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棠扶額:“那你來就來唄,還拖家帶口的。”來者是客,一個男生好安排,大不了住他家,帶上一個女生就有點麻煩了,至少得去酒店開房,說不定還得開兩間,大過節的各家酒店房間都緊張。曹洋會錯意,解釋道:“我和琪寶剛確認關係,學校裏耳目眾多,你懂的,難得有機會二人世界……”黎棠被膩歪的稱呼惡心出一身雞皮疙瘩:“好了好了我懂。那你倆打算什麽時候走?”“幹嗎,剛來就趕人啊?”“沒,我好給你們安排行程和住處。”“哦。”曹洋喜笑顏開,“我就知道,還是棠寶最好了,沒白疼你。”“……警告你,不準這麽叫我。”“誒呀一個月不見,你咋變得這麽小氣。”“還小氣?你一個月沒怎麽搭理我。”“好嘛好嘛,對不起,以後一定注意。”曹洋說明天就走,而且已經訂好酒店。敘城也沒什麽景點可逛,為不打擾人家情侶,黎棠打算請客吃完飯就閃人,明天再送他倆去車站。到地方,順著服務生的指引進到ktv包廂,進去後黎棠環視一圈,並沒有看到蔣樓。意料之中,難免還是有些遺憾。剛開場,好幾名同學圍在點歌台那邊點歌,不喜鬧騰的黎棠挑了最遠的位置坐下,屁股剛挨著沙發,就聽見蘇沁晗的聲音:“蔣樓呢,你不是說他這次會來?”霍熙辰支支吾吾:“樓哥跟我說到時候看情況,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空過來……”也許是習慣了,這回蘇沁晗沒發脾氣,拎起包包起身就走。霍熙辰跟在後麵追出去,不一會兒蔫頭耷腦地返回包廂,顯然又在女神那兒吃了癟。偏偏還有人上趕著觸黴頭。李子初從點歌台那邊的人堆裏探出腦袋:“給你點了首《敗將》,會不會唱啊?”《敗將》,知名備胎歌曲,其中有一句歌詞很貼當下的情境是我沉浸在某種氛圍,笑自己那麽卑微。霍熙辰當場炸毛:“不唱!不會!你愛唱就多唱幾遍!”李子初聳肩,擺出“不識好人心”的表情,扭頭把這首歌置了頂。開局就是一首苦情歌,包廂裏氣氛一時低迷。倒是曹洋,憑著自來熟的性格,很快跟黎棠的新同學們打成一片,一會兒隨機挑一名幸運同學合唱,一會兒捧著果汁到處“敬酒”,很快就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當聽說霍熙辰參加過選秀,曹洋一拍大腿:“我也參加過,首都區的海選。不過也被刷下來了,我覺得他們根本不管唱得好不好,都是看臉選的!”霍熙辰找到知音,也拍大腿:“對,我也這麽認為!”“當時要是我哥們黎棠去了,說不定就被選上了。”聽到曹洋對黎棠的顏值表示肯定,霍熙辰輕嗤一聲,目光看向黎棠的同時,掃過他旁邊坐著的李子初。“他去恐怕也夠嗆,要說顏值,還得看我們樓哥。”一旁已經加入女生堆嗑上瓜子的李美琪插話道:“剛就聽你們一直說什麽龍哥龍哥的,龍哥是誰呀?人在這兒嗎?”周東澤被逗笑了:“什麽龍哥,又不是武打明星。是樓哥,蔣樓,我們班的數學課代表。”“叫龍哥也沒毛病啊。”隔壁班一個方臉男生接話,“他不是耳朵聽不見嗎?聾子可不就叫聾哥。”男生拿了話筒,因此音量頗大,足夠包廂裏的每個人聽清楚。大約有五秒,全場靜默。在座的同學眼神各異,緊接著開始掩唇低聲交談。再正常不過的狀況,畢竟就算蔣樓的人緣是公認的好,一千個人當中也必然會有一兩個討厭他的。遑論有些人是出於從眾心理表麵上和大家一樣,私底下說不定已經看他不爽好久了,尤其是在雄競現象嚴重的理科班學校裏的漂亮女生就那幾個,一半以上追著蔣樓跑,世界上是沒其他男人了嗎?已經有人噗嗤笑出聲來,附和方臉男生:“聾哥……名如其人,還挺合適。”言語間不無惡意。黎棠瞥那人一眼,隔壁(2)班的,之前在球場上碰到過。方臉那個好像是他們班體育委員。從來不當出頭鳥的黎棠都覺得他們說的話過分,稍作醞釀,正要開口,那頭的霍熙辰已經等不及地抄起話筒:“背後嘲笑別人算什麽本事?”方臉男生抬杠:“當著他的麵我也敢喊他聾哥,反正他也聽不清。”“你放屁!”“沒你臭,你個狗腿子跟屁蟲!”“你說什麽,有種再說一遍!”“我說你是蔣樓的狗腿子!”