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無論魔國還是精絕。


    凡是得到這種詭異力量後,都能夠橫掃諸國,建立起龐大的神權勢力。


    這一刻。


    老洋人終於明白。


    隻看一眼。


    心神便永墮黑暗,最終隻剩下一句行屍走肉的空殼。


    如此可怕的能力。


    又哪裏是人力能夠反抗?


    嘩啦啦——


    磅礴的火意,還在隨風席卷。


    感受著獵獵作響的傘麵,仿佛隨時都會從手裏掙脫出去,老洋人再不敢分神。


    整個人弓身沉馬。


    腳步交錯而立。


    一身氣血鼓蕩,雙手死死握住傘柄。


    風火呼嘯而至,但流過傘麵時,卻自行一分為二,似乎被一把無形的刀子裁開,盤膝坐地,入定吐納的昆侖,神色如常,對身外發生的一切毫無察覺。


    另一邊的楊方也是如此。


    整個人單膝跪在地上,借著左肩拚命抵住鏡傘龍骨。


    狂風卷著沙塵、白骨碎屑以及零星的火光,從身側劃過。


    他從未想過。


    隻是鎮壓一隻死去無數年的頭顱,造成的聲勢都會如此駭人。


    也難怪連陳掌櫃那等天人。


    說起古神,神色間都會難掩凝重。


    這等廝殺完全超越了人力極限。


    “楊方兄弟。”


    “傘給我就好。”


    在他胡思亂想時,一道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楊方心頭一動。


    下意識回過頭去。


    “楊魁首,你這是……好了?”


    此刻的鷓鴣哨,神色淡然,眸光深邃,再不見之前的孱弱虛浮。


    “多謝關心,楊某已經無事了。”


    鷓鴣哨淡淡一笑。


    一枚藥丹吞入腹中,磅礴藥力流轉周身,隻煉化大半不到,便讓他消耗一空的丹田,再度變得充盈無比。


    至於身上幾處外疾內傷。


    被藥力一刷,也盡數消融。


    聽到這話,楊方總算得以鬆了口氣。


    雖然兩人之間年紀相差並不算多,但無論陳玉樓還是鷓鴣哨,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人物。


    在他們麵前。


    他隻能算是末學後進。


    如今見他恢複如初,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


    楊方也不矯情,直接將手中鏡傘遞了過去。


    接過握在手中。


    不見鷓鴣哨有什麽動作,隻見原本還如大潮中一葉扁舟般的鏡傘,一瞬間便靜止了下來。


    身形挺拔,形如紮槍。


    單手握著鏡傘。


    灑脫而隨意。


    與先前的自己簡直有著天差地別。


    看到這一幕,楊方眼底不禁閃過一絲驚歎和折服。


    這件搬山法器,在他手中跟尋常雨傘幾乎沒有任何區別,頂多就是耐力驚人,不至於一吹就散。


    但在鷓鴣哨手裏。


    斬風破潮。


    巋然不動!


    別的不說,就是這風範,也當得起宗師魁首二字。


    “唳——”


    又是一道唳鳴響徹。


    楊方不敢遲疑,借著傘麵抵擋風火,他則是探著身體,小心翼翼的往遠處望去。


    這麽一會。


    原本還身處頭頂十多丈高處的蛇神頭骨,在羅浮步步緊逼之下,已經墜下大半。


    鳳火熊熊燃燒。


    熾烈的火光,將原本漆黑如墨的鬼洞照得通明如晝。


    籠罩此地幾千年不散的陰霧。


    也被鳳火熔燒一空。


    抬頭望去,隻見一望無盡的洞壁向上延伸。


    根本看不到頂。


    他都不敢想象,身下這座鬼洞究竟是如何形成?


    不愧是神明之巢。


    時隔幾千上萬年,他看到此地,心頭都難以抑製的生出一種頂禮膜拜的衝動。


    不怪那些古人。


    會將鬼洞視為神跡。


    隱隱中,他似乎還能看到極遠外的洞窟四周,留下的無數石刻壁畫,應該就是之前陳掌櫃提及到的魔國遺留。


    隨意掃了眼。


    楊方便立刻收回了目光。


    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前方無形的廝殺當中。


    羅浮已經愈發瘋狂,穿雲裂石的唳鳴響徹不絕,經由四周光滑如鏡的石壁回蕩,落在耳邊,震耳欲聾。


    而陳玉樓自始至終都不曾挪動半步。


    背著眾人的身影。


    就像一株蒼鬆、勁竹,任憑風火席卷,安如盤石。


    終於。


    鳳火焚燒中。


    那隻頭骨再承受不住。


    彩墨異光流轉。


    劃破黑暗。


    從高處轟然墜下。


    看到這一幕的幾人,眼神不由一凜,連帶著呼吸都下意識放緩,目光追隨著蛇神頭骨,氣氛緊張到了極致。


    而一直不曾動過的陳玉樓。


    也終於一部掠出。


    從腰間抽出龍鱗劍,在身前輕輕劃過。


    看似隨意。


    但一道道流光卻是憑空浮現,來回交織,最終凝成一個巨大的鎮字。


    透著古老的氣息。


    道韻天成。


    “陳掌櫃這是……”


    鎮字符他並不陌生,在此之前,至少見過兩三次。


    但眼下陳玉樓的舉動,卻讓他有種雲遮霧繞的感覺。


    “分隔行境幻化!”


