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等位於混亂中心的阿戀回來,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小時了。隻有臉特別好看的他還是渾身黑色打扮。明明夏天的話黑色會很熱,但阿戀穿的話就覺得很涼快,真是不可思議啊。


    雖然結束目的地不明的旅行回來後的阿戀總是那幅死樣子,但這次更加明顯的不高興的樣子。看見辦公室中那兩個無關人員在揮手打招呼,阿戀就露骨的皺起了眉頭。


    “今天有什麽事嗎?”


    被如此徹底冰冷的聲音詢問,和尚和綾子都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沒事,隻是正好在附近。”


    “對啊,隻是過來買東西而已呢。”


    阿戀冷冷瞥了一眼。


    “每次都用同樣的借口,還真是用不膩呢。”


    “啊哈哈。”


    哎呀呀,今天的空氣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我和阿高決定不去觸黴頭,想要臨陣脫逃,但綾子總是語出驚人。


    “喂,阿戀。有件有意思的事想要問你。”


    “是要問我嗎?”


    綾子逼近把身子埋進沙發的阿戀說道,“對,之前的兼職並不存在吧?”


    阿戀詫異地看著綾子。


    “你對麻衣說過之前的兼職不幹了,實際上之前卻並沒有兼職,這是怎麽回事?對麻衣還真是親切呢。”


    阿戀一幅沉著的樣子,繼續放射著冰冷視線輕巧的說了一句,“你吃醋了?”


    嘭的一下綾子的臉就變得通紅。


    “什!你說誰啊!”


    所以說啊,綾子是不可能鬥得過阿戀的。


    “我本質是心腸很好的。”


    “這是在說誰啊!”


    “哎呀,看不出來嗎?我一直好心的奉陪著鬆崎小姐的無聊話題不是嗎?”


    綾子臉上浮現出僵硬的笑容。


    “事實上你很在意麻衣不是嗎?”


    那個。


    阿戀莞爾一笑作為回應,雖然很想說花容月貌,但眼睛根本沒有在笑,隻會覺得氣氛險惡而已。


    “為了你好我就否定吧,如果讓大受打擊的鬆崎小姐因此而病倒的話就太可憐了。我果然很好心吧?”


    這、這個自戀狂!


    看了一眼果然被說的啞口無言的綾子,阿戀接著說道,“麻衣。”


    “是是!”


    “有客人來了的樣子,去迎接。”


    慌慌張張的回過頭去,果然看到門口那邊有向裏麵窺視的人影。我心裏冷汗直流,碎步小跑向門口迎去。


    入口處站著一位快二十歲左右的男人和大概幼兒園年齡的小女孩。


    “請問?”我切換至營業性笑容,打開了門。


    “那個,雖說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說才好這裏是靈能者的一種對吧?”他牽著女孩子的手走進辦公室,以很平穩的聲音說道。


    “和靈能者稍微有點不同。是有委托嗎?”


    他點點頭,向下看了看小女孩。


    “希望能幫這孩子看看病。”


    小女孩穿著水手服,脖子上還纏著繃帶。


    “啊”


    我回頭看向小戀。靈能者中的確有可以治病的類型,但涉穀心靈研究所並不擅長這個。而且我們的話,和平時所說的靈能者有很大區別呢。


    正這麽想著的時候,阿戀很幹脆的說,“治病的話應該去醫院才對。”


    聽到這個,男人仿佛有點驚訝的睜開了眼,然後浮現出很穩重的笑容。


    “說的也是呢不過,我不認為僅僅是疾病而已。”


    阿戀站了起來,“已經去過醫院了?”


    “沒有。”


    “那就應該先找醫生診斷啊。”阿戀的聲音露骨的透出不耐煩。小女孩宛如被那個聲音所驚動一樣抬頭向男人望去。“醫院,討厭。”


    他微笑道,“不用擔心,不會去醫院的。”


    “這裏,醫院?”


    “不是哦,葉月。沒有消毒水的味道不是嗎?”


