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鳴神色嚴肅,一語不發,我說著又要回頭,被他按住後腦勺把視線掰了回來,沉聲道:“你要是還嫌死得不夠快就盡管去看吧。”


    我一聽,頓時不敢回頭了。二人沉默著前進,過了一會兒,我忍不住道:“馬經理,你不覺得……那腳步聲越來越響了嗎?”不僅越來越響,也越來越快了。


    驀的懷中一涼,馬鳴把人皮紙塞給了我,我摸著這玩意兒心下發怵,問馬經理你這是幹什麽。


    馬鳴道:“你來看路,我來對付後麵那東西。”我愣了下,就在這短短的間隙,那腳步聲的主人好似聽明白了我們的談話一般,原本隻是急走著,現在卻加快速度快跑了起來,那嗒嗒的聲音敲擊在地磚上,如狂風驟雨般急速,緊扣人的心弦。


    馬鳴見我怔神,便推了我一把,喝道:“還愣著幹什麽,跑起來!”


    我“噢噢”兩聲,也顧不上心裏對這嬰兒皮做的地圖的膈應了,跑過一個拐角,兩條呈現丫字分叉的道路出現在我麵前,我展開地圖一看,對比著我們現在的位置,毫不猶豫選擇了左邊。


    我大喝道:“馬鳴,跟上!”然後頭也不回跑入了左邊通道。身後的嗒嗒聲宛如催命的咒語,不僅沒有隨著我選擇了正確的道路而消失,反而越發急促和響亮,我一聽哪裏還敢停下腳步,拿出了高中百米測速的速度拚了老命地跑。


    我在奔跑過程中才發現清潼莊園這個地道比我想象中還要大得多得多,也複雜得多,地道一條銜接另一條,仿佛永無止境一般。我甚至懷疑他們是掏空了整個清潼莊園的地下建立了這麽個避難所,地形崎嶇結構精巧宛如一座小型陵墓。


    我邊跑還要邊參照地圖,手電筒被我叼在嘴裏,口水甚至流到了下巴上。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的腳步聲終於漸漸消失,我叉著腰停了下來,氣喘如牛,從背包裏拿出礦泉水狠灌了一口,這才腿軟地貼著牆壁滑下來休息。


    就在這時,我要命地發現一個事實: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馬鳴已經不見了!我心下一句髒話差點就要噴薄而出,我看著地圖在前麵帶路,每經過一個岔路口都要提醒他,就這樣了馬經理還能走丟,他傻缺嗎?


    不過很快我就發現傻缺的是我自己,當我展開人皮紙想看看我走到哪兒了之時,我赫然發現,我他媽一開始就拿反了!難怪那腳步聲一直追著我,人皮紙拿反,也就是說,我從一開始就選擇的是錯誤的道路。想明白這點,我冷汗唰的就下來了。我可還記得就在半小時前馬鳴還說過,走錯路隻有死路一條!


    不過,現在看起來還是挺安全的,我對照地圖反方向往回走,應該還來得及……吧?


    思及此,我也顧不上休息了,撐著牆壁站起來,仔細反複對照,按著原有道路退回去。我跑來時因為恐懼和匆忙,具體的路線已經記不太清楚了,但還是隱隱感覺自己大概跑過了大概七、八個拐角,隻要順著拐回去,應該就能回到開始進來的入口。一開始我還有點擔心,害怕往回走的話會遇見那嗒嗒腳步聲的主人,但是讓我按照必死的錯誤道路走下去我又是萬萬不敢的,心下一橫,想道大不了碰見的時候再轉身逃跑就行。


    但是嚐試著往回走了一段路程後,並無異常出現,我心下一鬆,想到可能是那髒東西已經離開了,往回走的速度也加快起來。


    就這樣,我又往回走了十來分鍾,當走過第八個拐角時,背後燃燒著火光的巨大閻羅浮雕出現在我麵前,我心下一喜,我記得我和馬鳴就是在這附近分開的。出現閻羅浮雕,就說明離開始的地點不遠了。


    我看了一眼周圍的羅刹浮雕,馬鳴點燃的蠟燭還照常燃燒著,將這一小方天地照得亮堂堂的,也讓我心安不少。我離開羅刹走廊,經過一小片完全漆黑的隧道,隻見眼前隱隱有光明閃耀,激動地跑上前去,當麵前的景致出現在我眼中時,我忽然愣住了。


