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程“嗷”了一聲,揉著腦袋誇張道:“未來金融精英的腦袋都要被你敲笨了。”“臭小子。”亭瀾笑了幾聲:“這麽快就說自己是精英了?你還差的遠呢。”錢程撅嘴道:“你說要教我的哦,亭叔叔對自己這麽沒自信?”“你還挺會倒打一耙。”亭瀾心情好了不少,就連坐著的痛感也消除了幾分,“雖然我是能教你,但這行更多還是要吃經驗,金融不能僅僅拘泥於書本,一定要回歸市場。”錢程愣了愣,道:“那我也需要像你一樣去留學嗎?”亭瀾搖了搖頭:“倒也不用,f大的金融學在全國都排的上號,況且現在的國內市場張力足夠大,能學到很多東西。你看你爸就沒留過學,公司照樣經營的很好。”錢程點了點頭,道:“對了亭叔叔,我爸給你安排了個什麽職務?”亭瀾道:“自然是跟投資相關的,你爸的公司急於轉型,找我回去就是做這個的。至於具體什麽職務,你可以去問你老爸,我也不清楚。”亭瀾一開始接到錢俞清的電話時,錢俞清就明確表示想要直接給他一個公司專門做投資,讓亭瀾出任法人及董事長,但亭瀾一向對這些事情不太感興趣。在jpm待的久了,他更偏向於做一些專業性更強的崗位,例如投資經理或者投資主管等。他並不喜歡應付一些公司層麵的事情,不是不會,而是不想。畢竟,比起那些酒場上的應酬,亭瀾更喜歡跟那些紅紅綠綠的數字打交道。從m國飛抵滬城,需要整整十四個小時,雖說一半的時間已經通過睡眠消耗掉了,但剩下的時間並不少,不能上網不能辦公,亭瀾隻能跟錢程斷斷續續聊著天打發時間,時不時說到小時候的趣事,兩人會一起笑出聲來,緊接著又因為機艙內的安靜氛圍默了聲音,繼續說些別的話題。但這樣依舊很無聊,錢程沒說多久便又困了,靠著亭瀾肩膀打瞌睡,亭瀾則沒什麽事做,索性打開電腦裏之前保存的某個上市公司文件做swot分析。時間慢慢流逝,天邊的太陽從金黃變成橘紅。下午五點整,飛機平穩降落在滬城國際機場。錢程堅決履行幫人拎東西的職責,下了機便先去拿行李的地方等著了,亭瀾則借口腿麻,一個人慢慢悠悠地往那邊走。他從懷裏掏出手機,解除飛行模式後,他收到了回信。亭瀾麵無表情地將那幾行英文看完,然後抿了抿唇,將手機緊緊攥在手裏。不遠處,錢程站在行李履帶前的身影很是醒目,他個子很高,肩寬腰窄,兩條腿被牛仔褲襯地修長而筆直。亭瀾的目光落在錢程寬闊的背脊上,一雙眼眸中呈現出些複雜的意味。未熄屏的手機上,是酒館老板不久前發來的郵件:親愛的顧客,感謝你經常光臨本酒館!那天晚上是一個亞洲人帶你回去的,頭發很短,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請相信我的記憶力,畢竟他離開的時候,買了一瓶我從故鄉帶來的威士忌,那可是我店裏僅剩的三瓶之一!亭瀾的身子有些輕微的顫抖,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小程,所以那天晚上的人,真的是你……作者有話說:作者默默地坐在牆角,推出一個破碗敲了敲:求走過路過的各位仙女賞我點海星吧!求求啦^^第6章 保持點距離吧剛一出機場到達大廳,一股熱浪便撲麵而來。這個經常下雨的城市難得地出了太陽,來自東南的海風和來自西伯利亞的寒風夏冬交替,形成獨屬於滬城的季風氣候。亭瀾拖著行李箱,站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微微抬起頭。熟悉的陽光、熟悉的人群、熟悉的城市。亭瀾突然間有些恍惚,這座他出生長大的城市,承載著他數不清的回憶。悸動、遺憾、離別。那些深埋於心的情感都因這座城市而起,多年前,他逃離那個人,逃離這座城,多年之後,他最終還是選擇回到這裏。本以為自己可以繼續揣著那隱秘的心思待在學長的身邊,但現在,突如其來的一絲風吹亂了湖麵。亭瀾隱藏在來往的人群之中,遠遠看著前程的背影,胸口像是有一團氣堵著,悶的難受。