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曦光藹藹。


    君山島上寂靜一片,偶有蟲鳴,也很快被湖上吹來的風聲遮住。


    幾盞風燈,懸在各處古觀廟宇之外。


    也為漆黑幽深的湖上,多了幾分點綴。


    洞庭廟外,幾個巡山值守的夥計,靠坐在牆根下,叼著煙鬥或是自行卷的煙葉子,暗紅色的火光,在幽夜中明滅不定。


    眼下已經是深夜。


    幾個人明顯困得不行。


    但仍是強忍著倦意,借著煙葉子或者嬉笑怒罵緩解。


    廟內。


    幾間廂房通鋪裏,一眾夥計早已經沉沉睡去,呼嚕夾雜著夢話,不時響起。


    而在最裏邊一間屋子裏。


    老九叔也已經休息。


    桌上一盞殘燈如豆。


    邊上放著一把老弓和腰刀。


    看上去已經有些年頭,不過擦拭的一塵不染。


    他是獵戶人家出身,這兩把兵器還是祖上傳下,即便入了陳家後,這麽多年還一直帶在身邊,舍不得換掉。


    屋內火光微微閃爍,映照出上方一張從房梁上垂下來的蛛網,正中的那隻蜘蛛還在不斷忙碌。


    深重的呼吸聲中。


    陳玉樓隻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視線掠過洞庭廟,轉而落在了百十米外的君山寺中,和洞庭廟隻懸了一盞風燈不同,古寺中燈火通明。


    偌大的前院中。


    昆侖還未休息。


    赤著精壯的上身,正一招一式認真無比的練拳喂招。


    看架式,分明就是七星橫練功。


    雖然早在昆侖山時,借著祖龍頂的磅礴靈氣雲海,他便一舉踏入了武道宗師境界。


    不過他顯然沒有滿足於此。


    如今這都已經深夜。


    還在認真練拳,打熬筋骨。


    井邊的木桶裏還盛著滿滿一桶冷水,隨著他步伐踏動,水麵輕輕晃動,不時還會傾灑出去一些。


    而在古寺深處的大殿中。


    楊方同樣沒睡。


    盤膝坐地。


    身前放著一卷古書。


    從門外吹來的夜風,猶如一雙無形的手,輕輕翻開書頁,隱隱還能看到七星橫練幾個墨字。


    雖然前幾日,在李存名道人洞府中,看到前輩遺留後。


    他曾提出想要專修遇仙派秘法。


    神光璨和洞玄金玉集。


    但顯然……


    楊方還是清楚萬事開頭難的道理。


    好不容易才在青城山,因為一盞道茶的機緣,推門成功入境,如今再專修遇仙派功法,等於一切都要重新來過。


    其中難度,不異於登天。


    所以如今還是在老老實實的修行七星功。


    好歹也是彭祖親傳,道宗秘術。


    而且還是道武雙修。


    比之遇仙派功法也絲毫不差。


    呼——


    隨著幾個周天結束。


    盤膝坐在地上的楊方忽然睜開了眼,讓橫空站在虛空中的陳玉樓不由眉頭一挑,還以為自己被發現。


    不過。


    楊方看都沒看。


    隻是長長的吐了口氣。


    然後伸手將身前的古書重新翻開一頁。


    捧著書卷,認真研讀了一番,直到徹底讀得通透後。


    這才嚐試著按照其中記載。


    一步步修行起來。


    見此情形,陳玉樓不由暗暗點了點頭。


    這小子雖說平日裏看著大大咧咧,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勝負欲其實極強,如今一眾兄弟中,就他修行進展最慢。


    加上陳掌櫃又收服了一頭白鹿。


    據說已經在教它讀書識字。


    到時候必然也會踏上修行之路。


    楊方哪能沒有壓力?


    比不上昆侖、老洋人和袁洪也就算了,要是到時候連那頭白鹿都壓自己一頭,他麵子往哪放?


