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翅蜈蚣占據瓶山大墓。


    除了藥壁深處那具屍王,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


    但這世間五行輪回,生生相克。


    從來就霸道的不講道理。


    就如它隨意以瓶山五毒為食。


    直到頭頂那道穿金裂石般的啼鳴聲響起的一刹。


    它才恍然發現,原來生克製化竟是如此可怕。


    來自血脈、靈魂深處的壓迫感。


    讓它幾乎心膽俱碎,魂不守舍。


    好不容易從中掙脫出來,它隻剩下一個念頭。


    那就是逃!


    逃回老巢去,方有一線生機。


    隻是……


    生死廝殺,哪能容得半點分心。


    心神才堪堪清醒。


    一道淩厲的破空聲便已經響起。


    當寒光撕開夜色。


    抵達跟前時。


    六翅蜈蚣的瞳孔裏才終於倒映出它的樣子。


    是把刀!


    一把樣式尋常,吞吐著幽光的小刀。


    是真的小。


    還沒它腹下最短的一隻足肢長。


    但不知道為什麽,它卻從那股幽暗的光裏察覺到了一絲心悸感。


    那是它修行數百年裏,無數次生死廝殺才蘊養出來的嗅覺。


    六翅蜈蚣下意識抬起前齶,打算將它拍飛。


    “唳——”


    但剛有所動作。


    那道穿雲裂石般的鳳鳴雞叫聲再度響起。


    這一次,幾乎是在它耳邊炸開。


    六翅蜈蚣就像是陷入了泥潭當中,動作被瞬間放緩了無數倍。


    然後……


    它就看著那把刀,在瞳孔中越放越大。


    嗤!


    一道清脆如裁紙的聲音響起。


    小神鋒毫無阻礙的沒入它瞳孔深處。


    要是換做一把長槍。


    此刻,六翅蜈蚣腦袋都要被對穿洞破。


    但即便如此,一股深入骨髓的劇痛,還是瞬間在它腦海深處傳出,痛的它一陣發了狂的怒嘯嘶吼。


    龐大的身軀,在地上拚命扭曲。


    多少年了。


    它已經完全記不清。


    有多久沒受過這樣的重傷。


    六翅蜈蚣軀殼如甲,刀槍不入,又生有六隻羽翅,飛天遁地。


    縱然是那具屍王,也無法傷到它。


    隻不過它拿對方也沒轍就是了。


    它渾身上下,隻有一處弱點。


    那就是雙眼。


    關於這一點,陳玉樓心知肚明。


    放出怒晴雞鎮壓它的凶性,也是為了這一刻。


    還好。


    結果不錯!


    “這,陳兄……”


    “掌櫃的威武!”


    眼看那頭老妖忽然陷入癲狂,借著黑暗隱藏身形的眾人,紛紛大呼出聲,一臉的不可思議。


    即便是鷓鴣哨,也是驚歎不已。


    在六翅蜈蚣現身的那一刻。


    他心神幾乎都沉到了穀底。


    一二……足足六隻羽翅。


    傳聞蛇蟲蜈蠍之屬,想要生出這等羽翅,非得上百年苦修才能長出一隻。


    而這頭老蜈蚣,竟然有三對六隻。


    豈不是說,它已經在這瓶山下最少修行了六七百年。


    再加上開啟靈智,至少也需百年以上。


    加起來那就是八百年。


    傳說中的彭祖,也就活了這個歲數。


    一時間,鷓鴣哨隻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窟。


    這等大妖,他不知道怎麽殺?


    但……


    如今這一幕。


    卻又讓他心神一振,重燃起了希望的火。


    對了。


    還有火。


    鷓鴣哨俯身看去,失去了一隻眼睛的六翅蜈蚣,隻顧得上劇痛,卻忽略了身外的火勢。


    為了以防萬一。


    陳玉樓足足埋了十幾桶火油下去。


    這短短片刻的功夫裏。


    整座大殿都已經被火海吞噬。


    即便藏身六七米高的殿梁之上,鷓鴣哨也隻覺得一股滔天的火意撲麵而來。


    置身其中的六翅蜈蚣更是被燒得不斷嘶吼。


    “道兄,動手。”


    “切不能給它半點生還之機!”