    小女孩勉強點了點頭,但仍舊很不安的樣子。她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環顧四周。


    “小戀啊。”插話的是和尚。“隻是看病的話就看看也無妨?反正又不費什麽事,不要這麽無情嘛。”


    阿戀瞥了和尚一眼輕輕的歎了口氣,請那兩人坐到沙發上。


    “請坐。高橋小姐,請端茶。”


    男人是吉見彰文先生,小女孩是他的侄女吉見葉月小妹妹。自我介紹過後他就開始解開葉月小妹妹脖子上纏著得繃帶。揭開貼在喉嚨上的紗布,出現了看似紅色濕疹的東西,正好在喉嚨的正中央橫切著筆直的一條紅線。肌膚已經潰爛,隱隱滲出血來。


    “看上去像是皮膚病啊。”


    聽到阿戀這麽說,彰文先生向葉月小妹妹側過頭去,“整個脖子上都是。”


    正如字麵上的意思,那條線環繞著脖子一周。大概一厘米寬度的帶狀濕疹包著脖子繞了一圈。還真是令人毛骨悚然,看上去簡直就像是把脖子水平切斷的傷口一樣。


    “好像一點都不痛,也一點都不癢的樣子。”


    “是不是和什麽東西接觸引起的呢?”


    彰文先生搖頭否定。


    “如果僅僅是這些的話我就帶她去醫院了。背上也有。”


    彰文先生邊說邊把臉靠近葉月小妹妹,“葉月,不好意思哦。”然後解開她的衣服露出肩膀。看著纖小白皙的背,我不由得驚呼一聲,“什麽啊?這個。”


    和脖子上差不多的濕疹在背上以線構圖,這樣根本就不可能是皮膚病嘛。隻能認為那是文字,就像用筆寫下了[喘月院落獄童女]的字句一樣。


    “好過分。”和尚以低沉的聲音說道。


    “什麽?”


    “這個、不就是戒名嘛。”


    “戒名就是那個、人死後被給與的法名?”


    和尚一臉不同以往的嚴肅表情,“嗯這個戒名還真是性質惡劣呢。”


    “惡劣?”


    “[喘月]是說極端過度地恐懼著什麽東西。[落獄]就是墮入地獄的意思。吉見先生,請給小小姐穿上衣服。”


    墮入地獄?有這種戒名嗎?


    “[童女]是給小女孩用的戒名。這是某個人懷著惡意所取的戒名,意思就是這個死小孩會墮入地獄。”


    這個死小孩


    “[喘月]裏麵的[月]是從[葉月]裏麵取得的,也就是說,這個是她的戒名。”


    2


    我們到達位於能登的吉見家已是第二天傍晚。


    結果變成綾子和和尚也一起跟來,跟往常一樣在兩輛車迷迷糊糊的打個盹就橫穿了日本列島,還真是讓人想歎氣的長途跋涉啊。


    吉見家坐落在麵臨日本海的海岬上。從海岸沿線的道路轉到向海岸方向延伸的林中小道,立刻就看到了華麗的日本傳統建築。那就是吉見家、彰文先生他們在經營的高級日式料理店。


    前來迎接的是昨天乘飛機返回的彰文先生,我們首先被招待到他家人所居住的主屋中。料理店和主屋以渡橋長廊連接,我們所到達的是主屋最裏麵的房間。


    在那裏等著的是一位在被褥上直起身子的老婆婆。


    “奶奶,客人已經到了。”


    彰文先生說完就招呼我們去房間中央。


    “這是我祖母。”


    是一位好似一尊小小的地藏菩薩一樣的老婆婆。老婆婆很正式的把兩手置於被褥上,深深的埋下頭行禮道,“我是吉見八重,萬事拜托了。”


    這個老婆婆就是真正的委托人——讓彰文先生和葉月小妹妹去涉穀心靈研究所辦公室的就是她。


    “本應該由我親自前往委托,但正如所見身子稍微有些不太聽使喚,於是就讓孫子代理前往了。雖然覺得很是失禮,但萬望體諒。”


    彰文先生把我們介紹給老婆婆後,一位很穩重的叔叔以及一位端著茶穿著和服的阿姨走了進來。那個叔叔是彰文先生的父親吉見泰造先生,阿姨是他的母親吉見裕惠女士。


    兩人鄭重其事地打了招呼,阿戀卻隻是微微頷首回應。


    “我想再次向您請教一遍委托的內容。”


    老婆婆點點頭,抿了抿嘴。


    “從哪裏開始說得好呢”


    微微歪了歪頭開始講述。


    “可能會覺得很荒謬吧,但這個家是被詛咒過的。前些日子我老伴去世了”


    “那還真是遺憾。”


    “不,是壽終正寢。這個暫且不論,其實吉見家有著可怕的傳言。換代之時必定會有怪事發生”老婆婆說完就皺起眉頭。


    “上一代-家父去世,老伴繼承家業的時候也是如此。家父死後家裏一個接一個的死人,本來親戚們聚集在大宅中熱熱鬧鬧地生活,一下子就少了很多人,大宅也空曠了起來。”


