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我試試。”


    搖曳的火光下,封思北眉頭緊鎖,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何嚐不清楚絕不能這麽坐以待斃。


    蜂窩火龍匣陣,源源不盡,縱是金剛傘,時間一長恐怕都撐不住,到時候暴露在一窩蜂下的他們,就是案板上待宰的羔羊,毫無生還的機會。


    話音才落,就見他伸手捏了個古怪手勢,口中則是念念有詞。


    音調聽上去極為古怪。


    不似川蜀之地任何一種口音。


    非要說的話。


    倒是和湘西那邊逢年過節,走村過寨唱的儺戲有些相似。


    他語速極快,隻眨眼間,便念出近百字,隨即並指如劍,朝著那兩幅紙甲猛地一指。


    刹那間。


    原本還在箭雨中來回晃動,猶如落葉好似隨時都會被撕碎的兩道白影,一下就像是被賦與了氣血靈機,周身隱隱有毫光浮動。


    “去!”


    封思北吐字如雷,一字生出煌煌之威。


    得令後的兩副紙甲,身形一晃,瞬間化作兩道白光,一左一右快如閃電般朝著拱門上那六隻龍頭撲殺而去。


    “這……”


    看到這驚人一幕。


    除卻楊方還在苦苦支撐金剛傘,不至於在箭矢洪流中被摧毀外,其餘眾人皆是下意識抬起頭,目光鎖定在那兩道白影身上。


    就是後來一步的陳玉樓和昆侖也是如此。


    兩人眼神微凜,視線越過墓道中籠罩的黑霧和箭陣,追隨著紙甲。


    嗡嗡——


    眨眼便出現在龍頭外的兩副紙甲,手中不知何時多出兩把長劍,同樣是剪紙而成,但長劍劃過半空時,卻帶起一陣驚人的錚鳴。


    鐺!


    長劍斬下,準確無誤的落在龍口之內。


    隻聽見鐺的兩道巨響,就如鐵斧斫開木墩般,一瞬間,木屑四濺,兩座龍頭竟是一分為二,藏在其中的蜂匣,更是一下被破壞殆盡。


    原本清脆的機擴聲戛然而止。


    隻剩下嗡嗡不絕的機張弓弦之音。


    至於蜂匣中的箭矢,再不見往外激射。


    “成了?!”


    老洋人看的眼神一亮,忍不住驚呼道。


    “立功了,紙甲竟然真的破了兩座龍頭蜂匣!”


    等到弓弦聲也消失不見。


    他分明看到,隻有旁邊剩下的四道龍目中還有火光噴發,那兩架都已經熄了火,就如死物一般,再無半點響動。


    “果然有用。”


    “道長,不如一鼓作氣拿下!”


    鷓鴣哨看的也是驚歎不已,本以為紙甲探路就已經足夠過人,沒想到,竟然還能這麽用。


    他看的遠,腦海中已經想到數個畫麵。


    若是操縱紙人刺殺。


    無聲無息,甚至連氣機都察覺不到。


    就算是武道宗師,怕是也隻有被摘下腦袋,飲恨喋血的下場。


    不過,如今卻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他隻是指著剩下四座還在弓弦大作,箭如雨下的龍頭,朝身側的封思北問道。


    “哪有那麽簡單。”


    封思北搖搖頭。


    這麽一刹那的功夫,他臉色竟是說不出的蒼白。


    原本沉穩的氣息,也變得急促了許多。


    見狀,鷓鴣哨似乎想到了什麽,猛地回過頭去,目光洞穿黑暗,一眼就落在那兩道白影身上。


    隻見一蓬火光毫無征兆的從龍目中濺出。


    那兩副紙甲,能在箭雨中自由穿行,卻擋不住火焰。


    刹那間便被引燃。


    火光蓬的蔓延,不到片刻,兩副紙甲便被燒成了一堆灰燼。


    “可惜了……”


    到這一刻,他哪裏還不明白,紙甲終歸隻是紙甲,並非生靈妖物。


    巫術賜予的力量,就如無根之水太過虛浮。


    嗡嗡嗡!


    方才感慨了聲。


    一陣機擴大張的動靜再度傳來。


    隨後是嗡嗡的箭雨,從四頭火龍口中射出,化作漫天黑影,直奔一行人而來。


    見此情形,好不容易鬆了口氣的眾人,心弦再次緊繃如弓。


    楊方咬了咬牙,低聲罵了句髒話,然後雙腳抵住墓道兩側石壁,肩膀死死頂住金剛傘龍骨,準備接下新一輪的蜂匣箭陣。


    看到這一幕。


    鷓鴣哨眉頭不由一擰,臉色愈發難看。


    就如楊方所言。


    火龍蜂匣中藏的箭矢茫茫無盡,單靠這麽硬扛,一時半會根本無法耗盡。


    最為關鍵的是。


    人力有時窮!


