瓦爾大陸西北部的金剛獸骨頭扔給小蜥啃,這才好不容易奪去它一分鍾左右的注意力。


    當小蜥專心一意地卡滋卡滋咬著骨頭時,理刀成功地快速上完廁所。這才驚心動魄地解決膀胱即將爆裂的窘境。


    之後理刀與啾朵終於能好好坐在餐桌邊,享用依序被端上來的料理。


    在晚餐上桌之前,理刀原本想像菜肴會是○▽○炒磔刑、△口▽炸詛咒、◇☆◇烤怨恨之類的恐怖玩意,沒想到剛好相反,外觀與味道都是一等一地誘人食指大動。


    膚色蒼白得像是生病的大廚親切地對理刀說明料理內容,不過老實說,他幾乎完全沒聽進去。


    能力值究竟會提高多少呢?吃這一口搞不好就超過一百了。好期待三個月後暑假結束時自己的能力值測定成績。會不會一口氣升到第三級的珍珠級……或是突然晉升為第二級的祖母綠級?不不不,搞不好連第一級的鑽石級都不是夢想。


    盡管理刀的心中非常興奮,但依然對啾朵的態度耿耿於懷。


    用餐中她始終保持沉默。除了以又子將食物送到嘴邊外,完全沒掀過她的嘴唇。


    或許在這種場合聊天不符合用餐禮儀吧?還是說魔界的貴族在嘴中有食物時絕不開口說話?不,中午在吃漢堡的時候,啾朵也笑得非常開心啊。或者是因為旁邊站了毒舌丸與廚師的緣故?搞不好根本還對幻術失敗的事害臊也不無可能。


    料理的確很好吃。然而,理刀的舌尖卻幾乎沒有殘留任何香氣。這並不是廚師的手藝太差,而是餐桌的氣氛所致。


    果然,一同用餐的人臉上沒有笑容,再怎麽美味的高級料理也會變得索然無味。


    飯後點心是一種類似布丁的琥珀色物體。點心散發著高雅的香甜之氣,理刀忍不住陶醉地享用著。魔族似乎與人類具有相同的味覺。在外表方麵,除了眼珠與皮膚顏色外其實也相去不遠。搞不好雙方有共同的祖先也說不定,例如克羅馬儂人(cro-magnon )之類的……?


    一想到這,理刀就覺得很有親切感。


    啾朵以紙巾擦拭著嘴角、此時剛過晚上七點。


    理刀也配合她的動作說出「謝謝招待」並雙手合十。


    「……你的動作好奇怪喲。」


    盡管離笑容還有段距離,但一瞬間啾朵的表情已和緩許多。如果雙手合十這個動作可以逗她開心的話,就算將手掌磨爛,理刀也願意。


    理刀嘿嘿嘿地笑著並站起身,與啾朵一同離開房間。至於晚餐時間一直默默倚牆而立的毒舌丸,這回也一語不發地跟在兩人後方。


    「今天一整天辛苦你了。」


    啾朵在走廊上對著理刀及其頭頂的小蜥說道。


    「我一定會……幫你把小蜥拿下來。這之前就請你忍耐一下……」


    「對春日理刀先生雖然有些不便,但我們目前還在搜集解決的相關情報,請稍微再忍耐一下。」


    毒舌丸迅速地對理刀解釋。


    「哪裏哪裏,我才要感謝你們的招待……」


    「我帶春日理刀先生去今晚的房間吧。」


    「真是麻煩你了。」


    理刀在走廊上殷勤地鞠躬道謝,但這時卻突然想到。


    今晚自己在飯店住一宿了。幸好父母親這陣子都很忙,十之八九不會回家過夜。況且那兩個人對自己都采取放任主義,就算自己兒子臨時外宿兩、三天也不會說什麽。


    問題在於,今晚自己到底要睡在哪?


