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邊耳朵,戴著助聽器,黎棠學他今天的步驟先把耳塞拽出來,再去扯那跟連著受話器的透明細線。很輕鬆地拿了下來,黎棠有幾分得意,伸長脖子湊過去,觀察白天沒來得及細看的紋身。然後發現,不止形式和格式,連所用的字體都別無二致。不同的大概隻有因為耳後的皮膚麵積有限,所以隻能豎向排列。卻剛好貼合外耳的輪廓走向,順著耳骨和頭骨之間的折痕陰影一路往下,黑色字母刻在冷白的皮膚上,有種隱秘的性感。黎棠舔了舔嘴唇,覺得喉嚨也莫名癢起來。就在這時候,蔣樓突然問:“能看見嗎?”黎棠愣了下,意識到他在懷疑自己的視力,“以牙還牙”道:“那你呢,能聽見嗎?”蔣樓笑一聲,剛要說什麽,忽然察覺到耳後的皮膚被溫軟地貼住。帶著潮氣的吐息撲上來,蔣樓一時怔然。這些年他心裏悔恨,煎熬,把這個文身當成罪人的刺青,做好了一輩子都無法獲得原諒的心理準備。可是現在,那個最該痛恨他的人,用溫熱的唇吻住他的文身,告訴他,你沒有罪。我還是那麽愛你。兩人再度擁吻,一齊倒在鋪著襯衫的床上。蔣樓撐著雙臂壓在上方:“你看了,也親了,我也要親。”黎棠撇嘴:“你很久以前就親過了。”“那你也隻能親這一次。”“……”黎棠無語片刻,“下次吧。”蔣樓追問:“下次是什麽時候?”“不知道。”黎棠有些苦惱,“我們的進度是不是太快了?”如果加微信是1%,那麽今晚的進度已經一躍來到99%,幾乎就差臨門一腳。況且……黎棠難以啟齒地說:“其實我有點享受現在的狀態,以前,你都沒追過我……”類似一種延遲滿足的心態,和小時候得不到的東西長大就要瘋狂買是同樣的性質。所以不是拖著不回應,而是舍不得。也怕自己像從前一樣“好追”,容易得到的總是不被珍惜。再次驚訝於黎棠的直言不諱,蔣樓沉默片刻,實在沒有不答應的理由。他輕歎一口氣,翻身躺倒在黎棠身邊。兩個人擠在狹窄的單人床上,黎棠像以前一樣自然地把腦袋擱在蔣樓胸口,聽他蓬勃有力的心跳,很渣男地說:“放心吧,我會對你負責的。”蔣樓笑了聲:“至少給我一個期限,就當是盼頭。”黎棠掰了掰手指,算不過來:“還是你來定吧。”“三分鍾。”“……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急性子?”“今時不同往日。”黎棠當他還在為白天自己推開他走掉而不開心:“白天那是在洗手間門口,人來人往的,萬一被看到……”“不是為這個。”“那是為什麽?”蔣樓不吭聲了。黎棠想起當時那頂陽傘下隻有他和楊柏川兩個人,再結合蔣樓從前的表現,靈機一動:“你不會又吃”“醋”字還沒出口,一隻手忽然繞過來,準確地捂住黎棠的嘴巴。蔣樓理由充分地說:“我現在還不是你的男朋友,不配用這個字。”黎棠:“……”第64章 永生的玫瑰(正文完結)天公作美,第二天依然風和日麗。海邊度假講究休閑舒適,因此這次沒有安排密集的行程,大部分時間都自由活動。昨天睡得晚,黎棠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摸手機的時候看到有蔣樓的微信,兩個小時前問他醒了嗎,黎棠想了想,還是回複:剛醒放下手機下床洗漱,換衣服時發現蔣樓那件襯衫還在床上,被壓得皺巴巴,看起來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酒店配有清洗服務,黎棠找了個紙袋把襯衫裝起來,拎著出去,剛關上房門,一回身便看見電梯旁站著個人,正是今天淩晨才從他房間離開的蔣樓。進到電梯裏,黎棠問:“你的房間不是在下麵一層嗎?”而且酒店的房卡隻能刷房間所在的樓層。蔣樓說:“我走樓梯上來的。”黎棠心說好在我起的晚,不然被他們碰到了,又要瞎起哄。如今他不再畏懼公開,但總歸有點不好意思,尤其蔣樓還是公司的合作夥伴,舊情重燃之類的花邊新聞很難不對工作造成影響。正慶幸著,電梯到一樓,門開,直接和熟人來了個麵對麵。是李子初和霍熙辰從海邊回來,霍熙辰還抱著個小黃鴨遊泳圈,和昨天洗手間碰到的兒子用同款。李子初把墨鏡往鼻梁下扯,翻著眼珠看人:“你倆昨天睡了?”黎棠整個人炸開:“……沒有。”“那怎麽一起下樓?”“我去他房間拿衣服。”蔣樓接過黎棠手裏的紙袋,淡定道,“正好他也剛起床。”黎棠點頭:“對,好巧。”