    “這次又會再次發生那樣的事?”阿戀問道。


    老婆婆點點頭,“嗯,家父從祖父那裏繼承家業的時候也發生了同樣的事。那時我還小,已經不記得了,隻不過六個兄弟姐妹之中隻有我一人存活了下來。雖說如此,我並未感到不安。現在老伴剛死葉月就得了那個濕疹,還未過一周就變成那樣了,無論怎麽想都覺得不是件小事。不管是脖子上的紅斑還是背上的戒名,簡直就像某個人在說要把葉月斬首一樣。”


    說完老婆婆專注地盯著阿戀,“因此我判斷這種情況已經隻能依靠那條道上的人了。此時承蒙一位叫做大橋先生的客人介紹了各位。”


    大橋先生的話是上回事件的委托人。


    阿戀取出備忘錄問道,“我想請教一下令尊去世時的情況,是何時呢?”


    “距今三十二年前。”


    “好像死了不少人的樣子,您還記得人數和死因嗎?”


    老婆婆點點頭,“家裏麵總共死了八人。七個孩子裏麵較小的五人,長孫,我的表兄和叔父。大概一半左右死於意外,剩下的是原因不明的病死。”


    我張望著逐漸開始變暗的室內,老婆婆的枕邊供奉著一座大佛龕。家族中死了八人,令人感到沉重的數字。


    “家裏麵?也就是說家族以外也有人去世的意思呢?”


    阿戀這麽一問,老婆婆就點點頭。


    “店裏麵的客人有兩人因為意外事故而”


    阿戀彷佛陷入沉思般的把目光投向筆記,這時一直默默跪坐在被褥旁的彰文先生的母親-裕惠阿姨插嘴道,“媽媽,還是好好地把話說清楚比較好吧?”


    老婆婆低下頭。阿戀看向裕惠女士。


    “母親很擔心各位會不會就這麽回去了。”


    “這話怎麽說?”


    “已經有三位靈能者死了。”


    “原來如此。”和尚小聲的嘟噥道。


    “那位靈能者帶著兩名隨從,剛剛開始祈禱就因意外而去世了接著就連隨從也遭遇意外死亡。”


    裕惠阿姨話音剛落,老婆婆就埋著頭頷了頷首。


    “雖然非常想得到各位的幫助,但既然知道了危險性就不能勉強各”


    和尚打斷了裕惠阿姨的話,“如果真的很危險的話就算你們阻止,我們也會回去哦。我們很清楚界限在哪兒,但並不是連對手的影子都沒看到就嚇得跑回去的膽小鬼。”


    “萬分感激。”


    看著一塊兒低頭行禮的裕惠阿姨他們,和尚笑道,“但是小戀啊,客人也很危險的話很棘手的。”


    阿戀點點頭,向裕惠阿姨問道,“現在店裏有客人嗎?”


    “沒有。父親去世後就一直閉店,是母親”裕惠阿姨看向老婆婆。


    “我堅持讓店員在葬禮結束後無論如何都必須休假。現在這棟建築物裏麵隻有我們的家族成員了。”


    “很明智的措施。”阿戀輕微地點點頭,接著問道,“有感覺到什麽異變嗎?或者說看到什麽很奇怪的東西?”


    對於這個問題,彰文先生答道,“祖父葬禮那天,祖母所飼養的八哥死了,然後在三天內飼養的鳥和狗全部都死了,是侄女所飼養的兩隻金絲雀和三隻狗。鳥是在鳥籠中死去的,狗都是被浪衝上岸才發現的。”


    嗚哇


    “其他還有什麽?”


    彰文先生看向母親,裕惠阿姨答道,“店那邊有好幾個店員說看到幽靈,說是從窗戶向屋子裏窺視。”


    “知道所在地嗎?”


    “不,雖說大概是海灣旁邊的房間”


    “海灣旁邊的房間?”


    裕惠阿姨點點頭,“等一下帶你們過去應該就會明白了。若說外麵有人窺視這件事很不可思議的話,除了海灣旁就沒有了”


    “我知道了。”阿戀合攏筆記本小聲說道。


    “首先把器材擺好看看情況。房間已經準備好了吧?”


