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


    一夜悄然而過。


    直到翌日一早,陳玉樓被嘰嘰喳喳的蟲鳴鳥叫驚醒,舒展了下腰身四肢,隻覺得這一覺睡得尤為香甜。


    起身披了件長衫。


    推開窗戶。


    倚靠在二樓,日出三丈,懸在茫茫大湖之上。


    昨日奔波一整天,從射蛟台上返回已經是夜半,再加上晚宴上,實在沒抗住老九叔以及輪值返回的兄弟們來回敬酒。


    難得返回後連修行都沒顧上,隻是簡單呼吸了一個周天,便倒頭大睡。


    他都記不清,有多久沒這麽深睡過了。


    如今,呼吸著山中空氣,混身上下,有種由內到外的暢快。


    眼下他所住的二樓小院。


    乃是之前九頭龍所有。


    那家夥在島上,極盡奢華,住不慣幾座古觀老廟,專門讓人修了一座小樓,甚至擄了不少女人養著。


    不過。


    老九叔攻下君山島後。


    將那些女人盡數放了回去。


    如今收拾一淨,雖然不如觀雲樓,但也還算幽靜。


    扣扣——


    就在他眺望湖島景色時。


    小院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俯瞰過去,正好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拐子還會是誰?


    “進來吧。”


    喊了一嗓子。


    正低頭想事的花瑪拐,不由一怔,下意識循聲抬頭望來,四麵相對,他臉上不由閃過一絲驚喜。


    “掌櫃的,您醒了?”


    “剛醒片刻,咋了,有事?”


    “也沒啥,就是手下兄弟來報,說是羅老歪聽聞掌櫃的您來島上,特地從赤山島過來,非要拜見。”


    花瑪拐皺著眉頭,略顯無奈的道。


    一直以來,他對姓羅的就沒什麽好印象,借著掌櫃的拜把子身份,沒少跑莊子裏打秋風,以往礙於掌櫃的麵子,他不好多說什麽。


    不過。


    他也清楚,羅老歪出現在赤山島,也是受了掌櫃的指派。


    湖上需要一個人幫著看顧四方。


    這個人得心狠手辣,做事老道,而且……絕無二心。


    思來想去,好像也就他最為合適。


    湘陰境內已經沒有了他的謀生之處,扔來湖上正好,少了些破事,還能在眼皮子底下盯著,不至於再鬧出挖墳倒鬥的亂子來。


    從昨天碼頭那邊,以及船把頭口中聽來的傳聞。


    羅老歪做的還算不錯。


    今日過來,估計不是邀功就是請賞。


    要是還在陳家莊,花瑪拐自己就出麵打發了,但如今畢竟在湖上,他又是替掌櫃的做事,不好像以前那樣隨意對待。


    隻是,就算如此。


    他也並未第一時間上山來。


    什麽阿貓阿狗,也能打擾到掌櫃的休息?


    “人在哪?”


    “廟裏待著呢,老九叔那邊看著。”


    說到這,花瑪拐又想到了什麽,一拍額頭,“對了,掌櫃的,羅老歪還帶了個人來,說是半道來的時候,見他在島外鬼鬼祟祟,不像什麽好人,給抓上山了。”


    “鬼鬼祟祟?”


    一聽這話。


    陳玉樓眉頭不由一皺。


    君山島雖然不禁人來,但乘船入港,看看風景沒事,想要登島,必須查驗身份,反複確認後,放才能夠被允許。


    此人既是半道被抓。


    那就是湖上。


    又是孤身一人。


    說不定還真有什麽來頭。


    “行,等著,我下山看看。”


    扔下一句話,示意拐子在院子裏等他片刻。


    片刻後。


    換好衣服,一身長衫的陳玉樓,咚咚咚的走下樓,拐子在前邊帶路,兩人一前一後,穿行在山間青石小徑上,直奔洞庭廟而去。


    不多時。


    等兩人抵達廟門外。


    一眼就看到前院裏那株老槐樹上,被繩子五花大綁的身影。


    穿著一身麻衣。


    雙頰深陷,身材瘦長。


    此刻渾身發抖,一張臉上滿是驚恐不安,嘴裏還被塞上了一團破布,見到有人來,當即抬起頭,拚命想要開口,但發出的卻隻有一陣模糊不清的嗚咽聲。


    隻是……


    掃了他一眼。


    陳玉樓目光卻是一下凝住。


    此人雖然蓬頭垢麵,而且明顯挨了打,鼻青臉腫,但不知為何,在他身上竟是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熟悉感。


    “掌櫃的?”