    聽到他喃喃低語,鷓鴣哨回應道。


    “分隔?”


    “這咋分?”


    楊方一下怔住。


    他記得很清楚,陳掌櫃之前提及過許多次,虛數空間就在蛇神頭骨之中。


    鎮壓妖魔,甚至無形鬼煞之物,他都能理解。


    但一座洞天空間。


    單憑人力真能分隔麽?


    聽到他拋出的這個問題,鷓鴣哨也是一陣苦笑,他要是知道,也不至於這麽久還在練氣境停滯不前了。


    “鎮!”


    等到那個古老的篆字浮現。


    陳玉樓吐字如雷。


    一聲落下。


    鎮字符就如光影般將頭骨重重纏住,而後化作一道青煙,融入白骨之中。


    看到這一幕。


    陳玉樓那雙深邃平靜的眸子裏,都不禁閃過一抹緊張。


    正如鷓鴣哨猜測的那樣。


    他要做的,確實是分隔蛇神靈魂與虛數空間之間的聯係。


    強行鎮壓行境幻化的力量。


    如此一來。


    他才有機會瞞天過海。


    從始至終,他所求都是雮塵珠。


    到了手裏的東西,又怎麽會拱手相讓?


    這可不是他陳玉樓,卸嶺一脈的作風。


    陳家三代魁首,凡是被他們看中的大墓,就算是帝陵,也要想盡法子掏點東西走。


    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想法。


    原本被鳳火鎮壓的難以動彈的頭骨,再次瘋狂掙紮起來。


    尤其是頭骨深處那團墨彩幽光,更是閃爍不止。


    見狀,陳玉樓眉心一擰,毫不猶豫的取出古雷符,一身磅礴氣息更是毫無保留的催動起來。


    轟——刹那間。


    頭頂原本已經消散一空的霧氣再度凝聚。


    隻不過這次,霧氣並無陰煞之意,更像是漫天雨雲。


    隱隱中還能感受到雲霧中,有雷光山過,如蛇般的閃電流淌。


    天雷乃是世間最為淩厲,殺伐最盛之物。


    無與倫比。


    而且作為天地之間最為原初的存在,即便成就天人、神明,也不敢說能夠躲過雷霆的殺伐之力。


    登仙之路。


    需經曆三九雷劫,褪去凡體,成就真身。


    而神明,同樣要經曆這等天雷洗禮,壯大神魂,方能遨遊宇宙之間,再無阻礙。


    所以,在古雷符出現的刹那。


    蛇神頭骨就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極為可怕的存在。


    不斷戰栗,瘋狂跳動。


    試圖掙脫身外那道鎮字符。


    隻可惜,陳玉樓等這一步已經許久,又豈會輕易看著它破空離去?


    先行鎮住雮塵珠的原因也在此處。


    就是為了斬斷它的後路。


    不然,雮塵珠回到頭骨之上,靈魂不滅,蛇神重生。


    別說瞞天過海,偷天換日。


    活著離開雙黑山,精絕古城都是奢望。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此行數百人,無一例外,全都會留下來為成為古神祭品血食,就如身下這遍地白骨。


    直到無數年後。


    再有人來到此地。


    才會發現他們的存在。


    自穿越伊始,陳玉樓便一心修仙,自始至終的終極目標都是長生不老。


    所以,他每一步走的都是如履薄冰。


    每一次行動都是未雨綢繆。


    就是怕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作為次方世界的終極幕後黑手,他又豈會不明白這點?


    轟——


    隻瞬息間。


    雲霧中一道道龍蛇般的雷光落下,將古神頭骨籠罩其中。


    恍如墜入了一座雷池雷獄。


    原本還在戰栗不止的頭骨,氣息一下被削去足足三五成,融入頭骨中的鎮字符則是順勢而入,一下將其中那團油墨幽光重重纏住。


    明滅不定的光團。


    身外就像是多出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一瞬間,頭骨上所散發的陰暗詭異,邪惡恐怖的氣息,盡數煙消雲散。


    啪的一聲,從半空直直墜落。


    一路滾到遠處的白骨中間。


    不仔細看的話,幾乎都難以察覺它的不同尋常。


    “這……”


    “成了?”


