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往北四五十裏有個不起眼的小鎮子,整條街上就隻有一家客棧,門口挑著的布簾在風中晃晃悠悠。


    隨著夜幕降臨,整個鎮子都安安靜靜,悄無人聲。


    燈火通明、華燈初上那隻是京城權貴們的溫柔鄉,與這些剛剛經曆過饑荒動亂的百姓們沒有半點關係。


    深更半夜,僅有的幾盞燈籠發出點點光芒,稍微照亮了客棧後院的空地。


    這兒滿滿當當的停了好些馬車、囚籠,牆角處擺了一排樸刀、水火棍,還有幾名刑部差役靠在牆角昏睡。


    今兒客棧的老板算是接了筆大生意,從尋陽縣押運證人、囚犯的蔡象樞一行人剛好路過,將整座客棧都給包了。


    刑部的吏員、差役足有四五十人,再加上犯人、入京作證的百姓,浩浩蕩蕩七八十號,將客棧裏的房間統統住滿,差點沒讓掌櫃的笑開花。


    但這行人的領隊可不是蔡象樞,而是接了聖旨後從京城連夜趕往尋陽縣的刑部侍郎沙義,就是當初顧思年見過的那位。


    他去尋陽縣的任務就隻有一個,陪著蔡象樞一起把人證物證運回京城,足以見得刑部對此事的重視。


    “呼嚕~呼嚕~”


    幾名差役的呼嚕聲順著晚風飄散,他們睡得那叫一個香啊。


    邊上兩輛囚車裏關著的就是尋陽縣令王晨、陶家家主陶玉虎。


    兩人目光呆滯、麵如死灰,半點也睡不著。


    本以為搞走了戶部的沈儒兩人就能踏踏實實撈銀子,兼並土地,誰知道又有一個刑部蔡象樞從天而降。


    幾天前突然帶人闖進陶府與縣衙,直接把他們兩給抓了。


    兩人在尋陽縣為非作歹慣了,原本還想著反抗一下,甚至還搬出陶玉鼎來想嚇唬人。


    可蔡象樞將鐵證往外一擺,刑部差役的樸刀一舉,兩人的心就涼了半截、乖乖束手就擒,難不成指揮家丁去殺刑部的吏員?


    陶玉虎到現在都搞不清這個蔡象樞是什麽來頭,怎麽能將自己幹得那些醜事查的清清楚楚?


    尋陽縣不敢說上下鐵板一塊,至少大多數都是陶家的人,刑部的能耐就這麽大?


    其實他做夢也想不到,除了刑部的衙役在查案,幕後還有安涼閣的暗探在默默相助。


    一明一暗互相配合,這些就連蔡象樞都不知情。


    在被抓的前兩天陶玉虎心中還抱著一絲希望,畢竟京城有個當侍郎的哥哥,說不定就有什麽法子幫自己脫罪呢?


    但當聖旨送到尋陽縣的那一刻兩人就徹底絕望了,此事既然已經驚動皇帝他們就是必死無疑。


    王晨那是一個滿臉的懊悔啊,貪那麽些銀子有什麽用?還不是囚車送京、街頭問斬?


    有時候他甚至想痛罵陶玉虎幾句,要不是這個家夥貪得無厭,自己還在安安穩穩的當縣令呢。


    他們兩是囚犯,沒資格住客棧房間的,就這麽露宿囚車、飽經風霜,又餓又困。


    大腹便便的陶玉虎縮在狹窄的囚車內怎麽站都不舒服,一雙腿直打擺子,失去往日光芒的雙眼漫無目的的看著遠處。


    就在某一刻,他好像看到有顆腦袋探出了院牆,正朝院內張望。


    陶玉虎渾身一顫,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使勁瞪大雙眼想要看個清楚。


    邊上的王晨也發覺了異樣,順著陶玉虎的目光看去,愕然的張了張嘴巴,但沒吱聲。


    真的有一顆腦袋從院牆背後探了出來,一雙淩厲的眼眸緩緩掃視,最後與陶玉虎對在一起。


    四目相對,夜風拂拂。


    露出身子的黑衣人竟然朝陶玉虎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陶玉虎的眼眶瞬間濕潤,滿臉肥肉都在激動的顫抖。


    他知道這是哥哥派人來救他了,到底是親兄弟啊!


    在兩人激動而又震驚的目光中,接連有十幾名黑衣人敏捷的越過高牆,穩穩落地,人手一把彎刀,隻看一眼就知道是精銳好手。


    陶玉虎心裏美滋滋的,看來為了救出自己,哥哥下了血本啊。


    這些黑衣人訓練有素,分出幾人守住後院的出入口,還有幾人躡手躡腳的走向昏睡中的刑部差役。


    “呼嚕呼嚕~”


    鼾聲一如既往的響亮,幾人渾然沒感覺到死亡的逼近。


    四名黑衣人,一人一刀,同時往差役的脖頸處靠。


    估摸著是冰涼的刀鋒讓某個差役感覺到了不適,摸了摸脖子不耐煩的睜開了雙眼。


    映入他眼簾是一張黑布蒙麵的麵龐,隻有一雙漆黑的眼眸露在外麵提溜直轉,宛如鬼魅。


    一股恐懼瞬間襲遍全身:


    “你……”


    “噗嗤噗嗤~”


    四柄彎刀同時揮動,刀鋒輕飄飄的割破了血管,幾名衙役當場斃命,。


    陶玉虎那叫一個解氣啊,這幾個家夥一路人沒少欺負自己。


    殺得好!


    一名黑衣人直接來到了陶玉虎的囚車前,沉聲問道:


    “敢問是不是陶家主?”


    “對對對,我就是陶玉虎!”


    大胖子拚了命的點頭:


    “是不是我哥讓你們救我來了?幾位兄弟辛苦了,趕緊把我放出去,這兩條腿早就不聽使喚了。”


    半輩子都在享福的陶玉虎哪兒吃過這個苦啊,早就撐不住了。


    殺刑部差役、劫走死囚那都是頂天的大罪,但陶玉虎完全沒有想過以後的日子該怎麽過,腦子裏隻有兩個字:


    活命!


    邊上的王晨趕忙說道:


    “陶兄,帶上我一起啊!別留我在這等死!”


    “放心,嗬嗬,當然帶上你!”


    陶玉虎樂嗬嗬的,衝著黑衣人直努嘴:


    “趕緊把我們弄出去啊,馬上刑部那些人就要發現了。


    放心,等我出去後一定虧帶不了……”


    “噗嗤!”


    話都沒說完,一柄鋒利的彎刀就捅進了陶玉虎的胸口,笑聲戛然而止。


    “你,你們……”


    陶玉虎瞪大著雙眼,瞳孔中滿是絕望與不可置信。


    哥哥派出來的人怎麽會殺自己?


    為什麽?


    鮮血順著刀鋒一點點低落在地,籠罩在黑子之下的殺手獰笑一聲:


    “陶家主若是有什麽話,帶到地底下跟閻王說吧~”


    “噗嗤~”


    彎刀拔出,碩大的腦袋倒向了一邊。


    在尋陽縣為非作歹、不可一世的陶玉虎就這麽嗝屁了。


    下一刻,冰冷的眼眸扭過頭來,直勾勾的看向目瞪口呆的王晨。


    王大人渾身一哆嗦,扯著嗓子嚎了起來:


    “殺,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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