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專業的事情就該交給專業的人來做,物品也同理。一件售價300塊的衛衣外套,它就是幹不了救援繩的活。衛衣在兩輛摩托車之間,隨著裴淞擰油門時摩托引擎爆發出的嘶吼,衛衣也很配合這聲浪,宛如音樂節蹦迪的瘋狂小夥,直接從中間被撕裂開。於是裴淞這一發猛油之下,後麵沒有任何牽引力,一輛越野摩托轟著油門衝下了沙丘。沙丘下,有個姑娘穿著火紅的紗裙在沙漠裏跳敦煌飛天舞,攝影師舉著防抖器,他們那同行的小姑娘在向路人客客氣氣地說:“不好意思,我們馬上就好了,拜托繞行一下……”這仨,在人家姑娘跳舞的正後方,搞了這麽一出。“啊!!讓一下!!!”裴淞大喊。但他戴著賽用的碳纖維全包式頭盔,他幾乎是喊給自己聽。所以說賽車開多了就是想不起來一件事情,正常的車,它是有喇叭的。這個喇叭,是可以摁的。摁了會響的。裴淞喊完了才一邊按喇叭一邊轉車頭,但下坡的沙地實在是太滑了,像衝浪。裴淞不會壓彎,但他會照葫蘆畫瓢,伸出一條腿後,掰著車頭一邊轉向一邊向左壓。然而壓不下去……裴淞在頭盔裏邊罵邊祈禱,千萬不能讓路城山知道自己幹了這種事。好在下麵拍攝的幾個人及時發現他在沙丘上失控,攝影師將跳舞的姑娘拽回身邊,另外兩個姑娘互相拽著對方,在鬆軟的沙地上連連後退。也不知道該往哪兒退,因為不知道這摩托會衝向哪裏。好在裴淞的核心力量比較強,壓住了摩托的同時……後輪掃出碩大一片沙粒,好死不死,全掃到了跳舞那姑娘的身上……裴淞停下來了,停在攝影師、跳舞姑娘,和另外兩個姑娘中間的位置。跳舞的姑娘大約被一簾幕的沙子嚇壞了,手臂擋在臉上的時候踉蹌幾步跌了下去。裴淞從地上爬起來,摘掉頭盔,左看看,右看看。他有點懵,事實上所有人都有點懵,然後裴淞問了句:“不好意思啊,我應該先向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向海寧和辛洋棄車跑了過來,向海寧跟兩邊人連連道歉,“我們沙丘上擔車,然後準備用衣服當繩子把車拽出來,結果衣服在半空裂了,真抱歉,你們有受傷嗎?”裴淞回頭一看,果然,自己車屁股上係著的衛衣隻剩一半了。他頓時心痛。攝影師扶起姑娘,幫她撣著身上的沙子,抱怨說:“你們是幹嘛的啊?我真服了,這身衣服今天是拍不了了。小沅,你還好嗎?是不是腳崴著了?”“不……不好意思啊。”裴淞低頭,“真對不起。”辛洋和向海寧對視一眼,二人也上前查看那個叫小沅的姑娘。小沅看上去情況不太妙,跌下去的那隻腳幾乎不能沾地,疼地擠出眼淚了。“要不先去醫院吧,真不好意思,你們今天的拍攝損失我們會賠償的。”向海寧說,“確實是個意外,是我們疏忽了,沒看見沙丘下麵有人。”攝影師“嘖”了聲:“真是……”然後看向裴淞,問裴淞:“小子,這倆人是你朋友嗎?”那攝影師是個男的,他直接問的裴淞。裴淞點點頭:“啊……是,是我朋友。”攝影師說:“摔的這是我妹,我們現在要上醫院了,你還在讀書吧?趕緊讓你家大人過來。”“……”裴淞啞然,這是拿自己當小孩了。不過低頭一看,小熊t恤,一身沙,拎個小熊塗裝的頭盔。確實……很小孩兒。