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上一次挨程傾的巴掌,這回岑遠的反應冷靜得可怕。那隻舉著的手被他牽過,掌心的火辣感隨著摩挲升溫。他淡淡地道:“你認為呢。”  程傾皺著眉頭、微嘟著嘴的樣子很漂亮,哪怕知道是他幹了壞事,也讓人生不起一點氣來:“那應該還是很疼的吧。”  岑遠的目光哪怕平靜,卻也總是犀利,像是一把尖銳卻不見血的刀鋒,紮進程傾的眼底:“我以為你不會想要激怒我,可又為什麽要嚐試?”  “所以我也隻打算扇你一巴掌。”程傾輕輕地聳肩,“畢竟你昨晚折騰我得比這要過分得多,我想你也不會希望我是在你睡著的時候,才為氣不過打你這一巴掌。”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程傾遠遠地低估了岑遠的敏銳了。  岑遠依舊沒有放過自己上句的懷疑,撫摸著他的頭發,手漸漸下滑到他後頸,帶來一陣難言的酥麻。戲謔輕鬆的態度,釋放而出的壓力卻是鋪天蓋地:  “程傾,別再想著背地裏的那些小把戲了。”  後頸是個脆弱又敏感的部位,被人掌握就好像是被扼住了命脈。程傾生物本能反應地忍不住瑟縮了下脖子,可他的表情卻變也沒變,不動聲色便將這個皮球給踢了回去:  “我又能有什麽小把戲瞞得住你?”  “再說我的新戲應該會在三個月後才能完成剪輯送審,難道你原先不是打算,如果我不聽話就做些手腳讓它直接卡在送審環節這輩子都出不來麽?”  “好。”岑遠笑著將臉向外側過,再轉回正時,烙印進程傾雙眸的是他的麵無表情,“但如果你想的是表麵順從,等著某些人來救你於水火的話,我也勸你盡早打消這個念頭。”  這是程傾第一次聽岑遠同他提起外界,他也有預感,這極大概率會是他在這間屋內獲取外界信息的最後一次。  未來有著那麽一天,岑遠可能也會放他離開這間很大卻也很小的房間。但那是幾個月,一年,還是許多年,程傾都無從預設。  所以他是一定會找辦法離開的。  岑遠直直地看著他,眼中漂浮的不知是憐憫還是什麽其它:“楚知鈺發現你失蹤後從早找到晚,可是依舊一點線索都沒有發現。昨天半夜三更去找了他家老爺子,直到現在還沒出來。”  “據我的人了解,楚老爺子是對他動了家法,他從淩晨到今天中午一點還跪在院子裏,現在不知道是不是還是。”  “楚老爺子那輩信奉的都是棍棒教育,更何況他年輕的時候還是個鐵血錚錚的軍人。楚家現在的哪一個小輩都被他請過家法,除了楚知鈺。一個原因是楚家老爺子非常喜歡他,另一個也是他自己的確優秀懂事。”  “我早就說過,他護不住你。”說著,岑遠用手指輕輕替他撥弄整理起發絲,“不過他能為你做到這樣,連我都有些感動了。”  程傾可從岑遠這張無動於衷的臉上看不出一點唏噓,他毫不留情地輕嗤著點破:“岑遠,你知不知道,你一旦對著自己所厭惡的人事物,城府就總是大打折扣。”  “那現在我告訴你這些,你又是怎麽想的呢?”岑遠勾起的笑容沒有被看穿的惱怒,反而更有些寵溺,對此並不反駁。  “怎麽想嗎......”程傾作勢認真思考了一陣,滿不在乎地道,“那看來我的眼光不錯,他是真的挺喜歡我的。”  岑遠對他的敲點結果堪稱滿意,程傾看得出來。  隻可惜岑遠算錯了一招。  自從那天他在楚知鈺家的小區露麵,戳破自己和楚知鈺之間的關係又對程傾開展“教育”過後,當程傾發現綁走他的人是岑遠,便從未再將希望寄靠在楚知鈺的身上了。  那些權貴之家的彎彎繞繞,岑遠遠要比他懂得更多。而他之所以能如此果敢地衝他下手,必然是吃定了楚知鈺拿他沒有辦法。  所以程傾尋到的是別的脫困途徑。  雖然此刻仍然是個需要再三檢驗的,反敗為勝的契機。  他很快展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臉,探手勾住了岑遠的脖子,語氣親昵地喊:“哥哥,我想我想清楚了。”  如同以往做替身的日子裏。  好像一切都從未有過發生的那樣。  作者有話說:  程傾:“愛情”就是隨機應變第七十八章 77 唯一的確定  楚知鈺已經跪在這間四合院的庭間許久了。膝下是曾被他踏過數次的堅硬石板,頭頂則是那顆自幼便同他相伴的石榴樹。  隨著略顯緊促的叩叩聲響起,一雙踩著細長高跟的腿出現眼前。  “你是不是瘋了?!嗯?!!”  楚知鈺的領子被提起來,頭也開始後仰,被迫看向了前方這張往日溫柔恬靜,此刻卻被滿臉怒容壓得看不太出的臉。  