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一轉頭,身後卻空空如也,不見任何人。隻有我和馬鳴看見了,剛才那下是馬雯站在了他身後,伸出纖細的手指拽住他那僅剩的、稀疏的幾根毛,狠狠往上一提,等炮灰吃痛掙紮回頭的時候,又驀然鬆開了手。


    馬雯從炮灰的側麵繞來到我身邊,鬆開手指,幾根(可能是炮灰頭上僅剩的幾根)濃密黑亮的頭發隨著她的鬆手,悠然又淒慘地飄蕩下來。我忍不住嗤笑出聲,馬雯則一臉調皮地朝我吐了吐舌頭。


    我心下忽然一動。馬雯素來是文靜的,默默地跟在我身後為我解決問題和麻煩,但是今天看見她吐舌這樣略帶幾分俏皮意味的舉動,我卻意外發現了她截然不同的一麵。


    炮灰聽見我的嗤笑,捂住自己驟然禿了一塊的頭皮,驀然轉過頭來,因為惱羞成怒而泛紅的眼睛憤怒地盯著我:“就是你小子搗的鬼?”


    我連忙舉起雙手示意無辜,道:“你可別隨便冤枉人啊,你剛才被揪頭發的時候我可是正站在你麵前,我哪兒來的手對你的頭發下毒手。”


    炮灰狐疑地看著我,還是並不怎麽相信的樣子,我立馬拉出馬鳴作證:“馬經理,你說是吧?”


    馬鳴明目張膽地護短,麵無表情地說著護短的瞎話:“沒錯,我可以作證。”言罷,他頓了頓,看著對麵的炮灰說:“與其懷疑我們,不如好好反思下自己,丁旗先生,你是不是招惹到什麽不該惹的東西了?”丁旗正是炮灰助理的名字,沒想到他人這麽拽,名字倒是普普通通。


    此話一出,丁旗的眼神明顯慌了,結結巴巴、色厲內荏地嗬斥道:“別瞎說!”


    我和馬鳴對視了一眼:有情況。


    看起來丁旗很是不想再在我們的地盤呆下去了,催促馬鳴道:“這活你到底接不接?不接我就找別人了啊。別怪我沒有事先提醒你,這活要是成了,報酬可是很豐富的。你也知道我們是大公司,我老板也是說一不二的有錢人,肯定不會虧待你們的。”


    他這語氣給我氣笑了,好像我們不接這活就要倒閉了似的,如此盛氣淩人的助理,看來他們老板生意雖然做得大,但也不是什麽好鳥。但凡稍微有一點品味修養和審美的人,就不會招這種人做助理。


    盡管我心中很不忿,卻沒有辦法替馬鳴拒絕,畢竟他才是嘉樂地產的老板,遇上什麽事兒了主要出力的也是他和馬雯,我就是個躲在後麵坐享其成拿提成的罷了,自然沒什麽話語權。


    馬鳴這人有個優點就是從來不和錢過不去,完全無視我的眼神示意,點了點頭道:“行吧,這就走吧。”


    我無奈,隻得跟上。丁旗又恢複了趾高氣昂,走在前方,就在他走過吊燈下的時候,吊燈忽然搖晃了兩下。這吊燈是馬鳴為了顯示逼格和檔次特地買來的,特別大一盞,還是複層的,上麵綴著許多繁複的水晶,光淨重都有四十公斤,相當於一個小女孩吊在上麵。嘉樂地產的麵積又小,每次進來看見這麽一盞突兀的吊燈真的很顯眼,能讓人瞬間忘卻自己踏入店鋪的目的。更重要的是天花板眼看都要承重不起了,吊著吊燈的地方已經隱隱開始凸出。我勸過馬鳴好幾次,都被他不以為然地擋了回去。


    我那時就心想,早晚有一個人會在上麵倒黴。現在看來,這個人就是丁旗了。


    等丁旗走過之後,那吊燈忽然猛然墜落下來,哐當一聲巨響砸在他的身後,碎片稀裏嘩啦地碎了一地,把他嚇得不輕。他忍不住大喊大叫:“有鬼!!你們店裏有鬼!!”


    一邊慘叫著,一邊衝了出去。馬雯站在碎裂的吊燈之上,一臉無辜地望著我們。我隻有捂住嘴才能忍住笑聲,馬鳴咳嗽一聲:“吊燈的錢算你賬上!不準抵賴!”


    “不是吧!”我慘叫一聲。我就知道馬鳴其實也早就想換這吊燈了,這是趁機訛我呢!