雖然自己醉酒那晚說的話無法完全想起,但亭瀾好歹也是混跡酒場多年的人了,自己喝醉後是什麽樣他還是很清楚的。被一個單身男人在異國他鄉喝醉酒抱著,嘴上不僅親昵地念叨著自己的父親,還張口閉口就是些親密的話。亭瀾再怎麽心大,也無法說服自己相信錢程不會因此多想,況且,既然事情發生了,就應該想想該如何解決……如何解決呢?這可真是……一個難題。雖說錢程現在看起來很正常,但任誰知道自己的叔叔對自己的爸爸有奇怪的感情的時候都不會一直淡定吧……亭瀾撇了撇嘴,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鋥亮的皮鞋尖抵在一起,開始慢慢磨蹭起來。都說人的懷疑一旦產生,就會本能的去尋找任何可以證明猜想的蛛絲馬跡。小程應該也會更加關注自己跟學長之間的關係,那自己是不是應該跟學長保持些距離呢?一想到這,亭瀾就有些鬱悶,自己逃避了這麽多年才終於決定回到學長身邊,雖說他早就知道吃不到了,但看也不能看,屬實是對他這個三十多歲的老光棍有點殘忍。亭瀾低著頭,雙手揣在兜裏,憤憤地將皮鞋蹭的吱吱作響。那麽,小程會把這件事告訴學長嗎?亭瀾的動作停了下來,他茫然地盯著自己的鞋尖,已經開始泛紅的陽光將他的影子在機場到達大廳的大理石地板上拉的老長。要再回去國外嗎?還是換個城市?亭瀾深吸了一口氣。他不是一個懷疑主義者,在任何不確定的事情發生之前,他通常都會表現的很冷靜,他會事先預演事情的發展,做出猜想和假設,然後再為每一種結果準備各種各樣的應對策略,他會將這件不確定的事情想的很多很廣,盡量做好。無非是再逃避一次,不過與之前不一樣的是,這次逃避,可能就真的,再也回不來了。亭瀾摸了摸鼻子。他知道,自己舍不得。舍不得學長,舍不得這份藏了十多年的愛。他已經逃了那麽多年,現在,他不想再逃了。“亭叔叔!”錢程的聲音突兀地在耳邊響起,亭瀾正在發呆,給他直接嚇的跳了起來,他猛地抬起頭,看著麵前同樣被自己嚇到的錢程道:“怎……怎麽了?”錢程盯著他:“我還想問你呢亭叔叔,喊你好多聲了都不理我,發什麽呆呢?”“哦,我、我在想事情。”“想完了?”錢程笑得明朗。“嗯,想完了。”亭瀾哀歎一聲,怎麽可能想的完,隻能希望到時候不是真的完了才好。“那我們走吧。”錢程“嘿咻”一聲拎起行李,另外一隻手在空中頓了頓,虛虛搭在亭瀾的腰上,問道:“亭叔叔,腰還難受嗎?”“沒事,不難受了。”亭瀾說著,就要去接行李。錢程躲了躲,道:“這個重的你還是別拿了,你拉個輕箱子就行。”“這有什麽,坐個飛機而已,你太小看我了。”亭瀾說罷,伸手又要去拿。錢程伸出手再次擋了:“不是,亭叔叔,你空著手正好給我爸打電話,快問問他現在到哪了。”這理由倒是蠻充分的,亭瀾也就沒再推脫,哪知他剛一掏出手機,錢俞清的電話便打了進來。“喂?學長。”“瀾瀾,你們下飛機了嗎?”亭瀾拖著箱子,邊說邊跟著人群走:“剛下,學長你現在在哪裏?”錢俞清笑了笑,道:“我看你們還沒來,就忍不住往裏麵走了點,你們跟著人群走,我能看到……”他的聲音突然頓了頓。“學長?”“瀾瀾,你抬頭。”錢俞清的話音還沒落,亭瀾就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猛地抬起頭,沒有任何多餘的尋找,透過來來往往的人群,亭瀾的視線準確停留在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上。錢俞清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頭發用摩絲定了個很帥氣的造型,他一手插在兜裏,一手揚起,衝亭瀾溫馨一笑:“這裏!”亭瀾整個人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即,腳下步子便猛地邁了出去。