    他與啾朵對看了一眼,然而對方的視線卻依然停留在白己的頭頂。


    「喵喔!」小蜥開心地叫了一聲,並開始富韻律感地搖起身體。這種振動力道一路從理刀的頭頂傳至他的臉,以及脖子下方。


    啾朵望著開心的小蜥好一陣子後,才緩緩將目光轉向毒舌丸。她那天藍色的眸子射出一道嚴肅之色。


    「理刀今晚要睡在哪裏?」


    「隻能與啾朵大小姐同房了。」


    毒舌丸同樣迅速地回應道。


    「……同房?」


    「是的。」


    「難道說……要一直到早上嗎?」


    「嚴格地說,應該是到始祖龍離開春日理刀先生頭部為止。」


    「那、那……洗、洗澡怎麽辦?」


    理刀穿上毒舌丸準備的海灘褲並蒙住雙眼後,隨啾朵進入脫衣間。


    「你絕、對不可以解開蒙眼喲。如果你敢、你敢解開的話……」


    啾朵對著眼睛被蒙住的理刀提醒了好多遍。隻可惜理刀看不見她現在作何表情。


    「請放心。如果春日理刀先生敢解開,我會做出合適的處置。」


    「處置?」


    「無禮的代價就是挖去雙眼。」


    「可是我還是被他看光了呀?」


    「大小姐對挖去雙眼不夠滿意?那我就順便讓他嚐嚐足以失去記憶的恐怖吧。」


    「那樣又好像太過分了……」


    「請放心,我可以『看見』處置的結果。」


    這種恐怖的對話可以不要在本人麵前講嗎……


    理刀將蒙住自己眼部的毛巾用力綁好。


    「那麽,請往這邊走。」


    毒舌丸拉著理刀的手步入浴室。她那冰冷的手上傳來潔淨的芳香氣味上讓理刀的心髒加速跳了好幾下。


    「這裏的地板有高低落差,請注意。」


    高溫與充滿硫磺味的空氣一下子襲上理刀的皮膚與鼻腔。這間浴室似乎有接溫泉。他感覺腳底下流過的是溫泉水。


    就算眼睛看不見也知道這裏的浴室非常豪華。


    「請在這裏坐下。這裏是冷水,這裏是熱水。毛巾放在這裏。」


    毒舌丸親切地仔細將理刀的手引導向水龍頭與蓮蓬頭的位置。


    「我就在浴室附近,有事請叫我。」


    「麻煩你了。」


    理刀察覺毒舌丸已經離開後,才伸出手摸索著。


    淅淅瀝瀝的淋浴聲就在離自己不遠處。當然,在那裏洗澡的人一定是啾朵。小蜥沒有任何不滿就是最好的證據。


    所謂的洗澡,當然要把衣服全部脫光囉……


    這是理所當然的,也可以導出對方現在連內衣褲都沒穿的推論……


    這麽一來,結果就隻有一個——全裸。或者說是赤裸、一絲不掛,英文的說法則是nude。


    啾朵當下正什麽也沒穿地站在自己附近,並在蓮蓬頭底下衝濕全身。偶爾還會有水花濺到理刀這邊,更可以證明雙方之間沒有任何牆壁阻隔。


    糟糕,自己的心跳開始急速上升……


    理刀一邊設法壓抑瘋狂亂跳的心髒,一邊以手掌捧著從水龍頭流出的水。


    「好燙!」


    完全未與冷水混合的熱水就這樣直接流到他手中。自己實在是太在意啾朵的情況了。


    「你還好吧?」


    啾朵的關切夾雜在水聲中傳來。


    「還好,我好像開錯水龍頭了。」


    理刀以笑容回應啾朵充滿擔憂的眼神。


    咦?自己看得見啾朵……毛巾呢……還在啊。咦?耶耶?


    被遮住的眼睛理應什麽也看不見才對,結果啾朵的臉依舊好端端地出現在視野中。


    該不會是因為……


    理刀伸手摸摸頭頂上的小蜥。它發出喵喔的撒嬌聲後舔著理刀的手指。


    視野中出現了自己的手指,還有小蜥那小巧的前腳。


    看來自己的視覺此刻正與小蜥相通。


    對於附著於其他生物上的寄生物而言,宿主如果在自然界的生存競爭中落敗,那可就糟了。因此,幼年始祖龍才會具備輔助宿主欠缺器官的能力,這麽說來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啾朵就站在離自己不到兩公尺的位置淋浴。小蜥則目不轉睛地凝神注視著她。


