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用很平靜的語氣問他:“要不要我幫你找一份穩定的、錢多一點的工作?”我等著他說“好”,但最後出自他口、進入我耳的卻是“謝謝,我不需要”。他倔強得像一塊堅硬的木頭,為了維係他可憐的自尊心,斷然拒絕了我伸出的手。我聽了這句話,直接氣笑了。我嗤笑出聲:“齊康,如果你拒絕我,你可能很難再有這種改善生活的機會了。”齊康的身體縮了縮,像是在害怕,但他還是說:“我不適合你推薦的工作,謝謝你的好意,我還要收拾別的樓層,先走了。”“你就這麽不想和我沾上關係麽?”我不該再和他交流的,但偏偏又忍不住,“即使我可以幫你?”“……請你不要管我。”齊康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我不管你,然後任由你四處打零工,去養你的丈夫和便宜兒子?”“這和你沒什麽關係。”“的確和我沒什麽關係,”我擦了一把額頭上滲出的細汗,“我隻是可憐你罷了。”“也不需要你的可憐。”齊康說完這句話,拖著清理車,快速地走了。我沒再阻攔他。我也需要冷靜一下,冷靜地說服我自己別再管他了。他不是我的親人,不是我的戀人,也不是我的兄弟。他隻是我曾經的玩伴和朋友,也隻是我曾經愛過的人。他的確救過我一次,但我當年幫他解決了險些輟學的問題,我並不欠他的了。於情於理,這事我都不該再插手。然而,我說服了自己很久,還是沒有成功。第127章 當年重逢番外那天之後, 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沒有再遇到過齊康或許也遇到過,但齊康如果刻意躲著我, 我也就無法看到他。我對齊康而言, 或許並不是救命稻草, 而是破壞家庭幸福的不安定因素。在清醒地意識到這一點後, 我準備啟程離開寧縣,回到我熟悉的平城。我其實已經算圓滿完成了這次返鄉的預期目標,我也隻是想見齊康一麵而已, 如今已經見了兩麵。我的確是很想幫他的,但他已經拒絕了, 我再湊上去, 那就可以說是腦子有點問題了。我讓下屬幫我訂好了第二天的高鐵票, 最近的高鐵站離寧縣有一段距離,需要先乘車趕往高鐵站,再乘坐高鐵回到平城從平城到寧縣倒是有一條綠皮火車線路, 但耗時太長了, 時間經過調整後也很不友好, 我還是放棄了乘坐它。我不需要收拾什麽行李,但鬼使神差地, 我那天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我可以選擇在床上躺到天亮,但我還是揉了揉眉心,準備出門走一走。寧縣的深夜有點冷。我走了一段路, 就有些後悔,想重新回到溫暖的房子裏。然而, 就在我轉身之前,我竟然看到了一個很像齊康的背影那一瞬間, 我甚至懷疑我在做夢。我捏了捏手指尖,眼前的背影並沒有消失,我也並沒有做夢。我卻停下了腳步。如果背影不是齊康,我沒必要去追他。如果背影是齊康,我追他又要說什麽?你好,半夜睡不著來聊聊天?恐怕他會覺得我是神經病。我停下了腳步,但猶豫不決,不想轉身離開。我站在原地可能有幾分鍾,也可能隻有幾十秒鍾,我眨了一下眼睛,那個很像齊康的背影就轉過了身,看了一眼我。他並不是齊康。我卻並沒有鬆一口氣。我發現,我無法接受,齊康可能在半夜裏獨自遊蕩的可能。我還是很在意他,即使這份在意,或許不是因為我喜歡他,而是因為我依舊在憎恨他。我撥通了之前那位宴請我的男人的電話,我說:“幫我查一查酒店的一個陪客的公開在外的情況,姓丁,應該是叫丁曉君。”“好,稍後馬上發您。”我掛斷了電話,不超過五分鍾,我的社交軟件裏出現了那人發我來的資料包,我簡單看了看,不出我的預料,丁曉君不止出軌,還做有償三陪,據說他有個丈夫,被他瞞在鼓裏,家用全靠他丈夫,丁曉君賺的則是供給他自己揮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順從自己的心意,沿著街道的方向走縱使已經離開寧縣那麽多年,我竟然還記得齊康和丁曉君的住處。我走了將近兩公裏,停下腳步,看到了漆黑的窗戶,然後清醒了過來。我這是在幹什麽?我是瘋了麽?我甚至都沒有齊康現在常用的電話號碼了,我難道要過去敲門,然後和齊康或者他法律上的家人麵麵相覷麽?我逼迫著我自己轉過了身,剛走了十幾步,卻聽到了齊康略帶遲疑的詢問:“許皓然?”我的腳一下子就釘在了原地。我聽著齊康的腳步由遠及近,他站在了我的麵前,身上還穿著湛藍色的工服似乎是要出發去趕晚班。他的皮膚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粗糙,並不好看,但對我而言,卻有著莫名的吸引力。他注視著我,低聲問我:“你怎麽會在這兒?”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你怎麽在這兒?”“要去上夜班,剛出門。”“丁曉君在家麽?”“不在,”齊康的表情很奇怪,他看了我一眼,問我,“你來找他?”“他出軌了,”我的語氣很平靜,“我想告訴你這件事,於是過來找你。”“……”齊康低下了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猜測,他或許是在難過。“他出軌了,你要和他離婚麽?”我的語氣雲淡風輕,我的內心波濤洶湧。或許隻有齊康,能讓我做出毫不體麵的舉動,能讓我短暫地忘記我所擁有的全部,像個年輕一樣毫無顧忌地發瘋。“……我需要和他談一談,再說,現在也沒有什麽證據。”“你可以抬起頭,我給你看證據。”“……這件事,不需要你再插手了。”“怎麽,你想要原諒他麽?”“……”齊康用沉默代替了回答。我冷笑出聲,推搡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其實沒用什麽力氣,但他卻仿佛站不穩似的,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齊康,你抬頭看看我的手機,丁曉君出軌了,出軌了很多年,他不喜歡你了。”齊康依舊是低著頭的,他似乎是很抗拒得知真相,像個駱駝似的,寧願縮進沙子裏。“你還要繼續和他維持婚姻關係麽?”“你讓我再想一想。”“你舍不得什麽?你還有什麽可留戀的?”“許皓然,這事和你沒關係。”“……你是瘋了麽?”我問著齊康,更像是問我自己。你是瘋了麽?你怎麽能這麽不體麵呢?這麽多年都過去了,眼前這個男人還是這幅扶不起的、像是中了蠱的模樣,他簡直無可救藥,為什麽不讓他自己爛在泥沼裏呢?這是他選擇的路,無論貧窮、痛苦、絕望、腐朽,都是他應得的。不是麽?不是麽?不是麽?“……我該去上班了。”齊康想越過我,想離開我,而我輕而易舉地捏住了他的肩膀,將他壓在了斑駁的水泥牆壁上。他猛地抬起頭,我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哭了出來,晶瑩透明的眼淚劃過他的臉頰,很可憐……也很可恨。而我竟然有一點想吻他。想吻這個有夫之婦。我有些艱難地別過了頭,逼問他:“你還有什麽可留戀的?”“這是我的事,你該放開我。”“總要給我一個理由。”“許皓然,你算我什麽人,我為什麽要給你理由?”齊康像是終於被我逼出了幾分火氣,然而他憤怒的對象,卻是我,“你能不能別再插手我的事?這和你沒有一丁點的關係。”