    蜂匣可以源源不斷,但人之氣血卻不能如此。


    所以,必須要盡快想法子,將剩下的火龍蜂匣盡數破壞,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看著漂浮在霧氣中的四道火光。


    鷓鴣哨目光漸冷,心中赫然已經有了抉擇。


    “楊方。”


    “借傘一用!”


    縱深一步踏出,出現在楊方身外,後者甚至都沒回過神來,便發現手中一空,金剛傘竟是瞬間被奪走,轉而出現在身前的分明是搬山一脈的鏡傘。


    單手握著金剛傘,鷓鴣哨一聲低喝,渾身氣勢轟然攀升,握著金剛傘的手背上更是青筋爆發。


    咚咚咚——


    下一刻。


    他竟是頂著狂風驟雨般的箭陣,一步步朝前闖去。


    傘麵上轟隆不絕。


    勢頭一陣強過一陣。


    身處其中的他,隻覺得仿若一葉孤舟,漂行在茫茫大海上,滾滾浪潮翻湧,每走一步,所要承的力道都讓他有種隨時被掀翻的感覺。


    但即便如此,鷓鴣哨仍舊一步不退,身形挺拔如紮槍,甚至速度越來越快,隻眨眼間,便已經走出十多步外。


    “天老爺。”


    “這得是將肉身橫練到了什麽地步?”


    楊方看的瞠目結舌,一張臉上滿是驚詫。


    箭陣之勢,何等恐怖,他絕對是最有發言權的一個。


    畢竟,方才金剛傘就一直被他握在手中,若不是鷓鴣哨接過,他頂了天再強撐個一兩分鍾,一身筋骨就有撕裂的風險。


    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更不是借鷓鴣哨來為自己辯解。


    他打神鞭楊方還不至於到這一份上。


    此刻的他純粹就是有感而發。


    咚咚!


    沉重而穩的腳步聲,在狹長的墓道中不斷響起,鷓鴣哨神色平靜,縱然握著金剛傘的手腕,在那暴雨般的攻勢下早已經麻木,但他仍舊沒有半點退縮,甚至停下來喘口氣的意思。


    隻有那雙深邃,如濃墨筆鋒的劍眉漸漸皺起,以及道袍下微微顫動的腿,才會暴露出一絲,此刻的他絕非表麵看上去那麽隨意。


    終於。


    箭矢撞在傘麵上的動靜,從咄咄聲變成了一陣悶響,鷓鴣哨那雙平靜如水的眸子裏,也終於泛起了一抹亮色。


    他知道,自己已然靠近了拱門之下。


    呼——


    長長吐了口氣,壓下躁動。


    餘光從傘骨中間越過,果然,身前數米外,剩下的四座火龍蜂匣還在瘋狂往外發射箭矢。


    暗暗丈量了下距離,鷓鴣哨再無猶豫,右腳一步踏出,擰動之間,身軀下驟然爆發出一股氣勁,同時,縱身一躍而起,將身外飛蝗般的亂箭盡數隔開。


    同時。


    反手探向身後,刷的一下拔出長劍。


    錚!


    一道雪白劍光亮起。


    曾斬過烏羊王的古劍,毫無阻礙的從四座蜂匣中一穿而過,木龍機擴瞬間碎落一地,還未發射的箭矢,如同流沙一般嘩啦啦往外傾瀉而下。


    原本機擴大張的動靜,瞬間歸於死寂。


    整個墓室內除了箭矢落地聲,就隻有嗚嗚的陰風呼嘯。


    見此情形,鷓鴣哨緊皺著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總算是破了這個局,不至於出事。


    “好樣的大師兄!”


    “楊魁首無敵。”


    遠遠看到這一幕,楊方一把撤去鏡傘,與身側老洋人相視一眼,隨後歡呼大笑,以一己之力破木龍蜂匣,這要是放古戰場上,那都是萬人敵的存在。


    封思北也是雙眼一亮,下頜微微顫動的長須,將他內心情緒暴露無遺。


    光是這一手功夫,放到江湖上也是難得一見。


    不怪如今的倒鬥行中隻見南陳北楊。


    果真是盛名之下無虛士。


    不得他多想,兩個年輕人已經提著風燈,快步朝墓室深處小跑而去,他也不敢耽誤,深吸了口氣,壓下胸口那一團鬱氣,迅速追上。


    方才同時駕馭兩副紙甲,結果遭到反噬。


    好在沒傷到五髒肺腑,加上這段時間的吐納呼吸,也算恢複了些,好歹不會耽誤了行程,否則要是因為自己,他都不知道如何謝罪才好。


    “走,我們也去看看。”


    陳玉樓招呼了聲昆侖。


    兩人一前一後穿過墓道,沿路地上滿是箭矢,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看得他一陣心驚,封師古雖然自負,但不得不說,此人手段實在凶狠。


