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


    “蟾蜍釣妖?”


    這幾個字無異於一道驚雷,在幾人心中劈落。


    饒是最先抵達此處的紅姑娘,也是一臉迷茫之色。


    她注意力,完全被那口吞吐詭霧的洞窟吸引,完全不曾想過,洞內竟然有一頭大妖存在。


    察覺到幾人異樣。


    陳玉樓也不耽誤,衝他們招了招手。


    隨後提著一盞風燈,徑直沿著化石樹形成的石橋往下走去。


    見狀,鷓鴣哨哪敢耽誤,將手中那頭蟾蜍交給身後一個夥計。


    又用眼神示意了下靈。


    讓她先留在此處。


    那等詭異之地,加上水下又滿是一絲不掛的女屍。


    對她這樣一個小姑娘而言。


    留下靜候才是最好的選擇。


    紅姑娘猶豫了下,還是決定留下陪著她一起。


    另外,他們要是都走了,萬一再次生變,她留下也能應付。


    搖曳的燈火中。


    隻有陳玉樓、昆侖、鷓鴣哨以及老洋人四人。


    借著火光迅速穿行在石橋之間。


    片刻鍾後,一行人便抵達了那處洞口上方。


    豎著耳朵聽去,甚至還能聽見一道道沉悶如雷的呼吸聲。


    “真是……”


    鷓鴣哨臉色微微一沉。


    剛才陳玉樓說起大妖之事時,他特地以氣機感應了一番。


    卻一無所獲。


    心裏卻始終保留著幾分懷疑。


    但此刻,那呼吸聲綿綿不絕,他都不敢想象洞內究竟蟄伏了一頭何等驚人的妖物,才能發出如此可怕的動靜。


    不僅是他。


    昆侖和老洋人明顯也察覺到了。


    兩人下意識握住大戟和長弓,死死盯著身下,神色間滿是警惕。


    “這邊。”


    但陳玉樓卻隻是伸手指了指左側。


    說話間。


    手中風燈也往前舉去。


    火光驅散黑暗,三人這才看到……前方矗立著一麵懸崖峭壁。


    在潮濕陰冷的環境下太久。


    石壁就像是被墨汁浸染過一遍。


    即便是燈火照射過去,也隻折射出一抹黑琉璃般的色澤。


    “石台?”


    等目光追逐燈火繞向左側。


    三人眼角再次一跳。


    幽深的峭壁之間,分明被人穿鑿出一座石台。


    隱隱還能看見一道接著一道的浮雕,構圖繁複,隻是看上一眼,就有一種遠古莽荒的氣息撲麵而來。


    見幾人眼神亮起。


    陳玉樓也不耽誤,縱身一躍,人就落在了石台之上。


    “過來看。”


    三人毫不遲疑。


    石台大概兩三米見方,容納他們幾個人還是輕輕鬆鬆,絲毫沒有擁擠之感。


    不過,誰也沒有理會這些。


    心神盡數被那些古老的浮雕吸引。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高大的人影。


    身材高大,黑麵豎發,口中銜著一隻骷髏頭,神態威嚴。


    “這不是之前神廟中的山神麽?”


    老洋人眉頭一皺,幾乎是脫口而出。


    先前在穀內,那座山神廟中,神龕上供奉就是這麽一尊泥胎神像。


    除了口中沒有頭骨。


    其餘細節幾乎如出一轍。


    “是它。”


    陳玉樓點點頭,肯定道。


    話音剛落。


    旁邊就傳來鷓鴣哨疑惑地聲音。


    “還是不對,陳兄……你看這浮雕風化程度,至少也有三四千年,獻王生於武帝時代,最多也就兩千年,這時間似乎對不上。”


    身為此代搬山魁首。


    鷓鴣哨見過的古董明器,絲毫不比他少。


    雖然一心尋珠,但眼力比起古董店鋪裏那些朝奉不知勝出多少倍。


    手指在浮雕痕跡上輕輕一摸。


    就能判斷出大致的時代。


    不敢說三四千年,但至少也春秋時代的遺跡。


    這中間,還隔著戰國以及先秦。


    時間跨度未免太大。


    “道兄,有沒有想過……或許,獻王才是鳩占鵲巢的那一個。”


    轟!


    簡短一句話。


    卻如醍醐灌頂一般。


    讓鷓鴣哨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你是說,這石台根本不是獻王所有,而是更為遠古的存在?”


    “大概率是。”


    陳玉樓點點頭。


    “道兄是否還記得鎮陵譜碑文,當年古滇國內發生爭亂,獻王帶走了忠於他的一批子民,來到遮龍山。”


    “就往大了說,隨他來的有一萬人。”


    “但修建這座大陵,卻足足動用了十餘萬民夫,道兄就沒想過,這多出來的人從何而來?”


