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姐姐果然愛上男人


    佳奈一點都沒變。


    「在演藝圈工作,經常會遇到藝人吧?」


    都已經出社會開始,話題還是圍繞著這些話題。薪水該不會全部用在追逐藝人的巡回表演上吧?那也未免太誇張了。而且與身為藝人的妹妹碰麵,竟然還是聊這些事。真希望她能多聊一些比較私人的話題,難道是我太任性嗎?


    「恩。不過沒有比較熟的人。既然參加電視節目錄影,當然會遇到在電視上出現的人。」


    「真是羨慕。」


    佳奈似乎已經忘了我以前的情意,她一定認為那隻是過去的一時糊塗。認真探究起來,今天我們能像這樣見麵,也是因為她已將那些事拋諸腦後的緣故。


    因為機會難得,所以我想提醒對方。而且佳奈說的「藝人」一定是男人,真是殘忍。


    「可是要和其它藝人交朋友也不容易呢。」


    「是嗎?大家都把其它人當成競爭對手嗎?」


    「也不是……是因為根本沒有機會說話。」


    的確如此。錄製節目時不可能閑聊,準備時間也沒空做這些事。受歡迎的藝人通告也很多,工作結束之後馬上得趕往下一個工作地點。


    「也不會交換e-mail互相聯絡嗎?」


    「……我沒有試過,或許其它人有吧。」


    這點大概也跟個人習慣或興趣有關。況且我的手機也是別人給我的,拿來做私人用途總是感覺怪怪的。


    話說回來,佳奈大概很期待我和藝人(當然是男性)交往,然後哪天可以帶他回家。如果真是那樣,那就再殘忍也不過。不過我很難出言否定她,所以隻好不加反駁。


    「提到e-mail,你跟絹川同學最近有聯絡嗎?」


    「……我也不清楚是怎麽回事,每次要寄信給絹川同學,服務器就會故障。雖然對他不太好意思,不過最後還是不寄了。」


    我自己也覺得這種事很荒謬,但是確實如此。就好像服務器打從心底拒絕發送,隻要我想寄信就會出問題,過了一段時間才知道根本沒寄出去。收不到健一寄來的信,一定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有時候我沒寄信服務器也會當機,鐵定是因為健一寄信過來的緣故。


    「那是什麽意思?」


    佳奈果然不懂我在說什麽,看來得從寄信必須透過服務器這點開始解釋才行。不過即使加以說明,她大概也會得到「聽不懂耶」這樣的結論吧?我很期待看見她的反應,或許還是向她解說一下比較好。


    「該怎麽說,似乎是有什麽巨大的秘密組織在阻撓我和絹川同學聯絡。」


    最後我還是決定不多說那些電腦專門術語。


    「騙、騙人的吧?」


    當然是騙人的,不過佳奈好像信了百分之八十。


    「不、其實我也不清楚那些人的真實身分。對了,之前不是有電影首映會嗎?」


    「恩,是啊,就是日奈感冒病倒的那次。」


    「當時的絹川同學好像前一天就住在附近的旅館,準備來參加活動。」


    「咦——」


    佳奈似乎沒聽出我的弦外之音,讓我頗為失望。我想說的是絹川同學絕對會到場時,我卻因為感冒而無法出席……這對佳奈來說或許太難懂了。


    「就好像有秘密組織故意讓我感冒無法出席一樣。」


    「那個組織為何不讓你們兩人碰麵?」


    佳奈好像已經完全相信我的陰謀論。我覺得她純真的模樣真可愛,不過又有些替她擔心,還是要多點防人之心比較好。


    「如果能夠明白這一點,應該就能揪出這個秘密組織了。」


    「恩,也對。」我實在難以理解,她為什麽會相信剛才的胡說八道。


    「不過我還是可以和千夜子聯絡就是了。」


    「那麽請她幫忙轉告絹川同學如何?」


    「也可以……但總覺得不太好。」


    「不太好?」


    「那麽一來,我就得和對方約在哪裏碰麵吧?」


    「恩。」


    「如此一來一定會有一方臨時有事。過去曾經發生過公車出車禍,差點出人命的意外。」


    「哇!秘密組織還真狠……」


    看來她已經相信百分之九十。如果我現在坦承剛才說得都是謊言,說不定會惹哭佳奈。假如我是她。我也會哭的。所以我覺得相關話題還是到此為止。「拜托錦織小姐如何?」


    當我陷入沉思的同時,佳奈好像以為我是害怕神秘組織。


    「錦織小姐啊——」


    「如果是她,一定幫得上忙吧?」


    「天曉得……我懷疑她也是組織派來的間諜。」


    「咦——!真的嗎?」


    佳奈放聲大叫,又緊張地左顧右盼。然後她稍微彎下身子,靠近我的臉小聲說道:


    「這麽說來,難怪她每次辦事都利落到誇張的地步。」


    「對吧?」


    我當然不那麽想,隻是現在不配合對方也不行。


    「可是日奈不是因為錦織小姐的幫忙,才得以踏入演藝圈嗎?」


    「恩。」


    看著佳奈真的上當,我也感到良心不安。話說回來,為何我總是為了討佳奈歡心,做出一些沒有意義、過度配合她的事?我會離開家裏,也是閃為這個原因。結果現在跟佳奈聊天,才發現我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這麽說來,日奈的演藝事業難道對秘密組織有什麽好處?」


    「唔……我從來沒想過。」


    不過佳奈豐富的想象力反倒引起我的興趣,這下子就連我也快要信以為真。


    「錦織小姐大概也像日奈一樣,被組織挖掘之後接受任務,不知不覺變成組織的間諜。」


    「呃……說不定很危險。」


    不過老實說,錦織小姐的確像是幹得出這種事的人。


    「話說回來,錦織小姐認識的名人也很多吧?」


    「你是指辻堂先生和荊木先生?」


    「對對對,聽說他們高中時代就認識了……該不會是在組織的訓練機構吧?」


    這種說法倒是很有意思。雖然跟剛開始的話題有所矛盾,但是佳奈卻將它改編成更為有趣的內容。


    「可是如果真是這樣……佳奈就沒辦法平安回去了。」


    「咦——!」


    佳奈似乎真的大吃一驚。如果秘密組織真的存在,我剛才那句話就很有說服力。況且佳奈已經完全相信組織的事。


    「……你、你還好吧?」


    佳奈不停東張西望,似乎擔心組織的人躲在附近。像這樣擔心受怕的佳奈真的好可愛。


    「恩,隻要佳奈不泄漏出去應該沒事。秘密組織也知道,如果佳奈出了什麽事,我絕對不會善罷罷休。」


    於是我也若無其事地賣個人情。


    「是嗎?幸好我是日奈的姊姊……」


    她真的放心了。不存在的組織,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對了,話題怎麽會岔開了。」


    所以我決定讓組織的話題到此為止。


    「恩?」


    「謝謝你之前願意上節目。」


    我今天真正想說的是這個,沒想到多繞了一大圈。


    「咦?哪裏的話……該說謝謝的人是我。托了日奈的福,我才能夠上電視。」


    「是這樣嗎?」


    「一點也沒錯。對我這個普通人來說,那可是件大事。」


    佳奈如此說道,我卻覺得很不可思議。佳奈明明比我可愛、比我更適合當藝人。不過這麽一來她就有機會接近那些偶像,所以還是不太希望如此


    。


    「不過你在節目上的態度很大方喔。」


    「才怪,其實我的膝蓋一直發抖。坐著還好,要站起來可辛苦了。說真的,當時的我一直在想,明明可以找其它更適合的人上節目。」


    佳奈說得沒錯。我原本想找的人是絹川同學,但是因為擔心組織會對他下手,所以隻好閉門不談——咦?我怎麽也相信這回事了?


