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地下那具幽藍棺槨。


    靈眼神不由一亮。


    之前驚鴻一瞥,她就看到了那道熒光,隻不過受心亂影響,再加上墓室四周還有九盞搖曳的鬼火。


    所以,她才會誤以為是錯覺。


    而今看來。


    三獄骸骨、妖、靈、鬼物。


    才能鎮得住這座槨室。


    這座千年古墓的最深處,一定隱藏著大恐怖。


    “底下還有一層?”


    “算下來,這都快到幽潭上了吧?”


    “藏得這麽深,會不會就是獻王真身?!”


    隨著那盞風燈劃過,原本還沉浸在空手而歸而憤慨難平的卸嶺盜眾,這會心神再度激動起來,目光死死盯著那口棺材,激動難掩。


    “不是獻王,來頭肯定也不小。”


    “槨室題湊啊,沒聽掌櫃的說嗎,那可是皇陵專用。”


    “既然上邊可能是獻王妻子,這底下會不會是獻王之子?”


    “殺子陪葬?不太可能吧,虎毒還不食子,這要是真的,他娘的那也太狠了。”


    一幫人低聲爭論著。


    聽得陳玉樓心中一陣好笑。


    都有點驚歎於他們的腦洞之大。


    整個獻王大墓,能視為陪葬者其實隻有兩人。


    一是山外穀內那口絳血玉棺,第二就是頭頂那方槨室。


    甚至這兩人,大祭司是為了更弦改章,契定風水,而獻王妻棺,同樣是為了實現天門地戶的登仙格局而存在。


    其餘人,在獻王眼裏和螻蟻並無區別。


    還虎毒不食子?


    隻能說他們還是年輕,把他想的太過簡單了。


    為了成仙大業,別說子女,就算爹娘估計他都會毫不猶豫下手。


    “破棺。”


    收起心緒,陳玉樓一揮手。


    刹那間,一幫人哪還忍得住,餓虎撲食般衝了上去。


    提起刀斧鉤爪,不到片刻的功夫,地下槨室就被清理出來,被木枋遮住的古棺也漸漸露出了全貌。


    槨室大概三米見方。


    四周漆黑幽深。


    橫著的古棺就占了大概三分之二的空間,一眼掃去,說不出的逼仄。


    而且。


    此處是他們進入天宮後,第一次感受到潮氣深重。


    也難怪連黃心柏木,都能被腐蝕的如此嚴重。


    仿佛隔著層層疊疊的木枋,都能聽到地底深處,瀑布墜入深潭中濺起的水聲。


    不過……


    隨意掃了一眼。


    眾人目光就被那具橫棺吸引。


    即便棺身上落滿了灰塵和木屑,但被前後兩盞風燈一照,還是映出璀璨如火的流光。


    積塵下,似乎藏著一塊巨大的玉石籽料。


    幽幽如精靈般跳躍的光芒,讓一行盜眾完全沉浸其中。


    老江湖都清楚。


    墓中明器,最為值錢的往往都不是金銀,而是玉器。


    古人對於玉的追崇,已經達到了難以想象的程度。


    幾千年時間裏,在玉石雕刻上,也衍生出無數種技藝。


    可能一塊玉料就足以換來千畝良田。


    他們中不少人,幾代人都是跟著陳家吃飯,對當年搬金樓之事耳熟能詳,如數家珍。


    除了那件壓軸的汝窯冰裂紋瓷瓶。


    其中最為出眾者,便是一隻玉胎鼻煙壺,玉石生煙,青玉如水,幾條魚兒在其中來回遊動,栩栩如生。


    本以為老榕樹中那具絳血玉棺,就已經是世上少見,價值連城。


    沒想到,一山更有一山高。


    身下那座閉玄冰古棺明顯更為驚人。


    “梯子,快。”


    “他娘的這絕對是口寶棺,摸金咯。”


    “誰也別跟著我搶,我這輩子還沒開過這麽好的棺材。”


    好不容易從震撼中驚醒。


    一幫人迫不及待的架起蜈蚣掛山梯。


    見狀,已經恢複如常的鷓鴣哨張了張口,想說點什麽,不過餘光瞥了一眼陳玉樓,卻發現他並無阻攔的意思。


    再掃過他肩膀上神異通靈的怒晴雞。


    此刻的它,一雙目光饒有興致的盯著棺身。


    即便隔著數步,他都能感覺到它周身那股衝天的火意。


    看到這,鷓鴣哨果斷收起心思。


    在鎮邪破煞上,身為鳳種的它遠勝他們。


    同時,他不禁心生感慨,若不是一路看著它成長到而今這一步,他都懷疑陳玉樓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當日瓶山落子。


    算得卻是今日遮龍山棋局。


    真是如此的話,除了真仙他再想不到任何可能。


    縱然是紮格拉瑪一族,幾千年中最為驚才絕豔的那位先知,也遠遠做不到。


    在他思索間,下入槨室的幾個夥計,已經飛快擦去棺身上的灰塵,頓時間,古棺上的藍色熒光更為奪目。


    整具棺槨內外一體,流光溢彩,光滑如鏡。


    仿佛那是來自深海的藍色玄冰精雕細琢而成。


    渾身透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氣息。


    看得人心馳神搖。


    “這……是玉麽?”


