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菜還沒上呢,這才剛聊多久,這麽著急回去?”金玉伸手攔了攔,旗袍的下擺露出了白花花的大腿,我偏過頭,順便捂住了齊康的眼睛,這才回他:“困了,回去睡覺不行?”“你是去睡覺,還是去……”“既然都猜出來,還攔著我幹什麽,我這兒新婚燕爾著呢,沒空和你閑聊打發時間。”“我有正經的事想和你聊聊。”“那就去找我的助理預約時間。”“許皓然,你這是有了老婆就不要兄弟是吧?”“我不是你兄弟,這話可是你說過的。”我推開了金玉,摟著齊康的肩膀往出走,金玉倒也沒攔我,但很快地,我身後傳來了劈裏啪啦的聲響。齊康緊閉著雙眼,他低聲問我:“怎麽了?”我嗤笑出聲:“有個神經病在發瘋,咱們該回家了。”第19章 齊康一路都很安靜,但我的手機一直在響,我沒有看,卻也清楚,一定是金玉瘋狂發來的一堆消息。我和金玉相識在大學,他是我的室友,我的寢室一共六個人,上床下桌,我住在進門左側靠近門的那張床上,金玉住在中間的床上,挨著我,他的頭日常對著我的腳。雖然是室友,我們之間的關係一開始卻非常糟糕。他是有錢人家的小少爺,我是從偏遠農村考過來的泥腿子,我全身上下所有的衣服,連同那雙帆布鞋,加在一起也沒有金玉的一隻襪子貴。我算是我們寢室裏最貧窮的那一個,又不苟言笑,每天除了拚命讀書,就是四處找兼職打零工。於是小半年下來了,我和室友們的關係近似於陌生人,甚至沒有任何交談的欲望。我原以為我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有一天,我背著自己的書包想要出門,卻被金玉伸手攔住了。他問我:“你要去哪兒?”我花費了幾秒鍾的時間,才想起來他的名字,然後慢吞吞地回問他:“你找我有事?”“今晚是我生日,我請客,你跟我們一起就去。”“抱歉,我有比較重要的事要去做,祝你生日快樂,但我要先離開了。”“許浩然,我說了我請客,不用你花錢,你這點麵子都不給我,過分了吧?”“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什麽事?”“家教,賺錢。”“一小時家教算你八十,兩個小時一百六,我給你兩百,能不能買你一個晚上?”我很想說“不能”。但我著實有些缺錢。我的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這樣才能攢下更多的錢,攢下來給齊康花彼時的我幼稚地以為,齊康正在學校裏複讀,他沒有什麽錢,我就幫他湊一點,一部分可以用來買參考書,一部分可以用來增強營養,一部分可以等到他讀大學了,給他買一身新一點的衣裳。因此,如果陪這個陌生的室友吃一頓飯,多賺四十塊錢的話,於我而言,還是值得的。我答應了金玉的要求,金玉也很財大氣粗,直接甩給了我兩張一百元的鈔票,我將錢仔仔細細地裝好,想了想,又換了一身稍微幹淨利落一點的衣服。金玉抱著胳膊在我的身後轉來轉去,冷不防地對我說:“你竟然還有腹肌啊。”我背對著他,套了一個白色的廉價襯衫,回他:“幫家裏幹農活幹得多。”那場生日宴吃得並不愉快,幾乎每個室友都有冷嘲熱諷我幾句,主要是因為我不太合群,也的確窮酸。我想著多賺的四十元錢,脾氣很好地應對著這一切,等到終於結束之後,一桌子,五個人都醉了,隻有我一個人還是清醒的。我當然可以把他們扔在包廂裏,但我那時候還稱得上是一個好人,於是我叫了個七座的商務車,和司機一起把這群人扛到了車上,又挨個扛回了宿舍。這一夜我輪番給他們喂水喂藥,等到第二天一早,我在一群感激的目光中麵無表情地拿起了賬本,開始算車費、清洗費、藥費,精確到分,然後除以五,貼心地抹去了零頭,叫他們付錢。旁人還沒有什麽反應,金玉卻二話不說,翻來錢包抽出了三張一百元鈔票,塞到了我手心,對我說:“他們的錢我一個人付了,這些錢夠了吧,財迷?”“夠了,還多了一些。”“多出去的算你小費了,不用找。”我誠心誠意地道了謝。經曆了這一番變故,我和金玉的關係稍微緩和了一點點,直到我撞到他在小樹林裏和一個男的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金玉看起來很淡定,嘴裏叼著一根煙,從容不迫地提了自己的褲子,紮緊了腰帶,他說:“多少錢能幫我保密,你開個價。”