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又一步,菩提古樹最前方僅有的十餘人,難以再邁出一步,一步便是外界一年之久。


    每個人都麵露迷茫,或是麻木,終於,那最前方的幾人邁出了最後一步。


    蘇蟬衣終在輪回中忘了自己的名字,隻知這一世,她是神。


    守護大陸的神女。


    三千小界,供養她,信奉她,她亦護佑了諸天萬界百萬年。


    香火供養堆砌了她的神位,她為世間撒下甘霖,護佑諸方安寧。??.??????????.??????


    直到天災降臨,外物入侵,大陸浩劫,她身為大陸的守護神,耗費周身神力以一己之力阻止外物入侵。


    她成功了,可神體瀕臨潰散,但在看到萬界因外物入侵產生動蕩,災難頻發,她不忍,將僅存的那絲神力撒入世間。


    神力全失,神體緩緩消失,她承受著無法忍受的痛苦,痛不欲生。


    但她有子民,有源源不斷的信仰修複她的身軀。


    這是她守護的子民在供奉她。


    神體消散的痛苦,強大的消耗,終是讓她陷入了沉睡。


    然而,不過百年,她從沉睡中醒來,發現神體消失的速度愈發快了,甚至有縷縷黑氣環繞。


    神女擔憂她的子民,親自來到世間。


    三千世界,她看見以往供奉她的廟堂都砸的隻剩殘破磚瓦,她守護百萬年的世人,指責她不配為神。


    神女廟外,盡是汙穢。


    他們說,神女應該福澤天下,天下大旱她不管,戰亂饑荒她不管,百姓流離失所她又在何處。


    他們說,神高高在上,長生不死,為什麽要讓他們要承受生老病死。


    他們說,神女享受他們的供奉,卻不能實現他們的願望,算什麽神女。


    她站在高空仰望世界,神不能插手世間事。


    但天下大旱,她布甘霖。戰亂饑荒,她以神力扶持明君新帝一統諸國,讓世間再無戰亂之苦。百姓流離失所,她庇佑其安寧,降下諸多糧食作物,天上地下乃至水中,讓他們渡過苦難。


    她走過一座座曾經供奉她的廟堂,裏麵都被換上了求財求命的雕塑。


    偶爾看見幾座還未拆除的廟堂,供奉她的人,所求皆不過“保佑我生財”,“保佑我娶到世間最好的女子、嫁給最好的男子”,“保佑我明日再賭一本萬利”……


    人類啊,你們究竟是在拜神,還是在拜自己的欲望。


    神女不再是神女,她的神體已經在無盡的痛苦中消失,身軀已經汙濁不堪。


    若她沒將那最後一絲神力撒入人間,尚且能自己修煉,可如今,都遲了。


    ‘神女,你還願繼續守護人間嗎?’冥冥之中有聲音響起。


    “願。”


    後來,天災不斷,橫禍肆生,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們最終想起了被遺忘的神女。


    神女廟重新建起,人們紛紛跪拜祈求神女保佑。


    可神體盡散,她又該如何庇佑世人。


    那聲音告訴她,讓她在人間待上三年,受三年香火,便可重歸神位。


    她在世人的跪拜中顯形,人們尊她敬她。


    她告訴世人,三年後,她會重登神位,繼續福澤人間。


    第一年,相安無事。


    第二年,爭議不斷。


    第三年,在滿是戰亂與苦難的世間,終於有人將汙水菜葉潑向了她。


    指責聲、質疑聲再次響起,都說憑什麽神隕落了還能成神,神女真的能庇佑他們嗎?


    神就該和世人一樣,七情六欲,生老病死。


    原來世人愛看神的墜落,神台坍塌高牆盡斷,高懸明月跌落泥底。


    他們奉神又想將神拉入塵埃,被七情六欲拖進眾生的苦裏。


    月華不再,塵埃盡染。


    求神亦厭神,奉神卻又想弑神。


    她走在街上,毫無波瀾的接受著眾人的指責,不染纖塵的白衣沾滿了扔來的汙穢。


    這就是她失去神位守護的人間。


    值得嗎?


    她似是不知疲倦,一步一步走出人群,走過座座城池。


    她被世人謾罵,丟石子,潑廢水……


    越來越多的人,炫耀著自己的豐功偉績,炫耀著一介凡人之軀褻瀆了神靈,炫耀神並非不可觸碰。


    ‘神女,你還願守護人間嗎?’


    她沉吟片刻,道“願。”


    三年之期快到了,她在一處山坡望著高空明月,麻木,蒼涼。


    直到有幾個人強行將她拖到樹叢。


    神,終是被她守護的世人玷汙了。


    似是上天也看不慣此事,那一夜,大雨傾盆,神女衣衫襤褸被扔在山坡,任由雨水衝刷著身軀。


    ‘神女,你還願守護人間嗎?’那聲音再次響起。


    “我……”不想了。


    話未說出口,她忽覺雨停了,睜眼抬頭望去,卻見是一婦人抱著一個孩子,撐著一把油傘。


    “這些畜牲。”那婦人罵道,接著將繈褓中的孩子移至胸前,將她背在背上,慢慢朝前方走去。


    木屋裏,她被輕柔的放在床上,那婦人為她擦拭身體。


    那塊布,很粗糙,說不上幹淨,還是從婦人衣服上撕下來的。


    但卻被她用幹淨的水洗了又洗,為她一寸寸擦去滿身汙穢,又端來一碗白粥


    “姑娘,世道險惡。”


    神女喝了一口白粥,是今年她吃到最幹淨的食物。


    她似乎恢複了些清明,等老婦人拿著空碗出去時,她對著天空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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