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問:“我聽說這莊園裏麵發生過幾件怪事兒,你能不能給詳細說說?”


    司機道:“這有什麽不能說的?這裏麵發生的怪事多得很,不過好多都是傳言,我就隨口那麽一說,您也隨便聽聽算。”


    最開始那樁怪事發生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前的小孩兒玩樂方式少,清潼莊園是他們慣愛去的地。就說一群小孩在莊園裏捉迷藏,忽然有個小女孩哭哭啼啼跑出來,說看見鬼了,大家都不信,罵她撒謊精,小女孩抹著眼淚,堅稱自己沒看錯,還是個漂亮的女鬼姐姐。


    小孩裏麵有個又虎又跳的孩子王,聽到這話立馬就解下褲子在人家祖宗祠廟前拉了一泡屎,笑嘻嘻地說道:“我在她墳上拉屎了,如果真有鬼,那她有本事就來找我啊。”


    後來自然什麽也沒發生,小孩兒們又玩鬧一陣就各回各家了。怪就怪在之後發生的事。


    這個孩子王沒過幾天忽然發起了高燒,打針吃藥都不管用,土法子折騰也通通失效,燒了不過兩三天,整個娃娃肉眼可見地削瘦下去,幾乎隻剩下一把骨頭。每到半夜,月亮高懸之時,他就會忽然驚坐而起,大喊道:“少奶奶不要啊!少爺不要啊!”更詭異的是,他尖叫時的聲音完全是成熟女人的腔調,父母完全都傻了,爺爺奶奶的哭喊他也置若罔聞,要是摁著他要給他灌藥,他就翹著小拇指推拒,皺眉撇嘴無一不是嬌俏女兒家的神態。


    一家人毫無辦法,又去請道士又去請和尚,買了雞鴨魚肉天天到宗祠前三叩九拜,小孩依舊沒有任何好轉,就像一具活著的骷髏,人人唏噓不已,都勸家裏人盡早備好棺材,同時也嚴禁家中小孩再去莊園中玩耍。


    這天下午,鄰居家門口來了個討米粥喝的乞丐,正值小孩又一聲女子尖叫,奶奶捶胸痛哭,說你這狠心的鬼神就拿了我的命去吧,勿要傷害我孫。那乞丐就問鄰居發生了什麽事,鄰居如實說了,乞丐思索片刻,忽然往剩下的米粥裏吐了口唾沫,往地上抓了把土撒進去,桑樹樹枝攪拌均勻,裝瘋賣傻地闖進別人家裏,硬是把那髒兮兮的米粥給小孩兒灌了下去。


    小孩兒喝了米粥後就一陣嘔吐,先吐痰,一大口青綠色的濃痰,然後又開始咳血,咳的都是顏色汙濁又帶著髒臭的黑血,然後直接斷了氣。那家人悲痛欲絕,欲找乞丐償命,那乞丐卻早已消失無蹤。家人報了警之後,著手將小孩下葬,正要扣棺槨的時候,那小孩忽然直愣愣坐起,活了過來。


    家人一愣,緊接著又驚又喜,將人從棺材裏拉出,小孩麵色又紅潤起來,呈現出一副完全好了的模樣。家人這才明白之前是遇見高人了。忙想找乞丐道謝,聽說有人見到他在清潼莊園內出沒,急急去尋,卻撲了個空,隻給人留下神秘的背影和撲朔迷離的真相。


    之後隨著時間流逝,當初事情的影響漸漸過去。縣裏又針對清潼莊園開設了旅遊項目,圍繞周邊建了好幾條商業街小吃街,隻是不知什麽緣故,人氣一直不旺,久而久之也無人問津了。很多人都知道這縣裏麵有這麽個莊園,但是來的人不多。


    後來有開發商相中這棟宅子,想把包括它在內的周邊地都買下來改造成一個小型影視基地,反正莊園開在那裏也沒什麽利益可得,大家表決一番就同意了。結果開工前就發生怪事,一起看宅子的開發商小姨子忽然暴斃,開發商為了利益把這事壓了下去,結果開工到一半,建築隊又開始接連死人,先是想要拆瓦房的一個工人掉下來摔死了,然後隔了一個星期,又一個工人在午休間忽然跳到前院的井裏自殺。