但下一秒,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前傾的身子突然刹住,然後,他僵硬地回過頭,衝身後的錢程慌不擇言地喚了一句:“小程,快來。”亭瀾說完就趕緊將頭轉了回來,沒敢去看錢程的臉。洶湧的情緒在眼中翻騰,他猛地深吸幾口氣,胸腔裏那快要跳出來的心髒才稍稍安穩了些。天知道他在見到錢俞清的那一刹那,內心有多想要飛奔過去。就算已經在心裏告誡過自己很多遍要冷靜,但他已經三年沒有親眼見到錢俞清了,跨過太平洋的視頻電話根本緩解不了他對錢俞清的思念,他最近忙嗎?眼角的皺紋有沒有加深?頭上有沒有長白頭發?亭瀾心髒狂跳,情感如洪水決堤,經年的想念交織著愛意,在亭瀾的胸腔內撕扯叫囂。亭瀾強撐著心態,努力保持著勻速的步調朝錢俞清走去。看著向自己奔來的錢俞清,亭瀾突然有點想哭,他喉嚨發緊,就連鼻腔都開始發堵。真該死,怎麽這會兒就忍不住了。亭瀾看著錢俞清即將擁抱自己的雙手,一雙眼睛呆愣發直。錢程就在身後站著,他知道自己應該拒絕,但身體做不到。“老爸!”錢程率先一步跑到錢俞清的身邊,他一下子將手上的行李丟在錢俞清懷裏:“快幫我拿著,重死了!”錢俞清嚇了一跳,忙收回手接住行李,笑罵道:“你還嫌重,叫你去就是幫著提行李的,你沒有偷懶吧?”“什麽偷懶啊,我都提了一路了。是吧,亭叔叔?”錢程叉著腰,突然轉過身來看向亭瀾,亭瀾沒想到錢程會突然提到自己,一個不察,兩人的視線便隔空對上了。情緒完全來不及收斂,略帶水汽的眼眸被另一雙明亮的眸子捕捉,霎時間,兩人都頓住了。有太多的東西雜糅在兩人的眼眸中,電光火石間的信息交換,如同觸電一般,火花之後,便是默契地退避三舍。“瀾瀾?”錢俞清上前一步,一手抓著亭瀾的肩膀:“怎麽了,你狀態不對?”“沒、沒事,坐久了腰疼而已。”亭瀾急忙找了個理由,一手捂著後腰,借口躲開錢俞清的觸摸。“啊?很疼嗎?”錢俞清聽罷嚇了一跳,他看了看時間,擔心道:“那要不要先回家休息吧?”“沒事,老毛病了,一會就好了。”亭瀾道:“學長不是今晚還要給我引薦投資人嘛,這事最重要。”“你啊,別老這麽工作狂好不好,多注意身體。”亭瀾沒說話,隻是淺淺笑了一下。錢俞清歎了口氣,笑著搖了搖頭:“算了,你這家夥根本勸不住,小程,快幫你亭叔叔拿著箱子。”“啊?哦、哦,好。”錢程回了神,乖乖走到亭瀾的身邊,彎下腰。兩人擦肩的時候,亭瀾突然抬起頭看向他,他們隔得足夠近,近到亭瀾能清楚看到錢程漆黑瞳孔裏倒映出來的自己的麵孔,近到錢程能看到亭瀾的眼睛裏,泛著令他心跳加速的微光。錢程突然扯出一個溫柔的不像樣的笑容來。他的手指緩緩搭在亭瀾捏著箱子握把的手背上,然後蜻蜓點水般劃開,接過了箱子。一旁的錢俞清又看了看表,衝兩人道:“快到時間了,咱們還得快一點,你們跟我來。”三人沿著人群的方向走著,錢俞清提著行李走在亭瀾的身側,錢程則拖著行李,不緊不慢地地跟在兩人的身後。“今天隻是私下約的小會麵,藍天投資的顧豪,你應該知道他吧?”亭瀾頓了頓,驚訝道:“藍天投資?就是全國排名前三的那個?”“對。”錢俞清衝他眨眨眼,道:“是不是沒想到我能給你請個這麽重量級的?”“確實沒想到。”亭瀾笑了笑,道:“學長你什麽時候跟藍天投資的ceo認識了,我都不知道。”“哎,我跟那家夥可不算認識。”錢俞清道:“得了,我也不搶功了,跟你說實話吧,能請到他,你得謝謝江隨。”亭瀾一愣:“江隨?”自己出國後,江隨在國內讀研深造,雖然亭瀾不知道江隨現在具體的職務,但他知道,曾經跟自己擠過一個床鋪的大學室友,現在已經在國內混的小有名氣。“江隨他現在升到啥崗位啦?”亭瀾問道:“居然能把顧豪請過來,聽圈內人說,顧豪那家夥傲氣的很。”錢俞清道:“江隨今年剛跳槽到藍天投資,現在就在顧豪的下麵做金融投資分析。”說到這,錢俞清又笑了笑,帶著兩人走到停車場內:“不過,能請動顧豪也不都是因為江隨的麵子,江隨就說了幾句,一提你名字,顧豪就同意跟他過來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