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阿嬤喜歡這小娃娃,他有點僧人身上那種慈悲的勁兒,卻又伶俐許多。


    “你是寺中的人?”


    嚴隨點點頭。


    “你能做些什麽?”李阿嬤道。


    嚴隨伸手指了指坊民們:“撿石塊我也行。”


    李阿嬤笑著:“不過那麽大一點兒的人,能有多少力氣,不用你做這些,明日巳時末過來幫我給大家打飯,等大家碗裏都有了飯食,你就可以拿碗來吃了。”


    嚴隨眼睛亮起來:“明天就開始?”


    李阿嬤點頭:“要做到這個月二十九,再來就是正月初二了。”


    嚴隨歡歡喜喜地應下,向李阿嬤行了禮,轉頭往寺廟中跑去。他現在能肯定,這些人來不是專門撿石塊的,他們還有別的事要做。


    要做啥呢?嚴隨不知曉。買下碎石炭,又讓這麽多人為她做事的女施主,他更要見一見,這女施主管的人,比他師父還要多,他若是能學到一些,將來跟師父也不用愁了。


    嚴隨歡歡喜喜地往回走,路過大殿門口,看到師父還在門口撚動佛珠,他不禁搖搖頭,歎了口氣。


    他這個傻師父呀,又要被凍得腿疼,睡不著覺了。


    ……


    謝玉琰走一趟寶德寺,手裏就有了足夠的碎石炭。


    楊二老太太聽到這話,隻覺得楊明經是在騙她。


    “不可能,”二老太太道,“怎麽突然就有了石炭礦?她故意這樣說,就是要讓我們低頭。”


    二老太太被折磨了幾日,頭發白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了,每天吵鬧著要見楊明經,見到兒子之後,她就催促他去打聽消息。


    謝家一定還有法子,不可能讓謝玉琰騙了去。


    這是二老太太唯一的指望。


    可……謝崇峻進了大牢之後,就沒被放出來。謝氏一族也都消停得很,除了讓人送信給楊家人,讓帶一封信給謝玉琰,就再沒了別的舉動。


    “娘,”楊明經道,“您沒看出來嗎?從一開始這就是個圈套,就像你說的,石炭礦不會突然出現,謝玉琰早就知曉寶德寺石炭礦,她一直沒有動,就是要引謝家上當。”


    “您若是聽兒子的,不要再動什麽心思,也就不會有今日。”


    二老太太屋子裏空蕩蕩一片,她從族人手中借銀錢,現在還不上,攢了一輩子的物什,都被搬走了七七八八。


    何氏站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最後嚇得癱坐在椅子上。


    謝玉琰太狠了,她知曉謝家會買地,也知曉二老太太他們與謝家勾結,她到了最後一刻,也沒露出半點端倪,就是讓他們徹底死透,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她是在為三房報仇,”何氏喃喃地道,“無論誰去求,她都不會放過我們。”


    何氏覺得這次是二老太太,下次就會輪到她。


    至於什麽時候,她不清楚,也猜不到謝玉琰會如何動手,她管家這麽多年,總歸會有一些錯漏。


    何氏隻要想到這個,就會立即出一身冷汗。


    她甚至覺得,謝玉琰對付二老太太,就是做給她看的。


    楊明經皺眉看一眼何氏:“回去收拾收拾,讓娘和裕哥兒住到我們院子裏去。”


    二老太太屋中亂成這般模樣,哪裏還能住人?


    二老太太聽得這話,卻激動起來:“我不走,這院子是我好不容易才攥到手裏的,死我也要死在這裏。”


    當年從三房拿到這處院子,費了她多少心思?現在想要從她手中奪走?做夢。


    沒了,全都沒了。


    二老太太想著,入目屋中一片狼藉,登時胸口就是一疼。


    楊明經好不容易才將二老太太和楊裕安置好,走出屋子時,他看向何氏:“莫要再有什麽別的心思,她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何氏茫然地點頭。


    眼看著楊明經去了書房,何氏才被管事媽媽扶著去東側屋裏坐下。


    主屋讓給了二老太太,他們整個二房又擠在了一處。


    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從前……


    “咱們手中還有多少銀錢?”何氏看向管事媽媽,“去買成布帛,將那批臘賜布換了。”


    這時候的布帛一日一個價錢,何氏想想就難受。


    之前盼著謝玉琰被謝氏拿下,她也能順勢將所有事都推在謝玉琰頭上,現在徹底沒有了可能,她隻能自己貼錢重新買布。


    “多買幾匹綾羅,”何氏咬牙,“明日我親自送去三房。”


    這就是低頭賠禮了,從此之後她都不再與謝氏爭。


    隻求謝氏能夠饒過她。


    管事點點頭。


    何氏接著道:“再拿些銀錢給於媽媽,主仆一場,讓她幫我們說幾句好話。”


    管事支了五兩銀子,一路往三房去,還沒到三房就看到族人開始在長廊裏掛燈籠。


    “掛在這裏就行了,”郎婦指點眾人,“從這裏到三房那邊,就不要再有這些。”


    族人道:“要不然都別掛了。”


    “那不行,”郎婦道,“大娘子說了,六郎輩分小,族裏人照常過正旦,這樣才合規矩。”


    管事媽媽不禁抿了抿嘴唇,這些人明明做著活計,嘴裏卻還說著謝大娘子的好話,怪不得二房會輸,誰能有這樣的手段?


    “今日發銀錢了?你瞧著都領了不少。”


    兩個人說著話,其中一個瞧見了三房的管事媽媽,立即將剛要脫口而出的話吞了下去,不過很快她又覺得沒什麽可遮掩的。


    “大家都不少,最低的也領了七十貫。”


    “更別說一開始就跟著大娘子的那些管事和郎婦了。”


    管事媽媽驚詫地張開嘴,這才幾日就賺了七十貫?那不是跟撿銀錢一樣?


    想到自己懷中那五兩銀子,管事媽媽忽然不想去找於媽媽了。


    看著郎婦的笑臉,管事媽媽又羨慕又後悔,如果不是要站在何氏那邊,她現在也拿到了銀錢。


    二房眼見就要倒了,她何必一直陪著?不如將何氏要做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訴謝大娘子。


    管事媽媽想著加快了腳步。


    一腔熱血卻很快被潑了一盆冷水。


    不但沒能見到謝大娘子,連於媽媽都沒出來,隻是讓下人遞給她小庫房的鑰匙。


    “明日就要將族中臘賜分下去,大娘子讓你與二娘子說,莫要出差錯。”


    管事媽媽不敢有二話,隻能規規矩矩地接了。將布帛補上了,二娘子也免得在族人麵前丟了臉麵。


    他們沒有別的路可走。


    “讓大娘子放心,”管事媽媽道,“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這下就算何氏不願意,她也得說服何氏將一切弄好。


    等三房管事媽媽走了。


    下人才回稟謝玉琰。


    謝玉琰從匣子裏拿出一支象生花在看,族中每個女眷都分了一朵。


    “與大家說,明日領臘賜,簪上花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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