    即便是除陳玉樓外,第一個發現地下鬼棺的人,此刻,站在槨室邊沿,靈怔怔的看著那具棺槨,神色間滿是驚歎。


    她從未見過這種玉料。


    “或許是海底奇石。”


    鷓鴣哨搖搖頭。


    不過語氣裏同樣透著幾分遲疑。


    當年東海之行,他也曾見過一些藍色石頭,不過大都隻有巴掌大小,而且質地粗糙。


    出水湛藍。


    但被烈日一曬,很快就會失去光澤,變得灰白一片。


    和眼下那具棺槨相比,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這種藍色似乎在哪見到過?”


    忽然間,靈輕聲提醒了一句。


    見到過?!


    簡單幾個字,就像是一道靈光在鷓鴣哨腦海中閃過。


    無數畫麵掠過。


    最終定格在了一隻通體幽藍,昂頭自得的蟾蜍身上。


    “山神法器,天外隕石!”


    兩道……不對,三道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靈回過頭。


    才發現老洋人師兄也在。


    隻是,這真的可能麽?


    天外隕石何等少見,他們三個久在倒鬥行混跡的老江湖比誰都清楚。


    放古代哪怕隻是在兵刃中融入哪怕拇指大小一塊,便能大幅度提升武器的鋒利。


    曆朝曆代司天監。


    除卻觀星審脈,尋找地龍外,還肩負觀測隕石的職責。


    故而,一旦有隕石墜地,立刻就會派人前去搜尋。


    不死蟲腹內古箱中那一塊。


    藏得神秘無比不說,更是時時影響整個獻王墓風水陣勢。


    也不過半尺見方。


    而眼下那具棺槨,少說兩米多長,一人高,而且上下渾然一體,顯然是用一整塊雕刻而成。


    也就是說,一旦猜測為真。


    最初的隕玉怕不是有山頭大小。


    那等天象,足足能夠將遮龍山穿透。


    鷓鴣哨下意識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但下一刻,他腦海中又浮現出修築天宮的那座百尺天坑懸崖。


    要是天坑是隕石墜毀造成。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種種猜測在他腦海中浮現。


    一時間,即便是他也有些遲疑不定。


    以往的他博古通今、當機立斷,但自從踏入獻王墓後,此間一切似乎都透著幾分詭異莫名的氣息。


    猶如水中月、鏡中。


    讓人難以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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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著師弟師妹兩人好奇的目光,鷓鴣哨猶豫了下,最終還是看向了身側那道青衫身影。


    “陳兄可知?”


    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詢問。


    陳玉樓隻是輕輕吐出兩個字,“石精。”


    “陳把頭說的……難道是傳說中隻在幽冥地府才有的那種石頭?”


    這兩個字。


    就如一道雷霆,一下在他們師兄妹三人耳邊炸開。


    有種醍醐灌頂之感。


    老洋人那雙如刀的眉頭一皺,驚呼道。


    “不錯,除了幽冥鬼石,陳某再想不到世間還有這等詭異玉石。”


    幽冥十府、奈何孟婆之說,流傳甚廣。


    他們常在江湖行走,對於這些市井雜談、民間詭聞了解不少。


    隻是,那等傳說中的東西真的存在麽?


    “下去一看便知。”


    陳玉樓笑了笑,並未過多解釋。


    這世上不可知的存在實在太多。


    天外有古神坐鎮,山林中有妖物橫行,地底生煞、墓中藏鬼,道人避世清修,隻求超脫。


    這麽看來,幽冥石精似乎也不算太過難以想象。


    “好。”


    鷓鴣哨早就等著這句話。


    此刻哪裏又會拒絕。


    尤其是先行一步下去的卸嶺盜眾,已經在嚐試開棺,他更是不敢遲疑,跟在陳玉樓身後,踩著掛山梯迅速下鬥。


    老洋人也不慢。


    靈想跟上。


    但兩位師兄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


    還沒等她俯身,兩人便已經回過了頭,目光平靜的看了過去。


    雖然被沒有說話。


    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靈師妹在外麵等著也好……”


    察覺到身後情形,陳玉樓抬頭看了一眼笑道。


    棺中石精,也是天地造化而生,與妖無異,靈常年與藥石芝草打交道,一身靈氣濃鬱,極為容易被那些妖邪之物盯上。


    這些年裏,也就是被兩位師兄護著。


    所以才能相安無事。


    但此刻那口鬼棺,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證能有十成把握。


    萬一出事,可沒有挽救之機。


    “可是……”


    靈原本還想說什麽。


    但聽到陳大哥都這麽說,她也隻好暫時放棄跟著下鬥的念頭。


    見狀,鷓鴣哨心中更是無奈。


    這丫頭古靈精怪,就算是他也降不住。


    沒想到陳玉樓一句話就讓她安靜下來。


    難怪都說這世上情之一字最為不講道理。


    “如何?”


