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山提起那些人就滿心怒氣。


    明明說好了的,要大家一同參選,這樣是什麽意思?連機會也不準備給他們?


    還以為劉知府那些貪官汙吏被抓了,也就不會再有人暗中阻攔,一切都會好起來,大家就憑本事……


    沒想到汴京來的老爺們還是這樣。


    “大娘子,您說說,要不然咱們去衙署告一狀,或是將他們來大名府的事說出去,看看他們哪裏來的臉。”


    “還行老呢,指不定是在為誰家做活兒。”


    謝玉琰等楊小山將話說完:“他隻是避而不見,又沒有做什麽,你去告又能如何?開榷場之前,籌辦這些的是機宜司,你告去縣衙,除了為難知縣沒有任何用處。”


    楊小山哪裏知曉什麽是機宜司,他就見過西夏、北齊的使者前來時,驛館來一群人,這些事與他們這些百姓沒關係。


    好在大娘子什麽都清楚。


    楊小山道:“被選出來的瓷器才能送入汴京,拿到文書,咱們都去不了,怎麽才能將瓷器賣出去?”


    謝玉琰安撫楊小山:“不急,榷場本就是互市的地方,說白了還是一樁買賣,有人買咱們就能賣得出去,行老手中有權柄,許多人都要攀上他來造勢,但如果我們的名聲足夠大,他就得自己尋過來。”


    “汴京,我們是一定會去的。”


    聽到謝大娘子這些話,楊小山方才的怒氣沒了,反而多了幾分踏實和歡喜。


    “許多事,想也沒用,”謝玉琰道,“倒不如該做什麽就做什麽。水到渠成,也是早就有跡可循,不先安排好一切,便是輪也輪不到你。”


    楊小山明白了,怪不得大娘子這幾日一直忙著安排這些。


    換個思量想一想。


    那什麽所謂的行老千萬別來,大娘子哪有功夫理睬他們?


    楊小山笑著走了出去。


    張氏走進門,要讓謝玉琰去歇歇,自從上次謝玉琰病了,張氏就格外擔憂她的身子。


    “上次的病還沒養好,就又在山中那麽久,帶了一身的傷回來。”


    “這次說什麽,都得聽郎中的,好好吃藥,好好用飯。”


    謝玉琰看著那一碗帶著藥香的雞湯,不由地又皺起眉頭。


    張氏就覺得好笑,阿琰做事一向幹脆,好似對什麽都不在意,但隻要在她身邊久了仔細體會,就能發現,阿琰對吃食還是很挑剔的。


    飯菜她都能吃,但能吃和喜歡就不一樣,那細小的變化,張氏能看得清。


    “知道你不喜歡吃雞肉,”張氏道,“但郎中說了,這時候就得煲雞湯來喝。”


    謝玉琰看向張氏。


    張氏道:“怎麽?我哪裏說的不對?”


    謝玉琰搖頭:“不是,就覺得奇怪,娘如何知曉?我其實不怎麽挑。”前世在家中時,甚少有人知曉她愛吃什麽,不愛吃什麽,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有刻意去思量這些。


    後來去了道觀,師父、師兄弟們做飯食,才摸清楚她的口味,她也是那會兒開始在意飯菜怎麽做才好吃。


    “是都能吃,但吃的不香。”張氏也覺得奇怪,阿琰愛吃的東西也不肯多伸箸,後來她幹脆就將東西擺在阿琰麵前,讓她容易夠得著。


    “但這次不行,”張氏道,“要盡量多吃些,就當藥來喝。”


    謝玉琰接過湯碗,在張氏的注視下將一碗雞湯都喝完,抬起眼睛時,看到張氏滿臉的笑容。


    張氏道:“晚上給你做喜歡吃的肉羹。”


    謝玉琰心中一暖,可能遠離了宮中和世族,她好似也變得柔軟起來。


    從前都教她,喜怒不形於色,莫要讓人看出心中所想,她一直做的很好,也不在意是否有人知曉她的心思。


    可來了這裏,卻有人想要看透她的悲喜。


    張氏如此,王晏也是如此。


    找到女子的那天晚上,她有意不去提那玉牌和玉珠,王晏真的沒察覺嗎?


    張氏都能從她細微的神情中察覺一二,王晏怎會不知曉?


    謝玉琰不禁又去看床邊的小匣子,裏麵放著那隻小兔子,她又想去扯扯它的小耳朵,讓它在掌心裏陪她一會兒。


    ……


    汴京,謝樞密府上。


    謝二娘正在看手中的醫書,眼前擺著一排藥櫃,每天她都要將藥材從頭到尾看上一遍,還要聞聞它們的味道。


    將手中的藥材湊在鼻端,謝二娘立即皺起眉頭,醋製的鱉甲,有些刺鼻,不過她還是沒有立即將藥材放回去,而是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看看成色到底如何。


    二娘子喜歡醫理,這是滿府上下都知曉的事。她的這手醫術來源於謝家的老太君。


    謝老相爺和老太君膝下有三子,三子得了風寒早早離世,二子一向仁孝,年紀輕輕中了進士,娶了書香門第的徐家女為妻,之後帶著徐氏前去韶州曲江任知縣,謝家二老爺一心為民,官聲一直不錯,再有兩年就能調回京中,沒想到卻遇到了叛亂,謝二老爺和徐氏被擄走,謝大老爺剛好帶兵前去平叛,兄弟兩個裏應外合拿下了叛將,可惜二老爺和徐氏沒能逃出來,被叛軍所殺。


    當時徐氏還懷著身孕,一屍兩命。


    老太君身子本就不好,聞此噩耗幹脆一病不起,甚至得了癔症,開始胡言亂語,謝家不得已將老太君帶去鄉中靜養。


    謝二娘出生時先天不足,差點夭折,那時候老太君病情穩定下來,幹脆就將謝二娘也接了過去。


    謝二娘算是被老太君撫養成人,一直不曾在汴京露麵,以至於謝家上下有這位二娘子,卻甚少有人見過。


    老太君過世之後,謝二娘子身邊人就更少了,大老爺和夫人也提及過要將人接回來,卻都被二娘子拒絕了。


    因為家中還有大娘子、三娘子,若是有她這樣一個病懨懨的姐妹,隻怕名聲受損,想要徹底將身子養好,再回府中。


    直到救下了淮郡王,謝二娘子的事才徹底被人所知曉。


    管事媽媽在一旁小心侍奉著,二娘子也算是有福之人,生在鄉裏,本不好嫁人,沒想到機緣巧合救了淮郡王。


    將來順利入了東宮,等到淮郡王承繼大統,她就成了大梁的聖人,這可真是天生的富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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