    「那時候找我上節目真的好嗎?」


    佳奈看見我沒有回答,似乎以為我生氣了。


    「電視台的想法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佳奈上節目。影響我最深的人,就是佳奈。」


    對我來說,剛才那句話就和愛的告白沒有兩樣。雖然迂回了點,依然是單純的告白,可惜對佳奈來說還是太難懂了。


    「恩,那當然,因為我們是雙胞胎。」


    能夠下意識地說出這種答案,果然還是佳奈比較適合當藝人。她一定會大受歡迎。


    「恩……對、對了。」


    「什麽?」


    「你和美裏現在還是好朋友嗎?」


    其實這種事不必問也知道,我隻是為了稍微喘門氣,才提出這種無關緊要的話題。


    「一直都是啊。當初為了尋找拍下『西奈與巴克茲』影片的人,才想起以前和她迷上同一個偶像團體。」


    「你有和她一起去參加演唱會嗎?」


    「恩,可惜票真的很難買。我們先加入歌迷會,卻各隻拿到一張票,而且還是很後麵的位置,害我們大失所望。」


    佳奈露出打從心底失望的表情。一旦她有這種反應,我就很難放著她不管。雖然這是我的壞習慣,還是希望能盡自己的力量幫助他。


    啊——神啊,為什麽要讓我變成這樣的人!笨蛋!笨蛋!我真是大笨蛋!繼續這樣下去,隻會增添自己的痛苦而已!


    「那個偶像團體叫什麽名字?」


    與心裏想得不一樣,我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


    「咦?就是『完美隊長』啊,你聽過嗎?」


    很遺憾,就算我不想知道都不行。今天過來這裏之前,那個團體的主唱才因為仰慕我而來拜托我簽名。甚至還說希望我出席他們下次的演唱會。


    「我知道。那個團體的主唱是我的歌迷,還拜托我幫他簽名。」


    最後我還是老老實實說出來了。


    「真的嗎?我是他的歌迷,不過美裏喜歡的是貝斯手。」


    真慶幸她們的喜好不同。


    「恩。而且對方還邀請我擔任演唱會的特別來賓,錦織小姐也同意了。」


    「哇——!日奈真棒。」


    —因為這個原因被對方誇讚,我的心情頗為複雜。不過我在佳奈心中的價值確實上升了,這點倒是值得高興。


    「所以我想演唱會的票要幾張都沒問題。」


    終於說到主題了。完全是我咎由自取。


    「真、真的?」


    「不過可能是特別座或貴賓席。」


    「咦?那真是太了不起了!美裏一定會很高興的。」


    「是嗎……」


    「那、那我可以拜托你拿票嗎?」


    「等詳細的日期決定之後,我再問問看。」


    「恩,好!」


    佳奈用力點了幾下頭。被組織下達追殺令之事」定早就拋諸腦後。


    話說回來,如果她能說些「還能順便看我表演」之類的場麵話,我會感到很高興的。


    「太好了,幸好日奈是我妹妹。」


    結果我卻對這種無關痛癢的話感到心滿意足。佳奈真是狡猾,而我也未免太嫩了。


    「聽到你這麽說,我覺得很開心。」


    要說佳奈一點都沒變,其實我自己也是一樣——真是一個笨蛋。


    第十二話相親相愛的兩人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這是螢子的最後一句話。


    之後螢子與健一都沒有開口。


    默默走著的螢子腳步毫不猶豫,似乎早巳決定目的地。或許已經近在眼前——健一邊這麽想,邊讓對方拉著前進。


    螢子站定腳步的地方,果然是motel的門口。


    建築物外圍有一圈頗高的棕色圍牆。與附近同為motel的建築物相比,這一問顯得又新又漂亮。


    兩個人依然什麽話也沒說。


    螢子沒有問他這裏好不好。反正答案已經昭然若揭,對螢子來說,這個問題也很丟臉吧?所以她完全不看健一的臉,隻是逕自走進去。


    健一從沒來過這種地方,也不知道這一問到底好不好,但是他的心中沒有半點不安。


    其實隻要能跟螢子在一起,不管到哪裏都行。


    所以健一也沒有阻止對方,螢子在正門附近的櫃台選擇房間時,他仍然保持沉默。


    「120l好嗎?」


    健一的耳朵隻聽見櫃台服務人員的確認聲。螢子還是一語不發,接過看起來就像旅館會用的半透明鑰匙圈,加快腳步定向裏麵的電梯。健一也跟了上去。


    等到電梯門關上,螢子才終於開口:


    「……還是回去吧?」


    健一感到很意外。都已經一聲不吭來到這裏,竟然沒頭沒腦冒出這種問題。


    「我不想回去。」


    「你從剛才就一直用否定句回答。」


    「從剛才……我剛才沒有說話。」


    「你隻要一開口,就是否定句。」


    「或許……」


    她說得沒錯,在「我不想回去」之前,自己說的話是「也不是不行」。


    「應該有更果決的說話方式吧?把想說的話說清楚。」


    螢子還是不看健一,隻是在遣詞用字上挑毛病。既然如此?健一也決定豁出去了。


    「我想和螢子做愛。」


    「笨……」


    健一的這番話讓螢子嚇了一跳。注視健一的她想要說些什麽,卻沒辦法繼續說下去。


    「這就不是否定句了吧?」


    「……話是沒錯。」


    螢子一邊回答,一邊將視線從健一臉上移開。


    「怎麽了?」


    「因為你隻提到那回事,所以我有點失望。」


    「抱歉……」


    經過對方的指責,健一也認為螢子說得沒錯。他感到相當難為情,不由得垂下肩膀。不過螢子似乎沒有生氣。


    「隻是事情也有先後順序。」


    說完話的螢子伸手撫摸健一的臉,將他低下的頭抬起來。


    「……螢火蟲?」


    健一麵前出現螢子的笑容,她進一步靠近健一:


    「首先是接吻……對吧?」


    「恩……」


    健一也毫不遲疑地接受對方的吻。


    「我還以為這種地方的房間會更窄。」


    走進房間的健一以冷靜的表情說出感想。不過保持冷靜的部位隻有表情,至於身心——尤其是下半身早已蓄勢待發。


    「每間都不一樣吧。比起普通的商務飯店,這裏好像更大更舒適。」


    螢子的模樣看起來倒是十分冷靜。


    或許健一不擅長接吻,不過剛才的吻反而激起內心的欲望。等到電梯停下之時,他已經陷入「昂首挺立」的狀態了。


    「螢火蟲來過這種地方嗎?」


    與快要爆發的自己相比,螢子看起來倒是很輕鬆。


    「啥?」


    自己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被對方狠狠瞪了一眼。


    「應該沒有吧……」


    「廢話!除了跟你以外還能跟誰來……真是的。」


    「抱歉……因為螢火蟲好


    像很冷靜,我卻已經快要按捺不住。」


    「我也是……快要受不了了。你可不要以為我會手下留情。」


    「我不這麽認為……」


    螢子果然也因為不習慣而感到緊張。有點生氣的表情,或許也帶有緊張的意味在內。


    「好痛!」


    東張西望的她不小心撞到牆,這應該也是緊張的關係。


    「還好吧?」


    「還好……你、你不要太靠近。」


    「……我知道。」


    原本想過去關心一下,既然對方這麽說,健一隻好逕自環顧房間。


    房間比想象中還大,而且仔細觀察就會發現確實非常大。這個大小已經不能算是寢室,


    而是客廳了。大沙發、大電視,甚至還有卡拉0k,要拿來開派對也沒問題。


    「呃、那麽……接下來呢?」


    既然不能靠近對方,健一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


    「接下來……先從……聊天之類的開始。」


    「那就來聊天吧。」


    於是健一坐在電視前的紅色大沙發上。沙發應該是皮革製成,表麵看起來閃閃發亮。原本以為很硬,坐下去才發現其實很軟。身體緩緩沉下去的感覺頗有意思。


    「螢火蟲不坐下嗎?」


    冷靜下來的健一看向螢子——她還站在原先的位置。


    「我說過你不要靠近我。」


    「話是沒錯,我以為螢火蟲主動靠近我就沒關係。」


    「還是不行。」


    「好吧……」


    對方到底在意什麽?健一雖然很好奇,但是看到螢子張大眼睛瞪著自己,隻好乖乖照她說的去做。螢子的呼吸似乎變得急促,剛才自己的失言讓她那麽生氣嗎?