剛結結實實地挨了五十棍,他的大腦還始終亂成一團,所以不論是肢體還是意識的反應有些遲鈍,片刻後才低聲地喊了一句:“媽。”  趙婭月保養得很好,但細看還是能看出些歲月的痕跡。她瞪著眼,語氣恨鐵不成鋼,急得講話一時語無倫次,都帶上哭腔:“楚知鈺,之前我和你爸是怎麽和你說的,你......你怎麽那麽能荒唐!”  和方才楚老爺子顫抖著手指向他,唯一給予他的一句回應相同:“荒唐!”  男人,戲子,作風不正。不論哪一條,都深深觸犯到了底線,哪怕門不當戶不對,在這些問題前都算更輕。  就連他一向開明的父母態度都如此模糊,楚知鈺很清楚,自己不該這麽衝動地找到爺爺這裏。  可他還是慌不擇路地找來了。  他怕程傾是在自己家人的手裏,更怕程傾受委屈,哪怕這種可能性比及程傾正在岑遠那邊微乎其微。  所以第一句便將楚老爺子頂撞了個徹底,他也在爺爺的反應裏看出了對此事的毫不知情,本就虛懸的心情更是一瞬間如墜冰窖。  他看著楚老爺子不知給誰撥去了通電話。楚老爺子雖然退位了多年,但關係網仍然活躍密集,片刻間便將程傾調查得一清二楚總是猜不錯的。  一通電話很快結束,他轉臉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失望。他緊緊攥著那隻龍頭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剁,發出的悶響像是敲在楚知鈺的頭上,壓得他再根本抬不起頭。  “我和你父親沒有查過那孩子的任何,一是出於對你的尊重,更是出於對你品性的知曉。”  趙婭月竭力壓下不穩的心緒,說著卻再一次地氣急,被噎得險些幾次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老爺子查了,你。他是什麽樣的人楚知鈺,從一個寂寂無名的小角色,在跟了岑家那位後一夜之間成名,他。”  趙婭月收起少見不優雅的舉動,鬆開他的領口,突然便一陣頭暈,壓著太陽穴繼續道:“更多的應該也不需要我和你再贅述,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  “你看上他什麽了,你告訴媽媽?你現在為了他頂撞你爺爺,你覺得這是我們從小到達教育你的嗎?你又怎麽知道,他和你的這一段不過是背著岑家那位戲耍你玩,這回不是自願跟著岑家那位走的???”  她的苦口婆心,卻隻換來楚知鈺咬牙切齒的一句:“果然是他。”  楚知鈺這樣的神情簡直令趙婭月感到陌生得可怕,她根本不敢想象,此刻麵前的居然是她生養二十多年的兒子。  隨著她一時愣住,腳步也往後半退,楚知鈺卻死死地盯著她看,目光決絕到像是窒息者捉取著什麽氧氣:“媽,我知道我不該對爺爺出言不遜,也的確是我讓你們失望了。但是您能查到他在哪裏,對嗎?”  趙婭月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了眼:  “你隻能去問你爺爺。”  知子莫若母,看見他這個樣子,她又有什麽不明白到了這一步,如果自己不給出一個答案,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甚至做出什麽更瘋的事情來達成目的,更不忍心說出一句他的身份本就已經注定了無法與這個叫程傾的小演員在一起。  楚知鈺幾乎是在下一秒便叩下了頭。他知道爺爺這邊是無法行得通的,他更無法再在已經不孝的前提下繼續為難家裏。在原地嗑了響當當的三響,他才搖搖晃晃地從地麵站起了身。  趙婭月攔住他,最後隻問了一句:“你愛他,但你能確認他是真的愛你嗎?”  楚知鈺久久都沒有回應,回眸的那一眼,叫趙婭月讀不懂任何其中情緒。他的聲音很啞,更輕:“我隻知道,他不想和岑遠在一起,而我不願意讓我愛的人無法選擇。”  這是他唯一能夠確定的。至於其它,他可以欺騙自己相信,但他永遠無法欺騙過自己的母親。  楚知鈺再也沒有回頭。  -  岑遠告訴程傾的這些,卻不是全部。  股權更換的事情總不會是什麽秘密,楚知鈺和家裏麵鬧了個翻臉,將手裏的股份與分紅產業全部上交,明白地告訴了圈內所有人他與楚家的脫離。  既是堅定地表達著自己的立場與決心,又是孤注一擲,在不牽連家族的前提下向他發出了對抗的意圖。  