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年幾個人湊在一起,對著地圖指指點點,第五南山樂嗬嗬地說道:


    “金楓鎮的屯糧當真不少,足夠我十幾萬邊軍熬過這個冬天。


    等過了年,朝廷與江門籌措的糧草也應該到位了,咱們短期內不用再擔心後勤問題。”


    金楓鎮大捷這場仗不是顧思年硬要打,而是因為糧草短缺,不得不打,說白了這次的任務就是搶糧。


    這兩天第五南山連夜派人清點了金楓鎮的屯糧,沒想到申屠景炎與百裏曦挺實在。


    為了吸引涼軍上鉤,放了個天大的魚餌,整個鎮子裏大大小小上百座糧倉全都堆滿了,朔州搜刮來的糧食差不多都囤積於此。


    “乖乖,我算是見識到為什麽稱朔州為北境糧倉了。”


    顧思年看著第五南山統計上來的數字笑得合不攏嘴:


    “這還是戰亂時節,大批青壯逃難、大量農田荒廢。


    若是和平盛世,糧食產量還能大大提高,估計僅靠朔州一地就可供養大批邊軍。”


    “沒錯。”


    遊康笑眯眯的:


    “燕軍弄巧成拙,白白便宜了咱們。”


    糧食到手,眾人臉上一片歡騰。


    顧思年雙手抱胸道:


    “不過這些糧食畢竟都是從老百姓手裏搜刮出來的,咱們有了糧,可百姓們得餓著肚子。


    分出一部分糧食運到各縣,設立粥棚接濟百姓,先熬過這個冬天。


    營中的將士們也餓了好些天,這兩天不要省著,讓將士們吃頓飽飯。


    不是還繳獲了不少牛羊嗎?宰殺一些,咱們也改善一下夥食。”


    “明白!”


    遊康沉聲道:


    “放心吧,咱們大軍既然來了,就絕不可能讓老百姓餓肚子。”


    說著說著顧思年自己嘴裏都滲出口水了,這陣子上至武將下至軍卒,可沒幾個能填飽肚子的。


    “燕軍現在是什麽情況?”


    顧思年抬頭看向了地圖:


    “咱們送還了戰死燕將的屍體,算是還了上一次的禮,也不知道申屠景炎看到我那封信時是什麽表情。”


    上一次大戰之後,百裏曦在陣前送還了成野的屍體,一是出於對這種死戰將軍的尊重,但更多的是為了打擊涼軍的軍心士氣,攻心為上。


    這一次顧思年也這麽做,將烏恩奇等人的屍體盡數送還,禮尚往來。


    “嗬嗬,我正想說這件事呢。”


    第五南山神秘兮兮的一笑:


    “今早遊弩手探報,杏山大營裏有謠言傳出,申屠景炎吐血暈厥,現在軍中士氣一片低沉!”


    “吐血暈厥?乖乖。”


    遊康打趣道:


    “該不會是被將軍那封信氣的吧,哈哈哈。


    也對,吃了這麽大一場敗仗,不氣瘋了才怪,算算時間幽州的軍報也應該送到他手裏了,雪上加霜啊。”


    “氣暈了也沒啥,氣死了才好。”


    顧思年反問道:


    “這麽說的話現在主持軍務的應該是那個申屠策與百裏曦?”


    “對!”


    第五南山點頭道:


    “杏山大營的燕軍已經有部分兵馬拔營而起,退往朔風城,其餘各營也在收拾行裝,一幅移營的樣子。


    燕軍應該是想將兵力全部收縮退入朔風城了,估計就是百裏曦的主意。”


    “朔風城?這是準備跟我們打守城戰了嗎?”


    顧思年看向了朔風城的位置,目光緊凝。


    朔風城位於朔州最北端,準確地說它是整個北荒的最北端,當之無愧的朔州第一堅城,地位等同於涼州的武關、幽州的天狼關。


    三城鼎立,共同鑄就了北荒堅不可摧的邊境防線。


    第五南山有條不紊地分析著:


    “這次大戰,燕軍三支主力精騎全被打殘,一時間難以恢複元氣,各處戰場撤下來的步卒也是一盤散沙,混亂不堪。


    就算百裏曦也不敢靠這種殘兵敗將與咱們在關外野戰,退入堅城是他唯一的選擇。”


    顧思年平靜地說道:


    “我軍各部鏖戰多日,都已力竭,無法再戰,否則真不想讓他輕輕鬆鬆退入朔風城。


    罷了,以百裏曦的用兵手段,絕不可能給咱們露出破綻。


    要退就讓他們退吧。”


    二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窮寇莫追,這時候萬萬不能輕敵,燕軍再不濟也有數萬兵馬,萬一這時候吃了一場敗仗可就前功盡棄了。


    “大將軍!”


    小六子緩步走了進來,遞過一封信:


    “雲閣主送來的情報。”


    “噢?安涼閣這時候能送什麽情報?”


    顧思年順手拆開掃了幾眼,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倒是個有趣的人啊。”


    ……


    朔州城監牢


    一間昏暗而又汙穢的牢房裏坐著兩個人,一老一少,看相貌兩人還隱隱有些相似。


    老人自然是陳振剛了,就是替滿建忠留下來守城的那位,另一位陳煦,陳振剛的兒子。


    別看陳振剛滿頭白發、年過花甲,但他兒子陳煦今年剛滿三十,年輕得很,典型的老來得子。


    但陳振剛可沒有嬌生慣養這個兒子,打小就帶在身邊磨煉,投入軍伍。


    這次留守的幾千兵馬不戰自潰,父子二人也被涼軍俘虜,成為階下囚。


    陳煦咬著牙,憤憤不平地說道:


    “爹,當初滿建忠來請您複出我就說過不要理會他,此人表麵冠冕堂皇,背地裏陰險狡詐、自私自利、無所不用其極。


    您看看,一兵一卒未動就把您丟下來守城,自己跑了。


    這幹的叫人事嗎?”


    從言辭裏可以聽出,這位陳煦對滿建忠是極為不齒。


    “行了,別說了。”


    陳振剛疲憊的靠在稻草堆中: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滿路與你爹我情同手足,有救命之恩,滿建忠是我看著長大的。


    這次就當你爹還老兄弟一條命吧,就是連累了你,讓你走你也不走。”


    那一晚滿建忠話裏話外都想著讓陳振剛留下來斷後,他聽出來了,也留下來了。


    他更知道城內軍心渙散,絕不可能擋住涼軍攻城,所以在涼軍圍城時他並沒有采取任何動作,任由守軍潰散。


    “唉。”


    陳煦長歎一口氣:


    “我是您的兒子,要死也要陪在爹身邊。


    就是恨啊,恨這個卑鄙小人!”


    “罷了,一切已成定局。”


    陳振剛閉上了眼眸:


    “死就死了吧,總好過渾渾噩噩。”


    老人的嗓音中好像帶著無盡的悲傷。


    就在這時,監牢外響起了一陣怒吼聲:


    “那兩個俘虜呢!老子要活劈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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