    陳玉樓眼裏噙著冷笑。


    言語中,更是透著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氣息。


    “俘虜、奴隸……”


    鷓鴣哨一點就通。


    古代修陵,除了征用民夫,其餘大部分不是戰俘就是奴隸。


    古滇國本來就一撮爾小國。


    和他同一時代,存在於滇南地界上也就猛卯古國。


    不過地理位置上相距太遠。


    所以,就隻剩下一種可能,當時參與修建獻王墓的奴隸,就是世代生活在此的夷人。


    隻不過被獻王攻破。


    不得已淪為俘虜。


    若是這樣的話,那麽此處祭台,也就是那些夷人先祖所留。


    “原來如此……”


    鷓鴣哨思緒飛轉,當即便回過神來。


    倒是昆侖和老洋人,因為不曾見過鎮陵譜碑文,此刻如聽天書一般。


    “再找找,有沒有其他浮雕。”


    聞言,幾人再次低頭看去。


    隻是那幾麵浮雕磨損的厲害,又極為錯亂,很難分辨出來先後順序。


    “掌櫃的,這邊。”


    還是昆侖眼尖,手中大戟劃過石台上堆積的灰塵時,又發現了另一塊浮雕。


    見狀,幾個人一起動手。


    將厚重的砂石泥土清除幹淨。


    很快,一副風格迥異的畫卷便呈現在了眾人身前。


    隻見一行赤著上身頭插羽毛的土人,乘坐小舟,渡過大湖,一路出現在了絕壁之下。


    看到這,幾個人頓時明白過來。


    浮雕中發生的事,正是他們身下。


    “繼續看……”


    陳玉樓提著風燈,往左側走去。


    很快。


    一個頭戴牛角盔的夷人出現。


    隻見他站在石台上。


    看他的裝束,應該是首領或者祭司一類。


    指揮著水中土人,在湖中捕獵那些蟾蜍,用繩子綁好,扔在船艙裏。


    不多時。


    一行人便駕船抵達了那座洞口處。


    和眼下他們所見不同。


    洞中正往外冒著滾滾的黑煙。


    “黑色?”


    “不應該是紅霧麽?”


    昆侖一臉詫異,剛才過石橋時,飄起的紅霧甚至讓他有種血水在空中流淌的感覺。


    “或許是顏料褪色,色澤消失了。”


    陳玉樓對此倒是沒有太多意外。


    幾千年前的古物。


    也就是藏在這座地下洞天中。


    若是放在外界,怕是早已經連痕跡都被磨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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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也在釣妖!”


    等到下一幅石刻清理出來。


    畫麵中描述的情形,讓人不由心中一驚。


    隻見那些土人在祭司的命令下,用長長的竹竿挑著獵來的蟾蜍,小心翼翼的深入洞內。


    “不像釣妖……倒是想一場神秘祭祀!”


    鷓鴣哨搖搖頭。


    指著下一幅圖。


    不知過了多久後,深入洞窟中的竹竿又被拖回,但上一刻還活蹦亂跳的蟾蜍,這會已經變得如同老樹枯根一般。


    一雙眼睛往外瞪著,幾乎都要脫落出來。


    毫無生氣,一臉的死不瞑目。


    “會不會……洞窟裏住的,就是那些夷人供奉的山神?”


    老洋人不愧跟著鷓鴣哨走南闖北多年。


    雖然話少,但幾乎每一句話都能說到點上。


    此刻,他這個猜測一出,讓鷓鴣哨那雙深邃的眼睛都不禁亮了起來。


    “真有可能!”


    暗暗吞了口氣,鷓鴣哨下意識看向陳玉樓。


    “若真是如此的話,陳兄,那剛才我們聽到的動靜,豈不就是山神發出?”


    傳說中呂洞賓得道成仙,興起寫下一首詩。


    也不過提及‘得道年來八百秋’。


    瓶山那頭六翅蜈蚣,活了六七百年,就已經讓他們不可思議。


    真要如此的話。


    那這洞中山神該是什麽樣的老妖?


    獻王還求個屁的仙,現成的妖仙就在此處。


    昆侖和老洋人明顯也想到了這一點,但此刻兩人心神已經被震撼到無以複加的地步,根本不敢亂說。


    三四千年啊。


    這怎麽會?


    與天同壽、長生不老,也不過如此了吧?


    塵世中人能活百年,就已經是人瑞,人中仙。


    “怕了?”


    陳玉樓目光掃過三人哂笑道。


    “不是怕,這……陳兄,萬一真是山神,那我等豈不是在弑神?”