    那是一麵身後燃燒著火光的巨大的閻王浮雕。


    我又回到了羅刹走廊。在我自己的感覺裏,我沒有拐彎,一直是直走,沒道理還會回到這條走廊了。我回想起這似曾相識的經曆,腳底竄出一股寒意,又不想流露出畏懼,於是硬著頭皮再走了一次。我能確定自己這次完全是走的直線,但是半分鍾後,閻羅浮雕再一次出現在了我麵前。


    這一次我多注意到了蠟燭。蠟燭雖然一直是燃燒著的,按理說過了那麽久,或多或少都會變短一截,但是這條走廊裏的蠟燭卻仿佛靜止,靜靜地燃燒了許久,卻連蠟油都沒滴下半滴。在這個空間裏,時間好像靜止了。


    我手電筒掉了,正要去撿,而就在這時候,我忽然發現……在左側的房間後,赫然站著一雙腳。不知是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看得出是女人的腳,足踝纖細雪白,踩著高跟鞋,腳上用木繩捆著兩個小木槌。一個塵封百年的地道裏,出現了第三個陌生人……?


    我嚇得頭皮都炸了,呼吸驟然急促起來,是說那腳步聲怎麽不見了,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呢。我維持了撿手電的姿勢許久,忽然看見那雙腳動了動,似乎發現我已經察覺到它的存在,就要推門而出。


    我頓時不管三七二十一,撒開丫子狂奔起來,奔著唯一的出口繞了一圈又一圈,可是每次出現在眼前的還是那尊一模一樣的閻羅浮雕,而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都要被這逐漸逼近的恐怖搞得絕望了,就在這時,忽然有什麽冰涼又柔軟的東西從我脖頸後方蕩了過去,我以為是蟲子,伸手一抓,沒想到抓下來一大把黑亮的長發。


    狹小的走廊內忽然想起滋滋聲,就像某種蟲子在牆上密集攀爬而過響起的窸窣聲,那聲音離得很近,我前後左右四下張望,卻不見異常。最後,我敏銳地察覺到什麽,手電筒的光往天花板上一掃,隻見天花板上裂開無數縫隙,猶如活物的頭發像舞動的水藻從裏麵狂亂鑽出,畫麵獵奇而詭異。


    就在我抬頭上望的那一眼,頭發就像鎖定了獵物的眼鏡蛇,猛然朝我躥了過來。我一個躲閃不及,就被它們纏住了脖頸,猛地被雙腳懸空提了上去。


    頭發纏繞的力道簡直就像個大漢捏住我的脖子使勁在掐,我臉色漲紅,嘴巴張口,從喉嚨裏擠出幾聲破碎的呻吟。手電筒從我手裏滾了下去,撲閃幾下熄滅了,我在窒息中感受到眼前的視線逐漸模糊,心有不甘地想到,出身未捷身先死,我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這兒了。馬經理,馬經理來救我啊!


    就在這麽想著時,忽然小腿一緊,有人從下方把我的小腿抱住了,一道聲音隨之傳來:“堅持住,我來救你!”


    那是一道有點耳熟,而且泠泠清脆的女人聲音。聽聲音感覺柔柔弱弱的,力氣卻出奇地大,身手也格外矯捷。她扒在我身上,像猴一樣躥了上來,雙腿夾住我的腰,兩三下利索又狠辣地割斷了纏住我脖子的頭發。


    我噗通一下從半空摔了下來,一下子摔得七暈八素,眼前還暈著圈,手就被人拉住了,救我下來的女人一手撿起手電,一手拉著我跑,道:“快點,它們要追上來了!”


    我雖然不知道她是誰,但是肯在這種環境下救我的至少不是會害我命的壞人,我任由她拉著,在一片暗不見光的黑暗中跟著她跑。她的力氣很大,中途我因為暈眩踉蹌了一下,差點栽倒的時候,硬生生被她一把扯了起來,拖著跑。


    不知跑了多久,黑暗中隻剩下我急促的喘息聲,她似乎遊刃有餘,這麽大的運動量也不見她呼吸不穩或者身態趔趄。由她帶著,我再也沒鬼打牆遇見那走不出去的羅刹走廊,我們穿過一條又一條地道,我在一處僻靜角落甩開她,氣喘籲籲地擺手道:“我不行了,停一下。”


    女人依言停了下來,用手電掃了我一下,似乎在觀察我有沒有跑斷氣。被手電的光這麽一掃,刺目中我看清了她的麵容,令我大吃一驚的是,這人竟然是房地產商包養的明星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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