……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不相讓,眼看就要打起來,兩邊的同學自發地上去拉架,包廂裏亂作一團。黎棠被他們吵得心煩,話筒發出的尖銳鳴響讓他的腦袋幾乎炸開。他碰了碰在外圍湊熱鬧的曹洋:“我去下洗手間。”便捂著耳朵自人群後方穿過,拉開包廂的彈簧門。邁步出去,側身向左,黎棠身形一頓,眼睛倏然睜大。包廂外麵,蔣樓抱著手臂,身體後仰靠牆,不知在這裏站了多久。“你怎麽、不進去?”黎棠聽見自己說。蔣樓稍稍偏頭,看他一眼:“沒來得及。”“……”看來是都聽到了。黎棠咽了口唾沫。他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更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點什麽。要解釋嗎,關於自己剛才為什麽不像霍熙辰那樣站出來大聲指責那兩個人?該怎麽解釋,馬後炮總顯得虛偽,蔣樓會信嗎?正想著,蔣樓站直身體,往左手邊洗手間方向走去。黎棠忙跟上去:“他們那些人還沒長大,幼稚得很,說話不顧及別人感受,你、你別放在心上。”說完,黎棠自己先愣住了。下意識的反應不作假,他腦子還沒想清楚,語言係統已經做出選擇。想安慰蔣樓,不想他難過。而蔣樓的關注點莫名跑偏,笑了笑,說:“看來你已經長大了?”黎棠起先驚訝於他還笑得出來,再一琢磨,這多半是強顏歡笑。“你……不生氣嗎?”“為什麽要生氣。”蔣樓說,“你都讓我別放在心上。”走進洗手間,蔣樓擰開中間洗手盆的水龍頭,任由嘩啦啦的清水流淌過指尖,手背。黎棠站在他右側後方,從鏡子裏看見他垂首,眼睫遮蓋瞳仁,台盆上方的鏡前燈將他的臉照成一種幾無血色的白,與之相反,他唇角很淺地上揚,是親和的、從不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微笑。忽然覺得自己離他近了一些,無論是物理上還是心理上。黎棠想,畢竟我是唯一一個去過他家的同學。“我知道你不是那種小氣記仇的人,但是,這種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不生氣吧。”衝著水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頓,蔣樓明白了他在試圖和我共情。共情。和我。嘴角的弧度慢慢擴大,蔣樓問:“你怎麽知道?”離衛生間近的包廂突然有人吼了一嗓子,黎棠沒聽清,上前一步:“什麽?”“沒什麽。”蔣樓說。洗完手關上水龍頭,蔣樓抬眼,看見鏡子裏的人。那眼神,平靜而冰冷。你怎麽知道,我不是那種人?第9章 蠢狐狸返回包廂的時候,吵嚷已經止息。眾人各回各位,曹洋正和李美琪對唱《屋頂》,兩人含情脈脈,霍熙辰和方臉男生則在隔空互瞪,空氣裏彌漫著火藥味。看到蔣樓和黎棠一起進來,霍熙辰才收回視線,又驚又喜:“樓……蔣哥你什麽時候來的?”“剛到。”蔣樓說著,在包廂角落的空位坐下。“是剛剛才到這裏,還是……”黎棠回到原來的位置:“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他剛下電梯。”霍熙辰放心了:“那就好。”確認蔣樓沒聽到剛才的爭吵,那方臉男生訕訕地轉過臉,似是鬆了一口氣。互相交換了個眼神,蔣樓衝黎棠笑了笑。黎棠知道,是謝意的笑。本以為蔣樓聽了那話不會願意進包廂,沒想到他不僅進了,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果然從不讓人難堪,黎棠頭一回沒有酸,真心實意地想,活該他人緣好。ktv包場到下午六點。到點的前十分鍾,同學們都在爭相點歌,搶話筒,誓要在結束之前高歌一曲。那邊歡騰熱鬧,這邊的黎棠被人拍了拍肩膀,扭頭一看,是曹洋的女友李美琪。四周嘈雜,她挨近了些:“出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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