    既然如此。


    那就隻能勤修苦練。


    十倍不行,那就百倍千倍,沒看昆侖,明明都已經那麽強了,仍舊勤奮無比。


    除卻吃飯睡覺的時間。


    幾乎時時刻刻都在修行。


    更別說那頭老猿,更是勤苦到堪稱可怕的地步。


    一個月時間,能夠見到一麵都算不錯。


    因為以前淋過雨,方才知道有傘的重要性。


    正是看到這些。


    楊方也明白時間之緊迫。


    以往行走江湖,哪裏有熱鬧往哪裏湊,如今見識過門內的風景,哪怕隻是驚鴻一瞥,也很難再回去。


    想要推門而入。


    見識到更多更為璀璨的風光。


    就隻有一心沉入其中。


    見他已經閉上眼睛,開始新一輪的打坐,陳玉樓並未打攪,心神一動,恍如馮虛禦風一般,瞬間從君山寺中出現在了夜空中。


    無形的山風在身外吹過。


    四下看了一眼。


    隻見他一步踏出。


    下一刻,人便出現在了同心湖上。


    清澈見底的湖中,幾條不知名的小魚來回遊蕩,浮萍上已經長出了嫩葉,估計最多十來天時間,葉萍就會遍布整個湖上。


    不遠外。


    一株古鬆下。


    新建的墳塋矗立在夜色中。


    隱隱還能看到豎立著的石碑上,刻著大明道人李存名一類的字樣。


    赫然就是前幾日,他們為那位李道人遷葬之處。


    就在湖邊不遠外。


    古鬆、密林、湖澤,以及山穀、洞府,靜謐幽然,恰是符合道家清靜無為。


    身在半空。


    陳玉樓抱拳衝著前輩墳塋微微一拜。


    隨後禦風而行。


    轉眼就出現在了洞府中。


    最外一重洞窟中,岩壁上的深坎中,放著一盞油燈,幽幽的火光將四周照亮,一應物件整理的有條不紊,地上纖塵不染。


    不過。


    並未見到鷓鴣哨和老洋人的身影。


    陳玉樓徑直入內。


    跨入李道人作為書房的岩洞。


    幾盞石燈放置前後,火光四溢,燈火通明。


    之前的木桌,已經腐爛,轉而替換成了一張石桌。


    看的出來,應該是從外麵山穀中尋來。


    有過簡單的打磨清洗。


    書卷、竹簡,硯台、筆洗以及筆架之類分列整齊。


    作為書架的那一麵石壁上,那些奇石、古物,也都一一清洗過,再沒有頭一次來時的落灰和蛛網。


    地上墊著一張蒲團。


    編織手法稍顯粗糙簡單。


    老洋人盤膝坐在其上,雙手十指交錯,托在小腹之間,一縷縷靈機正沿著周身之外緩緩流動。


    “不錯。”


    “一步築基了。”


    站在一旁,凝神看了一眼,陳玉樓不由暗暗點了點頭。


    前幾日,還在山頂射蛟台上遇到他煉化箭意。


    本以為至少還需要幾天。


    沒想到這麽快就已經結束,返回了洞府修行。


    而且。


    玄道服氣築基功上的修行也絲毫沒有耽誤。


    從氣機流轉看,分明已經到了養氣大成,隻差一個契機,便便能在丹田中鑄成道基。


    要知道,比起師兄鷓鴣哨,和師妹花靈,老洋人是三人中入境最晚的一個。


    甚至,若不是從遮龍山獻王玄宮,那隻煉丹爐中找來幾枚流汞朱丹,得以打破桎梏,成功感氣,怕是入境時間還要延後。


    但即便如此。


    老洋人還是後發先至,如今與師兄和師妹之間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小了。


    看了一陣,確定他修行上並無什麽問題。


    陳玉樓這才漫步走進最後一重洞府。


    岩洞中水聲潺潺,清澈的地泉之水,仿佛從來不會枯竭,輕靈悅耳的動靜響徹四方。


    靠近靈泉邊。


    一身道袍的鷓鴣哨同樣盤膝而坐。


    洞內異光浮現,映照下來,讓他看上去恍如山間隱士,古代道人。


    雙眸緊閉,眉心之間平靜淡然,絲毫不見往日行走江湖時的殺機深重。


    此刻。


    寬衣長袍之下。


    一道磅礴氣機正沿著十二正經以及奇經八脈來回流轉。


    自小周天,而過大周天。


    陳玉樓眸光如炬,凝神看去,一雙目光仿佛能夠洞穿萬物,鷓鴣哨丹田深處,分明已經有一道金光虛影在一點點成形。


    看上去,赫然就是一枚丹藥模樣。


    道門金丹!


    看到這一幕,陳玉樓眼神不由一亮。


    雖然隻是一道虛影,距離真正的金丹還為時尚早。


    但既然走出第一步。


    再往後便要輕鬆許多。


    更讓他感慨的是,將他們一行人帶入修行路這麽久,終於有人走到了這一步。


    當初在瓶山釣魚圍殺的那頭六翅蜈蚣。


    便凝結出了妖丹。


    而在太乙山上,見到的兩位真人,明崖和照葫,前者看似築基巔峰,其實也已經凝了假丹,至於後者照葫真人,卻是真真正正結出了劍丸靈丹。


    當日,鷓鴣哨看他們,猶如一粒蜉蝣見青天,但如今……他卻是厚積薄發,已然走到了他們相同的境界。


    不得不說。


    他們師兄妹三人天賦皆是萬中無一。


    若是能夠早些年修行。


    也不至於被鬼咒壓得抬不起頭。


    就在他滿心感慨時,盤膝坐在地上的鷓鴣哨,忽然睜開眼,狐疑的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與之前楊方純粹是換息修行不同。


    這一次。


    融在虛空中的陳玉樓,卻是實實在在察覺到了那道目光,在自己周身之外來回掃過的感覺。


    此刻的鷓鴣哨。


    確實有些驚奇。


    這一夜時間裏,他都沒有什麽異樣感,氣機平緩,沉心靜意。


    但就在半分鍾前。


    他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仿佛有一雙眼睛,始終在暗處窺探自己。


    但如今凝神看去。


    又什麽都沒有。


    整座洞府內異常安靜,除卻地泉水聲外,就隻有隔壁岩洞中師弟老洋人呼吸吐納的聲音。


    “難道……真是看錯了?”