李子初一臉我不信,還欲盤問,蔣樓不動聲色地向霍熙辰遞了個眼神,霍熙辰立馬抱住李子初的胳膊:“哥哥,我餓了。”黎棠瞬間起一身雞皮疙瘩。好在計謀奏效,李子初立刻帶著他的寶貝弟弟前去樓上餐廳覓食。黎棠和蔣樓趁機開溜,先去附近的沙灘溜達一圈,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去錯峰用餐。等餐的時候,黎棠刷了下剛建的微信群,大家各自匯報行程,孫宇翔和李媛媛一大早就去玩水上項目,齊思嫻去浮潛,裴浩出去給蘇沁晗拍素材,李子初和霍熙辰回來之前在淺海遊泳。“好像就我倆無所事事。”黎棠笑說。蔣樓給黎棠倒上鮮榨果汁:“吃飯就是頭等大事。”平時很少有機會在人少的地方悠閑地吃飯,這頓飯黎棠吃得愜意放鬆,除了各類海鮮,還吃下了半隻椰子雞。飯後溜食,沿著餐廳的棧道走向沙灘,前方海風拂麵,天與海融為一色,偶有海鳥啼叫著飛過,一切美好得不真實。黎棠脫了鞋,踩著細膩的沙子,走著走著覺得熱了,把防曬用的薄外套脫下,身旁的蔣樓自然地接過去,掛在臂彎。兩人就這樣漫步沙灘,聊天氣,聊美食,也聊近況,像許久未見卻並不疏遠的老朋友,任誰見了也無法想象他們之間曾發生過那麽多跌宕起伏的故事。走到一處人群聚集的地方,走近一瞧,是在進行一場沙灘拳擊賽。選手們大概是附近酒店邀請來的,個個人高馬大,肌肉發達,一拳一腳都能激起圍觀群眾的熱烈歡呼。黎棠站在外圍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麽,視線轉向蔣樓,頗含意味地上下打量。恰逢台上一局結束,負責調動氣氛的裁判賣命吆喝,問有沒有人願意上來試一試,選手讓一條胳膊,把人打到倒下就算贏,打贏可以獲得酒店總統套房免費入住一晚。圍觀群眾你看我我看你,玩笑慫恿的有,真正敢上去的沒幾個。蔣樓則是在接收到黎棠的“指示”之後,徑直往台上走去。人群又開始尖叫鼓掌。蔣樓今天穿了另一件襯衫,看著高瘦頎長,再加上他膚白麵冷,氣質使然,一點也不像個能打的。那些專業拳手自然沒把他放在眼裏,隨便派了個人和他玩。沒想連敗六局,其中有四局都是開局被秒殺,蔣樓刻意收了力,出拳不狠但極其迅速,經常是對麵還沒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攻其不備,一招將對手放倒。後兩局對麵選手不得不重視起來,可是心亂則陣腳大亂,輕易讓蔣樓找到破綻,攻擊下盤使對手重心不穩摔倒,快速結束戰鬥。選手摔得滿嘴沙,很沒麵子地啐了一口。裁判大概也沒想到真有人能打過專業選手,愣了半天才宣布結果,叫旁邊的工作人員喊酒店負責人過來登記顧客信息。最後是在眾人的歡呼聲中離開,黎棠跟著享受了一回冠軍待遇,心情更加開朗。走到空曠地帶,黎棠忽然說:“你之前讓我狠狠揍你,還算不算數?”蔣樓一怔。是那天在roja看改造後的機器人,被問到是否還有陰影,黎棠為蔣樓父親的死自責,他告訴黎棠這是兩件事,第一件事的因與黎棠無關,第二件事的則由他引起,全部的果也由他造成。他對黎棠說,你應該狠狠地揍我,而不是責怪自己。原來不是不想揍,而是當時沒顧上。蔣樓也並沒有僥幸逃脫懲罰的打算,於是站定,說:“當然。”黎棠回憶從前蔣樓教過他的招式,麵對麵的情況下,應該用直拳。他有意“找茬”,“翻舊帳”,為的不是報仇,而是打破兩人之間無形的那道牆。他知道,如果不做點什麽,蔣樓會持續用一種愧疚的,低人一頭的態度與他相處。雖然被追的感覺很好,但如果要發展一段健康穩定的關係,兩人絕不能處在高度不同的位置上。所以這一拳用了十二分的力氣,蔣樓長期練拳,格鬥技巧豐富,擒拿都不在話下,閃避對他來說更是容易至極。然而蔣樓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完全沒有躲避。黎棠的拳頭紮紮實實地擂在蔣樓胸膛,甚至發出一聲沉重悶響。把黎棠給嚇傻了:“……你怎麽不躲?”蔣樓身形微晃,很快重新站穩:“再來。”黎棠連連後退:“不來了不來了。”蔣樓則上前,送給他打。見蔣樓沒事,黎棠不禁質疑自己實力:“……你不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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