    彰文先生站起來,“請,我來帶路。”


    3


    我們一個接一個地跟在彰文先生後麵,走在長長的走廊上。


    轉過店裏走廊的拐角,就走出了筆直的走廊。兩側是白色的牆壁,到處並排鑲嵌著格子拉門。


    “這裏。”


    彰文先生停了下來,打開了一道拉門。格子拉門裏麵就是像普通玄關一樣。


    “偏巧不是在西式房間。”


    張文先生拉開玄關的隔扇。那個房間裏麵有三個小間。離玄關最近的是一個四疊大的小間,因為隔扇都敞開著,所以可以看到再裏麵是個八疊大的房間,再左邊還有一個八疊大的房間。


    “真寬啊~”


    綾子發出歡呼聲。彰文先生拉開並排著的兩間八疊房間正麵的紙拉門,那兩間就變成了寬敞的陽台。如果是旅館的話雖然好歹也放著椅子和桌子,但這裏可是那個的三倍寬。感覺是稍微鋪了點地板的房間。


    “紙拉門和隔扇也是可以取掉的。雖然是客房,這裏可以派上用場嗎?”


    被彰文先生這麽一說,阿戀環視了一下房間。牆角邊擺著幾個用來放器材的話有點太浪費的美觀矮桌。


    “完全足夠了呢。”


    “裏麵還附有小型的浴室之類的。因為準備了這間和旁邊的兩間房,如果要休息的話,請使用那邊。”


    “多謝。”


    用餘光看到阿戀微微的低了下頭,我試著靠近陽台的窗戶。如此廣闊卻什麽都沒有的話,就會想無目的性地晃過去呢。但是,越過窗戶窺視外麵的我叫出聲來。這真是絕景。


    “好~厲害!”


    窗戶下是小小的圓形海灣。窗戶的正麵是近在眼前的對岸斷崖。正下方的海灣看起來很深。通往海的入口很窄,也沒什麽浪,圓圓地裝滿了粘稠狀的深色液體。


    “原來如此,這裏就是海灣畔的房間啊。”


    我理解了。如果有人從這裏的窗外窺視的話,的確很異常呢。這個房間是突出般地建造在麵向海灣的斷崖上。窗戶下到海灣的水麵之間什麽都沒有。之間的距離大約有四層樓那麽高。


    “能理解了吧?”


    不知何時彰文先生站在了身旁。不僅僅是彰文先生,大家全都正從窗戶向外眺望。


    “嗯,理解了。是不可能從外向內偷窺的狀況呢。”


    “就是說啊。”


    “這個海灣,能遊泳嗎?”


    “如果水性很好的話。這個海灣很深哦。”


    “啊,果然如此嗎?”


    “如果要遊的話,可以到反麵的海岸去遊。”


    彰文先生指了指身後。


    反麵嗎唔,還不能很好地掌握方向。


    上次去的幽靈公館真得很大,當時還擔心什麽時候就迷路了。這個家倒沒有那麽大,但還是寬敞的足以迷路了。光是料理亭就有很多房間,走廊又是如此這般的折來拐去,好容易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主屋,而是位於料理亭的建築物裏麵了。再次覺得製作平麵圖是多麽討厭的事了


    阿戀也在想著同樣的事嗎?他問道,“吉見先生,有建築物的平麵圖嗎?”


    “應該有。等一下給您拿過來。”


    和尚苦笑道,“那還真是幫大忙了。”


    彰文先生微笑起來。


    “並不是那麽複雜的建築物,很快就能習慣的。”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呢。如果順便還有建築物周圍的地圖就更好了。”


    和尚這麽一說,彰文先生微笑著舉起右手。


    “請用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形成一個圈。”


    “ok的姿勢?”


    “對。那個圈就是海灣。大拇指和食指的匯合處就是海灣的入口。食指的根部附近就是店所在的位置。大拇指就是現在正對著的對岸。那邊有庭院和茶室。”


    原來如此,我盯著自己的手。


    “手腕附近是道路。從道路前往食指的話是主屋,前往大拇指的話那邊有神社。”


    “還有神社嗎?”


    “嗯,就在旁邊。中指是海岸。最最前麵有個小漁港。”


    “啊,原來如此。很簡單嘛。”


    “然後食指指甲的部位有個小洞窟。”


    “洞窟?”


    “嗯,是個海蝕洞。海浪在懸崖上侵蝕出的洞窟呢。正好食指指甲的部分開始,突出於海灣之上。”


    “好厲害。能去看看那個洞窟嗎?”


    “可以。今天已經很遲了,如果明天可以的話,我為您帶路。”


    哇,興奮。


    “可是吉見先生呀。”


    和尚大聲說道。


    “建築物很氣派,環境也很好,這些都知道了。但在這種偏僻的地方開料理亭的話,能開起來嗎?”


    的確。剛才通過的道路一點都不寬,更何況這裏還不在街邊。


    “我家和普通的料理亭有些不一樣。是會員製的料理亭,您能理解了吧?”