    換個角度想想,那也是沒辦法的事。這好像在逼螢子承認她隻愛著白己。螢子沒有和其它男人交往的經驗,如果問她有沒有來過m0tel,她當然會生氣。


    「我把話說在前麵……」


    正當健一想到這裏,螢子搶先開口。隻不過這已經不算前麵了吧?


    「恩?」


    「我瘦了一點。」


    「恩……?」


    健一本來還以為她想說什麽要緊的事。不過對女人而言,或許體重增減五百公克也算大事吧?所以自己還是專心聽她說話比較好。


    重新端詳螢子的臉,確實比之前瘦一點。螢子的五官本來就給人棱角分明的印象,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不過那不是壞事,健一認為現在的她此過去更漂亮。


    「……你那是什麽眼神?」


    「我覺得瘦下來的螢火蟲變漂亮了。」


    「等……」


    螢子和在電梯裏一樣說不出話來。


    「我沒發現這件事,真抱歉。」


    「我、我、我又不是要說這個!」


    「是嗎?」


    「呃……我有點擔心……抱起來或許沒有以前那麽舒服……」


    螢子越說越小聲,最後好像還說了什麽。健一這才了解她「把話說在前麵」的意義。


    「話說回來我也好像變瘦了。這麽一來大家都一樣。」


    健一想表現出自己並不在意的樣子,但螢子的反應似乎不是如此。


    「不、不過胸部可沒有變小。因為下胸圍變小,罩杯反而變大……」


    「原來如此。」


    健一不懂那是什麽意思,總之就是胸部變大了。他對此感到很好奇,所以不禁兩隻眼睛緊盯著螢子的胸部。


    「別、別看啊,笨蛋!」


    沒想到對方竟然勃然大怒。


    「對不起……」


    這種發展未免太過詭異。明明是她主動把自己拉進motel,現在卻因為遠遠看了胸部一眼就發火。況且先提到胸部的人也是螢子,叫自己不要看未免太沒道理了。


    這時候說這種話好像有點奇怪,不過健一覺得兩人似乎又回到從前。盡管雙方保持微妙的距離,但是螢子很有精神,也比想象中來得開朗。


    健一不由得老實說出心裏感想:


    「螢火蟲這麽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是啊……彼此彼此。」


    螢子雖然嘴巴如此回答,似乎感到不太滿意。


    「怎麽了?」


    「雖然有點自私,但是我希望你沒有精神比較好。」


    「為什麽?」


    「如果我不在你反而有精神,豈不是氣死了我。」


    螢子又在說些奇怪的話,不過論點倒是意外單純。


    「和螢火蟲見麵之前,的確沒什麽精神。不過在和螢火蟲見麵,並且手牽著手走過來之後,我就變得有精神多了。」


    「那是因為等一下就要……做愛,才會這樣吧?」


    「或許吧……不過那又何妨?我真的很想做。」


    「恩,關於這點我也沒有資格責備你……」


    螢子的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看來她盡管外表故作鎮定,內心卻相當混亂。


    趁若健一沉默不語,螢子繼續說道:


    「總、總之我先去洗澡,你就邊看電視邊等我。」


    「咦?」


    過了一會兒,健一才理解對方在說什麽。


    「我叫你先看電視。」


    「這那之前?」


    「我要洗澡!」


    感到不耐煩的螢子忍不住大吼大叫,於是健一也說出理所當然的問題:


    「……螢火蟲一個人洗?」


    「不行嗎?」


    「一起洗吧。」


    之前不也是一起洗嗎?為什麽好不容易見麵,還要邊看電視邊等她呢?不過螢子好像不這麽想。


    「……自己想吧。」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跟你在一起,不行嗎?」


    「本來就沒有別的意思,單純洗個澡而已。不過還是要脫個精光。」


    「話是沒錯……可是以前也一起洗過……」


    螢子的理由健一並非無法理解,隻是很難接受。況且以前的她經常洗完澡就穿著一條內褲走來走去,還對健一的勸告勃然大怒,如今卻不想讓健一看到她的裸體,實在是搞不懂她的想法。


    「……自己想吧。」


    從螢子的借口來推測,她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隱。


    「想不出來。」


    「想不出來也要想。不然你先去洗。」


    「……我先洗也可以。」


    健一還是無法理解對方的論點。


    「那就進去吧。快點進去。」


    螢子一邊說一邊打開浴室的門,然後又稍微站到旁邊。看樣子她就是不想接近健一。


    「我先進去,你隨後進來?」


    健一邊問道並起身走向浴室。


    「對。所以你快點進去。」


    螢子對於健一的提議沒有什麽意見。看來她也不是討厭身體被自己看到,既然如此又是為了什麽原因?


    「恩,算了……」


    百思不解的健一隻好快步走進浴室。反正螢子之後也會進來,那麽先洗也沒關係。


    「你在看什麽?」


    不過螢子卻是一動也不動,隻是從浴室門的另一邊窺探。


    「我要確定你先進去,我才接著進去。」


    「……我進去之後會告訴你。」


    語畢的健一便關上門,走進更衣室另一頭的浴室。


    「真的很大。」


    看到這個幾乎可以容納十個人的浴缸,健一更加懷疑這裏是供人舉辦派對的場所。仔細想想,浴室不但有獨立的更衣室,而且更衣室的寬敞程度更是


    證明他的猜測無誤。


    「恩……不要想這麽多了。」


    走進浴室的健一半掩著門,對外頭的螢子喊道:


    「我進去了——!」


    「恩,我知道。」


    聽見螢子的回答,健一也決定開始洗澡。


    「好慢啊……」


    全身上下洗幹淨之後,還是不見螢子的蹤影。她穿的衣服行這麽麻煩嗎?健一不禁認為她真的不想和自己一起洗澡。


    「螢火蟲。」


    不想一起洗就算了,但是健一很難接受她說謊。自己可是勉強忍住想要一直和她在一起的心情,一個人進入浴室的。


    「螢火蟲!」


    所以健一也沒有泡進浴紅,而且直接衝向更衣室,想對還在外麵的螢子抱怨——


    「啊……」


    隻不過螢子不在外麵,而是已經進入更衣室,剛好正在脫內褲。她剛才大概一直在猶豫不決。


    「喂……」


    僵在原地的螢子說不出話來,停下來的動作也很不得了。過去沒有機會仔細欣賞這種內褲脫到一半的場麵……但是盯著瞧她又會生氣……不,現在即使不看,對方也會發火吧?


    「健、健一!」


    發出怒吼的螢子依然維持同樣的姿勢,健一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可怕。


    「抱、抱歉!因為你很慢……我還以為被騙了……總、總之你的內褲是要脫還是要穿,快點決定吧!」


    「唔……把頭轉開。」


    「……抱歉。」


    雖然無法看到她的動作,不過她應該是選擇脫掉內褲。健一聽見衣服扔在地上的聲音。


    「好了。」


    等到她脫下之後,反而不再生氣了,這真是詭異的情形。


    「可以了嗎?」


    如此問道的健一看向螢子,發現她脫得一絲不掛,以一副理所當然的姿勢站在那裏。


    「不是要一起洗嗎?」


    「話是沒錯……不過你不是會害羞嗎?」


    健一不禁懷疑她剛才到底在抗拒什麽。


    「本來覺得脫衣服很不好意思,不過既然被你看到就算了。」


    「抱歉……」


    對方的回答意外單純,健一也認為自己不喜歡脫衣服的時候有人在一旁觀看。


    「幸好我剛才忍住了。」


    「為什麽?」


    健一不懂對方的理由,不過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


    「……自己想吧。」


    「這裏的房間真大。」


    螢子雖然說過被看到就算了,還是不喜歡健一目不轉睛盯著她洗澡。於是健一也浸在浴缸裏,和螢子聊著無關緊要的話題。


    「恩,十二樓好像隻有這個房間。」


    「原來如此。」


    所以說其它樓層都是分成好幾個小房間羅?