    開發商又找了好幾個施工隊,別人都不願意接,這才無法,聯係上了馬鳴將宅子轉手出售。


    我聽完三伏天出了一聲冷汗,看來這次的鬼凶悍得驚人。我家房子雖然也死過人,但你不買房子就沒事,及時脫手也能阻止慘劇發生。哪裏像這個,短短時間內一個接著一個死,更誇張的是開發商的小姨,竟然看一眼就即刻暴斃。


    我扭頭小聲對馬鳴說你不要命了,這種亡命錢也他媽敢掙。馬鳴問你知道開發商給我的價是多少嗎,我問多少,他沒說話,拿手指比了個數字。我倒吸一口涼氣,他又說:“咱們啟動資金不多,到時候我也不打算要商業街。”


    我吃驚道:“這不相當於白賺一棟宅子?”


    馬鳴點點頭。我心情複雜,算是理解了他這種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精神了。這行業真是天降暴利,馬鳴賺大錢我分成也多,換我我也幹。


    到了目的地我才發現司機所言不虛,整個莊園大得嚇人,大概六百來畝,亭台飛閣,橋榭流水,回廊蜿蜒,整個兒是古香古色,精致無比,讓人瞬間夢回古朝。看得出來當初建造時主人家下了用心功夫,這都一百來年過去了,牆壁屋簷都還十分完好,木製部分也沒有受潮的現象。


    司機大哥直接把我們送到了莊園門口,因為長久無人光臨,莊園中的植被長得十分旺盛,我一打眼就被這盎然生機的綠色給震驚了。


    下車的時候我沒注意,背包在車門上刮了一下,一個棕色的東西掉了下來,是小雅買給我的錢包。我彎腰去撿,一張寸照不慎滑落,旁邊馬鳴手快一秒,先一步撿了起來,瞥了一眼:“這就是你女朋友啊?”


    我聽他語氣十分誇張,心中就有點不爽,說了聲對,就伸手把照片搶了過來,問他陰陽怪氣的難道有什麽高見。


    馬鳴負手搖頭,說:“你別怪我跟你說實話,你和這女子是沒有好結果的,繼續強求下去傷心又傷神,還是早點分了好。”


    不誇張地說,我當場就氣歪了鼻子。生起氣來聲音也拔高了,我說你們幹這行的是不是腦子都有點問題,勸一對正恩愛的情侶分手?也隻有你幹得出來這事兒!


    我和小雅大學認識的,她知書達理善解人意,交往了這麽久我們雖然偶爾有些小爭吵,但大多數時間處於一個蜜裏調油的狀態,不然我也不會急著湊錢買房子娶她了。


    馬鳴不為所動地繼續道:“這女子眉短且細,鼻窄而高,眼距寬,中庭與兩邊顴骨恰恰連成一個正三角,是典型薄幸多情、眉目顧盼風流長相,這種長相生在男人身上,就是四處留情遊戲人間的渣男,生在女人身上,那女人也大多半水性楊花……”


    他說著說著聲音小了,因為越來越難看的表情預示著他再說下去免不了被我打一頓的下場。


    馬鳴道:“好,我不說了,咱們還是先進去看宅子吧。”


    進入莊園後先是一條狹窄的通道,沒走兩步便出現砌成一人大小的兩扇石門,石門旁邊立著檢票台,落了一層厚灰,看得出來已經很久沒有人煙,而古香古色的木製門上貼著黑黃相間的封條,這是裏麵發生了重大事故的標誌。


    馬鳴撕掉標誌,推開門走了進去,入目的先是一處舒整院落,院落旁邊的草地裏立了一塊指示木牌,就是旅遊地常有的指路行人的標誌,但這塊已經老舊了,連上麵的字跡都有所脫落。院落中栽了一顆大槐樹,樹下一口老井,也被人用立牌人為隔絕開來,應該就是工人投井自殺的案發現場。


    馬鳴走過去看了一眼,也不知看出了什麽門道,看完後又繞院子走了一圈,再次回到井邊。


    他把立牌移開,讓我拿旁邊的木桶下去舀點水上來。我愣了一下,指著自己:“我去啊?”


    馬鳴說:“那不然呢。給你開工資你不幹事的嗎?”