    哦,還有這種啊。


    “好厲害。真是太好了呢,麻衣,和尚。”


    綾子把手搭在我的肩上。


    “什麽啊?”


    “這裏可是你們一輩子都不可能來的地方。接到這麽好的工作不是很幸運嗎?”


    反~正我就是窮人。


    “那綾子又怎麽樣呢?”


    “哎呀,我可是還有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機會。嗬嗬嗬。”


    這、這家夥。


    “這種性格能搭上的枝頭沒啥了不起的。”


    “嗬嗬,我的魅力小女孩是理解不了的哦。”


    “那就抓緊時間如何?時限過去的話就遲了哦。”


    “還沒!離時限還有時間呢。”


    “大~家都是這麽說著,然後期望攀高枝的時候就越過時限了呢。”


    “哼,我的話輕而易舉哦。”


    “這~種話就等著交到戀人過後再說吧?”


    “真不可愛。”


    “就算被綾子認為可愛,我也隻會覺得不快。”——


    我們進行著這樣的對話時,啊,不好,彰文先生的肩抖動了一下。視線對上的時候,彰文先生一臉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對不起。”


    “沒~事。不用憋著,盡情笑出來吧。”


    反~正我們就是說相聲的。


    綾子突然指向彰文先生。


    “對了,吉見先生多少歲了?”


    彰文先生疑惑地答道。


    “馬上就要二十歲了。”


    嘿嘿,年下啊。綾子,遺憾了吧。


    我使勁地笑著時,背後傳來無比冷酷的聲音。


    “麻衣!你要玩到什麽時候!”


    哦呀。老板怒了。做事做事。


    4


    彰文先生也一起幫忙,大家把大量的器材運進了基地。


    “以店為中心擺放器材。和尚和鬆崎小姐去葉月小妹妹那裏。先準備好護符,確保她的安全。”


    好好。搬運攝像機然後連接錄像機,溫度測量儀,振動計,紅外線雷達以及其他諸多測量儀器。


    “好像感覺不太像靈能者呢。”


    彰文先生一邊把器材搬進空房間,一邊說道。


    “啊。請稱呼我們為惡靈獵人(ghosthunter)。不好意思,可以請你拿一下貼著黃色標簽的電纜(cable)嗎?”


    “穀山小姐也能操作這種器材啊。呃,電纜?”


    “就是電線(cord)-隻是連接的話還行。大部分到現在還是糊裏糊塗的。”


    “光是能連接就覺得很厲害了哦。因為我不擅長對付機械。”


    “不擅長?”


    “隨便碰一下就會壞掉的感覺。我是那種把機械放在麵前的話,就會呆掉的類型吧。”


    原~來如此。


    “彰”


    文先生,本來打算這麽說的我慌慌張張的堵住嘴。


    “沒關係哦,就叫彰文吧。”


    他對我微笑著說道。不過對剛剛認識沒多久的男人就用名字稱呼的話,還是有點兒


    “不、不好意思。大家都叫‘吉見先生’的,不小心就-”


    “請不要客氣。因為這麽稱呼我的人數已經非常多非常複雜了。”


    “那就失禮了,彰文先生-二十歲的話,是大學生嗎?”


    “嗯。上的是東京的大學。”


    “啊,那麽平時不可能住在這邊囉。”


    “正是如此。雖然假期會盡可能的回來。”


    “果然是要給店裏幫忙吧?”


    彰文先生微笑著搖搖頭。


    “祖母很寂寞。因為家裏的人還要照看店,顧不過來。”


    “哦。您家的人都在店裏工作嗎?”


    “是呢。不過幺哥是公務員。”


    “幺哥-也就是說有兩個以上的哥哥了。兄弟有幾人?”


    “兩個哥哥,兩個姐姐。我是五兄弟姐妹中的老幺。”


    “五個人還真是多呢。”


    彰文先生稍微複雜的微笑起來。


    “如果死掉很多的話,很多人死去就會絕後了。大概是這樣想的吧。”


    “啊是指雙親和奶奶?”


    “另外的話大哥和大姐各自有配偶和小孩。小孩總共有3人。大哥有兩個小孩,大姐有一個小孩。葉月是大哥的幺子。”


    嗚哇。


    “這麽多人全部都住在這裏嗎?”