    「幸好這個房間還空著。」


    「是啊。不過這麽大的房閭,應該不便宜吧?」


    健一不了解motel的收費方式,隻是認為空間越大,收費就越高。


    「這一點你不用在意。既然是我找你出來,錢就由我來付。」


    「……你這麽說我反而更加在意。如果價格貴到嚇死人,就不能讓你一個人出。」


    「不過是個小鬼,講話那麽狂妄。」


    「螢火蟲也是學生吧?還是說你已經在打工了?」


    「……反正很便宜,你不用在意。」


    「怎麽可能不在意。」


    「特價時段所有房間價錢都一樣。不要讓我浪費力氣解釋這種事。」


    「抱歉……不過這麽一來,大家不會搶著要這個房間嗎?」


    「不見得。房間太大讓人難以平心靜氣,還會像現在的你一樣胡思亂想。」


    「……唔。」


    不過健一詢問價格多少的目的並不在此。


    「我是不知道這個房間搶不搶手,至少我們運氣不錯。」


    「的確……」


    健一不認為這是單純的巧合。雖然沒有根據,但是總覺得這個房間是為了自己與螢子才會空著。既然整層樓隻有一間房,那麽編號當然是1201。健一也相當中意這個號碼。


    「可以坐在你旁邊嗎?」


    健一思索這些事的同時,螢子已經洗好身體,並且踏進浴紅詢問健一。


    「可以啊。」


    健一從螢子的語氣當中聽出隱約的不安。明明方才還聊得那麽愉快,如今卻一下子嚴肅起來。他突然有種全身發冷的感覺。


    「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看來不是健一的錯覺。他將目光轉向螢子,身旁的螢子也麵無表情看著自己。


    「……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麽事?不過如今的氛圍並不像「我瘦了一點」之類的話題。


    「前陣子我去相親了。」


    「……相親?」


    健一無法理解話中含意。他當然知道「相親」的意思,卻不懂這兩個字和螢子的關聯。


    「前陣子我去相親了。」


    螢子又重複一次。


    「跟誰?」


    「跟爸爸公司有所往來的人——」


    健一感到很不可思議。這麽說來,對方豈不是有一點年紀了?雖然他不清楚詳情,不過螢子的口氣聽起來像是對方認識父親,所以才會和螢子相親。


    「男方還不到廿五歲,不過已經是營業額好幾億的公司社長。」


    螢子的補充說明完全推翻健一的臆測。


    「……你應該不會和對方結婚吧?」


    健一說出自己最擔心的問題。他很難相信喜歡自己的螢子會跟其它人結婚。


    「已經決定要結婚了。」


    然而她再度否定健一的猜測。


    「為什麽?」


    發問的健一感覺到自己正在生氣,一股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激動油然而生。


    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幾近沸騰的心中正在如此呐喊。


    「因為我認為這麽做最好。」


    可是螢子的想法沒有絲毫動搖。相對健一炙熱的思緒,螢子的反應既冷靜又堅定。


    「為什麽?」


    健一重複同樣的問題。他的腦袋依然頑強抵抗這個完全不可能出現的結論。


    「因為我和你不可能結婚。況且對方也說……」


    「說什麽?」


    「可以和不愛自己的人結婚。」


    大概連她自己都難以相信這件事,螢子瞼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這是什麽意思?」


    「對方是個奇怪的家夥,不過看起來不像壞人。現在的他已經很有錢了,還說以後會更有錢……但是他不是那種暴發戶怪老頭。我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不過他想要的好像不是錢,而是擴大公司的規模。」


    螢子說話的同時,眼睛沒有看著健一。她似乎在回想相親的場景,眼神遊移不定。


    「明明是對方主動提出相親,當時卻露出很詫異的表情,好像認為我不會到場一樣。不知道為什麽,他還問我有沒有兄弟姊妹。」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健一誠實說出自己的想法,但是螢子不在乎。她隻是回憶當時的場麵,並且加以重複:


    「然後我說我有個弟弟,他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還說想和我的弟弟見麵。我可沒有把你的事詳細告訴對方喔。」


    「我還是聽不懂。」


    「接著對方又說,雖然你來了,不過真的很抱歉,他對包含我在內的女人都沒有興趣。隻因為自己身為社長,所以需要娶個妻子,才會尋找結婚


    對象。因此他的結婚對象必須不愛自己才行。」


    從螢子說的話來判斷,那位相親對象真是一個怪人。會有人以這種條件尋找另一半嗎?而且這麽做到底有何目的?


    「此外對方還提出其它條件。就是要我和他扮演表麵上的夫妻,還有……」


    螢子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以不安的表情看著健一。


    「還有?」


    「……待會兒再說。總之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我雖然對他的錢沒有興趣,不過他說我想繼續見麵也沒關係,還說有美女藝術家妻子,最適合他的身分。」


    「為了一個頭街就要結婚?」


    健一還是無法接受這種事。他不希望螢子和這種完全不愛她的對象步入禮堂。


    「錯了。就是因為頭街才會結婚。」


    不過螢子的想法和健一完全相反。


    「因為頭銜?」


    「如果對方要找一個真正的妻子……誰會答應他啊。」


    如此說道的螢子看著健一的臉,這代表她直到現在依然愛著健一。即使成為那名社長名義上的妻子,也不可能履行夫妻義務。螢子就是抱持這種想法才會答應對方。


    「可是為什麽要現在結婚?螢火蟲還是學生,現在結婚不嫌太早嗎?」


    「像這種條件的對象,以後可能不會再有了……」


    螢子隻說到這裏,便將視線從健一臉上栘開,又露出強忍悲傷的表情:


    「媽媽最近變得很奇怪。」


    這件事應該剛碰麵時就提出來才對,不過螢子似乎很難啟齒。也許是因為提起這件事,健一會感到良心不安吧。


    「變得很奇怪……」


    家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麽事,健一不由得感到不安。雖然他不認為螢子可以和雙親若無其事地一同生活,也壓根兒沒想到會發生螢子所說的事。


    「她不記得你了。」


    健一這才明白螢子為何不想提及此事的另一個理由。


    「不記得?」


    「一開始我以為因為先前那件事,所以媽媽隻是無視不在身邊的你。不過我錯了,她根本就不記得你的存在,把你當作從未存在。由於我們犯下的錯,讓媽的精神出了毛病。那件事不是笑一笑就可以原諒的……但是媽媽別說原諒你,根本就把你當作不存在。我們在不知不覺之間,把媽媽逼到非這麽做不可,否則就活不下去的窘境。」


    螢子低下視線開口。不願意看著健一,想必也是罪惡感作祟。


    「所以你要結婚?」


    健一總算領悟,這是螢子贖罪的方式。


    愛上親弟弟,一輩子不結婚——螢子不能永遠維持這種狀態。所以她才會認為隻要自己結婚、讓媽媽感到放心,媽媽說不定就會恢複正常。這就是讓螢子下定決心結婚的理由。


    「沒錯。媽媽一定會很高興,所以就算你反對我也要這麽做。」


    螢子的意誌極為堅定。她這麽做也是為了健一著想,所以不管健一的看法如何,她都覺得要為此事負起責任。在相親的前後,螢子都有機會跟健一碰麵,不過她沒有這麽做。


    「……我懂了。」


    所以健一也無法反對螢子結婚。即使隻是形式上,他還是無法忍受螢子變成別人的妻子。不過他更不想糟蹋螢子的一番苦心。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一臉放心的螢子抬起頭來,對徤一露出像是放下心中大石頭的笑容,並且悄悄靠近。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麽還會在這裏?」


    健一可以理解螢子結婚的理由。不過如果這麽做是為了讓媽媽放心,自己和螢子來到這種地方,豈不是有違原木的目的?