    強忍著熾烈鳳火以及滾滾雷光,看到這一幕的幾人,心頭皆是忍不住重重一跳。


    目光落在那隻巨大的頭骨上。


    猶疑不定。


    “羅浮。”


    直到一道溫和的笑聲傳來。


    陳玉樓抬頭看了眼展翅滯空的七彩身影,伸出手去。


    刷——


    刹那間。


    羅浮展翅而下。


    周身鳳火如同潮水般斂入身形之中。


    等它落到他手臂上時,已經和平日並無區別,隻有一雙眸子,仍舊銳利如刀,昂首看向四周,氣息隱隱透著幾分孱弱。


    不過踱步之間,傲然之色卻是根本遮掩不住。


    “做的不錯。”


    輕輕撫了下它頭頂。


    陳玉樓臉上露出笑容。


    這一路上,從進入西域開始,他便讓羅浮學會斂氣潛行,如今看來,作為身邊最大的底牌之一,在關鍵時候還是頂住了。


    變魔術一般,憑空取出一顆紅丸。


    與丹藥有幾分相似。


    不過卻無草木靈氣,反而透著幾分濃濃的妖煞之氣。


    分明就是蛟龍精血煉製而成。


    羅浮低下頭輕輕一啄。


    蛟龍血丹瞬間被它吞入腹中。


    下一刻,它身上的氣息便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節節攀升上來。


    目光雖然歸於平靜。


    但行止之間,給人的壓迫感,卻比鋒芒畢露更具壓迫性。


    隻一眼,就有種讓人如墜冰窟之感。


    “走,過去看看。”


    見此情形,鷓鴣哨再按捺不住,事關他們一脈族人興亡,他哪裏敢有半點耽誤?


    當即一拍身後楊方肩膀,低聲道。


    後者還處於失神當中,聞言,下意識點了點頭。


    另一頭。


    老洋人也是心急如焚。


    但見昆侖還是雙眼緊閉,擔心他會出事,也隻能強行按下心中衝動,不敢隨意離開。


    不過……


    就在他探著身體,一臉焦急的看向前方時。


    餘光裏,一道高大身影忽然出現。


    老洋人先是一怔,下意識看了眼身後,又回頭看向昆侖。


    “還愣著幹啥,再不去,黃菜都要涼了。”


    昆侖笑了笑,隨手將插在地上的大戟一把拔起,負到身後,提著鐵盔,衝他聳了聳肩膀笑道。


    “你小子……”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老洋人這才猛地回過神來。


    笑罵了聲。


    趕緊收起鏡傘。


    追上昆侖身影,兩人一前一後,迅速趕了過去。


    等兩人抵達時。


    正好看到陳玉樓手握兩枚玉石眼球。


    雖然隻是雮塵珠的替代品。


    但晶瑩剔透的玉石深處,卻各自都有一縷詭異的霧氣流轉。


    乍看之下。


    就像是一頭穿行在雲霧中的大蛇。


    和之前在天磚甬道壁畫中看到的雲中巨蛇,倒是有著一絲異曲同工之妙。


    兩人麵麵相覷。


    顯然沒有猜到陳玉樓忽然取出玉眼是為了何事。


    還是鷓鴣哨開口打破寂靜。


    “陳兄,這是?”


    “道兄莫急,等下就知道了。”


    不過陳玉樓卻沒有急著解釋。


    而是將心神沉入丹田,刹那間,他便‘看’到無垠的氣海中,一枚鉛華洗盡,光暈流轉的金丹浮現其中。


    心神一動。


    掌心中一蓬火焰頓時憑空而起。


    金丹大境,與爐鼎境最大的區別,便是丹火自生,能煉萬物。


    而且比起羅浮的鳳火更易掌控。


    一行四人看著漸漸熔化的玉眼,神色間更是難掩錯愕。


    漸漸地。


    陳玉樓掌心就如一口水池。


    隻不過,其中所藏並非尋常之水,而是一池玉液,在他心神牽引下,玉液一點點開始流淌凝聚。


    這個過程持續了許久。


    一行四人卻沒有一個敢於說話,連呼吸聲都下意識放緩,生怕打擾到陳玉樓的舉動。


    最為關鍵的是。


    隨著一池玉液逐漸凝聚成形。


    他們也終於猜到了一線真相。


    最終躺在他掌心裏的,赫然是一枚大如鵝卵,通體赤紅,有金色光澤流淌的眼球。


    與他們當日從遮龍山獻王墓中帶出的雮塵珠。


    幾乎如出一轍。


    咕咚!!


    看著那枚熟悉的眼球,鷓鴣哨心底驟然浮現出一個大膽無比的念頭。


    甚至因此不顧風度,重重咽了下口水。


    雙眼死死盯著前方那道身影。


    神色間有不解、驚駭、瘋狂,更多的則是無法置信。


    認識多年。


    仿佛這一刻,才是真正看清陳玉樓的模樣。


    “陳兄,你……不會是想李代桃僵,用它來替代真正的雮塵珠吧?”(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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