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周頌臣不願這場難得的約會氣氛變得如此凝重,他再次踢了踢穆於的鞋,將桌子都震得微微晃蕩起來:“我答應你的都做到了,有獎勵嗎?”穆於重新拿起筷子,埋頭吃餛飩,像個對妻子得意地索要與追問,避之不答的男人。周頌臣在穆於的安靜中,察覺出回避的意思來,獎勵落空,心裏也變得有點失望。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麽已經完成了穆於的所有要求,對方卻不願回應自己。兩碗餛飩都沒怎麽吃完,穆於叫了打包。等打包好餛飩後,他問周頌臣還要不要去哪?周頌臣搖了搖頭,他現在沒有任何的興致:“不用了,我想回家。”周頌臣說要回公寓,穆於就打車將人送回去。在車後座上,周頌臣閉著雙眼,像是睡著了,一路無話。從樓下到樓上,需要三十秒,從電梯到門口,得要一分鍾,車上的安靜似乎蔓延到了車下。穆於站定在公寓門外:“就送你到這了。”周頌臣坐在輪椅上,臉頰低垂著始終看不清神色,隻嗯了聲,沒有像往常那樣在門口黏黏糊糊地糾纏穆於,反而自覺進了屋,緩緩關上門。穆於旋身往樓道走,不過數步距離,卻走得十分緩慢。他站定腳步,在原地靜了許久,忽地回身大步朝門口走去。這是穆於第一次使用周頌臣家裏的密碼,輸入那串熟記於心的數字,他做得那樣自然。推開門,感應燈亮起,照亮地上散落的一雙拖鞋,毛茸茸,灰撲撲,是他留在這的水豚拖鞋。並不是齊整地擺著,而是歪歪扭扭,像是被人踢了一腳,歪成了一對八字。周頌臣坐在那雙鞋前,聽到門的動靜,驚訝地抬起眼來。穆於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這雙鞋原來還在啊?”一旦補上缺失的拚圖後,從完整全貌再次推斷,就會覺得所有的一切都有跡可循。就好像無解殘局變成入門棋譜,現在能輕而易舉地知道答案。“忘了一件事。”穆於說,他指了指周頌臣放在玄關櫃上的那兩盒餛飩。周頌臣緩緩垂下眼,因為門被打開得發亮雙眸暗了下去:“哦,你兩盒都可以拿走,反正又不是我喜歡吃的。”說完他推動著輪椅想往客廳去,輪椅把手卻被人按住了。穆於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有一件事。”周頌臣扭過頭,不是很感興趣地說:“嗯,還有什麽忘在這了?”忽然他意識到什麽,“你連拖鞋都想拿走?”話音剛落,周頌臣就麵露懊惱,似乎感覺到自己要搶奪一雙拖鞋實在很沒麵子,哪怕剛才他拿拖鞋泄憤,還被抓了包。穆於這回是真的笑出了聲:“不是,是獎勵。”說完,他微微俯身,伸手抱住了坐在輪椅上的周頌臣。點到為止,克製有禮,不像情人間濃鬱飽滿的接觸,更似他們當下朋友關係能發生的接觸。擁抱過後,穆於直起腰準備離開,有手從背後伸來,抓住了他。周頌臣從輪椅上站起身,在穆於驚訝的目光中,將他往牆上壓。穆於的確有所顧忌,生怕讓周頌臣的腳踝二次受損,於是被人攬住腰身,強勢地抵在牆上。玄關的感應燈暗了又亮,明起明滅的光線裏,周頌臣側著臉望他。沒有吻他,更像是在等待著什麽。穆於與他對視,隨後側過臉,委婉拒絕,就像岸上千萬年過去都巍然不動的礁石。他的臉被掐著轉了回去,周頌臣的雙眼像灰色的潮浪注視著他,俯下來時,猶如遮天蔽日的深海,輕而易舉地將他攫取進深淵中。傷了腳的周頌臣,壓在他身上的力氣比任何時候都要大,像是試圖通過緊貼的身體,將穆於完全“吃”進去。喉嚨裏求饒的悶哼,在糾纏的唇齒間化作零星的水聲。感應燈滅了許久,周遭都是黑的,周頌臣的鬱悶與煩躁在親吻中得到了釋放,穆於雙手推搡著他的肩膀,被他用力製住,周頌臣指尖從穆於的後頸撫至腰間,像是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沒有明確的關係,把親吻都變作了禁忌,周頌臣的手機在口袋裏響了起來,一陣陣的嗡鳴,打斷了玄關處的親昵。唇齒分離的聲音,驚亮了燈,穆於此時的模樣,清晰地倒映在周頌臣眼裏。呼吸是喘的,頭發是亂的。像是被揉碎的花,又似剝了殼的果,叫人用力地叼下了口軟肉。周頌臣將發燙的臉貼住了穆於的頸,鼻尖深深邁進對方領口那粗糙的布料與細膩的皮膚間隙。一股好聞的氣溫充斥在鼻腔裏,讓他覺得現在的穆於聞起來像個點心,味道被過高的體溫烘托著散發出來,甜得厲害,讓他有些疑惑地在上麵聞了又聞:“你出來的時候噴香水了?”穆於正努力的平穩著呼吸:“沒有噴香水,你先接電話…… ”周頌臣坐回輪椅上,將身體發軟的穆於一同拽了下來,用力摟在懷裏,笑了笑:“還挺合適。”