    “除我以外。”


    我彎著手指,看著自己的手。


    “全員十三人?真是壯觀呢。”


    彰文先生浮現出陰鬱的笑容。


    “不過死掉八人的話,就一半都留不下來。”


    討厭的話題呢。被詛咒之家。這裏很多家人會死去。因此為了讓家族就算死去很多人也不至於絕後,就生了很多小孩。雖說我可能也要反省家和家人的事,但這種感覺很不舒服。簡直就像把小孩當作延續香火的工具一樣。雖然應該沒有不愛自己小孩的父母,但其中到底有多少是對這麽一個人的感情呢?


    彰文先生微微低下頭。


    “對不起。對您說了一些沉重的話。”


    “不,我、我才是。”


    “穀山小姐的家人呢?”


    “啊。我一個人生活。”


    彰文先生驚訝地望向我。


    “實在是對不起。詢問了不知輕重的事。”


    “討厭啦。不知道所以才問,這不是理所當然嘛。”


    不過,大~家都對此道歉了呢~。


    “但是”


    然後大家就說著“但是”,話題尷尬起來了呢。


    “請不要在意。每個人都有很多很多故事,我也有發生一些事啦。”


    “啊嗯”


    “而且如果雙親還健在的話,肯定不會讓我幹這種奇怪的兼職吧。這樣的話,就不能來到這麽豪華的料理亭了。”


    “是這樣啊。”


    “是哦。感覺很輕鬆真好啊,特別是在朋友和家人吵架的時候就會這麽想。不,不過不是指父母去世這件事很好就是了。”


    “那說不定倒也是呢。”


    “嗯嗯。當然,有時候也會寂寞啦。”


    彰文先生微微笑道。


    “把我和穀山小姐綜合一下就正好了呢。”


    “七人啊就算以世間常識來看,也有點多呢。”


    “啊,的確。我家真的人很多呢。”


    彰文先生像是現在才反應過來一樣說道。


    “那個~,有件不可思議的事想問問。”


    “是什麽呢?”


    “吃飯的時候怎麽辦呢?”


    果然是十三人嘩啦的一排一起吃麽。


    “是呢。一般的話都是一起吃的呢。”


    彰文先生感慨地說道。


    “你家不是嗎?”


    “因為我家是料理亭,所以在店裏幫忙的人都在奇怪的時間在店裏吃的。”


    “啊,還有這樣的啊。”


    唔嗯,世界是廣闊的。


    “還真是遺憾哪~。想看看十三人並排的樣子哪~”


    我這麽一說,彰文先生就露出稍微有點怪異的表情。


    “怎麽了?”


    “沒什麽。母親說過今晚大家要一起吃飯。”


    哇哦。難道是豪華大餐(心)。


    “到底吃飯時怎麽辦的呢?”


    唔。


    “總共十八人哦。”


    “那那簡直就不是吃飯,已經是宴會級別了嘛”


    “說的也是呢。”


    我和彰文先生暫時陷入思考中。


    5


    我返回了基地,在跟前的房間陽台上組裝架子。去看顧葉月小妹妹的和尚和綾子一回來,就被拉去搬運大量的器材。我們邊說著些無聊話,邊進行器材的安置和檢查,結束之後外麵已經完全變暗了。


    之後,我們被彰文先生帶往店裏一角的日式房間。我們被帶進寬闊的高級日式房間後,見到長桌旁坐著四個男人。其中一位是在老婆婆那裏見過的父親泰造先生。泰造大叔穿著白色的廚師服。也就是說料理是大叔做得囉。


    “請坐,隨意。這次請你們來真是十分抱歉,萬事拜托了。”


    很謙恭的低下了頭,帶我們去了上座。貴重的掛軸,優雅的插花,沒有比這更讓我忐忑不安的了。而且如果還必須要跪坐的話就很討厭了,但萬幸的是可以像地爐那樣坐下來,姑且安心下來。


    泰造大叔把在場的男人介紹給了我們。穿著西服的微胖大叔是長男和泰先生。t恤牛仔褲打扮、體格健壯的是次男靖高先生。和泰造先生一樣穿著廚師服的是女婿榮次郎先生。無論哪個人都過了三十歲的樣子吧。總覺得盡是些感覺陰暗的人,不過從大到小按順序體型也變小這點很好笑。


    正想著就如此而已啊,真無聊啊的時候,四位女子端著菜進來了。穿著平整的和服的是母親裕惠阿姨。感覺穩重大方的是和泰先生的妻子陽子女士。從上數下來第三人是看上去很好勝的長女光可小姐。然後第四位是冷冷的年輕女人,次女奈央小姐。


    這次的相關人員還真多哪。我能不能好好的記住誰是誰啊(不安)


    “涉穀先生喝酒嗎?”