    「我剛才還有一點沒說明吧?」


    理由似乎就在螢子還沒告訴健一的那一點。


    「你說相親對象還有一個條件……是指那個嗎?」


    健一似乎已經可以猜出端倪。這和螢子帶自己來這裏的原因也有一致性。


    「社長需要小孩——對方是這麽說的。」


    語畢的螢子一臉難過閉上眼睛。她大概沒有辦法看著健一的臉繼續說下去。


    「所以他要你找別人生小孩……是這樣嗎?」


    健一代替螢子說出昭然若揭的解答,螢子隻是點頭回答:


    「我已經不想再讓媽媽痛苦。可是對方這個要求,我唯一想到的對象隻有你。就算是為了媽媽著想……我根本不可能去找別人。」


    螢子似乎對自己的矛盾心情感到很痛苦。


    「螢火蟲……這種事你不需要一個人默默承受。」


    健一抱住對方,除了出聲安慰之外別無他法。


    「不過這整件事的起因是我,我不想讓你也一起痛苦。」


    「可是……」


    健一說到一半,卻想不出自己能幫什麽忙。螢子獨自一人麵對父母親時,自己隻知道和西奈等人胡鬧。


    確實在這種情況下,不要主動聯絡家人比較好。不過自己也完全沒有思索任何解決之道。


    「所以健一,給我一次機會。」


    螢子並不打算責備健一,隻是含著淚水向健一懇求。健一已經很清楚她的用意。


    「隻要一次,如果不行就放棄。我再也不希望讓媽媽擔心,也不想再忤逆她。所以我隻希望今天的事能夠得到諒解,如果不成功就代表不被諒解,我也會就此放棄。可以嗎?」


    螢子的問題不是針對任何人。但是很明顯地,她尋求答案的對象並非健一。


    「好吧。」


    不過這裏除了螢子,也隻有健一。因此健一也把話說清楚:


    「就算其它人不諒解,我也不在乎。媽媽總有一天會知道螢火蟲沒有錯。」


    健一說得毫無根據,不過這正是螢於此刻最想聽的話。這是少數幾件自己還能幫上忙的事之一。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聽見螢子的回答,健一忍不住緊緊摟住她。


    「螢火蟲……」


    兩個人的嘴唇靜靜接觸。這也是健一少數幾件幫得上忙的事之一。


    *


    「發生了這種事啊。」


    冴子的話讓健一彷佛回到當時,不過他知道這隻是自己心中的奢望。


    從自己因為與螢子的事被父母責備至今,已經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結果自己仍然沒有任何長進。由於再也無法與螢子見麵,才會尋求冴子的慰藉。


    「是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來的。隻知道回過神時,自己已經置身1303,而且冴子就在身邊,所以才會對冴子傾訴。


    自己去找螢子,以及之後發生的事——


    「雖然現在很不好受,不過我不認為這是一件令人如此難過的事。」


    冴子望著倒在自己膝上的健一如此回答。


    「……是嗎?」


    「至少兩人都確認了對方的心意,不是嗎?」


    冴子似乎認為這樣就夠了。


    「的確沒錯。」


    不過之後再也不能碰麗——這是螢子提出的要求。


    在兩人可以若無其事地見麵之前,還是不要再見了。就算是偶然的機會也要盡量避免。


    這代表兩人將要永遠分隔兩地。隻要螢子依然愛著健一,兩人見麵就不可能裝作若無其事。這對健一來說也是一樣。


    關於phs亦是如此。螢子說通通電話應該無妨,所以臨走之前沒有帶定phs。不過健一很清楚她絕對不會主動打來。螢子沒有堅強到可以心平氣和地打電話給自己,在明白對方這種心情之後,健一自然也不會任性地打電話過去。


    「好重啊。」


    一想到這裏,一直被自己遺忘的phs好像突然變大了。既然如此,當初讓螢子帶走就好了。如此一來自己還比較容易認清事實,然後真的放棄。


    「……你還好吧?」


    冴子似乎不懂健一剛才那句話中的含意。那也是理所當然,因為自己隻會鑽牛角尖。「我想會沒問題的。」


    雖然此時的心情的確很差,但是健一認為總有一天會忘卻這件事。


    「雖然難過……不過我也這麽認為。」


    冴子沒有否定健一的想法。這個時候的冴子總是特別溫柔,盡管她沒有說出健一想聽的話,但是這樣也無妨。自己要的不是一時的安慰,而是誠實麵對自己、繼續向前走的方法。


    「對了,絹川同學。」


    「……恩?」


    「不用勉強自己忘記也沒關係。雖然絹川同學因此感到很難受,但也證明你和螢子小姐之間的羈絆。也許放棄羈絆就能夠淡忘這件事,但是我覺得你要更加珍惜這個回憶。」


    「你說得沒錯。」


    珍惜痛苦的回憶——之前的健一完全沒想過這種觀點,不過此刻這句話卻悄悄地深植自己的內心。


    「稍微平靜下來了?」


    「恩……」


    健一真的很感激冴子的陪伴。如果沒有她,自己真個知道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不禁又想起與冴子的約定——希望你絕對不要愛上我。


    健一知道那是冴子的肺腑之言。但是眼前的場景讓他忍不住懷疑這是否是她的真心話。


    「絹川同學還是愛上大海同學比較好。」


    不過冴子接下來脫口而出的話語,徹底否定健一的猜測。


    「……是嗎?」


    即使如此反問,健一還是為了這句不像出自冴子之口的話而不停思考。冴子平常總是順從自己的想法,現在卻說出這種以常識為依據的發言。


    「隻有大海同學是特別的。」


    不過這似乎是健一的錯覺。


    「特別?哪一部分?」


    千夜子的確和冴子與綾不同,但是健一不清楚對方指的是哪一點。


    「恩……很多方麵。」


    「她的確有很多地方都很特別,不過……這麽說似乎有點過分,但是我覺得千夜子並不怎麽需要我。」


    千夜子雖然經常有些奇怪的想法,基本上還是一名獨立的女孩。她不像綾那樣一不小心就會瀕臨餓死,也不像冴子無法一個人人睡。


    「我想也是。大海同學就算沒有絹川同學,還是能活下去。」


    「是啊。」


    冴子對千夜子的評語比健一還要無情。既然如此,她為什麽會說自己愛上千夜子比較好?是希望自己能夠更受千夜子重視嗎?這種鼓勵方法未免太過迂回。


    「雖然沒有絹川同學也沒關係,但是大海同學依然渴望絹川同學待在她身邊。你不覺得這一點很特別嗎?」


    冴子的想法果然與健一截然不同。


    「這麽說也對。」


    聽到對方的解釋,健一也深有同感。


    雖然和綾與冴子相處很愉快,不過健一與千夜子之間有更加明確的理由。這種關係或許能讓健一感到安心,但是冴子想必不樂見這種情形吧。


    「我覺得隻有像大海同學那麽堅強的人,才能夠拉絹川同學一把。」


    健一聽見冴子說出這番不可思議的話。雖然聽起來沒有什麽特別難懂的地方,但是自己無法理解個中含意。


    「……才沒有這回事。」


    自己好幾次受到冴子和十三樓房客的協助,但是冴子似乎完全不把那些過去當一回事。


    「我們之間的關係,畢竟隻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但是聽到冴予以悲傷的語調如此表白,健一也不得不同意她的說法。


    「恩……或許是吧。」


    其實自己隻是不斷重蹈覆轍。恢複精神之後受到挫折,然後失去什麽。


    「這種日子不會一直持續下去,我們總有一天必須離開這裏。到了那一天,就算我們依然需要彼此也非得放手不可。」


    這是健一第一次聽見冴子說出這些話。內容和綾與刻也所說的很相似,而且健一也不是無法理解,然而從冴子的口中說出來,感覺就是很不一樣。


    健一已經有所覺悟,到了那一天就得接受現實。但在西奈不會再來,自己也無法與螢子碰麵的現在,他根本無法想象那一天會是多麽殘酷的場麵。


    「可是在那一天來臨之前,我們還是可以像現在這樣吧?」


    健一隻能提出軟弱的問題。


    「就是因為如此,我們現在才會在這個房間裏。」


    露出溫柔笑容的冴子如此回答。她並不是為了迎合健一,而是說出自己真心的想法,也是她自認必須帶給健一的希望。


    「說得也是。」


    健一反而很喜歡現在這種情況。這——心中另一種想與冴子長相廝守的想法,一定是兩碼子事吧。人家都是因為需要彼此才會聚集在此。除此之外,冴子對健一也別無所求。


    健一用冴子聽不見的音量輕聲念念有詞:


    「跟螢火蟲的情形正好相反。」


    *


    一直沒有和西奈見麵,就這麽過了好幾天。


    「唉呀,這不是健一同學嗎?」


    健一在公園裏遇見了意想不到的人。


    「……錦織小姐。」


    她是錦織繪裏,同時也是綾的經紀人。


    今天的她穿著一襲棕色套裝。金色卷發與藍色眼珠顯得相當搶眼,相形之下,健一不禁覺得她的穿著過於樸素。


    「我是不是應該穿得更暴露一點?」


    可能是內心的想法不小心表露於外,於是繪裏如此問道。


    「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不過自己的看法與對方的問題極為接近,所以他的回答隻不過是借口。


    「不然你剛才在想什麽?」


    繪裏說完之後便陷入沉思。她似乎覺得猜測他人的想法很有趣。


    「話說回來,你怎麽會在這裏?」


    健一這麽問道,不過自己似乎可以猜出答案。因為繪裏背後正好就是綾的作品——(時之守護者)。


    以前千夜子的父親也提過繪單的事。她現在應該是在規劃「桑畑綾紀念館」的事。


    「你覺得呢?」


    繪裏再怎麽厲害,也猜不到健一知道這件事。


    「是為了綾的紀念館……嗎?」


    「唉呀,你怎麽會知道?我不覺得綾會告訴你。」


    繪裏先是一臉吃驚,再次陷入思考。


    「那是因為……」


    健一正要告訴對方原因,卻馬上被她阻止:


    「等一下,讓我自己想。」


    「是……」


    健一不禁覺得對方是個怪人。就某種層麵來說,她也算是不服輸的類型。這麽一來,千夜子的父親會想跟她一較長短也就不足為奇。


    「健一的父親在區公所上班嗎?」


    繪裏說出自己的猜測,不過她猜錯了。


    「不,我的父母從事室內裝潢的出口貿易。」


    「不是啊……」


    喃喃自語的繪裏又一次集中精神思考。看見對方的模樣?健一認為不管她的頭腦再好,都很難猜出正確答案。


    「那麽……健一同學認識大海先生。」


    沒想到繪裏立刻逼近答案的核心。


    「……是的。」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麽回事。」


    光是猜到這裏,就讓她露出仿


    佛理解一切的滿足笑容。


    「連這種事也猜得出來?」


    「咦?這隻是合理的推測。」


    「合理的推測啊。」


    「『桑畑綾紀念館』雖說不是什麽機密,目前也隻有工作人員和綾身邊的人知道。」


    「是啊。」


    「不過知道我正在從事這項工作的人不多。我猜會把這件事透露給家人的人,也隻有大海先生。」


    「原來如此……」


    「對了,健一同學怎麽會認識大海先生?」


    繪裏雖然導出上述結論,還是無法完全掌握其中緣由。


    「呃……他是女朋友的父親。」


    健一覺得就算隱瞞也會馬上被拆穿,於是便誠實以告。


    「女朋友?健一同學有女朋友?」


    繪裏似乎極為驚訝。


    「恩……算是有。」


    「啊、對了,其實早該知道了。」


    「此話怎說?」


    「按照常理就能推斷,隻是我一直沒有認真思考。」


    「啊?」


    天底下竟然有這種人。繪裏的腦裏裝了大量資訊,或許也包括一大堆未經整理的記憶。


    「綾曾經說過,你明明有了或許會成為女朋友的對象,她還是霸王硬上弓。」這番話實在不適合在公園討論。


    「……原來如此。」


    「當時的我認為既然做就做了,所以鼓勵了她一番。」


    「呃……鼓勵她也未免太奇怪了。」


    「不過你們也沒有為了此事發生爭執吧?」


    「話是沒錯……」


    與對方交談的健一不禁懷疑,綾有這麽多奇怪的舉動,或許是受到經紀人的影響。


    「反正那名女孩當時還不是你的女朋友吧?不過之後若是再和其它女性發生關係:那就個太好了。」


    繪裏說得沒錯,有了女朋友還和其它女性發生關係,是不對的行為。但是健一聽了卻忍不住想要吐嘈。


    「……你是指和誰?」


    「呃……是我嗎?」


    「既然知道還說這種話,真是搞不懂你。」


    「我不是已經反省,也好好向你道歉了嗎?」


    「不過你當時還不知道我有女朋友吧?」


    「知道,隻是沒有認真思考。就是因為明知故犯,所以才要鄭重道歉。」


    繪裏說得好像這件事與她完全無關。


    「是嗎?」


    健一覺得對方是在強詞奪理。不過算了,這種事也沒有必要繼續追究?


    「話說同來,健一同學——」


    「恩?」


    「你有空嗎?想不想吃好吃的蛋糕卷?」


    繪裏雖然開口詢問,其實早已自作主張決定好了。反正健一現在也沒事,找不出什麽非得拒絕不可的理由。


    「蛋糕卷?」


    「對。我認識某家店的點心師傅,他送了張挑戰書給我。」


    「挑戰書……?」


    健一不禁感到好奇,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才會收到點心師傅送來的挑戰書?不過這也是繪裏不服輸的個性使然吧。


    「走路得花一點時間,坐計程車過去好嗎?」


    當健一還在思考之時,「一起去吃蛋糕」好像已經成為既定事實。


    「沒關係。坐計程車太浪費,走路就好了。」


    健一也不想再跟對方多加爭辯。


    「是嗎?那就出發吧。對了,那家店的名字叫『montsaintmichel』,你有去過嗎……應該沒有吧?」


    繪裏說到一半便逕自下了結論。健一雖然聽過這個名字,但是的確沒去過。之前佳奈曾經邀他一起去那家店,不過想必是個永遠不會實現的約定。


    「我去過附近。」


    「那家店很多人嗎?」


    「沒有。隻是我有個朋友住在附近,所以聊天時曾經提過。」


    「原來如此……總之坐下來再談吧?」


    繪裏似乎若有所思,不過也沒有繼續追問,隻是露出莫名的愉悅表情,開始邁步前進。


    「啊……好。」


    不知道她腦中在想什麽,健一不由得感到不安。不過換個角度思考,應該和自己無關。


    繪裏總是同時處理好幾件事,或許邀約自己並沒有什麽深意。


    而且在抵達那家店之前,她也沒有透露半點線索。


    繪裏帶健一去的店比想象中還要小。本來以為在電視上十分有名的師傅經營的店應該又大又豪華,事實上隻是間精致的小咖啡廳。


    「這裏是幹久開的第一間店,其它分店都比這裏大上許多。」


    好像看穿健一想法的繪裏一邊如此解釋,一邊把看似明信片的紙拿給店內的工作人員。


    「原來是這樣。」


    看見工作人員的謹慎態度,健一猜測那張類似明信片的紙,應該就是所謂的挑戰書。


    「因為這間店充滿幹久的回憶,所以一直維持原貌。而且附近都是住宅區,找不到其它可以擴建店麵的地點。」


    繪裏的表現與店員不同,神色自若一如往常。


    「……原來如此。」


    「健一也來一份蛋糕卷和咖啡吧?」


    「恩……我還是喝紅茶好了。」


    「你討厭咖啡嗎?」


    「不,隻是我喜歡嗎濃一點,所以每次在外麵喝總是會覺得太淡。」


    「原來如此。那拜托他們煮濃一點就好了吧?」


    「可以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因為聽說要配咖啡一起吃比較好,所以才想要嚐試一下。」