    鷓鴣哨搖搖頭。


    “屠神不是正好,欲求大道,管他是神還是魔。”


    陳玉樓笑了笑。


    這話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和眼前三人不同,他們修的是道法,自己行的卻是長生路。


    說句不好聽的,鬼吹燈世界裏求仙者,似乎就沒有一人落了個好下場。


    獻王、封師古……


    甚至還包括秦始皇、漢武帝以及黃皮子。


    瓶山遺跡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


    派方士進山燒製不死仙藥。


    漢武帝則是聽聞古滇國有能夠讓人登仙不死的鳳凰膽,於是遣人前來索要。


    至於那頭黃皮子。


    則是拚了命的想要成為妖仙。


    隻可惜……無一人能成。


    盡數化作了荒塚裏的枯骨。


    他雖然修了青木長生功,但想要踏出那一步,同樣難如登天。


    “這……”


    陳玉樓這話即便是自言囈語。


    但還是清晰的落入了三人耳中。


    連同鷓鴣哨在內,臉色皆是一變。


    “今日方知陳兄誌向。”


    “楊某佩服!”


    許久過後,鷓鴣哨才暗暗歎了口氣,抱拳敬佩道。


    因為就算是他,也不曾想到,這一位對於求仙問道的心誌竟是如此堅定。


    而他修道,一開始的初衷就是為了驅除體內鬼咒。


    除此之外並未想過太多。


    “那道兄?”


    陳玉樓也回過神來。


    笑吟吟的看了他們一眼。


    “既是陳兄吩咐,縱是刀山火海,楊某也願意闖上一闖。”


    鷓鴣哨一咬牙,沉聲道。


    他話音才落。


    一旁的昆侖和老洋人也都是重重點了點頭。


    見狀。


    陳玉樓心頭不禁鬆了口氣。


    石刻中的畫麵到此也已經結束。


    既然幾千年前那些夷人就能用蟾蜍祭祀不死蟲。


    那今天拿來釣它,問題應該也不大。


    “如此,那就不耽誤時間,先行返回石橋上準備。”


    “好!”


    一行人迅速折返。


    簡單將洞中情形,與石橋上夥計說了下。


    不過關於山神那一段則是刻意模糊其詞。


    隻說是要獵妖。


    畢竟這年頭,人對屍體沒什麽感覺,畢竟吃的就是死人飯,但神神鬼鬼這一類,卻是發自內心的忌憚。


    聽到這話,盜眾哪有半點反對遲疑。


    反而一個個激動萬分。


    畢竟前幾天在湖中殺蟒分肉的一幕還曆曆在目。


    這他娘滇南一行算是來對了。


    跟著掌櫃的就是痛快。


    這要是留在山上,一輩子也見不到那些傳說中的山精水妖。


    更別說是獵殺大妖。


    一行人擦槍磨刀,就等著把洞裏的大妖釣出來宰了。


    說不定還能嚐一嚐妖怪肉。


    而為了保險起見,昆侖和老洋人又特地下了一趟湖,捉回來三四頭蟾蜍。


    等到一切準備就緒。


    石橋上已經掛滿了風燈,將四周照得通明如晝不說,也映照出一張張激動難言的臉。


    很快。


    一艘竹筏,從湖麵上緩緩飄過。


    昆侖手持竹篙,站在排頭,臉色沉靜,目光中難掩殺氣。


    竹篙頭上掛著一頭牛犢般的蟾蜍。


    它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下場。


    張大著嘴,表情顯得驚恐至極。


    在半空拚命掙紮著,可惜為了防止它逃,渾身早已經被捆成了粽子。


    等到竹筏接近洞口外。


    昆侖回頭望了眼陳玉樓,後者無聲的點了點頭。


    察覺到掌櫃的心思,他再無猶豫,雙手舉起竹篙,將那頭蟾蜍一點點往洞內伸去。


    看到這一幕。


    石橋上眾人全都下意識睜大了眼睛,連呼吸聲都不敢太大,生怕錯過任何一幕,又擔心會驚動洞窟裏那頭大妖。


    嘩啦——


    隻片刻不到。


    原本還算寂靜的石洞裏。


    就像是掀起了一場山崩地裂的動靜。


    轟隆隆的動靜不止。


    “來了……”


    “昆侖,穩住!”


    雖然那詭異的紅霧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隔絕神識。


    但陳玉樓耳力驚人。


    一下就聽出來,洞內那頭不死蟲明顯被蟾蜍的氣息驚醒。


    “往回拉!”


    一字一句的吩咐著。


    昆侖也是個狠人,臉色間絲毫不見半點懼色。


    即便那滾滾如雷的聲音越來越近。


    不多時。


    那聲音就變成了鐵甲鏗鏘聲,還夾雜著一陣粗重的呼吸。


    仿佛……有一頭渾身披甲的蛇蟒或者蠻象,正從山洞內往外拚命衝來。


    洞口的紅霧也隨著那聲音,變得越來越濃。


    明暗閃爍。


    “昆侖,上來!”


    直到鐵甲交錯的聲音達到極致。


    陳玉樓手中鑽天索猛地一甩,昆侖也不遲疑,將竹篙拋下,反手抓住鉤繩,整個人一躍而起。


    轟!


    幾乎就是在他離開竹筏的刹那。


    一張帶著黃金麵具的猙獰巨臉,從那紅霧中洶湧而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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