    鷓鴣哨眉頭微皺,眼底滿是不可思議。


    踏入修行後,五感意識遠超常人,對於凶險外物都有著難以想象的敏銳感。


    方才那種窺探感,雖然隻是一閃而過,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並不像是幻覺。


    但抬頭不見,神識掃過,也沒有絲毫變化。


    讓他忍不住有些不安。


    起身四下走了一圈。


    再三確定後。


    鷓鴣哨這才返回地泉邊重新坐下。


    但這次,並未急著修行,而是先閉目養神了一陣,他覺得可能是自己這段時間太過勞累,不眠不休,才會導致有幻覺出現。


    等休息了足足半刻鍾。


    心神再度歸於平靜。


    這才入定繼續修行。


    另一邊。


    在他入定的刹那,陳玉樓已經禦風出現在了山穀中。


    他其實也沒想到。


    山中這麽多人,都不曾察覺到半點不對,隻是進入洞府中這麽一會,就差點被鷓鴣哨感應到。


    隻能說。


    他五感神識確實遠超他人。


    加上他眼下正是修行的關鍵時刻。


    陳玉樓也就不再打擾。


    隻是以元神之身,繼續遊蕩在君山島上。


    等到將山上每一處都走過。


    已經過去了半個多鍾頭。


    期間,他甚至還去了一趟石筍山。


    在樓外遠遠看了一眼花靈和紅姑娘。


    不過比起鷓鴣哨那幫卷王,兩個姑娘家就要隨意一些,已經早早睡下。


    呼——


    此刻。


    站在山頂射蛟台上。


    陳玉樓一張臉上滿是驚喜,他終於明白,為何當日明崖老道提及陽神時,會表現得那般激動。


    如今。


    他還隻是堪堪凝練出元神。


    便能夠隨意行走四方。


    唯一可惜的是,尚且還不敢撕開裂縫,進入虛空洞天,其中罡風可能會輕易將這一縷元神絞殺。


    “什麽時候能夠做到水火不破、刀劍不傷、土不能化、雷不能動,一定要去虛空之中走上一遭。”


    陳玉樓低聲喃喃。


    言語中罕見的露出一絲向往憧憬。


    但他也知道,想要做到那一步,至少需要將元神煉化到更高層次。


    遠不是眼下能夠做到。


    掃了眼四周,射蛟台上寂靜一片,殘留其中的箭意,已經消失不見。


    他當即明白過來。


    大概率是被老洋人給徹底煉化融合。


    如今這方石台,真正隻是一個地名。


    隨意逛了一圈。


    此刻天色尚早,還是漆黑一片,距離天黑估計還有個吧時辰,陳玉樓不禁有些無聊。


    “等等……”


    隻是。


    當他餘光掃過山下那片茫茫大湖時。


    陳玉樓心裏忽然生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血肉之身,貿然闖入老龍宮,肯定會被那頭蛟龍察覺,但若是以元神進入,說不定能夠一窺龍宮景象。


    這念頭一起。


    就如春風吹野火一般,瞬間呈現出燎原之勢,一發不可阻擋。


    越想越是覺得心動的他。


    也不遲疑。


    一步朝著身前的洞庭湖上走去。


    湖上霧氣籠罩,不時還能看到幾尾大魚破開水麵,銀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然後留下一陣噗通的水聲。


    漂浮在水麵上。


    陳玉樓深吸了口氣,然後一頭紮入水中。


    就像是穿過了一層無形的結界。


    預想中磅礴的水壓並未出現。


    此刻的它,仿佛化身成了一頭大魚,自由穿行在水中,不斷往深處潛去。


    不時還能看到魚群從身旁遊過。


    但它們對他卻是一無所知。


    絲毫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潛水入湖,對陳玉樓而言,並非第一次,而且論水深,撫仙湖遠遠大過洞庭湖,但這種神奇的感覺,卻是從所未見。


    不知多久後。


    身外四方已經是漆黑一片。


    按照他的估計,差不多已經深入了數十米,但洞庭湖卻始終沒有見底的意思。


    “咦?”


    就在他四下尋找龍宮可能存在的方位時。


    漆黑如墨的水底深處。


    竟是突然出現了一道微弱的光線。


    就像是有人在水下點燃了一盞燈!


    指引著他的方向。


    “難道是……龍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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