是指這個輪椅的寬度,正好夠坐上他,還連帶抱著穆於。周頌臣拿出了手機,竟然是肖韻來電。穆於坐在周頌臣的懷裏也看見了,他緊張地盯著周頌臣,心裏已經產生了某種不妙的預感,他的解釋果然在肖韻那裏沒能過關。見周頌臣毫不猶豫地接通電話,穆於則是防備地盯著他的嘴,掐住了這人的胳膊,生怕他說出什麽嚇人的話。可盯著盯著,視線就變了意味,周頌臣的下唇也因為剛才的親吻有點腫,帶著一種充滿性吸引力的紅,曖昧得讓人不敢多看。周頌臣環在他腰上的手很自然,湊過來將臉埋在他脖子裏的動作更自然。他下意識地偏移了視線,目光落在玄關處黑色的,金屬質地的鞋櫃上,上麵清楚地折射出兩人當下的姿勢,任憑誰看了都覺得越界。穆於立刻掰開周頌臣的手,從對方懷裏起身,刻意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周頌臣接通電話後,語句變得很簡短,隻是偶爾嗯的一聲,敷衍潦草地回應著肖韻。等這通對穆於來說過於漫長的電話結束後,穆於問:“你媽說了什麽?”周頌臣把玩著手機,笑道:“她說找到可以住家的護工了,她讓人今晚過來照顧我。”分明剛才還在電話裏拜托穆於辛苦一二,照顧周頌臣,卻立即找到了住家護工,這不免讓穆於感到多想。穆於愣了愣:“她是不是在懷疑我們?”周頌臣舒展背脊,臉上帶著一種饜足的愉悅,得到獎勵的他好似終於找回了主場:“懷疑什麽,是懷疑我們在一起?還是懷疑我會對你圖謀不軌?”第80章 穆於聽了這話,反而冷靜下來,思路清晰地說:“雖然我從來沒有提出過讓你追求我,但如果你一定要追求,是不是得遵守一下追求的基本禮儀。”周頌臣疑惑道:“禮儀?”穆於鎮定道:“你不是經常被人追求嗎,那些追求者敢不顧你的意願強吻你?”周頌臣光是想象一下那個畫麵臉就黑了,他明白穆於的意思,故作委屈道:“不是哥哥先主動的嗎?”穆於紋絲不動道:“我說了,這隻是一個獎勵,因為你完成了我的要求。”“如果我一直完成你的要求,是否次次都有獎勵?”周頌臣精準地捕捉到穆於話語裏的漏洞,下意識進行談判。穆於滴水不漏地回答:“不一定。”很快周頌臣就發現,不止沒有獎勵,穆於再次赴往外地參賽,留在北市的時間並不多。兩個人在微信上倒是斷斷續續保持聯絡,而隨著時間流逝,穆於的段位積分終於艱難地從初段爬上了二段,這幾乎犧牲掉了他除課程的所有空閑。還是周頌臣拍了一個石膏拆除的照片,他才想起來兩人又有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沒見。他編輯消息回複:已經可以拆石膏了?周頌臣等了一會才回了一張照片,那是模擬法庭的現場,周頌臣穿著黑色的正裝,腳邊擱著一根同色係的手杖,造型與拐杖並不相同,更像是中世紀貴族紳士所用。在照片下周頌臣回複道:在庭上打石膏太失禮。穆於心想,難道拄手杖不會更加引人矚目?不過周頌臣的氣質確實也與手杖相符。今晚有空嗎?周頌臣問。穆於剛結束一場比賽,羅軍讓他休息幾天,加上學校那邊剛好放假,倒是難得的假期,於是他說有。他們的約會通常是周頌臣發起,地點也是周頌臣決定。畢竟兩人身份很明確,關係也很鮮明,追求者與被追求者。他本以為周頌臣會帶他去餐廳吃飯,亦或是電影院,不過他又覺得周頌臣大概率不會去這樣普通的地方。畢竟當年他們第一次約會,周頌臣就約在了法院裏。而約會目的地在穆於意料之外,地點是來回四個小時車程的觀星峰,顧名思義,這個山非常適合看星星。穆於最近才聽到身邊人討論,說即將迎來一場百年難遇的流星雨,但穆於對這些不太關心,倒沒想過周頌臣原來是浪漫主義。隻是……“你的腳能爬山嗎?”穆於懷疑地問身旁的周頌臣。周頌臣今日穿得不像去爬山,大概是為了搭配自己的手杖,襯衣西褲,精致又得體,像是隨時要上庭。“有纜車,不爬山。”周頌臣拿著平板,在搖搖晃晃的車上看案件分析。穆於相當佩服這人的不遺餘力地利用所有時間處理工作的精力,以及在車上看資料不會暈車的本事。難得的休息日,他隻想好好休息。一覺過去,等到了觀星峰,聞著清新的空氣,穆於心情也好了不少。周頌臣在山上定了一套小木屋,木屋既可以看日出日落,又能觀星。山上雖然娛樂活動不多,但風景宜人,還有燒烤的地點,可以自給自足。穆於本以為燒烤這項任務應該會落在自己身上,印象中周頌臣不善廚藝。令他意外的是,周頌臣不僅會燒烤,還烤得相當不錯,手法老道,味道俱佳。穆於吃了一口忍不住豎起拇指:“感覺像是在外麵賣的燒烤,你從哪學來的?”周頌臣卷著袖子燒烤,利落地將手中肉串翻了個麵:“那條美食街上的一個大爺非要教我,說是他沒錢,隻能把最值錢的手藝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