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氣呼呼地道:“咱們都是跟著徐大當家屍山血海挺過來的,論資曆講輩分怎麽也輪不到一個外人來接這個位子,還是個乳臭未幹的女娃娃,我呸!”他本以為姚中慧身死之時會將位子交給他,哪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王叔皺了皺眉,規勸道:“我看夏當家心思機敏行動果敢,最關鍵的是官府中有熟人,若她有心幫咱們,說不定便是朝天寨之福。”


    魏叔沉下臉,神情諱莫如深,半晌後緩緩道:“正是因為她與鷹抓孫相熟,所以未必便是真心要幫我們。”


    “你是說?”王叔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魏叔世故圓滑,腦子卻是老幾位中最好使的,聽他這樣說心下也不禁泛起了嘀咕。


    魏叔眨了眨眼,將眼中的擔憂一抹而光:“我什麽也沒說,走一步看一步吧。”


    山道上大腦袋在前帶路,夏薑居中,吳海潮殿後,清晨明媚的陽光透過枝葉灑向林間,四周彌漫著花草的清香,令人精神為之一振。三人低著頭趕路,不多時露水已將鞋子打濕。


    夏薑放緩了腳步,吳海潮湊上來,忍了半天終是忍不住:“夏郎中,你真要去做這勞什子的大當家?”


    夏薑點了點頭:“你也看到了,這一山人老的老小的小,若是放任不管哪裏有他們的活路?”


    吳海潮滿不在乎地道:“這些人是山賊,理應抓到順天府大牢,到那時吃喝不愁,肯定能活下來。”


    夏薑看了他一眼,對這廝滿嘴胡謅的習性頗為無奈,她想了想忽道:“我知道你與穀雨交好,但這事絕不可以讓他知道。”


    “為什麽?”吳海潮疑惑道。


    夏薑淡淡地道:“若他和你一般想法,那就等於我親手將這些人送入大牢,我將怎麽麵對死去的徐開龍夫婦?”


    吳海潮怔了怔,穀雨行事常常出人預料,自己算是了解他為人的,卻也經常摸不清他的想法,若將此事告訴他,穀雨或許真的糾集人馬將朝天寨挑了,但他仍抱著萬一希望:“咱們將來龍去脈講與他聽,說不定他能網開一麵呢?”他下意識地將自己劃為了夏薑一夥,隻是自己卻沒有察覺到。


    夏薑站住了腳步,回過身定定地看著他:“你敢賭嗎?”


    吳海潮一怔,他確實不敢,左思右想仍舊找不到萬全之法,不禁懊喪地在額頭上錘了一記:“早知道就不應跟你上山,這下弄得我裏外不是人。”


    “就當幫我個忙,”夏薑抿著嘴角一笑:“誰又能料到我本是上山示警,卻領了個朝天寨大當家的差事,世事無常皆無定數,坦然接受爾後想法子解決便是。”


    她本來生得極美,斑斑晨光透過枝葉籠罩在她身上,描繪出一層跳躍的金光,直將她襯照得如同仙女下凡,吳海潮一時看得呆了,定了定神才道:“我知道了,有需要你盡管吩咐,幹得好了你便賞我個二當家。”


    夏薑笑了笑:“就這般說定了。”


    “大當家可是要休息?”走在最前的大腦袋終於發現了兩人落在了後麵,遠遠地站定詢問著。


    夏薑與吳海潮兩人加快腳步追了上來,大腦袋憨憨地道:“大當家的累不累,要不然咱們歇會再走?”


    “不用,”夏薑示意他開拔,邊走邊道:“城裏還有多少人馬?”


    大腦袋算了算:“還有二三十餘人,既有胡佳的死忠,也有徐大當家的手下,他們大概還不知道寨中的變故,即便知道了想要回山寨的不知還有多少?”徐開龍一死,對於有野心的年輕人的約束便蕩然無存,究竟還有多少人願意幹那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活計,大腦袋實在沒有太多信心。


    夏薑對這件事倒是看得開:“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隻要有一人願意回去也是好的,你不可急躁,也不要硬勸,畢竟人各有誌。尤其不能產生衝突,若是觸怒了對方,再像昨晚鬧一出,就憑寨子裏剩下的老幼病殘可攔不住。”


    大腦袋苦澀地道:“我懂了,大當家。”


    夏薑看了他一眼,這人性格憨厚,心腸也不壞,見他黯然神傷不由安慰道:“進城之後咱們分頭行動,你抽個時間來東壁堂找我,我那裏還有些積蓄,統統置換成糧食,先將眼前的難關渡過去。”


    大腦袋忽地停下了腳步,夏薑和吳海潮不由自主地隨之停下,大腦袋忽地轉過身跪在地上,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一個頭磕在地上:“大當家,大腦袋是個粗人,不知該用什麽方式感激您,給您磕個頭吧。”


    夏薑吃了一驚,連忙上前將人攙起,大腦袋抹了一把淚:“今後隻要是大當家吩咐的,大腦袋無有不從。”


    吳海潮在後嘿嘿笑道:“這家夥,表衷心夠快的,我以為朝天寨中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呢。”


    “要你管!”大腦袋將眼一瞪,夏薑氣得剜了他一眼,吳海潮咧咧嘴不做聲了。


    夏薑道:“大腦袋,你究竟叫什麽名字?”


    “王鵬。”大腦袋道:“當年我爹娘上山時那位瞎子先生也在山上,名字是他取的。”


    夏薑點點頭:“你願意我叫你大腦袋還是王鵬。”


    大腦袋從來沒聽過別人問過這樣的問題,他想了想,心間忽地一熱,爾後道:“叫大腦袋吧,這樣更親切。”


    “好,大腦袋,”夏薑鄭重其事地道:“我不是你們的大當家,在外絕不可這樣叫我。我隻是感念徐當家的恩情,幫助各位渡過難關,待日後風波過去,定然還是要將這當家之位還回去的,你明白嗎?”


    大腦袋眼中是夏薑超凡脫俗的麵容,耳中聽到的是她溫婉沉穩的低語,將頭點得如同小雞啄米:“明白了。”話一出口他才反應過來,神情不禁黯淡了下來。


    吳海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大腦袋惱火地看了他一眼,黝黑的臉上竟然有些發熱。


    夏薑繞過他向山下走去:“快些吧,城門要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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