    緊隨身後的花瑪拐,顯然察覺到了異樣,下意識靠前半步,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陳玉樓卻沒有急著回複。


    他本身就有著過目不忘的本事,行走江湖多年,隻要見過一麵的人,即便多年過去,基本上都不會忘。


    此人給他的熟悉感如此強烈。


    必然是在之前見到過。


    腦海裏思緒回蕩,隻片刻,一副畫麵便在他眼前定格。


    洞庭湖邊,嶽陽樓上。


    甚至過去的時間都不算遠。


    就是當日乘船過江,回陳家莊時發生。


    沒錯。


    當時此人混跡在一眾逃難的人當中,擦身而過時,從他身上察覺到了一絲極為微弱,卻異常熟悉的土腥氣。


    隻不過,當時時間緊張。


    加上那人也不是什麽江湖上的熟麵孔。


    他也就沒有多想。


    沒想到,時隔半個多月,今日竟然在島上又見到了。


    在他思量間,被五花大綁的男人,顯然也認出了他來,一雙灰白的眸子猛地亮起,掙紮著嗚嗚的說著什麽。


    “把人放開。”


    陳玉樓挑了挑眉,朝身後拐子簡單吩咐了一句。


    “啊?哦!”


    花瑪拐還在等候下文,忽然聽到這話,不禁一陣錯愕,但旋即又回過神來,點點頭,不敢耽誤,趕忙上前。


    一旁負責看守的夥計。


    也是迅速上前。


    三兩下,便將男人身上的繩索盡數解開。


    又將破布取下。


    他似乎被綁的太久,又受驚過重,繩索解開的刹那,整個人差點一下跪倒在地上,還是花瑪拐眼疾手快給他扶住。


    輕輕揉了幾下酸痛無比的下巴。


    好不容易才能呼上口氣。


    “敢問……可是陳把頭當麵?”


    雙手抱拳,男人恭敬無比的行了一禮。


    聽他口音應該是關外冀北那一片的人士,混跡在南下避禍人群中,似乎也不算意外情況。


    畢竟。


    京津冀從晚晴到現在,就一直處於混亂當中。


    各路軍閥,打著勤王、反清、扶王的幌子,其實都是惦記著京城裏那張椅子,誰不想上去坐一坐。


    這也就是導致戰禍不斷,相互傾軋。


    以至於京城郊外,十室九空,數十裏方圓難見人煙的景象。


    “是我。”


    陳玉樓點點頭。


    心裏也大概有了數。


    他在江湖上名頭雖盛,但還沒有到名動天下的地步,能夠一口道破他身份來曆,必然是倒鬥行中人。


    再不濟也是古董行。


    除此外,他再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真是……”


    見他確認,男人臉色更是激動。


    “哦,對了,陳掌櫃,差點忘了,在下白半拉,特從關內前來尋您。”


    等等?


    聽到他自報家門,尤其是白半拉這三個字。


    饒是陳玉樓,眼神裏都忍不住浮現出一絲錯愕。


    發丘白家!


    難怪那日在嶽陽樓錯身而過時,會在他身上察覺到土腥味,發丘天官,摸金校尉,這位竟然是白家後人。


    而且,白半拉並不陌生。


    至少他就想到過幾次。


    說起來,若是按照原著時間線,他與自己相交不多,卻和楊方有著難以斬斷的聯係。


    楊方日後會收下一個徒弟。


    名為瞎老義。


    而眼前此人便是瞎老義的結義兄弟。


    也正是他,將家傳摸金玦與發丘印盡數贈與瞎老義,這才有了摸金發丘,在多年後再度重現江湖的一幕。


    思緒在腦海深處一一閃過。


    陳玉樓麵上卻是不動聲色,隻是做沉思狀,隨即抬眸看向身前男人。


    “敢問,白遇虎是你何人?”


    “這……”


    聽到這名字,白半拉更是又驚又喜。


    “回陳掌櫃話,白遇虎乃是我這一脈先祖。”


    果然。


    到這一步。


    陳玉樓已經有了十成的把握。


    白半拉或許有重名,但再加上先祖白遇虎,就絕對錯不了。


    發丘傳承之所以落到白家手上,也正是因為這位號稱‘遇虎而開,有龍則興’的白遇虎,從皮匠口中得知古墓消息。


    兩人聯手下鬥。


    結果發現是位發丘天官死在其中,留下四箱金銀,以及一個皮匣。


    皮匠獨吞了金銀。


    白遇虎隻得到那隻皮匣子。


    等回去之後,打開一看,才知道匣內藏著一卷陵譜以及一枚發丘印。


    隻不過,白遇虎生平做的就是走街串巷,替人測字算命的營生,得到發丘傳承後,也並未動過盜墓挖墳的念頭,隻是借著陵譜所學看看風水。


    沒記錯的話。


    白半拉父親就是號稱白大少爺的那位。


    曾前往老鼠嶺獵殺玄狐,結果陰差陽錯,反而誤入古墓,得到了量金尺的秘本以及一枚勾形玉,也就是摸金玦。


    傳到他這一代。


    白家原本應該能讓發丘天官發揚光大。


    不說到張三鏈子那個層次,蓋壓倒鬥行江湖,最少也是三代魁首的陳家。


    但可惜……


    白半拉這家夥自小就對倒鬥掘墓毫無興趣。


    加上時逢亂世,家道中落,隻能浪跡在江湖上。


    就是不知道,他怎麽跑來了湘陰地界,而且看他神色,分明就是主動來尋自己。


    兩人說話間。


    正在裏頭喝茶的羅老歪和老九叔,也被驚動,一前一後趕了出來。


    隻是。


    一看院子裏情形。


    兩人不禁有些發蒙。


    尤其是羅老歪,本來還想著順手替陳掌櫃解決了個眼釘,心裏頭正得意著呢,但眼下看來,事情的發展似乎有些超乎了自己預料。


    怎麽看那小子,與陳掌櫃都是相識。


    一時間。


    他心頭不禁有些打擺,笑容再也掛不住,又驚又慌。


    自己這該不是好心辦了壞事吧?