“我不是那種多嘴的人,不用錢,我替你保密。”說完這句話,我就想調頭離開,但金玉又問了我一句話,讓我直接和他打了一架。他問我:“許皓然,多少錢能睡你一次,你開個價?”我麵無表情地走到他麵前,一拳頭砸在了他的小腹上,他倒是反應很快,直接上手抓我的臉,我們打成一團,很不體麵,最後氣喘籲籲地扶著小樹林的樹幹。金玉擦了擦嘴角的血,問我:“你不也是同性戀麽?”我懶得搭理他,一點點平複劇烈跳動的心髒。過了幾秒鍾,他說:“你是有喜歡的人了。”我依舊沒有回話,但金玉卻說:“看來,我是猜對了。”“金玉,你最好不要多嘴。”“當然,你替我保密,我也替你保密,大家都是兄弟,都是應該的。”“我和你不是什麽兄弟。”我很認真地對他說。不過金玉似乎很不在意這句話,他依舊會時不時的撩撥我幾下,嘲諷我幾次。直到後來,我受盡情傷,從老家灰溜溜地提前趕回了學校。我原以為宿舍裏沒人,擰開鑰匙,卻又撞見了金風和陌生男人在鬼混,這回他玩得更花了,自個兒穿了旗袍,偏偏還是上麵的那個。我沒有躲避他們,也沒有製止他們,而是順手將門一關,行李箱推到一邊,踩著梯子就往自己的床上爬。我的行為讓金玉和他的伴兒驚呆了,兩個人停止了呻/吟,也停止了動作。過了一會兒,金玉咬牙切齒地對我說:“你他媽的要加入我們麽?”我沒回這句話,反倒是拉開了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耳朵,權當沒聽見了。這對野鴛鴦雖然大膽,倒也做不出當著我麵繼續亂搞的舉動,不過片刻,我就得到了想要的清淨。金風送走了情郎,站在了我的床下,伸手扯著我的被角喊:“許皓然你發什麽神經呢?”“……”我沒說話,事實上,有點懶得搭理他。“你怎麽提前回來了?不是去見你那個在老家的情郎了麽,怎麽,不如意了?”“……”“喂,你該不會是分手了吧?”“……”“許皓然,你要是分手了,本少爺可以考慮收留你,你就當我男朋友吧,好不好?”“不好。”“為什麽不好?”“我有潔癖。”“許皓然,你他媽的嫌我髒啊?”“……”我沒說話,但我的意思很明顯了。從那天開始,金玉再也沒和我說一句話,直到後來,他遇上了麻煩,不得不向我求救。第20章 其實回過頭來看,那時候的金玉也算不上遇到什麽特別大的麻煩,不過是他的父親突然“消失”,他的母親又遠在國外也突然聯係不上了。關於他家出事了的謠言在幾天之內迅速崛起,金玉肉眼可見地憔悴起來,直到有一天,我周末打完工回到宿舍,撞見金玉在吃泡麵。這一幕足以讓我在多年以後都記憶深刻,我驚訝到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金玉順著聲音轉過頭,看到了我,挑了挑眉,說:“怎麽這麽驚訝,沒聽說我家破產了啊?”我倒的確有所耳聞,但並沒有放在心上,在我看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別的不說,就金玉塞在自己衣櫃裏那一堆旗袍,隨便拿出一件賣,也夠了兩個月的生活費了。我不太明白,金玉怎麽就突然吃上泡麵了。但很快,金玉的下一句話讓我的疑問得到了解釋,他說:“我下周要參加個聚會,買禮物要兩萬,但我手上隻剩兩萬二了。”我沒有和他討論兩千塊錢能花多久的問題,也沒有勸說他不要參加聚會的欲望,我隻是哦了一聲,把背包放在了椅子上,爬到了自己的床上,蓋好被子,準備睡覺了。結果並沒有睡著。金玉依舊站在我的床下,拉扯著我的被角,他提出了一個很無理的要求,他說:“許皓然,能不能借我一點錢?”我應該說“我沒有錢”的,但我扭過頭,隔著朦朧的床紗看他,竟然很突兀地想到了齊康。我手上剛剛好有一筆錢,這筆錢是我想寄給齊康的,但我打電話給他,卻發現他已經把我拉黑了。齊康不需要我的錢了,但眼前這個男人還需要。我抱著一種就當這筆錢扔了的心態,對金玉說:“我隻有一萬,借給你,夠不夠?”金玉愣住了,似乎是沒想到我會這麽回答,過了一會兒,他才用很微妙的語氣說:“一萬算是你所有的存款了吧,你就這麽借給我?”“你要不要借?”“要啊,不過一萬太多了,給我五千就行。”“哦。”我從自己的枕頭下麵,拿出了一個厚厚實實的信封,從裏麵點出了五千塊錢,掀開了床紗,遞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