    *


    馬鳴的嘉樂地產坐落在c市中心商業區還在開發的邊緣,而朝陽食品公司則位於中心商業區的中心,若論實際距離,兩者之間並不離得很遠。坐車大概半個小時,我們到達了朝陽公司的樓下。


    我比較少到這種繁華的地方來,隻見地板瓷磚一塵不染,進了旋轉門便鋪著厚地毯,一看就無愧於c市當家龍頭企業的霸氣。丁旗跟前台請示了一下,不久後收到回話,說現在大老板正有空見我們,就把我們從電梯帶了上去。


    這棟寫字樓一共四十多層,一層到三十層是朝陽公司的地盤,大老板的辦公室在第三十層,也就是公司頂層。這公司的老板是一個戴大金鏈的矮肥胖子,看著有點眼熟,我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裏看過。一晃神,他已經走上去和馬鳴攀談了起來,我索性就轉移視線,打量起了這兒的風水格局。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迎麵進去的那麵牆上的一張畫了。我大學學的是設計專業,選修課程中有專門的鑒賞繪畫項目,我當時無聊,便去報了這選修,卻沒想到在出社會後多了一樣賴以為生的本事。當時和我競爭上崗就業的還有一個同專業的名校畢業生,比我履曆好,但是我卻因為繪畫鑒賞而略勝一籌,成功得到工作。


    扯遠了,扯回來說,看見這幅畫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筆法走勢大氣磅礴,細節精彩,日星隱耀,山嶽潛形,一隻威武的吊睛白虎立於山頭,正虎嘯蒼穹。


    靜態刻畫精妙,動態刻畫也是栩栩如生。按照我個人淺薄的見解來說,這畫的價值起碼沒個二三十來萬拿不下來。畫是好畫,但讓我看著總感覺有股說不出來的怪異。我不擅長風水,這隻是直覺而已。感覺明明是威嚴俊猛的白虎,如此擺放卻生生出現幾分煞氣。


    一轉頭,我又嚇了一跳。原來因為從正門進來所以沒有注意到,這一回頭才發現門框之上竟然懸著個霸氣的龍頭浮雕,就正衝著辦公桌的位置。


    馬鳴這時已經和那老板寒暄完畢。老板姓程,看著似個社會大哥模樣,態度卻非常和善,語氣市儈而圓滑,看得出是混跡社會多年的老油條了。我拍了拍馬鳴的肩膀,把那門框上的龍頭浮雕指給他看。並非是有什麽特別的意思,我隻是覺得這擺設奇怪,應該讓他注意到罷了。沒想到馬鳴看了那龍頭浮雕,眉頭竟然深深地鎖了起來,問程正道:“程老板,我看過你在新聞上的采訪,你似乎提起過你屬狗對吧?”


    程老板見他神色嚴肅,不似玩笑,自己也不由得有點惴惴不安,搓了搓手道:“是,我是屬狗。怎麽了嗎?”


    “看來給你布這個風水局的人是想害你啊。”馬鳴意味深長道。


    程正吃驚道:“不至於吧,我和那風水師玩兒得倒是很近啊。他布置這個風水局是要害我??從何說起?”


    馬鳴緩緩道:“龍,是中國古代朱雀、玄武、青龍、白虎這四靈之首。除了代表權威外,也是富貴吉祥的象征,這個你應該知道吧?”


    程正忙不迭點著自己的光頭:“知道知道,這、這有什麽不對的嗎?”


    馬鳴見他理解,這便繼續道:“除此之外,龍更有生旺氣和製煞氣的功能,若想在家中擺放龍的飾品,千萬不能隨意。龍雖然是吉祥的動物,但由於它的莊嚴和威猛,具有相當的克製力。龍不能正對著人辦公的地方擺放,這是其一;對生肖屬狗的人更是不利,天幹地支上正正相克,這是其二;龍喜水,龍水相合更顯威力。而在四象八卦中,北方屬水,我依照你這辦公樓的朝向來推斷,坐北朝南,這龍頭正對應的方向卻是南方!水火不容,命裏犯衝!”


    他說得頭頭是道,震撼旁人,連除了麵對自己老板外一直都是鼻孔朝天狀態的丁旗都忍不住放下自己的鼻孔,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聽到這裏,程正臉色先是白了,然後又變得很難看,顯出幾分他隱藏在憨厚表麵下的猙獰。這時馬鳴又說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多嘴問一句。我看這龍頭浮雕挺新的,應該就是新建成的。程老板,你自己多想想,你最近走水,公司倒黴、入不敷出,是不是就是這浮雕落成後發生的?”


    程正沉沉點頭,拳頭捏得咯吱咯吱作響,咬牙切齒。我心中不禁為那位替他布局的風水師默哀三分鍾。雖然可能是水平半吊子導致了這個局麵,但惹惱了這位大老板,他的結局無疑會十分淒慘。


    所以學藝不精就不要去學人布置風水,不然社會教你做人。


    “馬大師,請問這種局麵該如何破解?拆了那浮雕就成嗎?”程正不愧是能幹大事的人,在短暫的怒火衝天後,又很快地冷靜下來,及時向馬鳴請教補救方法,語氣也變恭敬了許多。之前握手時還是“馬先生”,現在稱呼已經變成大師這樣的尊稱了。不得不說真是很會做人。


    “沒這麽簡單。”馬鳴卻搖了搖頭:“我還沒說完呢。你看這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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