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封看向她,席芮白著張臉對他笑了笑:“哥,我想好了,我要跟池聘分手。”席封眉頭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小僵屍則是瞪大了眼睛,他是家裏除卻大爹爹外最聰明的那一個,他能聽明白席芮說的意思。“我知道你不開心我跟他談戀愛,我也知道我的婚姻不能很隨便,我想你開心一些,也不想爸爸媽媽還有爺爺擔心。”席芮垂了垂眼睛,細密的睫毛眨了眨,眼睛漸漸紅了起來。她很難受,克製不住的想池聘。席封一手搭在沙發靠背上,手肘撐起支著下巴,沒什麽表情地看著席芮。他知道席芮說的是真話,即便她中了蠱毒,即便她的多巴胺在向一個男人瘋狂分泌,但她依舊在拚命的想要去清醒。紀銘在一旁搓了搓臉,在心裏歎了口氣。席家的大小姐是天之嬌女,從小被嬌寵著長大,漂亮自信,多才多藝,有文化有教養的大小姐沒有金錢的束縛,活的恣意張揚,清醒而獨立。每次抱著平板看偶像劇嗑生嗑死,放下平板又輕哼一聲:“這樣的男人也就一般吧。”放在普通人身上高低得懟她兩句說她酸葡萄,但席芮不一樣,她的周圍環繞了太多優秀的男人,那是偶像劇裏的霸道總裁也達不到的高度,席芮見了太多,內心毫無波瀾。她會喜歡上什麽樣子的男人?或許是一個可以讓她去仰望去追尋的男人,也或許是一個普普通通卻有著獨特氣質能夠給她別樣激情的男人,卻獨獨不會是池聘這樣的人。“戀愛自由,婚姻自由。”席封突然開口了,“沒有人能幹涉你的自由。”席芮詫異地看向他,說這話不虧心嗎?一直在阻止的人是誰?戴星天天跟著她,就差在她床邊打地鋪了。“無論如何愛一個人,都不能失去理智,失去自我,愛情隻是人生中的一部分,不是全部,理智且清醒的人會享受愛情,從不會被愛情所左右。”席封平靜的看著她,“這是你說過的話。”當年十八歲的小姑娘揚著下巴說自己是新時代的女性,媽媽聽了笑話她不懂愛情,可是以後的幾年,小姑娘笑著拒絕了無數優秀的男人,用行動告訴他們她不是說說而已。席芮看著他哥薄唇一張一合,大腦有一瞬間的空洞,心裏不知為何泛起層層疊疊的酸楚,是她無法控製的。“哥……”席芮有些無措的喊了一聲,瘦弱的肩膀微微顫抖,似是抓不住根的浮萍。“想愛就去愛吧。”席封難得對她笑了一下,“你有爸爸媽媽,有爺爺,還有哥哥,沒有人能傷害你。”“哥……”席芮淚眼汪汪的站起來往席封的麵前走,張開手要抱他,小僵屍忙站起來擋在席封麵前,先一步抱住了席芮,小大人似的拍拍她的腿,“抱我吧。”別抱大爹爹,小爹爹不喜歡別人抱大爹爹,小姑姑也不行哦。席芮隔著小僵屍與坐在沙發上的席封對視,眼淚凝聚在眼眶中,回不去也流不出來……席封確實不喜歡與別人太親密,自己的妹妹也不行,所以這小崽子有時候還挺有用。小僵屍聞到席芮身上尚未完全散去的熟悉的血腥氣,安撫道:“小姑姑,你放心吧,我小爹爹雖然有點兒笨,有點兒懶,但他很聰明的,一定能幫你。”有點兒笨又很聰明?紀銘心說,還真是天賦異稟。有點兒笨又有點兒聰明的池然現在正縮在角落裏欲哭無淚。陳拓本來說要開車回來接孩子的,但路上接到了安丁的電話,他們接了個單子,家裏老人去世,火化後要將骨灰盒拿去安葬,但那四四方方一小小的骨灰盒擺在桌上愣是跟被膠水黏住了一樣搬不起來。家裏一共三個兒子兩個女兒,辦喪事這幾天,陸續病了好幾個,察覺不對,這家人忙在請勿見怪上下了個單。按理說很簡單一個單子,亡魂不舍離開,親近家人,好好送走就行,安丁以前做過這種單子,挺簡單的,但這次送了幾次都送不走,隻能找人求助,其他人都出去了,所以電話打到了陳拓這裏,陳拓要是不來,隻能給二部。陳拓丟不起這人,隻能親自上陣。池然自然跟著一起來了,陳拓在那布陣,池然就縮在角落裏,這種事情一般就是亡魂還在逗留,也就是說這屋內有隻鬼……池然害怕這些看不到摸不著的,所以後背緊緊貼在牆上,眼珠子四處亂轉,怕被沾染上。