值得一提的是,楚知鈺的確是個經商的好苗子,用一家於香港注冊市值不過八千萬的公司,明明以卵擊石,卻還是幾次給他使成了絆子。  楚知鈺還年輕,如若再成長幾年,的確會是個不容小覷的強勁對手。  可惜他還年輕。  所做所為可笑,卻也可悲。  不似程傾所想,時隔多年,岑遠的確再一次地被楚知鈺打動了。隻是這種決絕與不計後果的付出,換來的隻有程傾一句“那看來他是真的挺喜歡我的”。  可能是出於一種兔死狐悲之感,隨著程傾安分留在他身邊的時間越拉越長,岑遠在最近總會突然地想到,自己和楚知鈺究竟誰更可悲一些。  一個是仍被所謂愛情蒙蔽雙眼,毫無保留地付出著全部,一個是看似擁有,卻守著一個隻是被打造成圓滿,內裏卻仍滿是錢色交易的空殼。  而這個想法每每冒出來,他的心情也都會有種說不出的苦澀滋味。因為居然有一天,他也會用“可悲”這種沒有能力改變現狀,隻能自怨自艾的詞語來形容自己。  人性的貪婪是無休無止的。最一開始,他想要的不過是程傾呆在他身邊。可當他已經做到能夠確保這點,他卻發現,自己從來想要的不是“不得不”和“隻能”,而是程傾的心甘情願。  哪怕他並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  岑遠沒有辦法去說服自己安於現狀,可他又隻能安於現狀。  因為他始終清楚,程傾是一個沒有愛的人,他的溫順乖巧、言聽計從從來都隻是表象。  到了最後,岑遠也隻能用一個無比掩耳盜鈴的借口去安慰自己哪怕這隻是個虛構的幻境,可他能讓對方裝一輩子,演一輩子,那誰又能說那不是真實。  天氣冷了下去,北京迎來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算算日子,這已經是程傾被鎖在這間屋子裏的第二十八天了。  這天岑遠回去的時候,為程傾帶上了部被全屏監控的手機。他也並不是真的想將對方困在這一隅之地永遠,隻是程傾這樣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人,需要一個切實的教訓,才能做到收心。  所以現在,他正緩步歸還著程傾的自由。  岑遠開鎖入門的時候,程傾正裹著張絨質毯子,坐在窗邊的搖椅上。  他安靜地睡著,隻有纖長的睫毛隨著呼吸微顫,麵前就是漫天銀降的樹林,像是隻誤入畫卷的精靈,卻成為了整幅畫麵的點睛之筆。  岑遠的呼吸凝了些許,上前將他抱起。他的動作很輕,可將程傾放在床上的時候,程傾卻還是醒了。  往還未鬆開的臂膀裏鑽了鑽,程傾惺忪著眼,聲音帶著困意未消獨有的軟意:“今天這麽早?”  “嗯。”岑遠順勢在一旁坐下,撥了撥他順著縫隙歪下去的腦袋,“給你帶了點東西,放在床頭了,睡醒再看。”  “不要。”  程傾利索地從他的懷抱中掙脫,爬了起來。岑遠被拍開的手在空中懸了片刻,又放下,淺淺地笑了。  起初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的確回歸到了最初程傾跟他的時候。可他沒說,程傾卻似乎是看出了他並不喜歡他的裝腔作勢,最近在岑遠麵前越來越隨心所欲了。  或者說,是越來越在做自己了。  岑遠毫不掩飾自己喜歡他這樣的轉變,起碼真實,起碼不會像是縷凝聚的煙,哪怕再緊湊成型,想要捕捉留住卻又從指縫間溜走。  程傾饒有興致地拆開外包,看著沒有卡卻連上了網的手機,也不算太過意外。別了一眼岑遠,沒有停下瀏覽動作,說:“全屏監控了?”  “我說沒有,你會信麽。”岑遠明顯承認地反問。  程傾努了下嘴巴,邊點進微博,邊用頗有些惋惜的語氣同他講道:“好吧,那看來我是不能背著你幹什麽不該幹的事情了。”  “哦?”岑遠不輕不重地掐了下他的臉,挑起眉問,“讓我聽聽,你想背著我幹什麽不該幹的事情?”  久久與外界脫軌,程傾正忙著翻看著手機,沒有立刻回答他。岑遠便更靠內地坐下,看著他盤腿坐在床上捧起手機,還順勢往他腰後塞了個靠枕。  工作室那邊徐夕景的危機處理做得不錯,以程傾近期消耗過大身體不適為由,發博向粉絲宣布他將暫時暫停一切工作活動,具體歸期需要看藝人的身體恢複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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