攝影師將他妹背起來,向海寧和辛洋幫他們拿著東西跟在後麵,裴淞頹喪地也跟著,然後打電話給路城山……接通之後。“路工,我闖禍了……”裴淞說。大約三十分鍾後,路城山到了縣城沙漠附近的診所裏。所幸小沅姑娘隻是腫了腳腕,醫生給貼了膏藥,說明天應該就能正常活動。幸而他們會在這裏呆上三天左右,所以拍攝也不會耽誤。路城山到了之後,又向攝影師和妹妹道了歉,得知三個車手已經付掉了診所的錢之後,把路上買的水果遞過去:“小孩莽撞,做事不過腦子,真抱歉。”接下來是大人之間的交涉,一個護著自己妹妹,指責裴淞危險駕駛;另一個照單全收,平時地位尊崇的總工程師悶著點頭,附和著應著聲說著“抱歉”。坦白講,裴淞看著路城山跟人低聲下氣,他真的很不是滋味。但攝影師無論如何都不跟這三個毛頭小子掰扯,就要見一個管事兒的,他才給路城山打電話。到最後小沅本人都有點聽不下去了,拽了拽攝影師的衣服,說:“好啦,哥,算了,你也少說兩句吧。”這才罷休。從診所裏出來後,三個賽車手坐上路城山開過來的suv,辛洋和向海寧鑽進後座,裴淞隻能去副駕駛。一路上路城山一言不發,三個人噤若寒蟬。回到旅館的停車場,路城山熄火,說:“你們倆,要麽去幫維修工的忙,要麽在房間裏呆著。”“好。”二人應道,一邊一個開門下車逃了。“至於你。”路城山扭頭凝視裴淞,裴淞瑟縮了一下脖子。路城山冷聲說:“從現在,到十一月抵達盤龍古道,你不準離開我的視野範圍。”說完,他又看了眼裴淞的t恤,咬字清晰道:“指、揮、家。”言下之意,拿衣服當救援繩,真是好指揮。裴淞抿嘴不敢說話,他這會兒灰頭土臉,就一雙眼睛幹淨的,澄澈無比。半晌了才手指頭搓著安全帶,說:“可晚上,杭亦辰……就我室友,他訂婚宴,我們全宿舍都來……”這是實話,來之前裴淞已經說過了,他室友杭亦辰這個月訂婚,在老家擺宴席,宿舍的幾個人都會過去。這事兒路城山知道,吃個晚飯的時間總是能放的。不過剛剛話都已經說出來了,而且說得擲地有聲、疾言厲色、不容反駁。“一起吧。”裴淞沾著泥沙和灰塵的臉湊過來,笑眯眯的,“一起去嘛,寶盟可想你了,我天天在宿舍把你吹得天上有地上無,方超和杭亦辰也都很想見你。”路城山按下安全帶,“哢”地一聲解開:“不了。”“去嘛。”裴淞換上祈求的表情,兩眼一眯,擠出眼下的臥蠶,頓時水汪汪起來,“一起嘛,我馬上就畢業了……還有我們經常打球的幾個,這次不見,以後就見不到這麽齊整的人了。”如果冷漠一點,路城山完全可以說“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其一是,這種話他沒辦法對著裴淞說出來;其二是,裴淞又跟了一句:“你們都是我大學時代最重要的人。”路城山眸光沉下去,“好吧。”畢竟,這小子要是席上喝多了,自己過去還能照應一下。路城山打開車門,兩個人一人一邊下車了。裴淞跳下車之後抻著t恤看了看:“我得換一件。”路城山:“你還得洗個澡,頭發裏全是沙子。”裴淞點點頭,從停車場進去旅館側門的時候,他見路城山沒一塊兒,便問:“你去哪兒?”“買點東西。”路城山說。旅館附近的小超市看上去很有年頭,門口已經敗色的可口可樂冰櫃,裏麵看店的爺孫倆,一個躺在沙發椅裏聽電視機,另一個看似在寫作業實則在摳橡皮。路城山在櫃台裏看了一圈,多是本地煙,買了包黑蘭州和火機。