陳拓嘴裏念著咒,手裏桃木劍不停變換著方向,最後竟然朝著池然的方向指了過來。山~息~督~迦y池然快瘋了,桃木劍的方向自然是跟著亡魂變動的,也就是說現在有人離他很近但他看不到。池然拔腿就往外跑,然後撞到了一個人,一個看不見的人。跑不出去也繞不開,陳拓的桃木劍在他身邊轉啊轉,陳拓無奈了:“嘿,你倒是出去啊。”池然顫巍巍,特麽的他出不去啊。安丁過來扯池然,安丁能邁動步子,池然走不動,衣角被無形扯住了。安丁看著那無端端翹起來皺巴巴的衣角,猛地蹦了起來:“臥槽……”他從來沒見過這種事情。池然快哭了,他到底為什麽進這個破公司啊,一邊罵一邊從乾坤袋裏掏出一張陰陽符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了,然後與滿臉皺紋麵色慘白的老太太四目相對。池然倒抽一口涼氣,要瘋了……見鬼這種事情有很多種辦法,比如有人體質特殊,生有一雙陰陽眼天生就能看得見。而修道之人憑借極高的修為也能與之對話,再就是借助外物比如符篆之類的開陰陽眼。今天陳拓之所以沒有開陰陽眼,是因為這家人沒有這個需求,他們並不想知道亡母有什麽未盡的遺願,他們的訴求隻是想要將人給消消停停的送走。陳拓開陰陽眼也是要借助符篆的,一張符很貴,這家人隻出送人走的錢,並不多,所以陳拓自然也不會自找麻煩。無論哪一種的見鬼,陰陽相隔,也隻是看得見摸不著,像池然這種,看不見卻能摸得著的情況,是非常罕見的。師兄說那是因為人與魂兩者之間都有著很深很深的執念,在這一刻氣場相合打通了橋梁。池然第一次被魂魄拽住,師兄便很納悶,池然有什麽執念能強大到如此地步?池然起初猜測可能是小師弟被人陷害在心裏埋下了仇恨的種子,雖然他接手了那具身體,但仇恨依舊在,可後來報了仇,池然依舊如此。遇到那些執念深的鬼,總會被拽袖子,借他的嘴說未盡的事兒。池然沒心沒肺,即便被池家耍弄了那麽多年,他也沒有多少仇恨,算不上無欲無求,但也沒有什麽特別想要得到的東西,最後池然將這個歸結於天賦異稟。池然看著眼前緊緊拽著他衣角的老太太,哭喪著臉說:“奶奶,你先放開我……我害怕……”第21章終於能抓到一個能看得見她的,老太太自然不可能輕易撒手,用渾濁的眼睛看著池然,眼中滿是請求:“幫幫我。”換成以前,這衣角早就被師兄一劍斬斷,將池然護在身後了,但現在師兄不在,嚶嚶嚶沒有用,池然木著一張臉:“我幫不了你,你既然已經死了,就放下人間的事兒早早投胎去吧。”陳拓見狀,忍不住揚了一下眉,這池然看著廢,卻總能出人意料,也是奇了怪了。老太太的子女聽到池然的話都嚇了一跳,畏縮在一旁抖著聲問:“你能看到我媽?”“是的呢。”池然往角落裏走,老太太牽著他的衣袖跟在他身後,池然隻覺渾身冒冷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池然背靠著牆盤腿坐下,後麵有牆他比較有安全感。池然不敢看老太太,但也不能不看,看不到更恐怖,於是隻能斜著眼用眼角瞥她:“麻煩奶奶您快點兒,我餓了,還得吃飯呢。”老太太在他身邊蹲下:“我想要把老房子留給小花。”池然也不問小花是誰,隻盡責轉述:“老太太說她要把房子留給小花。”“憑什麽?”老太太的大兒子一聽就吼了起來,“憑什麽把房子留給一個外人?”“奶奶,是你嗎?”本來跪在地上的十八九歲的小姑娘突然站了起來,紅腫著眼睛看著池然,“是奶奶嗎?你真的能看到奶奶?“池然也不回答她的話,隻道:“老太太說那房子本來就是她的,她有權利給任何人。”“你是這個小丫頭找來的吧?”老太太的二兒子皺起了眉,“想搶我們家房子,裝神弄鬼的。”說著用力推了一把小姑娘,小姑娘踉蹌一步眼看著就要撲倒在地,被安丁扶了一把。老太太想去扶小姑娘,但最終也沒起身,隻看著池然央求道:“小先生,你幫幫我吧。”不管池然想不想聽,老太太已經開始絮叨了起來。