    這麽一來,就算理刀不想看也不行了。這並不是自己的錯。自己絲毫沒有半點色心。當然沒有。不過……要說不想看也是騙人的。


    啾朵濡濕的裸體近乎透明,身材曲線勻稱到完美的地步。理刀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這實在是太美了。銀發發出的光輝在水中是那麽醒目。


    嗚哇……


    那略微膨脹、僅僅與少年有些差異的胸部其實比較適合她。嬌小可愛的啾朵胸部理應如此。理刀不禁暗自點頭。


    雖然為了提高幻術效果,啾朵努力以道具裝出與姊姊絲啾絲一樣的胸部,但理刀總覺得那種身材不適合她。這種意見或許有些雞婆,不過啾朵原本的樣子依然深具魅力。


    纖細的手足與腰肢惹人憐愛。臀部線條雖然比起成熟女性還保留著部分孩子般的僵硬,不過這樣也比較適合她。


    水滴落在她那透明的肌膚上,看起來就像一件藝術品。理刀除了看傻眼外,什麽事也不能做。


    緊張、感動,以及男性的本能交織在一起,逐漸累積於他的下半身。


    糟糕糟糕糟糕……這該如何是好……


    停止衝水的啾朵,這回開始以洗發精搓著銀發。


    被泡沫所包裹的銀發、鎖骨上方的凹陷、肩、胸、側腹部、腰、臀部、大腿、小腿、腳踝,以及其他諸多身體部位,全都深深地刻劃在理刀的意識中。


    由於完全不知道理刀可以看見自己,所以啾朵的動作毫無防備。


    站在浴室入口附近的毒舌丸身影也映入視野的角落,但她卻沒有任何反應。理刀心想,對方應該也沒料到自己能看見吧。


    身上的泡沫全部衝幹淨後,啾朵又以類似潤絲精的液體塗抹頭發,接著再度將細微浮起的泡泡衝掉,最後才拿起刷子抹著身體。


    先從左邊的腳掌開始,接下來是腳踝、腳脛、小腿。然後再移動到右邊,同樣沿著腳踝向上,緩緩地移動刷子。


    糟糕……糟糕……這實在太糟糕了……


    小蜥默默地凝望著啾朵的每一個動作,甚至用觀察來形容也不過分。


    理刀的腦袋早已陷入混亂狀態,心髒也沒命似地狂跳著,身體還湧現出一股難以壓抑的衝動。


    拜托啊小蜥,你看得這麽入迷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理刀一邊抱怨,一邊察覺心髒附近的血管正拚命膨脹,將血液一股腦送入下半身。


    此時海灘褲對下半身施加的壓力不知該感謝還是憎恨……


    理刀急忙以冷水澆著自己的胯下。


    今晚是否能成眠呢?


    時間才剛過十點,啾朵就準備上床就寢了。看來她是個習慣早睡的人。


    理刀也從原本坐著的長椅探出身子。跟飯店借來的浴袍穿起來非常暖和,室內的溫度也感覺很舒適。不過在自己的腦袋角落裏,啾朵裸體所散發出的甘美香氣依舊徘徊不散。


    毒舌丸則埋身於寬闊房間角落的一張扶手沙發上。雙腿翹起的她膝頭上放著一本非常厚重的書,她的視線則落在頁麵上完全沒有移開。


    理刀抬頭望著裝飾過於華麗的天花板並回想著。


    今天實在發生太多事了。偷偷潛入派對會場、被始祖龍寄生、被笨蛋三人組糾纏、搭怪叔叔的便車、在海灘嬉戲、享用魔界的料理提高能力值,當然更重要的,與可愛的公爵家千金結識為朋友。