    於是繪裏便去找店員詢問。健一不由得感到有些過意不去,早知如此,一開始就喝普通的咖啡。


    「健一同學,應該沒問題。」


    不過繪裏很順利地取得對方的同意。


    「真的嗎?不好意思。」


    「沒什麽,迎合客人喜好也是他們的工作之一。接下來我們就坐在位子上等,看幹久會端出什麽自豪的點心招待我們。」


    繪裏似乎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健一不禁覺得她的個性真是我行我素。


    「好。」


    於是健一也老實地依照繪裏所言,前往店員帶領的座位。


    或許是要求咖啡必須濃一點的關係,蛋糕卷遲遲沒有端出來。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還有其它客人,所以必須等一下。


    「我跟幹久的關係?」


    因此話題很自然地栘到這家店的師傅身上。


    「是因為工作才認識的嗎?」


    「我和幹久在出社會之前就認識了。我們高中同班,從那個時候就是朋友。」


    「原來是高中同學。」


    好像在哪裏聽過類似的故事。話說回來,健一很難想象高中時的繪裏長得什麽模樣。


    「對了,圭一郎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那家夥現在可是快速成長的新興企業社長。」


    「圭一郎……誰啊?」


    健一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繪裏卻露出一副健一理應知道的表情:


    「唉呀?你不認識?」


    「是啊,第一次聽到。」


    「荊木圭一郎——這下子你總知道了吧?」


    「不……不認識。」


    「是嗎?應該不可能才對。」


    偏著頭的繪裏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健一覺得她的動作和綾很相似——雖然與荊木圭一郎是誰毫無關聯。


    「不,我是真的沒聽過這個人。」


    「他是你姊姊未來的丈夫喔?我還以為你認識。」


    「啊……」


    健一總算理解了。雖然螢子沒有告訴自己對方的名字,不過繪裏認為自己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你沒見過對方?」


    「……沒有。」


    「恩,反正隻是姊姊的相親對象,也沒有必要特地見麵。」


    繪裏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修正自己的錯誤認知。


    「以後應該有機會見麵。相親這件事我也是之後才聽說。」


    「是嗎?我還以為健一同學對姊姊多少有點興趣,才認為你知道這件事。」


    「是嗎……」


    健一的確很在意螢子,不過被外人這麽一提,他反而感到傷腦筋。


    「我們第一次見麵那天,你不是問我姊姊有沒有才華嗎?」


    「是的。」


    「所以我還以為你們姊弟感情很好,難道是我搞錯了?」


    「不,恩……也不算搞錯。」


    健一覺得很不妙。這個話題若是持續下去,健一與螢子的關係搞不好會被揭穿。


    「讓兩位久等了。」


    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蛋糕卷正好在這時送上。不知為何,繪裏露小有點擔心的表情,原本的思考也為之中斷。接著又展現開心的模樣,盯著蛋糕卷喃喃說道:


    「好了,既然刻意送上挑戰書,現在就是一決勝負的時候了。」


    「……」


    蛋糕卷好吃到讓人說不出話來。盡管外觀和普通的蛋糕卷差不多,看起來就像一般麵包店賣的蛋糕卷,但是隻要吃一口,就知道兩者之間有著天壤之別。白色的部分香味濃鬱仿佛香草冰淇淋。雖然不冰,但在瞬間溶化之後會在口中留下極為清爽的芳香。


    「……外觀隻是要讓人大意吧?那家夥真是的,為了嚇唬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坐在對麵的繪裏,感想似乎跟健一很接近。


    「做這種點心需要那麽高超的技術嗎?」


    對美食的理解程度,繪裏想必遠在健一之上。


    「幹久曾在蛋糕造型大賽拿下冠軍,製作裝飾糖花的技術可是世界一流。不過這次似乎沒有在蛋糕的外觀多費工夫,對吧?」


    「是啊,看起來就相普通的蛋糕卷沒什麽兩樣。」


    「正確來說,這不是蛋糕卷。」


    「咦……?」


    「所謂的蛋糕卷,就是將蛋糕卷成圓形……你應該知道吧?這種東西早在一般的麵包店裏都能買到。」


    繪裏用雙手比出一截比肩膀略窄的距離。


    「是啊。」


    「和卷壽司很像,卷成長長一條之後切成薄片。不過這個打從一開始就是這麽厚。」


    「咦?」


    聽到對方的說明,健一不禁看著眼前的蛋糕卷。仔細觀察蛋糕裏麵,可以看出不斷重疊的層次。雖說材料與蛋糕卷大同小異,不過隻要略微改變質地,口感就會產生極大變化。


    「……好像真的是這樣。」


    健一不禁對師傅所下的工夫感到佩服。其實若不是和繪裏一起來,自己隻會覺得這是個好吃的普通蛋糕卷。


    「所以說,這是看似蛋糕卷的奶油蛋糕羅?」


    「恩,可以這麽說。」


    繪裏雖然如此回答,卻以一臉難以苟同的表情,用叉子戳了幾下蛋糕:


    「看起來是普通的蛋糕卷,裏麵卻蘊含濃鬱的味道。為了讓人看起來普通,才會做得這麽厚,偽裝成蛋糕卷的模樣……」


    繪裏說得十分認真,卻突然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繼續說道:


    「那家夥真是個蠢蛋。」


    「蠢蛋……」


    「不是嗎?既然有這種技術,應該有能力做出更驚人的點心吧?」


    「恩……或許吧。」


    她說得沒錯,如果將這個蛋糕的照片刊登在雜誌上,就算說它再怎麽好吃,讀者也隻會認為這是普通的蛋糕卷。繪裏的工作是協助藝術家展露才華,難怪不喜歡這種於法。


    「實際效果不知如何?」


    「恩?」


    「我是指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我也不清楚……不過隻要好吃不就行了嗎?」


    「恩,你說得也沒錯。」


    繪裏一邊說一邊以不太甘願的動作切下蛋糕、送入口中。


    「錦織小姐做過幹久先生的經紀人嗎?」


    「沒有。彼此熟識的人很難推銷,而且那家夥又特別頑固。」


    繪裏孩子氣的回答方式與平常不同,也許是因為兩個人已經認識很久了。


    「也對,如果不夠頑固就做不出這種點心了。」


    「話是沒錯……我隻是覺得他沒必要在這種不起眼的小地方鑽研。對這種小事投注心力,也不會變得更有名。」


    「我覺得他已經很有名了。」


    「是嗎?我倒覺得幹久有能力成為世界級的點心師傅,隻是不夠積極。」


    「是嗎……?」


    健一再度感受到彼此之間的視野差距。繪裏會有這種想法,或許是出自她有讓對方變得更有名的自信。


    「話說到底,他隻是想看客人嚇一跳的表情而已。」


    「我覺得這樣也很好。重視客人的反應不是一件好事嗎?」


    「可是相對來說,客人不過來這裏就吃不到羅?那家夥成天想著隻有自己做得出來的點心,根本沒考慮到數量。健一同學難道不希望讓更多人品嚐這種蛋糕的美味?」


    「恩……聽你這麽一說,確實是如此。」


    健一總算能夠理解繪裏想要表達的重點。


    「明明可以做出更簡單的東西。故意把自己使盡全力做出來的東西,弄成這副毫不起眼的樣子……真是的,這種行為隻能用蠢蛋來形容了吧?」


    「不過本人也很樂在其中吧?我覺得他很享受這種過程。」


    「所以我才沒辦法接受。我希望有更多人認識他。」


    「要不然錦織小姐擔任他的經紀人不就好了?」


    「……那家夥不會答應的。那家夥甚至不會藉由上電視的機會增加顧客喔?你知道嗎?他上電視的原因,隻是因為上電視能討現有顧客的歡心。」


    「……真是難以想象。」


    「就是因為這樣,他在獨立創業時才會惹上官司。」


    「惹上官司……聽起來好像很慘。」


    「當時我還介紹優秀的律師給他。如果他記得這件事,並且心存感激的話,就應該多聽聽我的建議。」


    隻見如此說道的繪裏,以不耐煩的模樣不停戳著蛋糕。


    「原來錦織小姐也有個擅長應付的對象。」


    健一倒是覺得這樣的繪裏滿可愛的。


    「嗯?」


    「我是說錦織小姐總是給人無所不能的印象,所以看到你今天的模樣,讓我很意外。」


    「我也有辦不到的事啊。不然我就不會拜托健一同學照顧綾了吧?」


    「這麽說來的確如此。」


    健一部忘記繪裏曾提議要自己休學、專心照顧綾這件事。


    「對了,健一同學。」


    繪裏似乎義想起什麽,改口問道:


    「健一同學認識的人裏麵,有人生病了嗎?」


    這個問題完全出乎健一的預料之外,而且問題本身也很詭異。


    「生病?」


    健一不了解這個問題的用意,繪裏的質問似乎總是如此。不過既然問了,就想一下有沒有人生病吧。


    自己身邊的病人……最近發生太多事,似乎沒有什麽時間生病。


    健一很健康,至於周遭的人……健一想到這裏,眼前突然浮現冴子的臉。她總是臉色蒼白、步


    履蹣珊。或許不能說是生病,但是如果要說不健康,她應該是第一人選。


    「……說是生病也不太對。」


    冴子說過自己是性愛中毒,這算是一種病嗎?雖然不能說她很健康,但是要以生病來形容,健一也覺得不對勁。


    「你似乎想到什麽人?」


    繪裏對健一的心思掌握得很清楚。


    「那和生病似乎不大一樣,不過身邊的其它人都很健康。」


    「你懷疑的人該不是綾吧?」


    「對了……第一次看到綾時,她看起來也很不健康。」


    「那是因為快餓死了,當然不健康。」


    「恩,你說得沒錯。」


    但是比起原因明確的綾來說,健一覺得冴子的狀況更接近生病。況且綾最近的狀況也好多了——雖說這點反而讓自己感到有些不安。


    「如果可以,你能稍微透露一下那個人的事嗎?」


    繪裏依然自顧自地講著想說的話。比起健一的不安,她還有更想了解的事。


    「不……真的沒有,我覺得那樣不算生病。」


    「這樣好了,我想了解健一同學因為我這個問題而想起的人。你跟對方是什麽關係?」


    「要問我們是什麽關係,我也很難回答……」


    相同的問題健一也捫心自問好幾次,但是直到目前為止,他還找不出任何形容詞描述自己與冴子的關係。


    「對方是女孩子?」


    繪裏似乎想用單純的問題深入追究。


    「是的。」


    「年紀和你一樣大?」


    「是的。既然是同班同學,我想應該一樣。」


    「恩,那就沒錯了。」


    繪裏似乎想到了什麽,不過健一還是一頭霧水。


    「說實話,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和有馬同學是什麽關係。」


    「有馬同學?有馬同學……你是說冴子嗎?」


    繪裏從健一的喃喃自語裏聽到關鍵字,於是又問了一句。


    「你……你認識她?」


    「如果是有馬十三先生的女兒,我就認識。」


    說到這裏,健一才想到繪裏曾經數度與冴子的父親有工作往來。既然是生意上的常客,知道對方的家庭成員也不足為奇。


    「我想她多半是那位有馬十三先生的女兒。」


    「是嗎……原來健一同學認識冴子。」


    繪裏低聲念念有詞,接著便陷入沉默,似乎義開始思索什麽。


    「認識她有什麽不妥嗎?」


    突然感到很不安的健一提出疑問。回頭想想,兩人之間的確有許多不妥之處。


    冴子目前正處於離家出走的狀態,而且……還有許多關於她的流言。


    「如果冴子覺得自己沒問題,那我也不便多說什麽。對吧?」


    不過繪裏似乎沒有察覺健一所擔心的事。


    「恩,的確如此……話說閩來,錦織小姐很了解她嗎?」


    「很了解……應該不算。其實是十三先生問我有沒有認識什麽好醫生。」


    「好醫生?」


    健一覺得繪裏這番話聽起來很詭異。


    「好醫生……有什麽不對嗎?」


    看到健一的反應,繪裏也是一臉懷疑。


    「有馬同學需要……好醫生?」


    健一剛說出口,就覺得或許真是如此。比起讓冴子獨自一人尋求解決之道,還不如找尋專家協助比較好。


    「是啊……沒錯。」


    然而繪裏卻比健一先得到某個結論。


    「咦?你說什麽?」


    「沒什麽。我好像問了奇怪的問題,如此而已。」


    繪裏臉上露出有別往常的柔和笑容。這和剛才那副孩子氣的模樣截然不同,完全是成熟女性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所以健一也感到有點害羞。之前因為對方言行舉止奇特所以沒有注意,不過仔細一看,繪裏其實是個外表極為出色的美女。


    「我可以再問一個奇怪的問題嗎?」


    「……請說。」


    「健一同學喜歡冴子嗎?」


    「咦?」


    雖然對方一開始就說過問題很奇怪,健一還是嚇了一跳。


    「看來我不該問的。」


    在健一回答之前,繪裏就已經有了結論。


    「不、那個……那是因為有馬同學對我說過,不能愛上她。」


    健一連忙加以否定。


    「這和她怎麽說沒有關係吧?我想要問的是你的想法,如此而已。」


    如此說道的繪裏再度展露溫柔的笑容,並且吃起蛋糕。


    「好吧……」


    無計可施的健一也隻好跟著吃蛋糕。隻不過沒辦法充分表達自己的意見,蛋糕也沒有像一開始時那麽好吃。


    「咖啡好像冷了。」


    繪裏隨口說了一聲,叫住店員要求續杯。


    「健一同學也要吧?」


    聽到她的問題,健一再次覺得她真是我行我素。


    「話說回來,最近怎麽了?」


    吃完蛋糕的繪裏再次提出問題。她的問題一向如此唐突,而且說明也不夠充分。


    「你在說什麽?」


    「西奈與巴克茲。公司的女職員很難過,說你們最近一直沒有活動。」


    「啊、原來是那件事……」


    被對方這麽一問,健一也感到莫可奈何。


    「出了什麽問題嗎?難道是健一同學按捺不住,對同伴伸出魔掌之類的。」


    「……按捺不住而伸出魔掌的人到底是誰?」


    「恩……好像是我吧?」


    繪裏笑了幾聲,又一本正經繼續問道:


    「不然真正的原因是什麽?」


    「……說來話長,總之很難解釋清楚。」


    「是不能說給別人聽的原因嗎?」


    「是的。」


    「恩,既然如此就算了。不過我還沒有機會親眼欣賞,真希望你們能夠重出江湖。」


    「我個人是很想繼續表演。」


    「所以問題出在西奈身上?」


    「……應該說是西奈的家務事。」


    「也對,一個女孩子每天晚上在街頭表演,的確很容易發生問題。」


    繪裏說得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咦?」


    「唉呀,難道我說錯了?西奈是女孩子吧?」


    「你知道?」


    「公司的女同事說她是美少年,但是我一聽歌聲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


    仔細想想,冴子也是一眼就認出西奈的真實身分是日奈。看來對於眼光好的人,這種偽裝不難拆穿。


    「所以我剛才說的正是問題所在?」


    「嗯,這麽說也行。」


    「西奈瞞著家裏偷偷在街頭演唱,她的父母終於對每天晚歸的女兒發火了,對嗎?」


    「不……生氣的人好像是姊姊。」


    健一也不清楚詳情,不過如果依照日奈的說法,她的父母對於晚歸一事並不怎麽在意。當然,如果知道女兒不但喝酒,還跟男人勾搭在一起,或許就會改變想法。


    「到底發生什麽事?」


    繪裏看著健一的臉,又問了一次。


    「恩?」


    「如果隻是每天上街表演,不是跟以前一樣嗎?應該是出了什麽差錯,才會導致不得不停止活動。我隻想得到這種可能,難道不對嗎?」


    「……因為西奈喝得酩酊大醉。」


    既然都被對方猜中,健一也隻能老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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