    泰造大叔問阿戀。


    “不,我和林都不喝的。”


    而且你還未成年。


    “瀧川先生和鬆崎小姐可以喝嗎?”


    和尚一聽就得意地笑起來。


    “恭敬不如從命。”


    說起來你是酒豪呢。綾子也笑吟吟的,也就是說可以喝吧。盡管應該如此,但你們倆沒一起喝過酒吧。


    “穀山小姐呢?”


    “哪兒的話啊。”


    所以說,我還未成年啊。


    暫且沒有提工作上的事,而是一邊閑聊一邊吃著菜。飯菜雖然色香味俱全,但被一群陰沉的大叔所包圍還是有點。女人們上完菜就退下了,也沒有一起來吃。


    按著順序上菜上到第幾道的時候,偶不小心注意到了鄰座林先生的盤子。啊呀,隻有林先生的菜色與眾不同。我這麽想著就張望了一下桌子,阿戀的也不同。好像隻有阿戀和林先生是上的其他菜色。


    “為什麽林先生的菜色會不同呢?”


    我小聲地問了問,正好來收盤子的裕惠阿姨回答道。


    “涉穀先生和林先生吩咐說不用上肉類,所以就把菜單變更了不是這樣嗎?”


    “什麽?林先生不吃肉的?”


    這還真是嚇了一跳。說起來吃飯一直剩很多下來,我還以為林先生和阿戀很偏食哪。


    “素食主義嗎?一點都不沾?”


    林先生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不吃的話,是不行的哦。所以林先生才這麽瘦呢。”


    裕惠阿姨溫和地微笑道。


    “要不要帶點什麽?難得要去海邊。”


    林先生輕輕的低下頭。


    “因為調查時需要清淨戒齋。”


    嗬嗬,好厲害。阿戀和林先生是那麽深思熟慮後才把食物剩下來的啊。因為兩個都是那種性格,偶還以為單純隻是任性而已~


    世間事還真是深奧啊。


    “靈能者還真是辛苦呢。”


    泰造大叔感慨的同時,和尚和綾子像是沒注意到一樣直盯著盤子,這點我可沒看漏哈哈哈。


    雖然對男性陣營和女性陣營都進行了偵查,但收獲為零的我們回到了基地。在基地中,各處的器材送回的資料默默地在屏幕上放映出來。


    “異常呢?”


    阿戀問向坐在器材前的林先生。


    “現在沒有。我會檢查之前的紀錄。”


    屏幕上放映的是主屋的走廊,葉月小妹妹的房間,店的走廊,海灣旁的空房間和海岸旁的空房間這五個地方。無論哪個影像都沒有異常。


    “你覺得今天晚上會有動靜嗎?”


    我這麽一問,阿戀看著畫麵回道。


    “天知道哪。到底會發生什麽,線索太少了。明天去當地的圖書館看看吧。和尚。”


    “嗨喲。”


    “夜間在葉月周圍張開結界”


    話還沒說完,彰文先生端著茶具進來了。


    “辛苦了。”


    電水壺和小茶壺都準備好了,就順便給我們泡茶。


    “穀山小姐,遺憾了呢。”


    哦呀?


    “十三人。人數少了很失望吧?”


    啊哈哈,那個啊。


    “不會啦。但是我本以為會更熱鬧就是了。”


    “平時就算隻有哥哥他們,也會更加熱鬧的最近實在是很陰沉。”


    “如果心裏有事的話,果然怎麽都會陰沉起來呢。”


    我這麽一說,彰文先生露出總覺得很複雜的微笑。


    “那人是女婿對吧,榮次郎先生。總覺得很不高興的樣子呢。”


    好像很焦躁的感覺,大概有點害怕吧。


    “說的也是呢。到底怎麽回事呢,突然變成這樣。”


    “突然?”


    彰文先生點點頭。


    “雖然可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和大哥以及榮次郎哥因為都有在店裏幫忙,原本待人態度很好的。因為和客人做生意接人待物很重要。榮次郎哥那麽不高興的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阿戀皺了皺眉。


    “也就是說,榮次郎先生本來並不是會在人前露出不高興的表情的人對吧?”


    “嗯。迄今為止就算生氣了最多可能也就是不露麵而已,但至少榮次郎哥的那種表情我還是第一次見。”


    “和泰先生也是嗎?”


    “是的。和大哥這兩三天也是很害怕的樣子。靖二哥也是如此。靖二哥應該是最嚴重的吧。雖然較少在人前出現,但原本是個很開朗的人。開朗到父母要去規勸的地步。”


    哦哦。


    “靖高先生態度的轉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祖父的葬禮那天起。就算問他理由也不說。”


    “其他還有誰態度變得奇怪嗎?”