    “摸金發丘、搬山卸嶺,本是一家。”


    “實在對不住白兄弟,受罪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間。


    已經回過神來的陳玉樓,抱拳衝著身前的白半拉拱了拱手。


    這大老遠上門。


    結果被打得鼻青臉腫。


    傳出去豈不是打他的臉?


    “沒,沒事沒事,陳掌櫃太客氣了,這事也怪我,沒有先說清楚……”


    看他如此客氣。


    白半拉反而是漲紅了臉,連連擺手。


    他雖然沒有倒過鬥,但久在江湖上行走,也結識了不少人,對於常勝山,陳玉樓這幾個名號,簡直如雷貫耳。


    尤其是在關外時。


    每次喝酒。


    那兩個家夥都要不遺餘力的吹上一遍。


    以至於,他都覺得陳掌櫃就該是個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人物,如今對自己這麽客氣,他哪能不受寵若驚?


    “拐子,去把老郎中請來。”


    “為白兄弟敷藥治傷。”


    陳玉樓並未打算就這麽過去,回頭朝花瑪拐吩咐了一聲。


    常勝山上當年收攏的奇人無數。


    算命的、雜耍的、唱戲的、遊方醫生、江湖郎中,什麽樣的人都有。


    老郎中也是如此。


    做倒鬥這一行,動輒受傷,這趟來奪君山島,更是做好了以命換命的打算,自然要帶上郎中隨行。


    “這……陳掌櫃的,真不用麻煩。”


    “小傷,修養兩天就好了。”


    白半拉趕忙勸阻。


    他這些年混跡於市井江湖,三教九流,什麽樣的人沒碰到過,加上他多是為人算命謀生,沒少挨打。


    除非是真受傷過重,會去鋪子裏抓點藥,基本上就是硬扛過去。


    如今這點傷,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


    真不至於讓陳掌櫃這麽興師動眾。


    “不麻煩。”


    陳玉樓搖搖頭。


    示意拐子先去叫人。


    他則是朝白半拉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白兄弟,請,喝口粗茶。”


    見狀,白半拉也隻能答應下來,跟著陳玉樓往大殿內走去。


    隻是經過羅老歪身邊時,後者臉色已經惶恐到了極點,囁嚅著嘴唇,張口欲言,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釋才好。


    這他娘的。


    果然怕什麽來什麽。


    這家夥看上去蓬頭垢麵,跟路邊乞丐似的,沒想到,還真是陳掌櫃舊識,離這麽幾步路,他當然聽到了白兄弟三個字。


    能讓陳掌櫃如此禮讓。


    來頭絕度不一般。


    一時間,他心裏頭就跟打水似的,七上八下,慌亂的厲害。


    眼看陳玉樓帶著他就要進屋。


    卻絕口不提他抓錯人的事。


    羅老歪更是惶恐。


    這要是打了罵了還好,就怕一聲不吭,秋後算賬。


    再不敢耽擱,羅老歪快步追了上去。


    “陳,陳掌櫃,俺老羅做錯了事,得罪這位兄弟,甘願受罰!”


    聞言。


    陳玉樓嘴角不禁勾起一絲弧度。


    借勢敲打。


    也是馭下的手段。


    隻不過羅老歪如此果斷,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預料之外。


    這家夥除了生性貪婪、行事凶狠外,說實話,能夠在亂世裏混出頭的往往都是他這種狠角色。


    思緒一閃而過。


    陳玉樓看向一旁的白半拉,“白兄弟覺得呢?”


    “不,不用了。”


    “就是一場誤會,哪裏需要受罰。”


    白半拉倒是看得開,搖了搖頭,並未追究。


    聽到這話。


    羅老歪眼睛頓時一亮,懸著的心鬆了一半,但卻不敢全都落下去,而是偷偷看向身前的陳玉樓。


    “既然白兄弟這麽說了,受罰可免,但賠禮道歉不能少了。”


    “好!”


    幾乎是他話音落下的刹那。


    羅老歪便盡數答應下來。


    走到白半拉跟前,抱著拳頭,躬身道。


    “這樣,白兄弟,陳掌櫃當麵,俺老羅給你賠不是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盜墓:我,陳玉樓,一心修仙!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超自然的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超自然的貓並收藏盜墓:我,陳玉樓,一心修仙!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