老太太的老伴走的早,老太太不到四十歲就守了寡,一個人養大了三子兩女,後來子女長大了一個個都出去了,就留下了老太太一個人住。小姑娘叫小花,本來是隔壁鄰居家的孩子,她爸媽出車禍沒了,小花跟著爺爺奶奶一起住,後來爺爺奶奶相繼也沒了,小花就一個人住,老太太可憐孩子,便時不時幫襯一把,後來小花的大伯生意失敗回來將老宅給賣了,給小姑娘留下了五千塊錢然後人就走了。小姑娘實在可憐,老太太就把小姑娘帶回家一起生活,本來就是添雙筷子的事兒,子女也沒說啥,一年年過去,小花長大了,祖孫倆感情也越來越好,然後老太太便想供小花上大學,這事兒遭到了子女的反對。當初老頭離世是因為工廠事故,所以賠了一些錢,子女怕老太太把錢給小花,便三天兩頭回來鬧,最後老太太把錢分了,幾個子女才算是消停。小花上學有獎學金和貧困金,兩人生活還過得去,直到後來老太太生病住院,子女又開始鬧,為的是誰出醫藥費,女兒的意思是當初老太太沒幫她們,還把聘禮拿去給兒子娶媳婦兒,所以這錢該兒子出,兒子的意思是現在男女平等,都該出。後來商量不下,老太太便被接回了家,不治了。子女輪流過來照顧,但他們又時不時的有事兒,所以照顧的活其實都落在了小花身上。後來老太太不行了,便想把這處老屋留給小花,子女自然是不願意,老太太找了居委會想要讓他們證明她的遺囑,但居委會的人不想摻和這種事兒沒應承,後來老太太又想留視頻給小花作為證據,但小花不肯要,總之最後這事兒沒落實,老太太就沒了。“這是我最後的願望,若是他們不同意,我就一直在這裏不走了。”老太太似是想哭,但鬼魂已經無法流淚,所以麵目更加可怖。池然垂了垂眼,普通魂魄是沒有什麽能力的,頂多也就是讓這些人病幾場,越是逗留著不肯離去,最終受傷的還是她自己的魂體。池然不帶任何個人情緒盡職轉達,幾個子女聽完後,氣笑了,對著空氣喊:“媽,我們才是你的孩子,你怎麽能向著外人?”老太太看著自己的子女,傷透了心:“我躺在病床上快死了的時候,怎麽沒見你們那時候把我當自己人?”“你要不是非得養個外人,我們子女能寒了心嗎?”三兒子吼回來。“媽,當初你把我的聘禮給大哥娶媳婦兒,您不是要靠兒子養老嗎,現在又回過頭來怪我們?”大女兒也說話了。兩方借著池然的嘴吵了起來。吵了半天,老太太也說不過這些人,氣的眼珠子差點兒掉下來,池然忙用手擋住臉,靠,嚇死他了。老太太吵不過,最終看向池然:“小先生,你幫幫我,不然……”老太太也別無他法:“不然,我就一直跟著你。”池然:“……”這是打算賴上他了?池然看了一眼那些已經完全不怕什麽鬼魂隻想吵架的子女們,轉回視線淡淡道:“別威脅我,還有什麽想說的話盡快說。”安丁聽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嘀咕道:“你們媽媽把你們養大,你們不床前盡孝,也不給她治病就算了,這房子本來就是老人的,她想給誰都是她說了算。”“你說什麽?”幾人同時看過來,大兒子皺著眉,“跟你有什麽關係?再說了,這房子是我爸的,是我們老張家的,是爺爺留下來的,我媽憑什麽給別人?”“不給她治病是因為她那病本來就沒得治了,花上十幾萬也隻是延長幾個月壽命而已,我們哪有那麽多錢。”“再說了,她在家養著這小丫頭,我媳婦兒生了二胎她都沒去幫著照顧,這還是親媽嗎?”安丁被懟的滿臉漲紅,還想說什麽,被陳拓拽了一下衣袖,輕輕對他搖了搖頭,安丁憋屈的閉了嘴。“我不要房子,奶奶,你跟我說說話,我不要房子……”小姑娘撲到池然麵前哭著喊,“奶奶……”老太太哭不出來,隻能對著小姑娘嗚咽,想要摸摸她的頭,手卻從她的臉上穿了過去。池然往角落裏縮了縮避開小姑娘。他覺得有些煩躁,以前這些事情都是師兄幫他處理的。“我們請你們來是送人的。”二兒子倒是冷靜,對陳拓道,“拿了錢就辦事兒,把人好好送走,我們還要開席,別耽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