    應該已經算是朋友了吧……


    理刀將目光轉向已經躺在床上的啾朵。她將大枕頭疊為好幾層並倚靠在背後,依舊睜著眼睛閱讀某本書。


    小蜥這時突然喵喔地打開雙翼,然後又不甘寂寞地啪沙啪沙拍打起來。


    「怎麽了?」


    小蜥的翅膀強迫理刀從椅子上站起身,還使他直接浮在半空中。


    相同的行為模式……


    果然如理刀預期,小蜥正努力飛向啾朵的床鋪。


    「做、做什麽?咦?你要過來?」


    啾朵流露出交織著疑惑、憤怒,以及害羞的表情,不自覺臀部朝床鋪另一頭滑動。


    這張床非常大,就算兩個人躺在上頭也絕不會嫌擁擠——隻要那兩個人並不相互討厭對方的話。


    「真沒辦法,如果強迫把你從床上拉開,始祖龍又要失控了。」


    不知何時毒舌丸已經站在理刀身邊。她的眼珠又染上碧綠的顏色。到底十分鍾以後會發生什麽事,理刀不免有些好奇。不過他一點也沒有興趣體驗。


    「要跟理刀……一起睡嗎?」


    「如果大小姐不樂意的話,我可以把春日理刀先生先綁起來。這麽一來……」


    「唔……也不用做到那麽過分啦。真沒辦法,今晚我隻好先忍耐一下了。」


    啾朵滿臉通紅地說道,目光再度垂落至手邊的書本。理刀注視著對方的表情,知道她對自己的心防又薄弱了幾分。兩人的距離確實正一步步拉近中。


    「那麽春日理刀先生,如果你在床上做出不軌的舉動,應該知道會有什麽下場吧?」


    理刀咕咚咽下一口唾沫。


    「挖雙眼……是嗎?」


    「那是指你偷看啾朵大小姐身體的場合。如果摸到大小姐應該要砍斷雙手才對。」


    恢複黑眼珠的毒舌丸臉上毫無任何感情,實在是恐怖極了。


    「呃,如果是睡著時因翻身、亂動而無意摸到呢?」


    「到時候再說。我會視情況處理。總之,請你盡量別亂動或發出聲音,安靜地躺在床上。」


    說完後毒舌丸馬上將自己的扶手沙發搬到床邊。


    雖說那隻是張單人沙發,不過體積依然非常龐大。對方竟能以單手輕易地舉起來,實在是令人愕然的怪力。理刀決定今晚要化身為一塊岩石。


    他一邊暗自冒著冷汗,一邊留意啾朵擺在枕邊的書籍名稱。


    那是本圖畫故事書,標題則是《白雪公主》封麵上畫著白雪公主與七位小矮人圍成一圈跳舞的模樣。


    「你在看白雪公主嗎?」


    啾朵摸著書的封麵回答:


    「可以用來認字,故事又很有趣,而且還是皆大歡喜的結局。」


    啾朵微微掀著嘴唇回答的模樣實在是可愛極了。不過,理刀覺得還是少了點什麽。


    她的表情依然太過僵硬。


    如果能發出聲音笑一笑就好了。理刀暗忖。


    隻要啾朵在麵前嫣然一笑,天天都是幸福快樂的圓滿結局。她具有能讓每一天快樂收場的燦爛笑容,如果翌日早上也能以相同的表情迎接就太美妙了。


    這位不需要懼怕狠毒後母與毒蘋果的白雪公主,完全不必擔心沉睡後遭遇惡夢,隻要以笑容迎接王子的深情一吻便行了。


    「晚安。」


    啾朵打破理刀的幻想並將頭埋入枕中。


    理刀也回了一句「那就失禮了」並躺下,將身體靠往床鋪的另一側。這回小蜥的態度倒是十分平靜。


    理刀一麵回想啾朵的甜美笑容一邊沉沉地墜入夢鄉。


    ——兩隻手臂好重,沒辦法動。


    ——兩條腿好重,沒辦法動。


    然而不知為何,自己並不討厭近樣的感覺。


    頂在自己臉頰上的柔軟觸感也不壞。那物體就好像具備能包容一切的彈力般,溫柔地靠在自己的右臉頰上。


    啊啊,自己如今想必是在作夢吧!理刀以冷靜的心情分析現狀。


    這到底是什麽樣的夢?


    彈力十足、飽滿圓潤、柔軟光滑。這種觸感真是令人身心舒暢。不過不知為何,空氣中卻飄散著帶有強烈酒精的氣味。此外還有薰衣草與草莓的香氣,甚至是防腐劑的臭味都混雜在一起。


    喵、喵、喵喔?


    小蜥迷迷糊糊發出幾下叫聲後睜開雙眼。


    理刀的腦袋瞬間透過小蜥的視覺取得了房間內的景象。當下出現在視野內的畫麵並不是透過自己的雙眼,理刀大致可以理解這件事。


    自己依然還待在夢鄉中不肯離去。至少再睡個五分鍾吧。


    ……不過,這個人是誰呢?