    陳玉樓倒沒想太多。


    隻是朝提著燈盞認真觀察的夥計問道。


    “回總把頭,和上頭那口石棺差不多,都是以丹漆覆蓋,不過,縫隙處用的石榫嵌連,打開的話估計有點麻煩。”


    說話間,他手中燈盞往前劃過。


    果然,詭異的藍色熒光中,隱隱還有幾分熟悉的光澤。


    與之前所見丹漆如出一轍。


    棺蓋與棺身相連處,並非一趟直線,而是上下起伏,凹凸相套,明顯借助了榫卯結構。


    “開!”


    窨子棺棺沿足足十多枚長釘楔入,照樣能夠打開。


    石榫而已。


    頂多費點功夫。


    “是。”


    那夥計嘴上說著麻煩。


    心裏其實早就在期待著了。


    這樣一口奇棺,尋常人幾輩子都遇不到一次,能親自上手,回了山上又有了一樣談資。


    一行人握住探陰爪,先是打破最外麵一層丹漆,然後才小心插入縫隙,一點點撬開。


    這個過程,極為考驗功夫。


    玉棺脆而薄弱,稍不小心就會破壞。


    等到好不容易將棺蓋升起,幾個人合力去抬,這才發現棺沿處竟然還塗抹上了一道魚膠,即便過去了兩千年,粘力仍舊驚人無比。


    “上刀。”


    負責開棺的夥計一聲低喝。


    旁邊提燈人立刻將風燈就地放下,反手拔出腰間匕首,探入縫隙內將魚膠一截截裁斷。


    剛提起一道指寬的縫隙。


    另外一個夥計,則是迅速將縛屍索沿著兩側饒進,形成一個簡單的滑索。


    縛屍索兩端被他抓在手中。


    一拉一拽。


    繩索立刻收緊。


    原本沉重無比的棺蓋,也隨之緩緩升高。


    眼看棺開,槨室內氣氛一下沉靜下來,所有人都是屏氣凝神,目光急切的朝棺內望去。


    “不是烏窖。”


    棺內幽靜如常,並無屍氣湧動,老洋人握著葫蘆的手指不由一鬆。


    旁邊的鷓鴣哨則是已經提著風燈上前。


    短短眨眼的功夫。


    棺蓋已經斜立而起。


    他手中燈火往棺底一晃,棺內一道身影浮動,看來不是空棺,但奇怪的是……隨著燈火流動的還有一道道金光。


    “明器?!”


    金光璀璨,一下將眾人目光吸引。


    “不太對……”


    鷓鴣哨卻仿佛見到了什麽難以置信的畫麵,眉頭一下皺起,瞳孔微微放大,搖頭喃喃道。


    察覺到他異樣。


    手握鏡傘的老洋人下意識俯身看了眼。


    和鷓鴣哨一樣。


    隻看了一眼,他臉色瞬間變得難看,驚呼出聲。


    “怎麽是具黃金甲屍?”


    “黃金甲屍?!”


    聽到他這話,那些開棺的夥計不禁麵麵相覷,再不敢耽誤,加快手上動作,迅速將棺蓋抬起放到一旁。


    然後急匆匆的湊到棺前。


    借著燈火低頭看去。


    隻見一具男屍平靜的躺在棺內,但死相著實恐怖,雙眼被人摘掉,隻剩下兩隻窟窿不說,從脖頸往下,竟然是一具黃金骨架。


    就像古代受了極刑,被砍掉腦袋的人,為了保持屍身完整,下葬時會特地用木石或者金玉雕刻出一顆頭顱。


    但如今這具古屍,卻是恰恰相反。


    渾身上下,竟然隻有頭顱保持完整。


    就連那副骨架上,也有幾處處於缺漏狀態,仿佛是刻意沒有補齊。


    “這是心髒?”


    “再加雙眼。”


    鷓鴣哨仔細看著,忽然想起先前陳玉樓說過的三獄極刑。


    剜心、挖眼以及奪魂。


    幾乎是下意識的,他整個人俯身靠近棺沿,盡可能將手中風燈照亮那具黃金甲屍。


    光火搖曳。


    很快他就發現,那古屍腦袋自雙耳朝後,竟是密密麻麻被打入了一根根骨針。


    隻有牛毛粗細。


    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察覺。


    更為驚人的是,那些骨針之上,分明被人刻下了一道道詭異符文。


    與不死蟲身外龍鱗妖甲上的戮魂符如出一轍。


    雖然不盡相同。


    但明顯走的一個路子。


    “奪魂符?!”


    鷓鴣哨眼中迷茫散去,喃喃自語的猜測著。


    隻是……


    奪魂二字剛一落下。


    一股磅礴深重,寒冷徹骨的陰氣,忽然從古屍身下的鬼棺中衝天而去!


    餘光中,隱隱還能看到一張獠牙猙獰,猶如厲鬼的臉。


    “羅浮!”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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