    六座蜂匣,放到戰場上也足夠了。


    如今竟然隻是用來防盜。


    還真是夠看得起他們。


    等他們追上眾人,借著燈火,一眼就看到墓室中間那具石製船棺,足有半人多高,前高後低,幾百年下來,棺身上積滿了灰塵,看上去灰蒙蒙一片。


    “船棺倒是稀奇。”


    “你小子是不是忘了,這一路長江沿途的懸棺,十具中少說就有兩三口是船形。”


    “好像也是,管他娘的,先打開看看再說,萬一是封師古那老東……嗯,封師古的墓葬,也算是撞了大運,不必再四處搜尋了。”


    習慣於鬥嘴的兩人,圍著那具船棺來回打量著。


    楊方心急口快,差點說漏了,還好反應及時,硬生生將西字給咽了回去,還不忘偷偷看了封思北一眼。


    畢竟當著人家麵,這麽說封家祖宗似乎有些過了,但後者卻是毫無察覺,甚至都沒看那具船棺,隻是若有所思的盯著身後那扇拱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見狀,他這才鬆了口氣。


    邊上的老洋人則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楊方自知理虧,也不敢反駁。


    隻是訕訕的取出一把探陰爪,探入棺蓋下的縫隙中用力一撬,奇怪的是,這具船棺並不像往日所見的棺槨,會用燒融的鬆脂或者蜜蠟將棺蓋封死,反而稍一用力便有了動靜。


    “昆侖哥,還有你,別愣著了,快來幫我一把。”


    察覺到不對勁。


    老洋人根本不用他提醒,同樣拿了一把鐵尺,走到身側將尺子插進撬開的縫隙中,用力一按,隻聽見哢嚓一聲,沉重無比的棺蓋瞬間往外挪了一線。


    另一頭的昆侖更是霸道。


    連拿出工具的意思都欠奉。


    直接探出雙手,一把抓住棺蓋底簷,驟然發力,足有數百斤的棺蓋被他硬生生給提了起來,看的楊方二人一陣咂舌。


    “鐺!”


    抱著棺蓋走到一旁,隨手靠著墓室石壁放下,一聲沉悶巨響聲中,滿地灰塵四散。


    其餘人不敢分心,立刻取過風燈湊近,目光齊刷刷的望向棺內。


    隻是……


    看清棺底的刹那。


    饒是鷓鴣哨,臉色也有些古怪起來。


    楊方更是驚呼出聲,“怎麽是個女人?”


    石棺內,一道身穿斂服的女屍靜靜躺著,雙手交疊放在小腹處,懷中則是抱著一隻描金繪彩的漆木匣子,看上去似乎是首飾盒一類。


    但此刻誰也顧不上這些,隻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能以石棺下葬,又設下木龍蜂匣,重重機關,不用想也能猜得到身份絕對不一般。


    按理說不是封師古,至少也是烏羊王。


    但開棺後看到的卻是一具不知來曆的女屍。


    老洋人猶豫了下,這才開口道,“難不成是封師古夫人?”


    “真說不準,看她斂服,都不是尋常人能有資格穿戴。”


    數百年過去。


    棺中女屍非但沒有腐化,反而如同當初他們在黑沙漠中沿途見到的那些古屍,渾身都已經蠟質化,在燈火下折射出詭異的光澤。


    如此潮氣濕重的環境下。


    出現一具幹屍。


    實在有些詭異。


    “看看匣子中藏的什麽。”


    看兩人還有心思爭論女屍來頭,鷓鴣哨聽得眉頭緊皺,也懶得廢話,手中探陰爪一鉤,隻見寒光一閃,瞬間將女屍懷中的匣子給帶了出來。


    匣子打造的極為精致,四麵彩繪上多是鬆雲白鶴一類的祥瑞之物。


    側邊則是掛著一把小巧的銅鎖。


    鷓鴣哨上手用力一擰,哢嚓一聲,銅鎖頓時斷成兩截。


    見他準備開匣。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望了過來,連站在拱門下的封思北都是如此。


    “師兄要不要開傘?”


    老洋人被氣氛感染,暗暗咽了下口水,低聲問道。


    主要是被之前木龍蜂匣給弄怕了,他怕萬一這匣子裏又是陷阱,並無明器之類,反而藏著一把弓弩,開盒的瞬間便觸發機擴,到時候師兄豈不是置身在危險之下?


    “不必。”


    “你們站開一些就好。”


    鷓鴣哨搖搖頭,隻是避開半步,隨即屈指一彈,匣蓋應聲而開。


    但預料中的毒煙、弩弓之類的銷器並未出現,反而透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與先前在觀山藏古樓中所見一模一樣。


    他眉頭一挑,當機立斷靠近過去。


    偌大的匣子深處。


    隻有兩件器物。


    一本古書,以及一把形如牛角的銅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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