    鷓鴣哨還在失神。


    耳邊已經傳來一道冷喝。


    一下將他的思緒從神遊天外給拉了回來。


    側身看去。


    隻見陳玉樓那張溫和的臉龐上,此刻卻是冷若冰霜。


    尤其是那雙清澈通透的眸子,更是蘊藏著一股驚人的殺意。


    他自問行走江湖這麽多年。


    養出的殺氣,已經足夠深重。


    但此刻驚鴻一瞥下,竟是讓他都忍不住心中一寒。


    不過。


    眼下的他卻不敢多想。


    這等修行了幾百上千年的老妖,若是如此簡單就殺了,那未免也太過小瞧它了。


    說話間。


    陳玉樓已經施展攬燕尾,踩著殿頂的屋梁,輕飄飄踩在了最高的一處院牆上。


    見此情形,鷓鴣哨掀起道袍,在腰腹處用力拍下。


    隻聽見哢嚓一聲。


    仿佛是觸到了什麽機擴。


    一隻寒光四濺的倒鉤忽然從道袍下射出,沒入岩壁之中,他整個人則是縱身一躍,恍如一頭禽鳥,越過半空,落在了另外一側。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


    陳玉樓遠遠望了一眼。


    被風掀起的道袍下,分明還套著一件皮甲,不知是用什麽製成。


    肩、肘、雙膝以及腰腹之間。


    隱隱還能見到精鋼打製的甲槽,其中藏著倒鉤。


    掘子攀山甲。


    他心頭緩緩浮現出幾個字。


    搬山一脈的另一件利器。


    不愧是天底下最神秘的倒鬥門派之一,搬山底蘊遠超世人想象。


    縱然是以械出名的卸嶺一派。


    也難以打製出如此精密的器物。


    咚咚咚——


    兩人站住方位後。


    身後又接連傳來一陣密集如雨的腳步聲。


    不用回頭,陳玉樓也知道是昆侖等人。


    一行人誰也沒有廢話,各自尋找最合適的位置站位。


    衝天的火光映照出一張張冷峻淩厲的臉。


    其中老洋人最為敏捷。


    背後一張大弓,絲毫不影響他的身形,甚至都不用攀山甲那等利器。


    單憑一雙手,轉眼間便攀到了一處裂縫中。


    箭筒往地上一插。


    隨後架起大弓,抽出足足三支箭,扣在了弓弦之上。


    幾乎都不用瞄準。


    手指一拉。


    嗡的一聲錚鳴憑空炸開。


    三支鐵箭也劃破夜色,朝火海中那頭六翅蜈蚣狠狠射去。


    聽著那道極具壓迫感的控弦之聲。


    饒是陳玉樓,也不禁眉頭一挑。


    眼睛緩緩眯起,追隨著那三道寒芒。


    咚咚咚!


    一眨眼的時間。


    鐵箭便已經破空而至。


    一支直刺六翅蜈蚣那隻獨眼而去,隻可惜,如今的它,早已經生起了十二分的謹慎,寒芒未至,便被它一齶拍飛。


    剩下兩支箭。


    雖然蓄力貫勁凶猛。


    足以穿金破石。


    但卻隻在六翅蜈蚣那層漆黑的甲殼上留下兩道淺淺的白痕。


    “這麽硬?”


    陳玉樓看的眉頭一皺。


    他都懷疑這老妖在瓶山幾百年,是不是把時間全花在打磨這一身殼上了。


    不過。


    再厚的盾,也有被穿破的時候。


    如果不行。


    那一定是槍不夠多。


    而他,陳玉樓,作為三湘四水真正的土皇帝,最不缺的就是槍!


    隨著他一揮手。


    身後夜色中,頓時傳來一陣嘩啦啦的動靜。


    數十個常勝山精銳,從山縫中走出,一個個手握長槍,氣勢驚人,殺氣騰騰。


    “給老子打。”


    “破了它的烏龜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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