    小蜥正望著右側某位發出鼻息聲的十七、八歲少女。她那突起的胸部正緊緊抵在理刀的側臉上。此外自己的左手臂也不知為何正抱著安睡中的啾朵……


    這種令人歡喜又難以理解的情景到底是什麽狀況?


    右臉頰上的豐滿胸部傳來壓迫感,而左手肘也碰觸著啾朵的胸部。對於還沒睡醒的人來說,這未免對心髒太過刺激了。


    接著小蜥便扭轉身子,將目光轉向理刀的腳邊。


    巨大的床下還睡了好幾個女孩。有長發的也有短發的。有銀發、黑發、紅發、綠發、金發等等。她們有人抱著理刀的腳,有人則沒有,睡姿千變萬化。


    再讓我睡個五分鍾——現在似乎不是如此悠閑的時候了。


    理刀用力睜開眼睛。


    自己的手腳都被纏住了所以完全動彈不得。雖說他很想使勁將這些阻礙剝開,但畢竟顧慮到包括啾朵在內的人都是女孩子,所以他無法直接用蠻力解決眼前的窘境。


    接著他又察覺到有人正站在床邊。將視線轉過去後,才發現對方是毒舌丸。


    毒舌丸以冷靜的表情交叉雙臂、朝下俯瞰自己。這種情況下向對方道聲「早安」總地得很不長眼。


    「早安,昨晚睡得還好嗎?」


    完全沒有半點剛睡醒憔悴模樣的毒舌丸,以冷漠的語氣問道。


    「請問,這些人是……」


    「都是啾朵大小姐的家人。」


    「啊,原來是她的姊姊們。」


    「昨晚她們似乎在人類世界玩通宵,剛才才跳回這裏,很快就躺下休息了。」


    「跳回這裏?」


    比起跳躍或瞬間移動的說法,這樣比較容易理解吧?」


    「啊,真是了不起……不過,既然可以使用瞬間移動,不管喝得多醉都可以輕鬆回家了。」


    毒舌丸應該也有聞到她們身上的酒味吧。


    「人類世界有很多會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就在這時,啾朵「呼!」地吐出一口氣,恍惚地睜開眼睛。


    與理刀的距離目前為零。


    「早、早安。」


    理刀心裏小鹿亂撞地對啾朵問候道,啾朵則睡眼惺忪地望著他。


    「早……咦?]


    她這才發現自己正抱著理刀的手臂,慌忙「啾!」地一聲放掉並從床上爬起。


    「別、別搞錯喲,那是因為……」


    一大早就滿臉通紅,加上因剛睡醒而蓬鬆淩亂的銀發也很可愛。


    這樣的她讓理刀的心跳速度又加快了兩成。


    啾朵隨即發現床鋪的異狀,以依然漲紅的臉頰將視線投向姊姊們。


    「西莎姊姊?凱蒂姊姊與潔菈姊姊?還有其他……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


    在啾朵的側日下,理刀小心翼翼地將纏住自己腳的姊姊手臂給解開,離開床鋪,接著又重新檢視這群正發出輕微鼻息的女性們。


    一共有七人。不知為何,有人穿護士服,有人穿女仆裝,還有水手服與旗袍,以及哥德蘿莉風的洋裝、迷你裙女警製服;甚至還有幾乎半裸的女性,應該是什麽女戰士的裝扮吧……大家各自穿著意想不到的服裝直接就寢。


    美麗的姊姊們纏在自己身旁睡著,怎麽想都覺得宛如置身天國。不過因為她們這大批人馬出現得過於突然,比起臉紅心跳反而更給理刀一種震驚的感覺。


    理刀接著環顧床鋪四周。


    花盆與模型紙盒、內衣褲、不○家的牛○妹娃娃(注:日本著名糕餅糖果廠商及其吉祥物人偶。)與肯○基的桑○斯上校人偶、數位電視與果汁販賣機、自行車坐墊、郵筒、道路標誌、小熊布偶、拉麵店的招牌,以及其他各式各樣亂七八糟的玩意。