    我撇了撇嘴,拿起旁邊木桶扔了下去。木桶掉進水裏,挺響亮的噗通一聲。大概是為了最大限度保持百年老宅子的原滋原味,這口水井也沒有做絲毫修改,旁邊有個小木樁子,木樁上的繩子係在木桶上,搖把手就能將木桶提上來。


    可能是長時間沒有使用,木頭受潮,繩索都黏連在了一起,我費了老鼻子勁才把木桶搖上來,裏麵的水沒有盛滿,搖搖晃晃大概有一半桶高。


    說到井水,一般都會有甘甜可口、純淨天然這樣的印象,然而木桶提上來的水卻十分渾濁,馬鳴看了一眼,忽然用手指沾了井水遞給我:“嚐嚐?”


    我滿臉嫌惡:“滾吧。”


    “不嚐算了,我自己嚐。”說完他一嘬手指,嘖嘖兩聲,眉頭皺起,也不知品味到了什麽。我問他味道怎麽樣,馬鳴說吃起來像尿。我以為他在開玩笑,還應和地哈哈笑了兩聲,說那馬經理肯定是喝過尿才能這麽精準地感受出來。馬鳴抬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往往汙穢之物最能辟邪,童子尿和公雞血並列兩樣物美價廉的驅邪法寶,你入行沒多久,不懂,等你經曆得多了,自然有機會嚐試,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我頓時覺得入行不慎,前路慘淡,黯無天日。


    馬鳴嘬完手指,又將木桶裏的水倒了出來。伏旱暑日,地麵被陽光照射得滾燙,那水潑在地麵甚至有沸騰的嘶嘶聲,井水汙濁渾黑,夾雜著不少頭發絲一樣的青苔。


    “不對勁。”馬鳴說。


    我忙問怎麽了。他說他觀察了院子地勢,井水引的是我們來路上經過的那條河,按理來說當是活水,就算不清澈,也不至於這樣死水無波。以前大戶人家修宅建邸要花大價錢專門請來風水師堪輿,無論回廊廂房還是祠堂院落,格局方位都有講究,清潼莊園也不例外。馬鳴道:“院子是個活局,這口井卻給它盤死了,真是奇也怪哉。”


    我聽不懂他的專業術語,問道:“什麽是活局?”


    “就是供人居住的、風水好,能引活氣進來的地方。”


    就像人的心情態度能影響自身的精神麵貌,一個人長期處在壓抑的環境下,必然萎靡不振;能影響宅子氣運風水的,就是‘局’,早年間專精風水的術士也叫局師,要觀察房子裏的局好也不好,隻需擺放一個盆栽在角落裏,觀察一段時間它的生長狀況。


    一棟擁有好局的房子能引流周圍活氣,所以好局周圍往往植被茂盛,活氣滋潤植被,植被反哺格局,長此以往甚至能無形之中改變人的氣運,使經商的財運通達,從政的官道順暢,女人顏嬌色美,男人生龍活虎。總之,百利而無一害。


    “這院落經過專人設計,加上本身地處優越,我看局這麽多年,也很少看到這麽好的局。”馬鳴說道:“井立當中,理當是個活眼,可這井水卻凝滯不通,井水腥臭。”


    “什麽意思?”


    “活眼死了。說明這宅子裏的東西厲害得很,甚至能影響到局的走勢。”


    我微微一怔,心情隨之沉重不已。


    我跟著馬鳴在老宅裏巡視起來,他手裏拿著隻羅盤一樣的東西,隻是老宅中似乎磁場紊亂,指針一直不穩,往往走過的地方又走一遍,走到最後我倆人竟然在這莊園中迷了路。


    馬鳴怪我影響了他,讓我呆在原地,他自己找路去了。我覺得他亂扣屎盆子也沒處說理去,隻能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我在院子裏隨意閑逛起來。院子中間有一處人工建造的水池,裏麵養了睡蓮和錦鯉,應該是開發商計劃裏的項目,錦鯉放進去沒人管,死了好幾天都發臭了,散發出陣陣難聞的腐味,碧綠的水麵翻了一整潭白色的魚肚。死魚眼瞪著,似乎死不瞑目。


    我走到水池邊,撿了顆石子扔進去,密集的魚肚中破開一洞綠水,那死魚似乎被驚擾,翻白的眼珠滑滾兩下,直直盯向了我。我似乎能感受到其中的渴望、思念,以及絲絲縷縷的愁怨,當即就傻在原地,片刻後狠狠揉了揉眼,那漆黑的魚目還是朝上翻著的,哪裏又看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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