大爺撐了兩回胳膊才坐起來,做作業的小孩兒先開口了:“一共二十。”路城山掃碼付錢。他覺得自己要抽根煙了,可能不是現在,但絕對不遠。回想起寶盟那胎死腹中的初戀,人家好歹暗戀對象的性別,無論從大眾情感角度出發,還是從廣泛認知的角度來看,都是正常的。一個男生,暗戀同班的女生。反觀自己呢,路城山撕開煙盒外麵的塑料皮,一個男人,三十了,暗戀自己下屬,大學生。多畜生啊。路城山拿著煙盒,另一隻手裏噠噠地摁著火機,火苗一竄一竄跳上來。他又想起商父母的那些話,像什麽咒語一樣揮之不去,總在自己最煩躁的時候跳出來添一把柴。你一個工作的人,你勾引學生。路城山閉了閉眼,最後火苗落下去,煙盒裏的擋紙剛撕掉,忽然一旁有人叫他。“路工!是路工!”路城山循聲看過去,笑了笑:“你好。”然後火機和煙都揣進上衣口袋,走過去,和柯寶盟握了握手。寶盟滿麵紅光,把身邊的人一一介紹給路城山:“路工,這是方超,我和裴淞的室友,周暢,我們一起打球的,周暢的弟弟周燁,還有他,杭亦辰,今晚訂婚的!”路城山含笑和每個人握手,說:“裴淞在洗澡。”說完有點尷尬,但又不好補充,因為這是事實。好在朋友們沒覺得有什麽奇怪,大家鬧哄哄地朝對麵街的旅店走,跟路城山揮手說晚上見,晚上一定要來雲雲。路城山在翹磚的人行道上歎了口氣。杭亦辰家訂婚沒有搞得太隆重,男女雙方的親朋好友擺了幾桌當地土菜的酒席,兩邊父母盛著滿滿的幸福。到地方的時候是六點多,露天的酒席,圓桌上鋪著塑料布,玻璃的轉盤。土釀的白酒泛著淡黃色,桌子不大,一群人非要擠在一桌裏,裴淞和他大腿挨著大腿。這群大學生是越擠越開心,嘰嘰喳喳地狂聊,天南海北地聊,從實習聊到遊戲又聊到足球,裴淞特意穿了巴黎聖日耳曼的t恤出來,旁邊寶盟穿的是紐卡斯爾。於是寶盟就前一陣的歐冠4-1對裴淞展開了毫無人性的攻擊。路城山隻能寬慰他:“姆巴佩還年輕,歐冠也還沒踢完。”裴淞點頭:“我再給他點時間。”路城山:“?”有點怪,但還好。緊接著杭亦辰的爸媽過來,問能不能再加兩個凳子,杭亦辰說加不了了,這都擠的一會兒吃飯筷子打筷子了。結果,另加的兩個“凳子”……“草。”裴淞當即兩隻手抱住路城山胳膊,低聲道,“怎麽是他們啊。”冤家路窄嘛,被杭亦辰媽媽安排過來這桌的一男一女,就是白天的攝影師和小沅。路城山拍拍他手:“沒事。”攝影師和小沅自然也看見了裴淞和路城山,四個人都挺尷尬的。杭亦辰站起來給大家介紹:“這是我表哥,蔣磊,和我表妹,蔣沅……唉?小沅你腳怎麽了?”“……”裴淞真想躲路城山兜裏。路城山見他這倒黴樣兒,站起來跟蔣磊握了握手:“之前真不好意思。”蔣磊也挺尷尬的,在一個席上碰見,就多少沾親帶故:“沒事沒事,不打不相識嘛,坐坐……”蔣磊和蔣沅坐下後,更擠了,裴淞全程抿著嘴到處亂看,路城山把白天的事兒長話短說了一遍後,果然,全部人都在笑裴淞。尤其柯寶盟,今天敵隊隊服,摟著裴淞一通問:“賽車手你怎麽回事兒啊賽車手?”裴淞:“問問問你把我問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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