    完全沒有任何規則可言。


    理刀也和啾朵一樣目瞪口呆地環顧房間。


    毒舌丸為兩人說明道:「她們在喝醉後習慣把喜歡的東西帶回來。」


    「喜歡的東西……」


    「每個人都各有所好上


    毒舌丸未免也冷靜過頭了。


    啾朵「唉」地重重歎了口氣,接著便將目光移向身旁的女仆裝姊姊。


    「西莎姐姐又穿奇怪的衣服了……而且淨撿一些巨大垃圾回來……」


    「奇怪的衣服呢?呃,是有點奇怪啦……」


    理刀也將臉湊近那位名叫西莎的女仆裝女性。


    一頭紅色長發披散在白色床單上,西莎宛如嬰兒般縮著身子入眠,還散發出一種冶豔的氣息。女仆裝的胸口與裙擺都大大敞開,大膽露出魔族特有的那種略帶青色透明肌膚。


    「唔嗯,真是危險的裝扮。」


    「你、你在看哪裏呀?」


    啾朵察覺到理刀的視線後,馬上將姊姊的胸襟拉好。但就在這時,依然保持一動也不動沉睡狀態的西莎,那頭紅色長發竟兀自蠢動起來。接著,就像擁有獨立意誌般爬上理刀的手臂,一路將他的脖子給卷了起來。


    「咦?這是怎麽回事?」


    因為自己偷看她的胸部嗎?還是偷看大腿?


    「西莎姊姊,等等,不可以這樣啦!」


    啾朵慌忙搖著西莎的肩膀。


    西莎一邊說出「嗯……我再也喝不下了」的夢話,一邊將啾朵的身體拉向自己,緊緊地摟住。


    「啾!等、等一下,西莎姊姊,你渾身都是酒味。」


    啾朵就像落入陷阱的小動物般手腳掙紮著,但西莎的腕力卻大得驚人,依舊維持摟抱啾朵的姿勢,絲毫不受影響。而且好像還逐漸增強了手臂的力道。


    「西、西莎姊姊,放開我。」


    啾朵的臉因痛苦而出現潮紅。


    卷著理刀脖子的紅發也逐漸收攏起來。無、無法呼吸了……不論理刀想用扯的甚至用啃的,頭發都不為所動。


    佇立於理刀身邊的毒舌丸,這時表情自若地將右膝跪在床上,靠近西莎。接著再對準她的脖子揮下手刀。


    紅發頓時變得軟弱無力,理刀慌忙將纏住自己的發絲給解開。


    啾朵也順利從姊姊的擁抱中逃離。


    「你還好吧?」


    離開床鋪的啾朵擔憂地仰望著理刀的臉。


    「啊,還好,沒什麽大礙。」


    雖然脖子剛才被緊緊勒住,不過理刀還沒失去打腫臉充胖子的力氣。


    「真危險。」


    毒舌丸瞥了絲毫不想起床的七位女性一眼。雖說裏麵有一個現在已經昏厥了……


    「這樣未免太誇張了……」


    「西莎姊姊們在魔界可是外派服務小姐喲。」


    外派服務小姐?


    該不會就是那個……外派○服務女郎吧?經常在成人雜誌社封底宣傳,或是在電話亭裏亂貼小廣告、在街上到處發傳單的那種外派○服務女郎?


    「外派服務小姐……」


    理刀覺得這個詞光是聽到都覺得很不好意思。


    「外派服務小姐就是外派地獄小姐(delivery hell)的意思。也就是出差到客戶家的地獄。」毒舌丸依舊冷靜地解說道。


    啾朵深深地歎了口氣。


    「穿著會讓男孩子們怦然心動的服裝,順便練習燒菜、各種技藝……努力鍛煉女性該具備的相關能力……不過她們一旦喝醉了,就會變成,唔,該怎麽說……」


    「一旦喝醉,地獄就被送到客戶家嗎?」


    「是呀……」


    「很抱歉打擾大小姐的談話,不過現在該準備上學了。」


    剛從派遣地獄中拯救理刀的毒舌丸,麵無表情地瞄著放在架子上的座鍾。


    啾朵這才大夢初醒般地察覺自已頭發淩亂,趕緊一手壓著銀發,滿臉通紅地快步走向盥洗室。


    喵喔喵喔!小蜥開始發出叫聲,理刀隻好慌忙追上她的腳步。


    看來又得度過雞飛狗跳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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