    彰文先生稍稍想了想。


    “陽子姐吧。”


    唔,哪個女人啊?


    “很好勝的那個人?”


    “不,那個是光可。光可姐原本就是我家最好勝的人。”


    “那是感覺穩重大方的那個人?”


    “嗯。不,原本的確是穩重大方的人,但”


    “但?”


    被阿戀追問,彰文先生說道。


    “我家要說變化最大的,還是孩子們。除開葉月還有兩人。和大哥的小孩是克己和葉月。光可姐的小孩是和歌子。克己與和歌子很怪。最近兩個人鬼鬼祟祟的呢。”


    我歪歪頭表示疑惑,彰文先生就很困擾地微笑起來。


    “怎麽說好呢以前都不是這樣的,最近兩人緊緊粘在一起不分開,而且老是兩個人竊竊私語。問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倆人互相使個眼色就逃跑了”


    唔嗯


    “這也是在祖父葬禮前後開始的。因葬禮而忙來忙去的,沒時間去照顧小孩。告一段落後,就已經變成那樣了。直到最近為止,陽子姐都很擔心。但這兩三日,突然就不在意了的樣子。”


    “原來如此。”


    阿戀陷入思考中。


    驟變的家人。這個家到底發生了什麽啊


    緊接著,被要求去調整位於海岸邊房間中的攝像機的角度,我走出了基地。一到走廊,就完全黑暗一片。隻有遠處可以看到緊急照明的燈光,所有的電燈都熄滅了。


    “咦?”


    是為了節約電費才關掉的嗎?要去到斜對麵的房間,我沒有再做深入思考邁開步伐,姑且還沒黑到不能行走的地步。


    走了一半了。又黑又長的走廊的某處傳來隱隱約約的聲音。我吃了一驚停下了腳步。我注意到了好似呼吸般非常微弱的聲音。四下張望了一下,黑得看不清楚。我還在想大概是錯覺,這次又傳來喃喃細語般非常微弱的聲音。


    心髒猛跳了一下。我再次仔細留意周圍。然後注意到主屋那方向的走廊上有凸起物。在走廊的牆壁上,高度在我腰間左右,足球差不多大的凸起物。


    “姐”


    悄悄的,悄悄的聲音傳到了耳朵裏。


    “有誰在嗎?”


    從凸起物的旁邊伸出細長的東西,在來回的招手。


    “大姐姐。”


    小孩?是小孩子吧?是童稚的聲音。目不轉睛得仔細看的話,凸起物可以看出是小孩子的頭。就像從角落微微露出臉的小孩子一樣。不過,這個走廊是筆直的,那地方不會有拐角。


    “大姐姐”


    喃喃細語的聲音很恐怖,我都準備返回基地了,這時才想起來牆壁上並排著格子拉門。大概是從格子拉門中伸出腦袋吧。


    我籲了口氣,然後向著那孩子的方向走去。


    “誰?”


    那孩子招著手。我很快就來到走廊。一人——兩人。


    走進一看,是小孩沒錯。穿著夏季睡衣的男孩子和女孩子。小學一年級或者更小。也就是說他們大概就是克己小弟弟與和歌子小妹妹吧。和歌子小妹妹要稍微年長些。


    “怎麽了?是克己小弟弟與和歌子小妹妹吧?”


    在他們麵前站定的我這麽一問,兩人麵麵相覷,在耳語著什麽。然後和歌子小妹妹這麽問道。


    “大姐姐們全部幾個人?”


    “嗯?”


    和歌子小妹妹一字一句的重複道。


    “有幾個人?”


    “五人哦。”


    本想問他們是否可以這麽晚還不睡,這時兩人又開始耳語。


    “五人”


    “很多”


    “麻煩”


    微微的聽到了幾個單詞。倆人在私語著什麽。然後一起迅速轉過背來,向主屋方向走去。


    “等一下。怎麽了啊?”


    和歌子小妹妹轉過頭來。


    “五人,對吧。”


    “是啊。喂,怎麽了啊?”


    “大姐姐不用在意。”


    倆人偷偷地笑著,小跑步地離開了。


    我呆立片刻,茫然若失地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


    這算什麽啊。討厭的感覺。雖然並不是說哪裏怎麽得奇怪


    我明白彰文先生難以開口的理由了。這種感覺很難向他人傳達。但是,有什麽地方很怪


    我歎了口氣,正準備去調整照相機的角度的時候


    背後的走廊傳來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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