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娘滿心怨恨,甚至不願意去看父親的情形。


    堂堂府尊,遇到這樣的事,居然就想著尋死。若是她,一定再與那些人鬥一鬥。


    劉二娘眼淚淌下來,她憤恨自己是個女子,被困在內宅,一切都要由父兄做決定,人生也要跟著劉家浮沉。


    早知如此,她嫁去皇家,這樣的時候,誰又能去皇親國戚府上捉人?


    她憑著身份還能救下劉家人。


    父親為官一輩子,居然這般不堪。她有這樣的爹,真是最大的不幸。


    劉二娘為自己哭著,越哭越傷心。


    “母親、阿妹,”劉時章道,“以後劉家還有我,我會盡全力護著你們。我會奉養母親,還會為小妹尋一門好親事。”


    劉二娘看著劉時章,心中忽然湧起了一絲希望。


    “別愣著了,”劉夫人啞著嗓子,“將你們父親抬到主屋去,要給他換身體麵的衣服……還要安排後事……”


    ……


    大名縣衙署。


    “大人,大人。”


    知縣曹銳剛靠在椅子裏睡一會兒,就被文吏叫醒。


    曹銳茫然地睜開眼睛,不過想到如今衙署的處境,渾身一抖,困意登時去的幹幹淨淨。死守衙署這段日子,他腰間時刻帶著長劍,他都想過,一旦被劉知府派人攻破縣衙,他也不受辱,直接自刎了事。


    若是能再留下些筆墨,以後至少能有個好名聲。


    想到這裏,曹銳不禁為自己掉下眼淚。


    不過他又怕手裏的劍太快,讓自己死相難看,可惜衙署沒有毒酒,他想要選另一個死法,隻能吊脖子……


    總之,曹銳除了審案、做文書之外,腦海中反反複複想的就是,劉知府動手的時候,他該有什麽體麵的死法。


    想多了,到時候也就不怕了,也不會丟了朝廷和曹氏一族的臉麵。


    為此曹銳還寫了絕筆劄子和信函,裏麵字字句句都是他的赤膽忠心。


    “大人,劉知府死了。”


    曹銳正想著,他的時候到了。耳邊就傳來文吏的話。


    “知道,”曹銳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道,“是要死了。”他的命到頭了。


    “本官死不要緊,您們要護住縣丞,將來……興許……這裏的事就要靠他才能……”


    “大人。”文吏打斷曹銳,縣尊大人說的話他沒聽懂,尤其是臉上那視死如歸的神情,委實太過奇怪,這時候不是該歡喜嗎?


    “大人,我是說,劉知府死了。”


    曹銳怔怔地看著文吏,半晌才回過神,顫聲道:“你……你說什麽?誰死了?”


    “劉知府,”文吏舔了舔嘴唇,清晰地道,“劉家都掛了白燈籠,劉家大郎還穿了孝服,有郎中進去看過,說……劉知府服毒了。”


    “真的?這是真的?”曹銳眼睛發紅。


    文吏點點頭。


    曹銳伸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下,疼,是真的疼。


    曹銳眼睛徹底濕潤了,太可怕了,太嚇人了,差點……死的人就是他。


    “快去告知縣丞,”曹銳道,“讓他將案宗整理好,等待禁軍和天使接手……”


    文吏應聲。


    曹銳又將文吏喊住:“是真的吧?劉知府死了?”


    “死了,”文吏點頭,“是真的死了,若是大人不放心,我們就派仵作前去。”


    對啊,劉知府死了,劉家大郎還沒有官身,他派去仵作,劉家人無法阻攔。


    “那還等什麽?”曹銳道,“快去。”


    在禁軍和王晏來之前,他要守好大名府。曹銳忽然覺得自己責任重大,方才差點哭出來的縣尊,重新恢複了父母官的威嚴。


    消息傳到大牢之中。


    縣丞也差點喜極而泣,相反的被問話的謝崇海一臉驚駭。


    自從有人帶著謝七的親筆書信來告謝家人之後,謝崇海就被喚來縣衙問話。


    要防備有人闖入衙署,衙署大門緊閉,謝崇海也被留在了這裏。


    不過謝崇海拿定主意,絕不會認下任何罪名,無論衙署如何審問,他都不會吐露半個字,隻會想方設法與衙署周旋。


    謝崇海相信,大名府有劉家坐鎮決計亂不了。


    可現在……劉知府死了?


    劉知府死了?他們依仗的人沒了?


    “不可能。”謝崇海下意識脫口而出。


    縣丞看向謝崇海,心頭的急切突然沒有了。


    “來人,”縣丞吩咐獄卒,“將謝崇海關入大牢。”


    之前還不能撕破臉,現在不一樣了。既然劉家不會時刻插手著案子,他也不著急再向謝崇海問話,一切都可以慢慢來。


    “你們在詐我。”謝崇海突然喊出聲。


    縣丞沒有回應謝崇海,反而吩咐獄卒:“好好看管他。”


    獄卒應聲。


    謝崇海被丟入大牢,他急切地問清楚劉知府的情形,整個人撲向監牢大門……


    一條鞭子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


    謝崇海掙紮,那鞭子落得更快。


    “二弟,別動,別動。”


    對麵的牢房傳來謝崇峻的聲音,謝崇海這才停下來。


    獄卒終於離開。


    謝崇峻焦急地道:“二弟,你沒事吧?”


    謝崇海吐了一口血沫,他突然抬起頭狠狠地看向謝崇峻,之前他沒敢與大哥說話,生怕有人暗中盯著,現在他也不在乎了。


    “都是因為你,”謝崇海憤恨地看著謝崇峻,“若不是你偏心那畜生,暗中給他銀錢和人手,怎麽會有這一天?”


    謝崇峻皺起眉頭:“你在說些什麽?我給誰銀錢了?”


    “還在裝模作樣,”謝崇海冷聲道,“你早就有所謀算,要將瓷窯給交給他,若非你進了大牢,興許在不知不覺中,謝家的財物都變成你們父子的了。”


    “謝氏能有今日,全源於你的私心。”


    “你不配做謝氏一族的族長。”


    謝崇峻更加茫然,謝崇海這些激烈的言語,也引起他的不快:“老二,你在發什麽瘋?我一心一意為族中,何曾有過私心?”


    “那小畜生都說了,”謝崇海道,“你暗地裏給他銀錢,教他如何做買賣,還說將來要他執掌買賣。”


    謝崇海一口氣將謝七說的那些全盤托出。


    謝崇峻終於聽了明白,半晌才道:“所以你們才向他動手?”怪不得他聽說謝七被殺了,他還覺得詫異,到底是誰安排的這些?


    謝家在這樣的時候,他們居然又節外生枝。


    現在都明白了。


    “你們被他騙了,”謝崇峻怒其不爭,“我什麽都沒給過他,他說的都是假的,你們居然沒來問我,就……擅自做了決定。”


    “他手中的銀錢,我不知從何而來,但不是我給的。”


    謝崇峻的話音剛落,一道聲音響起:“不,是你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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